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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苦难

    白水城是伏龙帝国龙北行署麾下的一座重要的城市,它背靠伏龙帝国内唯一的一条贯穿帝国的白水河而建,白水城也因此而得名。

    伏龙帝国的dìdū擒龙城与白水城隔河相望,因为紧靠dìdū与背靠白水河这两大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每年都有从帝国各地到dìdū来做生意、求功名的各sè人等驻留白水城,多年下来,使得白水城的繁华富裕程度不下于dìdū擒龙城。

    在白水城所管辖的二十多个城镇中,有一个叫做龙王镇的小镇,因它距离白水城仅有百余里,距白水河仅几十里,所以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人们来往白水城及dìdū擒龙城的交通重镇。在龙王镇居住的人以做生意的居多,生活普遍较为富裕,镇北的岳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岳家的家主叫做岳龙,幼时家境不好,生活贫苦,以给人帮佣为生,年近三十一事无成,挣的钱仅能填饱肚子。后来得遇贵人相助,走上了做生意之道,十几年间,挣下一个偌大的家业,现在是龙王镇数一数二的富商大家。

    镇北方圆数百亩的土地,都是岳家之地,整片土地都被丈二朱墙所环绕,墙内深宅大院,各种建筑鳞次栉比,各样鲜花异草争相绽放,传出的香味隔着几里远都能闻得到。

    这天,岳家庄内灯笼高挂,彩旗飞扬,全庄上下欢声笑语,一片喜气洋洋。年过五十的岳龙岳员外喜得贵子,现在正值岳公子满月之际,全镇不管是与岳员外有交情的还是没交情的都带着礼物前来贺喜,只见庄内人头攒动,人人面带笑容,仿佛是他们自己生了儿子一样。

    庄内的大花园中早已摆下了上百桌的酒筵,每一桌都坐满了前来祝贺的人,正当中的一桌的上位上正坐着一位身着红袍、红光满面、jīng神矍铄的老者,这名老者正是岳龙。

    此刻他正在举着杯子,笑呵呵地四方应酬,耳边充斥着众人的贺喜声音,“恭喜岳员外喜得贵子!”“岳员外身强力壮,宝刀不老啊!”“令郎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必成大器!”“恭喜……”

    岳家的下人们也一个个都忙碌起来,来往穿梭在客人之间,端茶倒水,上菜斟酒,一个个都忙得满头大汗。

    就在花园中众人觥筹交错之际,在庄内靠南面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内,却有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正翘着腿、头枕双手、眼睛大睁的郁闷的躺在床上,嘴里还含着一根草棍,此刻他正用力咀嚼着那根草棍,边嚼边骂:“这个婊子!狐狸jīng!就懂得讨好父亲,不就是长了一副漂亮的脸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呸!”

    这名少年叫岳晨,是岳龙的长子,乃是岳龙的原配正妻所生,她在岳龙最穷的时候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岳龙,此后的十几年中,她一直与岳龙一起打拼,不知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力,正当家业有成,该享受清福的时候,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在五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医治无效一病而亡。

    岳龙在妻子亡故后没多久,就开始大肆纳妾,五年之间纳了七名小妾,其中第七小妾是龙王镇上一名聂姓富户的幼女,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善于床上之功,自从娶进门之后,就把岳龙迷得神魂颠倒,不辨西东,夜夜留宿其房,享受鱼水之欢。

    这聂夫人不仅善于媚功,而且肚子也争气,二年前才为岳龙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又为岳龙生了第二个儿子,这使得其他几名小妾心中不忿,暗自嫉恨,每每使出手段、耍心计yù要夺宠,但是谁知这聂夫人的心机深沉,手段层出不穷,非但没有被中伤,反而借机狠狠报复了几人,更在生下第一胎后不久,就被岳龙扶为正妻,这使得另外几名小妾徒有嫉恨,却也自知不敌,无可奈何,明面上对聂夫人恭恭敬敬,再无言辞。

    见征服了其他小妾,又被立为正妻,聂夫人得意之际,便又将目光转向了岳晨。这聂夫人表面上对岳晨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暗地里却让心腹之人传出流言,说是岳晨经常忤逆后母,不服管教。

    而这聂夫人也经常在床第之间说起岳晨,说自己对岳晨如何如何好,但没想到岳晨不仅不领情,反而在背地里暗骂自己。

    一开始岳龙还能替岳晨说话,说岳晨还是小孩子,没了亲娘,让她多多担待。但是久而久之,在聂夫人的天天煽风点火之下,心中也不免对岳晨有了怒意,再加上聂夫人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后,自然对岳晨越来越疏远,岳晨往往几个月都见不到父亲一面。

    但是岳晨书读的很多,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也就逆来顺受,隐忍不发,而是一心苦读诗书,渴望自己将来长大之后考取个功名,好一雪前耻。

    聂夫人自然不会让岳晨的愿望实现,她用重金贿赂教岳晨读书的先生,让其在岳龙面前进谗,说岳晨乃纨绔子弟,以读书为名,其实很少来上课,每rì只在外面交友厮混。

    岳龙听后大怒,不问青红皂白,先是毒打了岳晨一顿,然后令其不必念书了,而是交给他一条牛,让他每天上山去放牛。岳晨心中愤恨,但是却无办法,只好每天都去放牛,这种情况一直持续至今,已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了。

    正当岳晨躺在床上诅咒那狐狸jīng之时,“咚咚咚”,一阵敲门之声传来。

    “谁啊?”岳晨一骨碌爬起身问道。

    “是老奴,金旺。”门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哦,是金爷爷啊。”岳晨心中一松,下了床,打开了门。门外走进来一名年逾六十的老者,身着青衫,佝偻着身子,颌下一部花白的胡子,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大少爷,您叫我金旺就可以了,金爷爷三个字,老奴是万万当不起的。”金旺连连摇头,抬起一张满是岁月之刀雕刻过后遍布皱纹的脸颊,恭敬地对岳晨说道。

    “金爷爷,在别人面前,我只叫您名字,但在私底下,我还是叫您金爷爷。”

    金旺听了这话,满是皱纹的脸颊绽出一丝笑容,他连连点头说道:“好聪明的孩子,不愧是王夫人生下的儿子。”说着,他回身把门关上,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屋中一张简陋的桌子上,打开,里面有两碟熟菜,一只大烧鸡,还有一碗煮的喷香的白米饭。

    金旺笑对岳晨说道:“今天是老爷大喜之rì,宾客来了好几百人,好酒佳肴如流水介地送出去。老奴知道大少爷素来不喜参与这些事,所以老奴特地跟厨房的老张头说了一声,让他备下这些菜饭,特地送来给大少爷吃的。大少爷想必也饿了,快坐下,趁热吃吧。”

    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的饭菜,还有金旺那慈祥的笑脸,岳晨鼻子一酸,眼圈顿时红了,眼中热泪险些掉落下来。

    “金爷爷,自从母亲病逝,父亲娶了那个狐狸jīng后,全庄的人也就只有金爷爷对我这么好。”

    金旺见状忙说道:“大少爷,切莫再说这些没气力的话了,大丈夫志在四方,我看大少爷小小年纪就气宇轩昂,眼下虽是吃了一些苦头,但rì后必成大器。”

    岳晨擦了擦眼角道:“金爷爷,你这话是真的,不是在说谎安慰我吧。”

    金旺道:“大少爷,老奴从不打诳语。老奴素来看人极准,而且大少爷人穷志不穷,就是每天上山去放牛,但还是读书不辍,就凭大少爷的这种毅力,老奴就可以断定,大少爷必非池中之物,久后一定潜龙升天,也好替先主母大大的争一口。”

    岳晨道:“但愿我能如金爷爷所说,以后真有那么一天,到时候我定会报答金爷爷这些年对我的恩情。”

    金旺忙道:“大少爷,老奴可不指望大少爷报答,老奴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当初主母对老奴关怀备至,对待老奴就好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好,大少爷是主母亲生的儿子,老奴自然要看护着大少爷了。只可惜,只可惜主母那样的好人,怎么就先去了,留下大少爷孤零零的一个人受苦,唉!老天真是不开眼啊。”说着说着,金旺的声音也有些沙哑起来,岳晨被金旺的一席话引动了积压内心深处的伤悲,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金旺一见,忙抹抹自己的眼睛道:“你看看,都是老奴不好,本不该说这些话的,又引得大少爷难过起来。来,饭菜都快凉了,快吃吧,就算是潜龙,也是要吃饭的,否则如何腾飞呢?大少爷,你说是也不是?”

    岳晨毕竟还是少年心xìng,听了金旺这话,不禁展颜一笑,他用手抹了抹眼泪道:“好,那我就听金爷爷的话,好好吃饭,快快成长,争取早rì腾飞。”说完,便坐在桌边的一张条凳上,端出饭菜,大口的吃了起来。金旺看他吃的香甜,便也坐了下来,面带笑容看着岳晨吃饭。

    片刻功夫后,只听“砰”的一声,屋门被某人一脚踢开了,踢门之人力度之大,直震得这间房屋四周的尘灰扑簌簌地直往下落。

    岳晨和金旺均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心中一惊,当两人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之后,同时猛地站了起来,不同的是,岳晨脸sè铁青,用牙咬着下唇,硬是忍着没说出话来,金旺却厉声喝道:“陈二!你想干什么,难道想谋杀大少爷不成?”

    几乎被拆下的房门外面直直的站着一条身长丈二的魁梧大汉,双手环绕,抱在胸前,闻听金旺的厉喝之后,纹丝不动,昂然说道:“金旺,你少来这一套!大少爷?谁是大少爷?大少爷现在正在老爷身边吃饭呢,二少爷今天刚过满月,整个龙王镇的人都来祝贺,我实在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大少爷是何人?”

    金旺沉声道:“陈二,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也不拍拍良心想一想,当初是谁从雪地中收留了你,又是谁给你吃饱穿暖,把你当亲人一样的对待?想不到先主母才走了数年,你就变成了一个白眼狼!”

    陈二大怒:“金旺!你这老狗休要出口伤人!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先主母是谁,我只知道现在的聂夫人才是我的主子,哼,怪不得夫人说你老眼昏花,认人不清,竟然将这个野种认作大少爷,看来是要劝夫人赶你回老家养老了!”

    听了这话,金旺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岳晨用牙咬着嘴唇都已渗出了丝丝的血迹,他一言不发,但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陈二,双拳紧握。

    陈二看在眼里,嗤笑了一声,走进屋中,对岳晨说道:“怎么?难道你这野种还想向我动手不成?”

    岳晨牙关紧咬,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滚出去!”

    “啪”,陈二一掌掴在岳晨的脸上,打的岳晨向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岳晨努力的平衡了下自己的身体,使自己不摔倒在地,但是嘴角却流出了一丝鲜血。

    见此情景,金旺大喝道:“陈二,你这狗奴,你竟敢对大少爷动手?”

    陈二斜睨了金旺一眼道:“你这老东西如果再不闭嘴,我连你一起打。”

    金旺用手指着陈二,一口气出不上来,身体慢慢的向后倒去。

    “金爷爷!”岳晨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扶住了金旺,不停的用手抚摸他的胸口,片刻后,金旺才恢复过来,两人一齐怒目看向陈二。

    陈二哈哈一笑道:“金爷爷?叫得这般亲热,怪不得这只老狗会护着你。”说着,陈二又走向桌边,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岳晨,口中啧啧地道:“怪不得你这野种躲在屋中不出来,原来却在这里偷偷的吃鸡,你也配吃鸡?”说罢,一脚便把桌子踢翻,桌上的饭菜洒落一地。

    金旺用手指着陈二,颤巍巍地道:“陈二,你走不走?你要是再不走,我现在就去老爷那里,当着今天的所有客人面,将你的大逆不道的恶行公布于众,让大家来评评这个理!”

    陈二蓦然回头,盯着金旺看了一会,确定他不是在说虚言之后,缓缓点头道:“你这老狗,算你狠!我也不想在这狗窝多待片刻,我这次来是奉了夫人之命,来监督这个野种去放牛的!今天是二少爷的满月之rì,这样的野种如果还留在这里,岂不是晦气,定会冲撞了二少爷的!”

    听了这话,金旺气得浑身颤抖,身形摇摇yù坠,用手指着陈二,只说出了两个字“你….你…..”

    岳晨忙扶住了金旺问道:“金爷爷,你没事吧。”金旺喘了一口气后摇了摇头。

    陈二对着岳晨喝道:“你还不去?是不是还想被打?夫人的意思也是老爷的意思,老爷的话你要是不听,那就是忤逆,就是这只老狗在今天所有人的面前说,我也不惧怕你们。”

    岳晨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对着陈二点了点头,没有恼怒,反而出奇平静的说道:“好,我就如你夫人所愿,我这就去上山放牛。”

    金旺抓住岳晨的手,面带紧张地说道:“大少爷,你…你不会去…”

    岳晨轻轻地道:“金爷爷,你不必担心,我读的书多,懂得道理,不会做出傻事的。我去放牛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说完,他大踏步的走出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二看着岳晨远去的背影,鼻中哼了一声,随即跟着岳晨去了。屋内只留下金旺一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老泪众横,同时口中喃喃自语地道:“老天无眼啊,这都做的什么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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