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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生与死之间

    ()这时,那个水手正着上身,挥舞着匕首,朝船底潜了过来。夜晚的海水一片漆黑,那水手努力地睁着眼,却注定什么也无法看见。

    牧野潜在水中,握着黑sè长剑挂在船上,用识念查探着那水手的动向。

    那名水手正仔细聆听着水里的动静,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听到。过了一阵子,他便有些慌乱了,匕首在水里胡乱地挥舞一通,然后在船舷边露出头来换气。

    水手有些后悔了,他责怪自己竟然这么莽撞地下水来。至少也该白天再说,他想。

    这货船虽然不是很大,但船上的货很少,吃水较浅,如果没有人帮助,人在海里是没办法爬回船上的。

    “拉我上来!”他向同伴们喊。

    没有人应答。他的呼喊声在海面传了老远,渺渺地消失得无踪无迹。

    他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答应。

    他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心内一阵冰冷。他破口大骂,把自己所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最凶狠最恶毒的词汇一股脑地从嘴里倾泻出去。

    夜晚那么安静,只有从未改变的船首激起的浪花声和他自己恐慌的叫骂,没有一丝别的声响。

    寂静的夜sè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紧紧地盯着他。

    他更加慌张了。

    他在船舷边上拨弄着水,虽然货船吃水浅,但这里还不是太高,用匕首帮忙支撑一下,自己或许就能爬上去,他想。

    他一甩手,匕首“夺”地一声,稳稳地钉入了船身。

    上面的两个人会不会等自己正在爬船的时候,痛下狠手?

    这个念头只在他的心里出现了那么一瞬。

    因为,他此后再已无法思考别的什么了。

    疼痛从胸口处袭来,迅速地蔓延全身。他下意识地伸手抓去,却碰到了一把匕首!在冰冷的刃锋的对比下,他流出来的血是那么温暖!

    这一刻,恐惧甚至压倒了痛苦,他张口大喊。但是,牧野早已经将他拖进了海水中,他的惨呼声,只是激起了一串水泡。

    牧野的武器,除了母亲留下的长剑之外,还有一把匕首。这是他在岛上养成的习惯。因为打猎的时候,匕首无疑更加方便携带。

    而此时,在大海之中,因为有着水的阻力,用匕首贴身造成的伤害无疑会更大!

    牧野握着匕首的手,稳定至极。剧痛和恐惧几乎让那水手丧失了反抗能力,但强烈的求生yù望支撑着他,他抓住牧野的手,极力地想把它掰开。水泡从他的嘴里涌出,咕隆着,像是发出请求!

    牧野此时早已绕到了水手的背后,他一手紧紧环抱着水手的脖子,另一手纹丝不动地握着匕首!

    由于水的阻力的缘故,加上水手异乎寻常的超快反应,牧野刚才的偷袭并没有完全达到他预期的效果,匕首的刃锋只没入三分之一,对水手的伤害并不致命。

    水手的力气极大,在死亡的恐惧之下,他甚至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力量。他见一时掰不开牧野的手,便用手肘使劲向后撞去,随着他的动作,水声哗啦啦一片,水面甚至都卷起了一个个漩涡!

    这个时候,水的阻力帮了牧野很大的忙。他紧紧地攀在水手身上,尽管水手不断地扭动着身体,但是那撞击的力量仍然无法全部发泄到牧野身上。然而尽管只是偶尔被撞到腰侧,牧野也是感觉五脏六腑一阵翻腾!

    而牧野握住匕首的手,从始至终都未曾松开一丝一毫!

    他用着恒定的力量,将匕首一寸寸地向着水手的心脏挺近!

    水手撞到了牧野几下,渐渐便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了过来。毕竟他也是常年行走于刀尖上的江洋大盗,多少次都是从死亡的yīn影中逃出来的。此时他见这样的努力没有效果,猛一低头,右手反手一抓,便牢牢地抓住了牧野的胳膊,然后用力向前一板!

    虽是按照岛上的标准,牧野现在已经成年了。但是他毕竟才十三岁,力量显然还无法跟这名身强体壮的水手抗衡,他立刻被板得倒翻了一个筋斗,头朝下,呈现出一个极为危险的姿势,整个身体毫无防范地暴露在水手面前!

    或许是出于本能,也或许是害怕被身体里的匕首造成更大的伤害,水手的左手一直抓住牧野握刀的手,牢牢将它稳定住。此时,这么好的机会在他面前,他仍然不敢松开。他只有放弃牧野的胳膊,腾出右手,准备用力给牧野的头部来上一记凶猛的上勾拳!

    若是在地上,他有信心打碎一头牛的颅骨!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牧野握住匕首的手猛一用力,身体竟然立刻上移了将近一尺,然后,他用尽平生力气,竟然朝着水手胸上的匕首末端,一头撞了上去!

    海水之中,除了水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但是牧野清楚地感觉到,他听到了一种骨头断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头部的震荡感猛烈传来,他整个脑海,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但牧野很快便清醒了过来,此时匕首已经尽数没入了水手的心脏,水手似乎在刚才的一刹那,失去了所有力量。他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嘴里徒劳地吹着气泡,面上犹自带着强烈的不甘的表情!

    而牧野的额头也是鲜血直流。幸好匕首的把柄末端是扁平的,否则都不知道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直到这时候,牧野的心跳方才开始急剧加速,胸膛不停起伏着。他知道,若是适才自己稍微犹豫了一下,被水手那一拳击实,后果可能会是致命的。

    此时,水手已经完全停止挣扎了,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双手绝望地垂在海水里,嘴里也不再冒出水泡来了。

    牧野拖着他浮出海面,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然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拔出水手身体里的匕首。

    他看着水手徐徐向海底沉去,死灰sè的瞳孔盯着他,空洞无神。这时候他记起母亲的话,母亲说,要尊重生命。可现在他觉得,刚刚死在他手上的那个人,却远远没有被他猎杀的那只狼,那些鹿和熊值得尊重。

    第一次杀人,对牧野来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除了适才在生死边缘游走时感受到的刺激,他不再有任何其他的情感。在岛上,猎人们杀死猎物或者被猎物杀死,都是很正常的事。

    他朝远方看去,只见那货船此时已离开自己足有数百丈的距离了。幸好夜晚风势不强,否则尽管自己水xìng极好,要追上可能也要费好大一番力气。

    牧野立刻朝那货船游去,很快便追上了它。他找到那水手钉在船身的匕首,把它拔下,别在了自己的腰间,游回了船头。

    在这个位置,船上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到他。

    他准备歇息一下。直到此时,他才来得及查看自己的身体。刚才那水手虽然力气够大,但是由于最初的慌乱,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倒是最后那一撞,虽然匕首的末端并不尖锐,但是依然在他的额头造成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撕下衣襟,草草地包扎了一下,又重新游到船底,找到先前的地方,继续凿船。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上消亡,并没有给牧野造成多少困扰。他稳定地挥着手,一下、再一下,像是进行着一项神圣的工作。

    船上,船长和剩下的那名水手安静地坐着,对着牧野包袱中琳琅满目的财宝。

    “蛮牛怎么不喊了?”船长疑惑道。

    “死了吧,”剩下的水手说,他的眼中带着戏谑:“反正他都是要死的……”

    船长没有反驳,沉默了一下,又道:“但是那个孩子却没有死。”

    “是的,而且,他还在继续凿船。”

    船长想了想,道:“天这么黑,下水是不行的,蛮牛就是榜样。也只有等天明再说了,来,我们两个先把东西分掉……”

    两人一人一件,把牧野的东西平分了,都各自用布层层包裹上,宝贝似地收进了贴身的怀里。

    一时没有其他的事。船舱里保持着奇特的安静,唯有船底依然传来笃定的撞击声,一下,再一下。

    船长和水手彼此看着对方,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就这样过了几个时辰。

    听着船底从不间断的凿船声,船长沉不住气了,道:“这小子,难道不会疲惫么?”

    剩下的水手道:“他没有水,也不能补充食物,在海里最多泡上一个晚上,就没有力气了。何况他还高强度地消耗着体力。”

    船长道:“那要是他天亮前就把船凿穿了呢?”

    水手道:“没有水和食物,又不能借助船的浮力,那他只会死得更快。至于我们,此去大陆仅几rì的航程,又有浮环相助,根本不用担心。我看还是先把水和食物也分一下吧……”

    “嗯。”船长点头。

    船上的食物充足,加上已经葬身大海的那名水手留下来的,淡水也是足够。两人分好东西,又各自坐回船舱两边,相对无言。

    许久之后,船长道:“我看我们两个还是轮流着休息一下,没必要就这么傻坐着。”

    水手又笑了,道:“好啊。”

    船长道:“你先休息,醒了换我。”

    水手点头,道:“好。”却依然坐着,没有一点准备休息的样子。

    船长看他半天没动,也没再说话了。

    两人就那么坐着,在船舱安静的氛围里,时间过得很慢,特别是难以抑制地想到对方身上足够多的财宝,就更是难熬。这时候,他们竟然都产生出一种荒谬的念头,希望牧野快些把船凿穿。

    这艘货船足够结实,仅凭一个人要想将它凿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船底的海水能够消去人的一部分劲道。但是,此刻船底的凿船声还是那么的有条不紊,与最先响起的时候仍然是同一个节奏。因此,两人都毫不怀疑,船是注定会沉的。

    他们又等了许多个时辰。

    海水是在天快亮的时候进来的。初时,水不大,只是从一个缝隙里汹涌进来,涌起尺余高度。

    船舱里没有什么东西,船长两人搬来货船里的几袋岛上的特产,压在上面。水止住了一会儿,但是很快,牧野又在下面将缝隙扩大了数倍,一切就都无济于事了。照现在的进水速度,最多半个时辰,船就会彻底地向海水中沉去。

    船上有三个软木制成的浮环,这是海上船只必备的唯一的救生装置。两人一人拿了一个,将剩下的那个毁掉。

    船长在船舱的角落里,翻出了他的刀。刀很沉,很锋利。带在海上漂流,无疑是个很重的负担。

    他感慨地道:“刀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真有些舍不得啊。”

    剩下来的那个水手低头查看浮环,似乎没有看到船长一瞬间变得犀利的眼神。

    船长猛地挥刀,朝水手劈了过去。昏黄的灯光下,他的手臂上青光泛起,如同冰冷坚硬的青铜器,刀上寒芒尽敛,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这船长,竟然是个习武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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