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命理编织者 22 自挂东南枝
吃过中饭，我和程雯一起来到程萧的住处，仍然把程笑笑留在房间里。不知道下层现在有什么动向，我突然想到。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上层的几个人手中，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弱肉强食，才是唯一的真理。
程萧派人把我们带到他的会客室。房间不算太大，布置得和一般老板的办公室很像。基本是全木料装修，漆成稳重的深棕色，给人一种古拙的感觉。程萧坐在一张大写字台里，程雯在他对面的客用沙发上坐下，我站在她背后。
“家主好手段。”程雯没有开场白，直接说出这句话，带着有些狂妄的笑容。
程萧不动声色，问道：“你是说程小龙的事？”
“当然了。”她回答道，语气非常肯定。
“不是我。”程萧缓缓摇头。
程雯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咯咯笑起来：“我又不是外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又能怎么样，这是何必呢。”
“我说过了不是我。”程萧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怒意。也难怪，程雯演得太好了，让人有种想打人的冲动。我这么想着，表面上还是一动不动。
“那好吧。”程雯摊手耸肩，口头上接受了程萧的说法，不过明显表现出保留意见的态度，让程萧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也成功地分散了他的一些注意力。“反正现在的局面太好了，不是么？”
程萧沉默下来，程雯继续说：“程远志和程琪已经反目……”
“反目？”程萧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午做了什么？”
这次轮到程雯不说话了。我也在猜想着他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要是他连我们谈话的内容都知道，那就不好办了，恐怕程雯必须在这里和程萧硬碰硬才行，而在程远志和程琪都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这是我们最不希望的结果。
“做了什么？”程雯并没有沉默很久，很快笑着说：“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在，他们早就火拼起来了。”
“你？”程萧很意外，脸上带着猜疑，让我了解到他知道的并不多。大概只知道我们分别造访，并不知道实际的内容。也有可能是他在演戏？这样一来就等于我们互相绕圈子，看谁比谁多绕一圈，实在是非常无趣的事情。不过我也没有太担心，毕竟程雯的力量最强，我们手中有能够毁灭游戏规则的王牌。
程雯没说话，应该是笑了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为什么阻止他们？”程萧的语气有些阴险。当然他是希望看到程远志和程琪不和的，如果能打起来更好，那样就不再有人反对他了。本来这个家主的位置应该由实力第一的人来坐，就是因为程远志本身是妖怪，不适合抛头露面才传给他的，所以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因为时机不好。”程雯说。
“时机？”
“程琪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实力也大打折扣。”程雯解释说。“这时动起手来，程远志吃不到什么亏。还不如让她冷静一点，更热闹。”她最后又带上了笑意。
“等她冷静下来，恐怕也不会动手了吧。”程萧思索着说。
“他们两个互相牵制，那不是更好？”程雯冷笑一声。“再说程铁云突然逃走了，程伟强迟迟不肯回来，这两个人真的信得过么？留着程远志和程琪更好。”
“程琪真以为是程远志做的？”程萧突然转移了话题，问到了最核心的地方。这是程萧会不会老实留下的关键。
“差不多吧。”程雯并没有说得太绝对。一口咬定可能会引起怀疑，反而是这种闪烁的说法，更能让程萧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设想。这是我们之前商量过的。“程琪有点失常，疯狗一样谁都想咬，不过最怀疑的还是程远志。”
“虽然是程小龙下毒在前，但是目的也并不是要杀程远志。程远志应该不至于报复到这种程度。”程萧表情不变地说。
“当然不是他了。”程雯说，弦外之音又强调了是程萧的所为。“理智一点就能知道。不过，你觉得程琪现在还有理智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的语调里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程萧脸上困惑的表情一闪而过。看来他原本是在怀疑程雯，不过程雯这完全没有良心的表现让他更加混乱了。其实就算他认定是程雯做的也没关系，因为他自己也是被怀疑的对象，以他的立场，基本没办法说服程远志和程琪。重要的是他要相信程远志和程琪绝对不会联合起来对付他才行。
“程远志呢？”程萧又问道。
程雯没说话，回头看了我一眼。程萧也把目光移到我的脸上。于是我开口回答道：“一哥非常生气，我到的时候已经把房间里的东西砸得差不多了。他一直在说‘自己儿子都管不了，还他妈的找我的麻烦’之类的话。我劝他说琪夫人现在神智不清，而且女流之辈没什么见识，好不容易才让他平静一点。”
程萧还在回想我说的话，程雯却冷哼一声，转头瞪着我：“女流之辈？”
我只好低头不言语。这并不是事先商量好的，算是即兴表演。这样更好，程萧生性多疑，让他注意到的事情越多，他就越找不到重点。但是实际上，我确实是失言了，而且我觉得程雯似乎是真的有点生气。
程萧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冷眼看着我们，突然又转移了话题：“听说你把程笑笑拉过去了。”
“是的。我怕她有危险。怎么了？”程雯的语调很冷淡。
“没什么，这很好。”程萧说，隐约有点高兴的意思，大概是以为抓到了程雯的弱点吧。
程雯站起身来，却又坐了回去，对程萧说：“对了，说到笑笑，她还有个消息让我带给你。后天郑家要派人过来商量合作的事，一个叫郑雪宜，另一个是孟东。”
“孟东是‘刀君’孟东？”看到程雯点头，程萧又问道：“郑雪宜是哪个？这名字没听过。”
程雯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于是我回答道：“据笑笑小姐说，她和郑家断绝了关系，应该是最近才回来的，之前被称为‘画师’。”
“‘画师’？”出乎意料地，程萧对这个名字很敏感。“要真是她，那就不能怠慢了。”
我和程雯对视了一眼，都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她怎么了？”程雯开口问道。
“‘画师’这个称呼，你没有印象？”程萧反问。
“‘画师’？……哦！是这样。”程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是一头雾水。
“按说我得亲自迎接才行……”程萧考虑着。
“那你要我拿那两个家伙怎么办？”程雯说。“你不在这里镇着，我压得住他们么？”
“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吧。”程萧说。“你就先顶替程森的位置，排在第六。带上程笑笑，别失了体统。”
程雯答应了，然后我们告辞离开。回去的路上，我小声对程雯说：“这可是意外收获。他居然会自己提出这个要求。而且还让你带着程笑笑——你原本就想带她走的吧。”
程雯点点头，似乎在想什么。
“怎么了？”我问道。
“顺利得有点过分了吧。”她叹息着说。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说。“我总觉得他不会那么容易放你走的。不过目前看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应该不至于是陷阱。”
她沉默不语。现在想也没什么用，毕竟我们对程萧了解有限。为了让她不再钻牛角尖，也为了擦去我自己心头那股淡淡的不安，我转移了话题：“‘画师’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郑家一直以来，都是由家主和四大长老作为核心干部的。”程雯解释说。“‘琴棋书画’四长老。‘画师’就是其中一个长老的名号，并不是谁都可以用的。所以说那个叫郑雪宜的女人，地位相当高。所以我们这边也要有一定身份的人去迎接才行。”
“程笑笑不是说过她之前和郑家断绝了关系？这故事有点复杂啊。”我说。
“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也不必深究。”郑秋说。“不过郑家的长老一般都是男人，女人很少见。”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戏谑地一笑：“女流之辈，嗯？”
我只能苦笑。果然她还是会在意。看到我屈服的表现，她满意地笑了笑，没有继续纠缠。
那一天晚上郑秋和程笑笑睡在一起，我睡在客房。第二天，我去和李伯打了招呼，让他准备两辆车去接客人。虽说找他来安排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还是故意把只有程雯去接人的消息透露给他。我估计他很有可能告诉给程远志和程琪，而这正是我希望的。李伯答应得很痛快，目光中似乎别有深意。
第三天的早上，我们吃过早饭，开始做出发的准备。我穿上平常的西装，套上羽绒服。在楼内还好，一直有空调，穿得单薄一点没什么，要出门还是得多加衣服才行。程雯一直盯着我看，还一边和程笑笑说些悄悄话，我没太在意。
到了地下停车场，稀稀落落地停了些车子，远远看到李伯站在两辆黑色的车旁冲我们招手。在我们走过去的途中，程雯突然说：“你没有别的外套了吗？”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因为是羽绒服，保暖是可以，但是相当的不正式，确实不适合穿来会客。相对的，程雯和程笑笑则都是长风衣的款式，程雯是黑色，程笑笑是红色。
“我的衣服都差不多。”我说。“没关系，等下到机场我把外衣放在车里就行了吧，反正机场里面不会太冷。”
程雯皱起眉头。这时我们已经走到李伯身边，和他打了招呼。两辆车已经发动起来，听得到发动机的声音。居然是两辆老式的捷豹，这家族是多有钱啊！我还没坐过这么高档的车呢，我在心里感慨。
“一个司机就好。”程雯说。“笑笑，你来开车，我们坐一辆，另一辆给客人坐。”
程笑笑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顺从。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本程雯是叫程笑笑“笑笑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直接称呼她为“笑笑”了，而程笑笑也没有抵触地接受下来。程雯的地位和气势在不知不觉中提高，连程笑笑这么亲近的人也受到了影响。
程笑笑坐进驾驶位。我替程雯拉开后车门，她坐了进去，我也像真正的保镖或者管家那样用手挡在上面，避免她撞到头——不过以她的身高来看很难。之后我准备坐进副驾驶，程雯却要我和她一起坐在后面。
我刚刚弯下腰准备上车，李伯拉住了我，说道：“家主有事找你，你今天就不要去了。”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恰好和程雯面对面。她也很惊异。我们对视了一下，她张口想说什么，我摇摇头制止了她。她的表情变得忧虑，目光也十分动摇。我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用很小的幅度点了点头。她的表情重新回复到平静，应该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向我伸出手来，我抓住她的手，她很用力地握了一下，然后放开，把脸转到前方，不再看我。
我直起身来，关上车门，目送着两辆车在车库里拐来拐去，最后消失在视野里。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走吧。”我对李伯说。
我们一起沉默地走进电梯。李伯伸手按下了顶层，又按了一层。我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到了一层，门开了，李伯走了出去，回头对我说：“家主在他的会客室等你。”
他的表情里明显带着幸灾乐祸。他应该是感觉到要出事，所以才不陪着我上去。我点点头，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我只看到李伯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果然程萧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打发的，我想着。留下我，就是要我做人质。如果程雯因为这个不肯离开，或者我不顾他的命令一起走掉，那他一定会知道事情有蹊跷。万一事情败露，就算程雯现在实力最强，也不能和整个家族抗衡。所以只有我顺从地留下来，才是目前唯一的出路——除非我们开始逃亡，不过这根本不能列入考虑范围之内。
这还真是讽刺啊。之前为了不让程森逃走，我让程雯成为了拖住他的棋子；现在为了不让程萧离开，我自己成了人质。当时的程雯，虽然免不了吃些苦头，但是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程森的目标是程东来；而现在的我，只是让程萧认为这里很安全的一个符号，当事件发生时，完全不会有人在意我的生死。报应来得太快了。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音，在空荡的电梯里回响。电梯到了顶楼，我整理了表情，向程萧的房间走去。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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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萧派人把我们带到他的会客室。房间不算太大，布置得和一般老板的办公室很像。基本是全木料装修，漆成稳重的深棕色，给人一种古拙的感觉。程萧坐在一张大写字台里，程雯在他对面的客用沙发上坐下，我站在她背后。
“家主好手段。”程雯没有开场白，直接说出这句话，带着有些狂妄的笑容。
程萧不动声色，问道：“你是说程小龙的事？”
“当然了。”她回答道，语气非常肯定。
“不是我。”程萧缓缓摇头。
程雯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咯咯笑起来：“我又不是外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又能怎么样，这是何必呢。”
“我说过了不是我。”程萧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怒意。也难怪，程雯演得太好了，让人有种想打人的冲动。我这么想着，表面上还是一动不动。
“那好吧。”程雯摊手耸肩，口头上接受了程萧的说法，不过明显表现出保留意见的态度，让程萧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也成功地分散了他的一些注意力。“反正现在的局面太好了，不是么？”
程萧沉默下来，程雯继续说：“程远志和程琪已经反目……”
“反目？”程萧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午做了什么？”
这次轮到程雯不说话了。我也在猜想着他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要是他连我们谈话的内容都知道，那就不好办了，恐怕程雯必须在这里和程萧硬碰硬才行，而在程远志和程琪都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这是我们最不希望的结果。
“做了什么？”程雯并没有沉默很久，很快笑着说：“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在，他们早就火拼起来了。”
“你？”程萧很意外，脸上带着猜疑，让我了解到他知道的并不多。大概只知道我们分别造访，并不知道实际的内容。也有可能是他在演戏？这样一来就等于我们互相绕圈子，看谁比谁多绕一圈，实在是非常无趣的事情。不过我也没有太担心，毕竟程雯的力量最强，我们手中有能够毁灭游戏规则的王牌。
程雯没说话，应该是笑了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为什么阻止他们？”程萧的语气有些阴险。当然他是希望看到程远志和程琪不和的，如果能打起来更好，那样就不再有人反对他了。本来这个家主的位置应该由实力第一的人来坐，就是因为程远志本身是妖怪，不适合抛头露面才传给他的，所以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因为时机不好。”程雯说。
“时机？”
“程琪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实力也大打折扣。”程雯解释说。“这时动起手来，程远志吃不到什么亏。还不如让她冷静一点，更热闹。”她最后又带上了笑意。
“等她冷静下来，恐怕也不会动手了吧。”程萧思索着说。
“他们两个互相牵制，那不是更好？”程雯冷笑一声。“再说程铁云突然逃走了，程伟强迟迟不肯回来，这两个人真的信得过么？留着程远志和程琪更好。”
“程琪真以为是程远志做的？”程萧突然转移了话题，问到了最核心的地方。这是程萧会不会老实留下的关键。
“差不多吧。”程雯并没有说得太绝对。一口咬定可能会引起怀疑，反而是这种闪烁的说法，更能让程萧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设想。这是我们之前商量过的。“程琪有点失常，疯狗一样谁都想咬，不过最怀疑的还是程远志。”
“虽然是程小龙下毒在前，但是目的也并不是要杀程远志。程远志应该不至于报复到这种程度。”程萧表情不变地说。
“当然不是他了。”程雯说，弦外之音又强调了是程萧的所为。“理智一点就能知道。不过，你觉得程琪现在还有理智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的语调里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程萧脸上困惑的表情一闪而过。看来他原本是在怀疑程雯，不过程雯这完全没有良心的表现让他更加混乱了。其实就算他认定是程雯做的也没关系，因为他自己也是被怀疑的对象，以他的立场，基本没办法说服程远志和程琪。重要的是他要相信程远志和程琪绝对不会联合起来对付他才行。
“程远志呢？”程萧又问道。
程雯没说话，回头看了我一眼。程萧也把目光移到我的脸上。于是我开口回答道：“一哥非常生气，我到的时候已经把房间里的东西砸得差不多了。他一直在说‘自己儿子都管不了，还他妈的找我的麻烦’之类的话。我劝他说琪夫人现在神智不清，而且女流之辈没什么见识，好不容易才让他平静一点。”
程萧还在回想我说的话，程雯却冷哼一声，转头瞪着我：“女流之辈？”
我只好低头不言语。这并不是事先商量好的，算是即兴表演。这样更好，程萧生性多疑，让他注意到的事情越多，他就越找不到重点。但是实际上，我确实是失言了，而且我觉得程雯似乎是真的有点生气。
程萧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冷眼看着我们，突然又转移了话题：“听说你把程笑笑拉过去了。”
“是的。我怕她有危险。怎么了？”程雯的语调很冷淡。
“没什么，这很好。”程萧说，隐约有点高兴的意思，大概是以为抓到了程雯的弱点吧。
程雯站起身来，却又坐了回去，对程萧说：“对了，说到笑笑，她还有个消息让我带给你。后天郑家要派人过来商量合作的事，一个叫郑雪宜，另一个是孟东。”
“孟东是‘刀君’孟东？”看到程雯点头，程萧又问道：“郑雪宜是哪个？这名字没听过。”
程雯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于是我回答道：“据笑笑小姐说，她和郑家断绝了关系，应该是最近才回来的，之前被称为‘画师’。”
“‘画师’？”出乎意料地，程萧对这个名字很敏感。“要真是她，那就不能怠慢了。”
我和程雯对视了一眼，都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她怎么了？”程雯开口问道。
“‘画师’这个称呼，你没有印象？”程萧反问。
“‘画师’？……哦！是这样。”程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是一头雾水。
“按说我得亲自迎接才行……”程萧考虑着。
“那你要我拿那两个家伙怎么办？”程雯说。“你不在这里镇着，我压得住他们么？”
“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吧。”程萧说。“你就先顶替程森的位置，排在第六。带上程笑笑，别失了体统。”
程雯答应了，然后我们告辞离开。回去的路上，我小声对程雯说：“这可是意外收获。他居然会自己提出这个要求。而且还让你带着程笑笑——你原本就想带她走的吧。”
程雯点点头，似乎在想什么。
“怎么了？”我问道。
“顺利得有点过分了吧。”她叹息着说。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说。“我总觉得他不会那么容易放你走的。不过目前看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应该不至于是陷阱。”
她沉默不语。现在想也没什么用，毕竟我们对程萧了解有限。为了让她不再钻牛角尖，也为了擦去我自己心头那股淡淡的不安，我转移了话题：“‘画师’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郑家一直以来，都是由家主和四大长老作为核心干部的。”程雯解释说。“‘琴棋书画’四长老。‘画师’就是其中一个长老的名号，并不是谁都可以用的。所以说那个叫郑雪宜的女人，地位相当高。所以我们这边也要有一定身份的人去迎接才行。”
“程笑笑不是说过她之前和郑家断绝了关系？这故事有点复杂啊。”我说。
“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也不必深究。”郑秋说。“不过郑家的长老一般都是男人，女人很少见。”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戏谑地一笑：“女流之辈，嗯？”
我只能苦笑。果然她还是会在意。看到我屈服的表现，她满意地笑了笑，没有继续纠缠。
那一天晚上郑秋和程笑笑睡在一起，我睡在客房。第二天，我去和李伯打了招呼，让他准备两辆车去接客人。虽说找他来安排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还是故意把只有程雯去接人的消息透露给他。我估计他很有可能告诉给程远志和程琪，而这正是我希望的。李伯答应得很痛快，目光中似乎别有深意。
第三天的早上，我们吃过早饭，开始做出发的准备。我穿上平常的西装，套上羽绒服。在楼内还好，一直有空调，穿得单薄一点没什么，要出门还是得多加衣服才行。程雯一直盯着我看，还一边和程笑笑说些悄悄话，我没太在意。
到了地下停车场，稀稀落落地停了些车子，远远看到李伯站在两辆黑色的车旁冲我们招手。在我们走过去的途中，程雯突然说：“你没有别的外套了吗？”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因为是羽绒服，保暖是可以，但是相当的不正式，确实不适合穿来会客。相对的，程雯和程笑笑则都是长风衣的款式，程雯是黑色，程笑笑是红色。
“我的衣服都差不多。”我说。“没关系，等下到机场我把外衣放在车里就行了吧，反正机场里面不会太冷。”
程雯皱起眉头。这时我们已经走到李伯身边，和他打了招呼。两辆车已经发动起来，听得到发动机的声音。居然是两辆老式的捷豹，这家族是多有钱啊！我还没坐过这么高档的车呢，我在心里感慨。
“一个司机就好。”程雯说。“笑笑，你来开车，我们坐一辆，另一辆给客人坐。”
程笑笑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顺从。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本程雯是叫程笑笑“笑笑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直接称呼她为“笑笑”了，而程笑笑也没有抵触地接受下来。程雯的地位和气势在不知不觉中提高，连程笑笑这么亲近的人也受到了影响。
程笑笑坐进驾驶位。我替程雯拉开后车门，她坐了进去，我也像真正的保镖或者管家那样用手挡在上面，避免她撞到头——不过以她的身高来看很难。之后我准备坐进副驾驶，程雯却要我和她一起坐在后面。
我刚刚弯下腰准备上车，李伯拉住了我，说道：“家主有事找你，你今天就不要去了。”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恰好和程雯面对面。她也很惊异。我们对视了一下，她张口想说什么，我摇摇头制止了她。她的表情变得忧虑，目光也十分动摇。我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用很小的幅度点了点头。她的表情重新回复到平静，应该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向我伸出手来，我抓住她的手，她很用力地握了一下，然后放开，把脸转到前方，不再看我。
我直起身来，关上车门，目送着两辆车在车库里拐来拐去，最后消失在视野里。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走吧。”我对李伯说。
我们一起沉默地走进电梯。李伯伸手按下了顶层，又按了一层。我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到了一层，门开了，李伯走了出去，回头对我说：“家主在他的会客室等你。”
他的表情里明显带着幸灾乐祸。他应该是感觉到要出事，所以才不陪着我上去。我点点头，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我只看到李伯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果然程萧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打发的，我想着。留下我，就是要我做人质。如果程雯因为这个不肯离开，或者我不顾他的命令一起走掉，那他一定会知道事情有蹊跷。万一事情败露，就算程雯现在实力最强，也不能和整个家族抗衡。所以只有我顺从地留下来，才是目前唯一的出路——除非我们开始逃亡，不过这根本不能列入考虑范围之内。
这还真是讽刺啊。之前为了不让程森逃走，我让程雯成为了拖住他的棋子；现在为了不让程萧离开，我自己成了人质。当时的程雯，虽然免不了吃些苦头，但是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程森的目标是程东来；而现在的我，只是让程萧认为这里很安全的一个符号，当事件发生时，完全不会有人在意我的生死。报应来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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