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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七二章 夜闯邵营

    疏星几点,淡月一弯,夜风寒凉如水,夜色深浓如墨,前线的夜,竟有着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意。

    浓黑如墨的夜色中,几条浓黑如墨的人影悄无声息地闪过,如鹰隼一般掠过一重又一重岗哨暗卡,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邵营,如一阵风一般,轻轻飘进邵营重地。

    黑衣人志不在伤人,除了必要的暗哨,沒有杀伤任何不具威胁性的士兵,那些黑衣人小心谨慎地往一处四周都燃烧着巨大火盆的帐篷围拢,却在火光勉强照不到的地方停住了,各自寻了暗处藏身。

    这些黑衣人自然就是前來营救秋风清与秋月明的人,为首的一道娇小柔弱的身影正是乐无忧。

    乐无忧凝眉细看,心中不由得沉重起來。

    这帐篷四周燃了六个巨大的火盆,将整座营帐照得亮堂堂的,一点儿暗影都沒有,她再艺高胆大,也不能这么大喇喇冲上去杀了守卫救走秋风清与秋月明。

    杀人,不是什么难事,但杀了人之后还能救走人,并且安然无恙地脱身,那可就不是容易事了,而她,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救人。

    乐无忧想了想,据张达的说法,秋风清兄弟的的确确是关在这座营帐中,看这情形,此地防守如此严密,连邵漓的中军大帐都沒有这么多兵士把守,那么他二人确然在此,只是,该如何进去呢?

    进去只是第一步,救到人,还得能脱得了身才算成功,这毕竟是邵漓的地盘,她带着这么几个人來救人,着实是送羊入虎口,简直惊险到了极处。

    月已偏西,星月渐隐,乐无忧思索了一会儿,打了个手势,她站着的地方隐隐有火光能照到,她的手下能看到她的手势,但敌军却看不到。

    乐无忧悄悄退了出去,身子闪了又闪,悄无声息地掩进了另一座稍小的营帐。

    那营帐外有四个士兵把守着,帐门口燃着两个火盆,火光中只见四个士兵标枪般站着,手中握着的,是与身姿一般笔挺的长枪。

    帐帘垂着,掩住了帐中的一切,然而,乐无忧还是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息。

    那是一声声幽幽的叹息,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那声音,是个年轻女子的。

    黑影一闪,但见帐帘一动,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从外面看,似乎什么事都沒发生。

    四个士兵还标枪般站着,却再也不会动了,有血一点点溢出,渐渐染透了他们的战衣,血腥味飘散在空中,很快便再也闻不到了。

    邵敏心急如焚,唉声叹气,嘴里嘟嘟囔囔地咒骂着什么?來回踱着凌乱的步子,时不时跺上几脚。

    乐无忧看着她的背影,沒有动,也沒有出声,她沒有把握,她只知道这个女孩儿喜欢秋月明,却不知道她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邵敏从大帐这头踱到那头,又狠狠跺了跺脚,骂骂咧咧地转过身,赫然发现一个黑衣女子站在营帐中,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你是谁!”邵敏大惊,防备地退后一步,下意识四下张望,张口欲呼,猛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张着的嘴巴也忘了闭,目不转睛地盯着乐无忧看。

    “无忧……你是无忧……对不对!”邵敏喃喃道,声音细若蚊蚋,也不知是在问乐无忧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认得我!”乐无忧讶然问道。

    “你就是无忧……你就是无忧……”邵敏低着头喃喃自语,脸色的神色不停变换着,似哭似笑,非哭非笑,蓦然抬眸,道:“我终于见到你了,无忧,无忧,你就是无忧!”

    邵敏的情绪很激动,乐无忧虽惊讶,却沒打断她,尽管她这会儿也很急。

    “无忧……”邵敏喃喃念了好几遍乐无忧的名字,凄然一笑,道:“我就是输给了你,我一直在想,到底,那个无忧是什么样的女子,竟会使得他如此念念不忘,宁愿自己死,也要我去通知你赶紧离开这里,沒想到,你居然來了……你还是來了,他爱上的人,毕竟不是一般女子!”

    邵敏说一句,乐无忧心里便震一下,他……他竟托人通知她离开么。

    他还念着她,宁愿放弃得救的机会,也要保她安然无恙……将近一年的分别,他对她的心意却丝毫沒减,甚至愈加深浓,甘愿以命相酬。

    乐无忧的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邵敏心里一疼,他怜她,她惜他,那么自己呢?

    她就像个小丑,自以为是地妄想得到他的爱,却不料,他心中早有了一个生死相许的女子,为了彼此,他们可以付出自己的性命。

    邵敏心里有恨,有怒,有痛,有伤,但……她还是不愿他死,她怎能让他死呢?为了他,她连叛国的事情都做了,还有什么做不出來的吗?

    “我很快就要死了!”乐无忧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声音轻轻的:“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你还有资本去争,去得到你想要的!”

    好坦诚的女孩,好单纯的女孩,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便能看穿,这样的女子,才是适合他的吧!才是能与他相伴一生、白头到老的吧!

    她,于他,不过是一个错误罢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一个害人害己的错误。

    “你……要死了!”邵敏脸上的哀怨之色瞬间被震惊取代,她听说了乐无忧统领西秦南昭两路残兵,将邵漓打得落花流水,可乐无忧现在说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她不知该不该相信。

    “你爱他!”乐无忧浅笑,万般风华中一股子萧索味儿隐隐牵动了邵敏的心。

    邵敏脸上一红,随即一白,黯然摇了摇头:“他爱的人是你!”

    “傻孩子……爱……最是伤人,既爱了,伤便是免不了的,就像……”就像他,像他,像她,像洛寒霜,像秋落霞,像夜雪……

    话到口边,却沒有勇气说出來,乐无忧缓了一缓,道:“救他,好吗?”

    邵敏歪着脑袋静静地盯着乐无忧,片刻,轻声问道:“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人爱一个人,是愿意付出一切的,包括性命,所以,我在赌!”乐无忧浅笑着,柔和的笑挂在唇边,然而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爱这东西,代价太大了。

    “你怕输吗?”邵敏反问,心中却为她那句“有些人爱一个人,是愿意付出一切的,包括性命”震撼着。

    “不怕,输了,与他同死便是……我本就是为他而活,如今,为他而死,又有何惧,只是累了明月,平白丧了性命!”乐无忧唇边的笑意加深,脸上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柔和了满身杀气,整个人显得沉静平和,温柔甜蜜。

    “你爱的,不是他!”邵敏惊得尖叫了一声,她……她竟不是來救他的,他爱的女人,爱的竟然不是他,他宁愿放弃生的机会也要保全的女人,竟不顾自己的死活,來救他的哥哥。

    “我为一个人活了十六年,从五岁到二十一岁!”乐无忧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平静无波,一丝痛苦之色悄然滑过双眸,倏忽即逝,快到邵敏根本沒來得及察觉。

    “好,我答应你,救他!”邵敏忽的下了决心,咬着下唇,眼中一片坚决。

    救他,即使……他不爱她……就像她不爱他,他也要舍了性命救她那般。

    “好孩子,如果有可能,留在他身边,好好爱他,可好!”乐无忧淡淡地问,却沒打算听她的回答,转身便向帐外走去。

    “慢着!”邵敏叫住她,声音里充满无奈:“他们俩都中了噬心散,如果沒有解药,就算救出來了,也活不过三个月:“

    乐无忧的身子一震,缓了一缓,再次向前走去:“我去取解药,你去救人,帐外的人是我带來的,人救出之后,交给他们带走!”

    乐无忧说着,回头看了她一眼:“若能瞒过邵漓便罢,若是瞒不过,你就跟他们一起走吧!”

    邵敏心头一热,这女人,竟在担心她的安危呢?

    邵敏沒有乐无忧那样的好功夫,只好穿了一套士兵的衣裳,将头盔压得低低的,加快脚步向关押秋风清与秋月明的营帐走去。

    营帐外守着约莫二十个士兵,人人精神振奋地站着岗,机警的目光四下打量着,丝毫沒有因为明日谈判而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邵敏走上前去,轻轻咳了两声,将众多士兵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粗着嗓子道:“王爷有命,今夜必定要加强防备,万不可掉以轻心,以致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邵敏脸上涂了黑灰,一时间沒人认出她來,众人看向她的当儿,隐在暗处的黑衣人迅速闪身上前,将背对着他们的士兵捂住嘴一刀穿心,沒几下便将那二十个士兵尽数放倒。

    四个黑衣人跟着邵敏进了营帐,不多时,便将昏迷不醒的秋风清与秋月明背了出來。

    这时,中军大帐传來了“有刺客,抓刺客!”的呼声,接着,骤然间火光暴涨,整个军营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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