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命理编织者 27 混沌的开端
各家家主都聚集在一起商议，其它的人也自由了，走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像我这样既陌生又外行的人，想找个切入点很难。本想找认识的人先打个招呼，可还是搭不上话。
郑雪宜明显是刻意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摆明了对其它的事情没兴趣。虽然她处于郑家人的团体之中，还是和谁也不说话，我更没办法靠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的表情似乎带着点凄凉，颇有点怨妇的意味。
薛大海还是在李君瑶的身边说笑着。在那个群体中，只有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看上去还挺受欢迎，不愧号称“龙游四海”。我和他远远地对上了目光，他用非常小的幅度向我点了下头，然后立刻把脸转开了。看来他是不想让我们和他的关系过于显眼，毕竟程家和薛家还是敌对的关系。当然，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他。
结果我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实际上我似乎是某些人的谈资。他们在远处对我指指点点，一旦和我的目光相遇，就转开脸去，大概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我虽然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我，但是这种被关注的感觉让我有些不自在。
表面上我还是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酒喝光了，我走到桌边，想要重新拿一杯，感觉到有人轻轻拉着我的衣袖。我回过头去却没看到人，低下头才发现是那个俄罗斯的小女孩儿。刚才隔得远没看清，近距离就觉得她长得非常可爱，像个小公主一样，笑容既不过于亲近也不过于疏远。这孩子绝对是贵族家庭出身，家教也相当好。北欧最大的黑魔术结社，实力果然非同寻常。
我微笑着蹲下身，和她保持视线在差不多的高度，用英语问她需要什么。她用俄语说了好长一段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不过看她的意思，应该是想拿桌子上的食物却拿不到。我拿起一旁的夹子一样一样地指着，遇到她点头的东西就装进盘子里。最后装了满满一盘子蛋糕和水果，我又重新蹲下来双手捧给她。她双手接过去，腾出一只手来，拉着裙子对我行了个礼，然后离开了。
一直到她走出一段距离，我才站起身来。无论背景有多么复杂，她也还只是个小孩子，那种天真无邪很容易让人会心一笑，连脸颊都松懈下来了。我重新拿了酒，却发觉那个日本小姑娘站在我背后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她会来找我。我其实对她没什么兴趣，毕竟是日本的势力，未必有什么用，不过既然她来了，接触一下总没有坏处。我转身面对她，想要打招呼，正在考虑英语中合适的说法，她却先开口了。
“是陆先生吧？我叫生天目铃。”她用流利的带点北方口音的中文说着，向我伸出右手。
我把酒杯交到左手，伸出右手和她轻轻握了一下。“你的中文说得真好。”我半是恭维、半是真心地说。
“因为我小时候是在中国长大的嘛。”她的笑容很甜，多少带着点紧张感，毕竟我的年龄大了她几乎一倍。看来她并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
“生天目小姐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微笑着问。
“五大家之一的程家换了家主，而且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这消息还不够吸引眼球么？”她笑着反问，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娇憨。“当然她身边的人也都成了名人嘛。”
这可不是太好的消息。我需要一定的地位和身份来和其它势力打交道，但是被关注只会带来麻烦。大概我已经习惯于在黑暗中行走，连思维方式也是如此。另外一方面，我突然想到程笑笑必然也是被外界密切关注的对象，地位也提高了。这又会引起什么变化，实在是没办法预料。
“所以刚才生天目小姐一直在看着我们？”我问，尽量让语气轻描淡写。
“这……”她有些尴尬。“一方面啦。主要是你……”
她没有说下去。我摊开手，对她做了个手势，请她把话说完。
“……你是这里唯一的外行人。”她吸了一口气，沉静地说下去。
“哦。”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外行人在这里很奇怪吗？”
“也不是这么说。”她的表情有些为难。“只是没有背景的外行人，在‘这里’很危险。”
她着重强调了“这里”，我猜她指的不是这个会场，而是这个常人所不知的世界。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我就好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突然间插入进来，而且爬到了这样的位置，也难怪会引起注意。但是她身为日本人，为什么会对国内的势力情报打探得这么仔细？
“这算是命运吧。”我笑着说。“没有办法的事。”
“你们这些人，总是这样，一涉及到感情就盲目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感慨。
“我‘们’？”她的表现突然变得成熟，让我很意外。看来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没什么，我想起了其它的事。”她摇了摇头说。
我思考了片刻。恐怕她说的是她身边的人，有很大可能是日本人。既然与我们没有太大关系，这件事就完全没有必要纠结。至于她的故事，我没有太大兴趣。
“这次来中国准备逗留多久？”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找机会打探一下她们有没有其它的目的，我提出了这个一般常常会问外国人的问题。
“到郑秋的事解决，大概还会找地方旅游一下。”她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回答道。“当务之急还是她的事。”
我刚想问她准备去哪里，却被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小铃！过来一下。”
我回头看去，是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妇人，正和那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站在一起，似乎是要她去翻译。她向我说了句“抱歉”，然后就离开了，我没有机会再细问。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姓生天目的小女孩，和郑秋是幼时就认识了。出声叫她的那个妇人正是郑秋的母亲。那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是生天目铃的姑姑。这些情报几乎毫无意义。
虽然说起来有些冷漠，不过郑秋的事我其实是完全不关心的，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将要成为祭品的那几千万人。或者说这根本不是我能够关心的事。我更在意的，是如何在各种势力中取得尽量多的好处。程家向来有些被孤立，刚刚死了几个实力最强的人，更加处于弱势；再加上程雯年龄尚小，经历又不单纯，设身处地地想像一下，其它人必然会带着嫉妒和轻蔑的目光来看待她。从刚刚郑家的态度就可见一斑。站稳脚跟，才是当前的第一要务。
目送生天目离开后，我向郑秋她们开会的长桌看去。看不太清楚，只能感觉到那边的气氛有些凝重。程雯和程笑笑背对着我，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没什么机会。本来我想接触一下被称为“万华公子”的李明哲，不过他一直没离开过自家的人群，我强行接近的话肯定会被排斥，起不了多大作用。而且还有李一松在，我的立场就有些微妙了。——话说李一松名字里带个“一”字，却被称为“李三公子”，虽然作为大家族来说也并不算奇怪，但还是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空气有些沉闷，周围的指指点点也让我有些不舒服，于是我放下酒杯，出门向阳台上走去。阳台很大，是为了露天的宴会准备的。现在已经算是冬天，当然不会再有人在这里摆酒，桌椅也都收起来了，很空旷。阴天，没有阳光，微微地刮着冷风。我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地向边缘走去。这里是郊区，这家酒店算是少有的高楼之一，视野很开阔。周围的路上过往车辆很少，行人也寥寥无几，一派萧条和荒凉。
我背靠在阳台的扶手上，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一直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人太多会让我的注意力分散，变得很容易烦躁。这种环境却是十分适合我的。
余光看到角落里有个人影。我转头看过去，发现是程雯她们口中的“土妹子”刘嘉。她正向外望着，似乎有些走神，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这倒是个意外的场面。我晃了晃略微有些僵硬的脖子，向她走过去。
越走越近才发现，她很漂亮，有点临家女孩的味道，虽说不是很抢眼，却也非常耐看。她的脸上带着恋爱中少女所特有的淡淡忧伤，像是一件完美的石雕。但是她应该在二十岁上下，早就过了这种单纯的年纪。看来她的家教一定很传统。我一边猜测着一边走过去，在离她还有五六步的距离时，她好像突然惊醒一般转向我，眼神中带着警惕。
我停下脚步，微笑着开口说道：“你好。”
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微微一皱眉，带着点厌恶的感觉说道：“你是……程家的管家吧？”
“想不到刘小姐居然会认得我。”我回答道。
她不动声色地盯着我，对于我会知道她的名字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感觉。这个女人有点让我意外。她一直在小团体里处于阴影之中，竟然还有着这份自尊和自信，见到陌生人也没有慌乱。她似乎是个很有趣的人，我对自己说。
“看来刘小姐是听到了些不好的传闻啊。”我笑着说。注意到她的目光在我的烟上打了个转，我把烟头扔到脚边踏灭。
她还是不说话，摆明了不想和我有什么交流。我应该识相地离开才对。但是因为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实在太无聊了，我决定在这里和她纠缠一下。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刘小姐想来也知道吧。”我故意用带着点讽刺的语调说。
她眉毛一扬，但并不是生气。第一次见面，我会说出这种可以算作批评的话，让她非常意外。然而她还是很沉稳。
“未必是空穴来风。”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用有些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她则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我。我们在互相试探，摸索着彼此的度量，即便是程雯也没有做过这种事。这个女人绝不像我最开始认为的那样平庸。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我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她依然只是看着我，并没有问我发笑的原因，似乎多少理解到了我的想法。我对她产生了兴趣，她对我也一样。
“不知道刘小姐听到了什么传言呢。”我试探着问。
她思索了一下才回答我：“你是凭着和程雯小姐的特殊关系才爬到这个位置上来，不过如此而已。”
她的语调还是没什么温度，不过已经不像开始那样拒人千里。至于传言本身倒并不出我意料之外。作为成年男人，被认为是吃软饭的，对象又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女孩儿，难怪会被人看不起。刘嘉的说法还算是很客气，想必实际的传言会恶毒得多。更主要的是，这些传言的中心绝不会是我，而是程雯。即使程雯可以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这份压力还是避免不了的。要在这个世界上站稳脚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特意用这种说法，刘小姐还真是温柔呀。”我笑着说。
她被我出其不意的夸奖弄得微微有些脸红，但还没到乱了方寸的地步。见我没有再进一步的说明，她问道：“你都不否认的么？”
“否认也没用吧。”我耸耸肩。“反正，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而已。”
“你还满看得开的。”她的语调里听不出赞扬的感觉。
“就算看不开，也没有办法。”我的笑容里带了点自嘲。“我比较担心的，倒是关于雯小姐的传言。”
“你倒是挺忠诚……”她说到一半，被阳台外传来的巨大的破空之声打断。
我们一起转头看去。一个大概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抓髻，穿了一身飘飘荡荡的灰色道袍，坐在一柄悬空停着的长剑上，正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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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雪宜明显是刻意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摆明了对其它的事情没兴趣。虽然她处于郑家人的团体之中，还是和谁也不说话，我更没办法靠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的表情似乎带着点凄凉，颇有点怨妇的意味。
薛大海还是在李君瑶的身边说笑着。在那个群体中，只有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看上去还挺受欢迎，不愧号称“龙游四海”。我和他远远地对上了目光，他用非常小的幅度向我点了下头，然后立刻把脸转开了。看来他是不想让我们和他的关系过于显眼，毕竟程家和薛家还是敌对的关系。当然，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他。
结果我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实际上我似乎是某些人的谈资。他们在远处对我指指点点，一旦和我的目光相遇，就转开脸去，大概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我虽然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我，但是这种被关注的感觉让我有些不自在。
表面上我还是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酒喝光了，我走到桌边，想要重新拿一杯，感觉到有人轻轻拉着我的衣袖。我回过头去却没看到人，低下头才发现是那个俄罗斯的小女孩儿。刚才隔得远没看清，近距离就觉得她长得非常可爱，像个小公主一样，笑容既不过于亲近也不过于疏远。这孩子绝对是贵族家庭出身，家教也相当好。北欧最大的黑魔术结社，实力果然非同寻常。
我微笑着蹲下身，和她保持视线在差不多的高度，用英语问她需要什么。她用俄语说了好长一段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不过看她的意思，应该是想拿桌子上的食物却拿不到。我拿起一旁的夹子一样一样地指着，遇到她点头的东西就装进盘子里。最后装了满满一盘子蛋糕和水果，我又重新蹲下来双手捧给她。她双手接过去，腾出一只手来，拉着裙子对我行了个礼，然后离开了。
一直到她走出一段距离，我才站起身来。无论背景有多么复杂，她也还只是个小孩子，那种天真无邪很容易让人会心一笑，连脸颊都松懈下来了。我重新拿了酒，却发觉那个日本小姑娘站在我背后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她会来找我。我其实对她没什么兴趣，毕竟是日本的势力，未必有什么用，不过既然她来了，接触一下总没有坏处。我转身面对她，想要打招呼，正在考虑英语中合适的说法，她却先开口了。
“是陆先生吧？我叫生天目铃。”她用流利的带点北方口音的中文说着，向我伸出右手。
我把酒杯交到左手，伸出右手和她轻轻握了一下。“你的中文说得真好。”我半是恭维、半是真心地说。
“因为我小时候是在中国长大的嘛。”她的笑容很甜，多少带着点紧张感，毕竟我的年龄大了她几乎一倍。看来她并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
“生天目小姐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微笑着问。
“五大家之一的程家换了家主，而且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这消息还不够吸引眼球么？”她笑着反问，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娇憨。“当然她身边的人也都成了名人嘛。”
这可不是太好的消息。我需要一定的地位和身份来和其它势力打交道，但是被关注只会带来麻烦。大概我已经习惯于在黑暗中行走，连思维方式也是如此。另外一方面，我突然想到程笑笑必然也是被外界密切关注的对象，地位也提高了。这又会引起什么变化，实在是没办法预料。
“所以刚才生天目小姐一直在看着我们？”我问，尽量让语气轻描淡写。
“这……”她有些尴尬。“一方面啦。主要是你……”
她没有说下去。我摊开手，对她做了个手势，请她把话说完。
“……你是这里唯一的外行人。”她吸了一口气，沉静地说下去。
“哦。”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外行人在这里很奇怪吗？”
“也不是这么说。”她的表情有些为难。“只是没有背景的外行人，在‘这里’很危险。”
她着重强调了“这里”，我猜她指的不是这个会场，而是这个常人所不知的世界。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我就好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突然间插入进来，而且爬到了这样的位置，也难怪会引起注意。但是她身为日本人，为什么会对国内的势力情报打探得这么仔细？
“这算是命运吧。”我笑着说。“没有办法的事。”
“你们这些人，总是这样，一涉及到感情就盲目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感慨。
“我‘们’？”她的表现突然变得成熟，让我很意外。看来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没什么，我想起了其它的事。”她摇了摇头说。
我思考了片刻。恐怕她说的是她身边的人，有很大可能是日本人。既然与我们没有太大关系，这件事就完全没有必要纠结。至于她的故事，我没有太大兴趣。
“这次来中国准备逗留多久？”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找机会打探一下她们有没有其它的目的，我提出了这个一般常常会问外国人的问题。
“到郑秋的事解决，大概还会找地方旅游一下。”她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回答道。“当务之急还是她的事。”
我刚想问她准备去哪里，却被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小铃！过来一下。”
我回头看去，是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妇人，正和那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站在一起，似乎是要她去翻译。她向我说了句“抱歉”，然后就离开了，我没有机会再细问。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姓生天目的小女孩，和郑秋是幼时就认识了。出声叫她的那个妇人正是郑秋的母亲。那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是生天目铃的姑姑。这些情报几乎毫无意义。
虽然说起来有些冷漠，不过郑秋的事我其实是完全不关心的，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将要成为祭品的那几千万人。或者说这根本不是我能够关心的事。我更在意的，是如何在各种势力中取得尽量多的好处。程家向来有些被孤立，刚刚死了几个实力最强的人，更加处于弱势；再加上程雯年龄尚小，经历又不单纯，设身处地地想像一下，其它人必然会带着嫉妒和轻蔑的目光来看待她。从刚刚郑家的态度就可见一斑。站稳脚跟，才是当前的第一要务。
目送生天目离开后，我向郑秋她们开会的长桌看去。看不太清楚，只能感觉到那边的气氛有些凝重。程雯和程笑笑背对着我，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没什么机会。本来我想接触一下被称为“万华公子”的李明哲，不过他一直没离开过自家的人群，我强行接近的话肯定会被排斥，起不了多大作用。而且还有李一松在，我的立场就有些微妙了。——话说李一松名字里带个“一”字，却被称为“李三公子”，虽然作为大家族来说也并不算奇怪，但还是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空气有些沉闷，周围的指指点点也让我有些不舒服，于是我放下酒杯，出门向阳台上走去。阳台很大，是为了露天的宴会准备的。现在已经算是冬天，当然不会再有人在这里摆酒，桌椅也都收起来了，很空旷。阴天，没有阳光，微微地刮着冷风。我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地向边缘走去。这里是郊区，这家酒店算是少有的高楼之一，视野很开阔。周围的路上过往车辆很少，行人也寥寥无几，一派萧条和荒凉。
我背靠在阳台的扶手上，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一直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人太多会让我的注意力分散，变得很容易烦躁。这种环境却是十分适合我的。
余光看到角落里有个人影。我转头看过去，发现是程雯她们口中的“土妹子”刘嘉。她正向外望着，似乎有些走神，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这倒是个意外的场面。我晃了晃略微有些僵硬的脖子，向她走过去。
越走越近才发现，她很漂亮，有点临家女孩的味道，虽说不是很抢眼，却也非常耐看。她的脸上带着恋爱中少女所特有的淡淡忧伤，像是一件完美的石雕。但是她应该在二十岁上下，早就过了这种单纯的年纪。看来她的家教一定很传统。我一边猜测着一边走过去，在离她还有五六步的距离时，她好像突然惊醒一般转向我，眼神中带着警惕。
我停下脚步，微笑着开口说道：“你好。”
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微微一皱眉，带着点厌恶的感觉说道：“你是……程家的管家吧？”
“想不到刘小姐居然会认得我。”我回答道。
她不动声色地盯着我，对于我会知道她的名字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感觉。这个女人有点让我意外。她一直在小团体里处于阴影之中，竟然还有着这份自尊和自信，见到陌生人也没有慌乱。她似乎是个很有趣的人，我对自己说。
“看来刘小姐是听到了些不好的传闻啊。”我笑着说。注意到她的目光在我的烟上打了个转，我把烟头扔到脚边踏灭。
她还是不说话，摆明了不想和我有什么交流。我应该识相地离开才对。但是因为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实在太无聊了，我决定在这里和她纠缠一下。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刘小姐想来也知道吧。”我故意用带着点讽刺的语调说。
她眉毛一扬，但并不是生气。第一次见面，我会说出这种可以算作批评的话，让她非常意外。然而她还是很沉稳。
“未必是空穴来风。”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用有些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她则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我。我们在互相试探，摸索着彼此的度量，即便是程雯也没有做过这种事。这个女人绝不像我最开始认为的那样平庸。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我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她依然只是看着我，并没有问我发笑的原因，似乎多少理解到了我的想法。我对她产生了兴趣，她对我也一样。
“不知道刘小姐听到了什么传言呢。”我试探着问。
她思索了一下才回答我：“你是凭着和程雯小姐的特殊关系才爬到这个位置上来，不过如此而已。”
她的语调还是没什么温度，不过已经不像开始那样拒人千里。至于传言本身倒并不出我意料之外。作为成年男人，被认为是吃软饭的，对象又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女孩儿，难怪会被人看不起。刘嘉的说法还算是很客气，想必实际的传言会恶毒得多。更主要的是，这些传言的中心绝不会是我，而是程雯。即使程雯可以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这份压力还是避免不了的。要在这个世界上站稳脚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特意用这种说法，刘小姐还真是温柔呀。”我笑着说。
她被我出其不意的夸奖弄得微微有些脸红，但还没到乱了方寸的地步。见我没有再进一步的说明，她问道：“你都不否认的么？”
“否认也没用吧。”我耸耸肩。“反正，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而已。”
“你还满看得开的。”她的语调里听不出赞扬的感觉。
“就算看不开，也没有办法。”我的笑容里带了点自嘲。“我比较担心的，倒是关于雯小姐的传言。”
“你倒是挺忠诚……”她说到一半，被阳台外传来的巨大的破空之声打断。
我们一起转头看去。一个大概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抓髻，穿了一身飘飘荡荡的灰色道袍，坐在一柄悬空停着的长剑上，正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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