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命理编织者 36 忠厚长者
我对程铁云并没有太大顾虑，因为我见过他。他的目的很明确，出于对程雯的恐惧，大概会想方设法除掉她，至于家主的地位对他来说不过是附属品。真正让我在意的，是尚未露面的程伟强。在冲突的伊始，就是他通过李伯执行了对程远志下毒的计划，中间恐怕也少不了他的谋略，但是他却不在现场，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实在无法摸清；而且我们杀掉了李伯，他不但没有任何表面上的行动，反而还在程雯就任家主一事上首先表示支持，城府极深。看不到面目的敌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惜目前的状况不容许我们去考虑这些事。两位圣骑士到来的下午，我们又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无瑕仙子”李君瑶。这个向来被众人围绕的女人，竟然独自来到我们的住处。见面谈了几句，发觉她对云生兽的事一无所知，而从年龄上看她也不会和八年前的秘密接触有什么关系。实际上她对这些事根本就毫不关心。而且她说话的方式也很生硬，和我们经常见到的那些两面三刀的人完全不同。
在我和程雯还在想办法套话，揣测她的目的时，她却很快把自己来访的原因暴露了出来。她是追着乔尼过来的，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明白到这一点，让我们都有些哭笑不得。再谈了一会儿，我们把长客厅的一端让给她和两个圣骑士，我们三个则识相地到有点远的另一端去喝茶。从人情上来讲，我们应该另外找个房间才对，不过从礼节上来说，他们都是我们的客人，不能完全不理他们。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注意力还是被他们吸引过去。李君瑶的脸上带着沉醉的神色，微微泛起红霞，一直注视着乔尼，对做翻译的强森完全没有兴趣，不停地追问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像是饮食、风俗这类的东西。她是懂一点德语的，不过基本上还是要通过强森来交流。乔尼一直保持着礼节上的微笑，时不时地向程雯这边看上一眼。大概除了李君瑶本人，所有人都发觉了乔尼有些不耐烦。毕竟以他的地位，这种痴迷的少女，应该已经见过无数了。
“‘无瑕仙子’终究也抵挡不了滚滚红尘的诱惑啊。”我低声和程雯她们说笑着。
“有点像看电视剧。”程雯低声回答。“太狗血了。”
“她可是个才女，据说琴棋书画都很擅长，自身实力也不弱。李家为了培养她下足了本钱。”程笑笑说。“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陷落了。”
“培养？”我对她的说法有些疑惑。
“你不会以为她那个样子是天然的吧？”程雯说。“都快二十岁了，正常人有可能会像她那样，天真到可以说是白痴的程度吗？”
这样一说，确实有些不协调的感觉。李君瑶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在任何地方都会吸引眼球，不仅仅是漂亮，气质上也无可挑剔，虽然有些目空一切，也同样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也正是因此，才会有“无瑕仙子”这样的称号。
按常理来说，她身边必然不会缺乏追求者。可是她如今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是十二三岁对感情似懂非懂的小女孩儿，显然是没有什么恋爱的经验。如果是被刻意培养出来的，那就解释得通了。大概她对李家来说，只是一只摆出来给大家看的花瓶，从没有人真正接近过她。
“她的名声也是像明星一样宣传出来的？”我问道。
“那倒不一定。”程雯说。“她本人也是有一定实力的，虽然不如李明哲，不过比起孟东来应该只强不弱。她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漂亮地解决过一些事件，所以这名声也不是白来的。”
“虽然也有传言说那些事件也是李家安排好的。”程笑笑补充道。
“很有可能。”程雯点头说。
李家培养这样一个“偶像”一般的人物出来，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除去平时的声势之外，最低限度也能够在把她嫁出去的时候换得不错的条件。
“照这么说，她今天到这里来，应该是她的自作主张？如果是李家为了拉拢乔尼故意派她来，这手法的成功率显然太低了吧。”我说。
“应该是这样。”程雯说。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我看向李君瑶，她正用结结巴巴的德语和乔尼说着什么。“可怜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追男人啊。”
说完这句话，我却发觉程雯和程笑笑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才知道说错话了。程笑笑的经历和一张白纸差不多；程雯的经历比较复杂，也和正常的恋爱差得太远。程笑笑有些羞怯，程雯则发出了伤感的叹息。一句话能伤到两个人，我还真是天才一般的蠢货。
似乎我在她们面前过于放松了，考虑得不够周全。我这样想着，站起身，端起桌子上的烟灰缸说：“我去阳台上抽支烟。”
她们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喝着茶。
我吹着冷风吸完一支烟，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开门出来。我转过身去，发现是强森。这倒是个和他单独接触的好机会。虽然他的实力在乔尼之下，不过同样身为大骑士，仍然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就算不能拉拢他，能够让他对我们有一定的好感，也是件好事。
“保罗先生也来吸烟吗？”我迎上前，把香烟拿拿出来递过去。“李小姐那边不用翻译了？”
“她多少懂一点德文，慢慢地说问题不大。”他犹豫了一下，从我手中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很显然他也对李君瑶失去了耐心。我没有多说，拿出打火机给他把烟点上。
“好淡的味道。”他皱起眉头说。
他的话让我一愣，毕竟从礼仪上来说这有些过分。就算他的身份高贵，我只是管家，又是外行人，这也不是应该有的反应。仅仅和程雯面谈过一次，他对我们的敌意就有这么强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却从怀里抽出一支独立包装的雪茄递给我：“尝尝这个。”
我满心疑虑地接过来。包装很精致，上面简单地写着商标，我从来没见过。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懂德文，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对香烟本来也不讲究。我打开包装，里面是一支粗大的雪茄，吸的一头是修剪好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有些份量，而且不是像普通香烟那样完全干燥的，似乎有点油润的感觉，闻起来也很香。这绝对是高档货，就算我不懂，也能看得出来。
我把雪茄叼在嘴里，拿出打火机刚想点，强森却拍开了我的手，说：“不要糟蹋东西。”
他从怀里拿出一盒火柴，擦着了火，帮我把雪茄点上，很仔细地摇动着火柴让雪茄的末端燃烧均匀。我用力吸了一口，一阵厚重的烟味直冲脑海，甚至有点眩晕的感觉。我眯起眼睛把烟吐出来，觉得嘴里又苦又涩，但是仔细品味又有种质朴的香气。
“如何？”强森问道。
“这……没办法形容。”我又吸了一口，慢慢回味着。“拿来和我的那种烟作比较都已经是很失礼的事情了。”
强森露出笑容，有点像炫耀玩具的孩子。他把我递给他的烟捻熄在烟灰缸里，从怀里又拿出一支吸了一半的雪茄，点上慢慢吸着。
从他的态度来看，不像是对我有敌意的样子，反而是个很容易亲近的人。他透过窗户注视着乔尼和李君瑶，没有再说话。
“保罗先生对郑秋的事怎么看？”我找了个话题问道。
哪知道他却摇了摇头：“这件事我是反对的。”
“反对？您是指封印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抱有相反的立场。
强森点点头。“‘天使降临’，是神迹，是我们所追求的，我不认为应该拒绝。何况还要用这么多人做祭品，我们不应该支持这种黑魔法的行为。”
他说得很坚决，没有丝毫的迷惘。
“可是您还是到这里来了呀。”我试探着说。
“大概教皇大人考虑得更多，不是我能理解的。”他回答道。
他在我面前明显地表现出了内部意见的分歧，却又没有让我找到可以钻的缝隙。这不像是装出来的，我思考着。从行动和话语来看，他的心机并不深，都是他真实想法的反应。这是一个忠诚正直的人，值得尊敬。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甚至认为这种人早就不存在了。
“为什么你们对玛格丽特这么敏感？”我换了个话题。“不是说两百年前她就消失了吗，那应该已经和你们没有关系了吧？”
“怎么会没有关系。”强森说。“她是我们所知的最为邪恶的存在。既然有了线索，就一定要追查到底。这是我们的信仰，和我们自身无关。”
这大概算得上是宗教狂热了吧。见我没有回答，他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不能理解吗？你信仰着什么？”
“我是没有信仰。”我说。
“那你凭着什么行动？你的准则是什么？”他对我的说法很意外。
“理智。”我考虑了一下，回答道。
“你的理智就一定是正确的吗？”他的语气有点严厉。
我微微一笑：“也不能说一定是不正确的吧。”
他转了个身向外望着，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不是布教的神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是那种一定排除要异教徒的极端主义者。我的妻子就是佛教徒。当年我们结婚时也因为这个遭到不少反对，我差一点被取消骑士资格。”他说道。
他居然会主动说起家人的事，让我很意外。而且我先入为主地以为梵蒂冈的人都是些狂热分子，看来是错误的。
“但是，年轻人。”他转过身来面对我，把一只手握成拳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直视着我的眼睛，真挚地对我说：“信仰是一种力量。平时感觉不到，但是在你迷惘的时候，它会给你支持。没有信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没想到他会从玛格丽特的事谈论到这种类似哲学的问题上来，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所说的话，也让我明白他是如同标本一般博爱和高尚的人，是个真正的骑士，我不能随便回应。
看到我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去看着乔尼，又转向程雯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很显然他已经察觉了乔尼的状况。
“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吗？”我问道。
“没什么。”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终于没有说出来。
我的雪茄还有一半，他的已经吸得差不多了，于是他把雪茄按在烟灰缸里，向我打了招呼，先回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冷风里回想着他的话。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仰起头，向天空把烟气长长地吐出来。信仰？已经失落了多少年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只有金钱和权力被关注，连最基本的良心和道德都已经日渐湮灭，更没有人会考虑信仰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但是强森是对的，就算他的说法在如今的世界上行不通，也不应该被嘲笑。
在遇见程雯之前，我过着黑白电影一般的麻木生活，或许那就是缺乏信仰的恶果。我把目光转向程雯，凝视着她日渐庞大的命运。一直到在街边把她带回去，我才仿佛被注入活力一般，重新有了生活的热情和乐趣。可能，她就是我的信仰吧。
我们叫了比萨的外卖作为晚餐，李君瑶一直到晚饭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乔尼明显长出了一口气。我看了看程雯和程笑笑，眼中都带着笑意。
大概十点钟的时候传来消息，让我们做好准备。我们沿着程雯曾经巡视过的路线开着车走了一遍。乔尼和强森分别在两个地方下了车，我和程笑笑则跟着程雯在第三个地方等待着。
神降终于要开始了。只要再接到通知，曾经封印了海妖利维坦的魔法阵就会再次启动，梵蒂冈的大圣歌队也会把力量传递过来进行支援。两千五百万的市民，将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气氛很沉重。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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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目前的状况不容许我们去考虑这些事。两位圣骑士到来的下午，我们又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无瑕仙子”李君瑶。这个向来被众人围绕的女人，竟然独自来到我们的住处。见面谈了几句，发觉她对云生兽的事一无所知，而从年龄上看她也不会和八年前的秘密接触有什么关系。实际上她对这些事根本就毫不关心。而且她说话的方式也很生硬，和我们经常见到的那些两面三刀的人完全不同。
在我和程雯还在想办法套话，揣测她的目的时，她却很快把自己来访的原因暴露了出来。她是追着乔尼过来的，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明白到这一点，让我们都有些哭笑不得。再谈了一会儿，我们把长客厅的一端让给她和两个圣骑士，我们三个则识相地到有点远的另一端去喝茶。从人情上来讲，我们应该另外找个房间才对，不过从礼节上来说，他们都是我们的客人，不能完全不理他们。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注意力还是被他们吸引过去。李君瑶的脸上带着沉醉的神色，微微泛起红霞，一直注视着乔尼，对做翻译的强森完全没有兴趣，不停地追问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像是饮食、风俗这类的东西。她是懂一点德语的，不过基本上还是要通过强森来交流。乔尼一直保持着礼节上的微笑，时不时地向程雯这边看上一眼。大概除了李君瑶本人，所有人都发觉了乔尼有些不耐烦。毕竟以他的地位，这种痴迷的少女，应该已经见过无数了。
“‘无瑕仙子’终究也抵挡不了滚滚红尘的诱惑啊。”我低声和程雯她们说笑着。
“有点像看电视剧。”程雯低声回答。“太狗血了。”
“她可是个才女，据说琴棋书画都很擅长，自身实力也不弱。李家为了培养她下足了本钱。”程笑笑说。“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陷落了。”
“培养？”我对她的说法有些疑惑。
“你不会以为她那个样子是天然的吧？”程雯说。“都快二十岁了，正常人有可能会像她那样，天真到可以说是白痴的程度吗？”
这样一说，确实有些不协调的感觉。李君瑶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在任何地方都会吸引眼球，不仅仅是漂亮，气质上也无可挑剔，虽然有些目空一切，也同样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也正是因此，才会有“无瑕仙子”这样的称号。
按常理来说，她身边必然不会缺乏追求者。可是她如今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是十二三岁对感情似懂非懂的小女孩儿，显然是没有什么恋爱的经验。如果是被刻意培养出来的，那就解释得通了。大概她对李家来说，只是一只摆出来给大家看的花瓶，从没有人真正接近过她。
“她的名声也是像明星一样宣传出来的？”我问道。
“那倒不一定。”程雯说。“她本人也是有一定实力的，虽然不如李明哲，不过比起孟东来应该只强不弱。她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漂亮地解决过一些事件，所以这名声也不是白来的。”
“虽然也有传言说那些事件也是李家安排好的。”程笑笑补充道。
“很有可能。”程雯点头说。
李家培养这样一个“偶像”一般的人物出来，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除去平时的声势之外，最低限度也能够在把她嫁出去的时候换得不错的条件。
“照这么说，她今天到这里来，应该是她的自作主张？如果是李家为了拉拢乔尼故意派她来，这手法的成功率显然太低了吧。”我说。
“应该是这样。”程雯说。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我看向李君瑶，她正用结结巴巴的德语和乔尼说着什么。“可怜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追男人啊。”
说完这句话，我却发觉程雯和程笑笑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才知道说错话了。程笑笑的经历和一张白纸差不多；程雯的经历比较复杂，也和正常的恋爱差得太远。程笑笑有些羞怯，程雯则发出了伤感的叹息。一句话能伤到两个人，我还真是天才一般的蠢货。
似乎我在她们面前过于放松了，考虑得不够周全。我这样想着，站起身，端起桌子上的烟灰缸说：“我去阳台上抽支烟。”
她们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喝着茶。
我吹着冷风吸完一支烟，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开门出来。我转过身去，发现是强森。这倒是个和他单独接触的好机会。虽然他的实力在乔尼之下，不过同样身为大骑士，仍然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就算不能拉拢他，能够让他对我们有一定的好感，也是件好事。
“保罗先生也来吸烟吗？”我迎上前，把香烟拿拿出来递过去。“李小姐那边不用翻译了？”
“她多少懂一点德文，慢慢地说问题不大。”他犹豫了一下，从我手中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很显然他也对李君瑶失去了耐心。我没有多说，拿出打火机给他把烟点上。
“好淡的味道。”他皱起眉头说。
他的话让我一愣，毕竟从礼仪上来说这有些过分。就算他的身份高贵，我只是管家，又是外行人，这也不是应该有的反应。仅仅和程雯面谈过一次，他对我们的敌意就有这么强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却从怀里抽出一支独立包装的雪茄递给我：“尝尝这个。”
我满心疑虑地接过来。包装很精致，上面简单地写着商标，我从来没见过。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懂德文，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对香烟本来也不讲究。我打开包装，里面是一支粗大的雪茄，吸的一头是修剪好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有些份量，而且不是像普通香烟那样完全干燥的，似乎有点油润的感觉，闻起来也很香。这绝对是高档货，就算我不懂，也能看得出来。
我把雪茄叼在嘴里，拿出打火机刚想点，强森却拍开了我的手，说：“不要糟蹋东西。”
他从怀里拿出一盒火柴，擦着了火，帮我把雪茄点上，很仔细地摇动着火柴让雪茄的末端燃烧均匀。我用力吸了一口，一阵厚重的烟味直冲脑海，甚至有点眩晕的感觉。我眯起眼睛把烟吐出来，觉得嘴里又苦又涩，但是仔细品味又有种质朴的香气。
“如何？”强森问道。
“这……没办法形容。”我又吸了一口，慢慢回味着。“拿来和我的那种烟作比较都已经是很失礼的事情了。”
强森露出笑容，有点像炫耀玩具的孩子。他把我递给他的烟捻熄在烟灰缸里，从怀里又拿出一支吸了一半的雪茄，点上慢慢吸着。
从他的态度来看，不像是对我有敌意的样子，反而是个很容易亲近的人。他透过窗户注视着乔尼和李君瑶，没有再说话。
“保罗先生对郑秋的事怎么看？”我找了个话题问道。
哪知道他却摇了摇头：“这件事我是反对的。”
“反对？您是指封印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抱有相反的立场。
强森点点头。“‘天使降临’，是神迹，是我们所追求的，我不认为应该拒绝。何况还要用这么多人做祭品，我们不应该支持这种黑魔法的行为。”
他说得很坚决，没有丝毫的迷惘。
“可是您还是到这里来了呀。”我试探着说。
“大概教皇大人考虑得更多，不是我能理解的。”他回答道。
他在我面前明显地表现出了内部意见的分歧，却又没有让我找到可以钻的缝隙。这不像是装出来的，我思考着。从行动和话语来看，他的心机并不深，都是他真实想法的反应。这是一个忠诚正直的人，值得尊敬。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甚至认为这种人早就不存在了。
“为什么你们对玛格丽特这么敏感？”我换了个话题。“不是说两百年前她就消失了吗，那应该已经和你们没有关系了吧？”
“怎么会没有关系。”强森说。“她是我们所知的最为邪恶的存在。既然有了线索，就一定要追查到底。这是我们的信仰，和我们自身无关。”
这大概算得上是宗教狂热了吧。见我没有回答，他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不能理解吗？你信仰着什么？”
“我是没有信仰。”我说。
“那你凭着什么行动？你的准则是什么？”他对我的说法很意外。
“理智。”我考虑了一下，回答道。
“你的理智就一定是正确的吗？”他的语气有点严厉。
我微微一笑：“也不能说一定是不正确的吧。”
他转了个身向外望着，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不是布教的神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是那种一定排除要异教徒的极端主义者。我的妻子就是佛教徒。当年我们结婚时也因为这个遭到不少反对，我差一点被取消骑士资格。”他说道。
他居然会主动说起家人的事，让我很意外。而且我先入为主地以为梵蒂冈的人都是些狂热分子，看来是错误的。
“但是，年轻人。”他转过身来面对我，把一只手握成拳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直视着我的眼睛，真挚地对我说：“信仰是一种力量。平时感觉不到，但是在你迷惘的时候，它会给你支持。没有信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没想到他会从玛格丽特的事谈论到这种类似哲学的问题上来，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所说的话，也让我明白他是如同标本一般博爱和高尚的人，是个真正的骑士，我不能随便回应。
看到我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去看着乔尼，又转向程雯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很显然他已经察觉了乔尼的状况。
“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吗？”我问道。
“没什么。”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终于没有说出来。
我的雪茄还有一半，他的已经吸得差不多了，于是他把雪茄按在烟灰缸里，向我打了招呼，先回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冷风里回想着他的话。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仰起头，向天空把烟气长长地吐出来。信仰？已经失落了多少年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只有金钱和权力被关注，连最基本的良心和道德都已经日渐湮灭，更没有人会考虑信仰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但是强森是对的，就算他的说法在如今的世界上行不通，也不应该被嘲笑。
在遇见程雯之前，我过着黑白电影一般的麻木生活，或许那就是缺乏信仰的恶果。我把目光转向程雯，凝视着她日渐庞大的命运。一直到在街边把她带回去，我才仿佛被注入活力一般，重新有了生活的热情和乐趣。可能，她就是我的信仰吧。
我们叫了比萨的外卖作为晚餐，李君瑶一直到晚饭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乔尼明显长出了一口气。我看了看程雯和程笑笑，眼中都带着笑意。
大概十点钟的时候传来消息，让我们做好准备。我们沿着程雯曾经巡视过的路线开着车走了一遍。乔尼和强森分别在两个地方下了车，我和程笑笑则跟着程雯在第三个地方等待着。
神降终于要开始了。只要再接到通知，曾经封印了海妖利维坦的魔法阵就会再次启动，梵蒂冈的大圣歌队也会把力量传递过来进行支援。两千五百万的市民，将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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