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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当安岫得知圣上赐婚,将季宛宛许配给永安王之后,他就再也未出过府邸,甚至连自己的阁院也不曾踏出半步。

    无论谁邀,皆是称病不去。

    本应萦绕着草木药香的苑子,如今已是弥漫着经久不散的酒味。

    安岫不允许侍从将喝空的酒坛拿走,就一个个堆积起来,置在苑子的空地上。

    而他面朝着这越垒越高的酒坛,独自饮酌,他倒是要看看,到底要喝多少,才能抚平心中的失落。

    他是大夫,记不清提醒过多少病人嗜酒伤身,莫要成瘾,但屡教不改的却在多数。从前他不懂,这酒有哪般滋味,竟是令人戒也戒不掉的。

    如今,倒是明了几分。

    酒一下肚,如干柴烈火,烧的生痛,反而心上就没那么痛了,可时间却很短暂,烧尽了就没了,所以得一杯接着一杯,不能断了柴火。直到神思恍惚之时,再也觉察不到痛,就好似浮在云端般,一切都是梦魇,那不想接受的事实也成为梦的一部分,皆是虚幻不存在的。

    为了持续这个梦,就不能断了酒。

    因为断了,就要醒来,醒来就要承受事实与心痛。

    那还不如醉过去罢。

    莫夫人时常会陪在安岫身边,季家的亲事还是她去说的媒,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却未料结局如此。她想劝慰安岫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静静坐在一旁眼见安岫沉沦,束手无策。

    安岫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偶尔醉乏,思绪凌乱时,才会没有逻辑的向莫夫人絮语。

    “姨母,怎会有这么多人与我抢她?”

    “明明是我最先发现她的美好。”

    “再过不久,她就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如果当初我早一些去提亲,或许她就是我的人了。”

    “她甚至还不知道我的心意。”

    ……

    莫夫人闻言,也只能无声叹息,她从未见过安岫如此颓废过。事实上,连她也以为季宛宛定会嫁入安氏,哪怕是长远侯的嫡次子也去说亲,莫夫人都没放在眼里过。哪料的到半路杀出个永安王,还是圣上亲赐的婚,多少令人有几分惊诧与憾意。

    安太君也多次来悄悄探望过安岫,但只是远远的观着,不动声色,这一次稍稍近前听到了安岫的话语,终是听在耳里,疼在心里,与莫夫人一样,坐到了安岫身边。

    安岫睁着微醺的双眸见到安太君的到来,脸上划过愧意,但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杯中烈酒饮尽。他告诉自己,就不管不顾的肆意一回罢,不会再有下次了。

    安太君见自己的孙儿为了个哑女神魂颠倒,本是该好生责骂安岫一顿,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反而成了劝慰之词,道:“如若季家的那位姑娘不是与永安王结下的亲事,那么以祖母如今的身份脸面,去求圣上收回成命也是可以做到的。当今天下的世家公侯,又哪比得过我们安氏尊荣。只可惜……”安太君停顿片刻,叹了口气。

    安岫的指尖募地扣紧酒杯。

    安太君接着道:“这个人偏偏是永安王,永安王的身份太过敏感了。锦之,我们安氏是外戚,最忌讳的就是触及皇权政事,你可还记得当今圣上登基前夕的三年多事之秋,永安王的腿就是那时瘸的。”

    突然提及此事,连莫夫人都微有一怔。

    安太君又道:“圣上是永安王的表哥,而他父亲南阳侯江渊如今还手握重兵,嫁进来的继母又是明惠公主,明惠公主的哥哥熹亲王这几年来风头正劲,又迟迟不就藩,当今圣上都忌惮几分,三年前各方势力就在还是太子的圣上与熹亲王两人之间站过一次边,现在局势动荡,难保往后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永安王是皇权之争中必然绕不过的人,我们安氏绝不能牵扯其中,所以,季家的哑姑娘,锦之,你只能放手罢。”

    “嘭”的一声,安岫手心握着的酒杯因经不住他的力道碎裂开来,有鲜血一滴一滴跌落。

    “快叫大夫!”莫夫人急急道。

    “姨母,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安岫忽而开口,脸色也渐渐有了神采,他张开五指,任瓷杯的碎片掉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嘴边扬起了歉意的笑,“劳祖母费一番口舌,安岫已经无事了。”

    见安岫如此,安太君与莫夫人皆放下心。当她们离去不久,安岫就去书房看了这几日来积压的邀帖。

    有一封是季元弘邀他去阑坊街赏灯,时间就约在后日傍晚,他估摸着是季元弘先前一直有意撮合他与宛宛,又知晓了安氏去过季家说亲,但宛宛最后却被许配给永安王这事,季元弘来向他表示歉意的罢。

    安岫忍不住猜想,阑坊街的商贾每季总挑着黄道吉日举办赏灯会,热闹非凡,如此有趣的事儿不知宛宛会不会与季元弘同去。念头一出,安岫便开始踌躇不定,到底该不该赴季元弘的邀。若宛宛真的也去赏灯,自己见到了她,心潮怕是又平静不下来了。安岫往常若准备赴约,皆会写一张回帖以告知,但这次他深陷在矛盾中,根本确定不了去不去,所以这张回帖便没有写。

    此时,季元弘正朝宛宛的闺房走着,手里揣着一只精致的紫檀木锦盒,是江子清托他带了来赠与宛宛的,他并不曾打开过,所以也不知里面放了些什么。

    话说季元弘熟识的公子哥众多,所以很顺当的有为宛宛斟酌过夫婿人选,但真是从未考虑过江子清。并不是因江子清腿脚不便,而是江子清的身份太过显赫,仅次于当今圣上与熹亲王,又涉及皇室宗亲,分外复杂,宛宛嗓子哑了,出身也不高,是不可能嫁进去的。

    没想到一道圣旨,竟是将宛宛许配给了江子清,真是大大出乎意料。而且季元弘还是后知后觉的知晓原来长远侯的嫡次子温纯与安岫皆上季府来说过亲,她这个哑巴妹妹一时成为京城的热门话题,被传得跟仙女儿下凡似的。

    不过,他的妹妹还确实是花容月貌,在他心中,跟仙女也差不离了。

    季元弘朝侯在门口的秋分作了噤声的手势,便踏进了宛宛的屋里,宛宛正在聚精会神的摹画着江子清予的山水画。

    季元弘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虽说他对这类风雅之事并不擅长,但也看得出宛宛的技艺精进,已能把江子清的画临的入木三分,想必是经常研摹练习才达的到这种程度。

    从前季元弘最是看好安岫做宛宛的夫婿,所以还经常给两人制造些了解彼此的机会。虽说亲事都是靠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季元弘还是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自己的妹妹能嫁给看对眼的人,才能更加幸福。

    怎会想到他忙活一阵,安岫最后确实派人上门说了亲,可惜宛宛却是要嫁给江子清了,世事万变,怕就是这样了。

    季元弘送了帖子邀安岫出来,名义上是去赏灯,实则是要向他寥表歉意。江子清与安岫都是季元弘的好友,说不上谁更好,但就论出身来说,安岫可能更单纯些,宛宛嫁过去能过得舒坦,而做永安王夫人,怕是有些苦头要吃了。

    但现今,季元弘看着自己的妹妹如此用心的摹画江子清的画,他手里还揣着江子清特意赠与宛宛的紫檀木锦盒。

    忽然之间,季元弘有种错觉,自家妹子与江子清竟有琴瑟和鸣之感。若非熟识,旁人看着他俩皆是淡漠的性子,但心肠实又是极好,确实还挺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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