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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少年

    早起的清晨,山鸟已经离巢,天光还未大亮,远山仍然朦朦胧胧的瞧不真切,天空一片浅蓝,光线柔和,藏在花草树叶间的露珠刚刚凝结成形,闪烁着淡淡的晨辉,橘红色的朝霞缓缓的浮上了东方的天际,太阳就要出来啦!

    晨风乍然吹起,掠过万仞绝壁之上的柳树林,卷起漫天的白絮,洋洋洒洒,随风飞舞,宛如一空碎雪,纷纷扬扬的落到大地上。

    “师姐、师姐,慢点,我、我不行了……”,一大片灿然绽放的花海之中,一个飞速奔跑的少年似已用尽了力气,足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只好停下脚步,弯下腰身、双手扶膝大口的喘着粗气,热汗淋漓,滚滚而下。

    少年大概十一二岁年纪,穿了一身粗布衣服,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只用一根布条随意的束在脑后,瞧来很是简朴。

    这少年生的眉清目秀,让人一见之下便不由的生出好感来,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少年眉眼之间,隐隐的显出些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慵倦病态来。

    少年前方不远处,一位一身红裙的少女正御风飞行,身姿曼妙,红裙鼓舞,宛如一大团红云一般从花海之上翩然掠过,香影过处,蜂追蝶随,围绕在她身周上下飞舞,煞是好看。

    那少女在半空中足不点地的滑行了许久竟然都没有要落下来的意思,真如花中精灵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听到身后少年急切的呼喊声,少女突然停下身形,莲足在一朵红花上轻轻一踩,顺势扭转身子,翩然飘回,在那少年身前落下。

    双手叉腰,少女撅起红唇,脆生生的责问那少年道:“雀儿,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这才跑了多点儿路啊,你就不行了,像你这样,我们还看什么日出,等赶到峰顶时太阳也怕早已落山了!”

    那少女生的明眸皓齿,艳若桃李,一双眉毛又细又长,宛若远山青黛,肌肤雪白,吹弹可破,好似玉脂新凝,双瞳剪水,顾盼生情,那身大红的衣裙宛如一朵盛开的火莲一般拥簇着她,衬的她更是貌美如花、明艳动人,直如瑶池仙子一般,让凡夫俗子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那少年喘息了好一阵,胸脯才不似刚才那么剧烈起伏,费力的直起身子,勉强咧嘴对那少女赔笑道:“是、是、师姐你说的对,是我没用,可是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师姐你就发发善心,让我歇上一歇吧,只要一小会儿就成。”

    “不行”,那少女闻言却是断然拒绝,手指一指云海中那已经微微探出头来的太阳,不依道:“谁叫你赖床的,昨天明明说好今天早起陪我去看日出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就是爬也要给我爬到峰顶,你要敢食言的话,看我不回去告诉爹爹!”,说着便伸手去拉那少年的胳膊。

    那少年疲累已极,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之言,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直挺挺的便向后倒下,仰面躺在花丛里。

    那少女没有想到他突然躺倒,惊叫一声,也被那少年顺势带倒,嘤咛一声,一头扎进那少年怀中。

    顿时满怀软玉温香,如抱云团,那少年不由舒服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少女俏脸飞红,忙从他身上爬起来,紧握玉拳,拳头雨点般的落在那少年胸膛之上,嗔道:“臭小子,你竟敢占我便宜,再不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拽着他的胳膊一边往上拉一边叫道:“你给我起来,起来……”

    那少年见此索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痞子样儿,自己自顾自的闭上眼睛,任由那少女捶打拖拽自己,只当是那少女在给他按摩,疏松筋骨,时不时的还吧唧几下嘴,示意他很舒坦。

    少年身子本来就沉重,又故意往下沉腰,那少女力有不逮,拖拽了一会儿无果之后,气得一阵顿足,抬脚在那少年身上踢了两脚之后,方才恨恨的走到一边,赌气的坐下,将脸别到另一边,不再理会那少年。

    就这一会儿工夫,太阳晃了几晃便跳到云层之上来,整个世界顿时一片光明。

    躺着眯了一小会儿,少年见那少女还没有动静,觉得奇怪,撩起眼皮,偷偷的向少女那边瞄了一眼。

    那少女气闷闷的蹲坐在一边,似乎是觉得有些冷,双臂抱怀,肩膀不由往里缩了缩。几根被风撩拨乱的秀发贴在她光滑白皙的颈项之上,瞧来宛如一朵不胜凉风的娇莲,甚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那少年只看了一会儿便不忍心了,偷偷的爬起来,解下自己的长衫,蹑手蹑脚的走到那少女身后,将手中的长衫轻轻的披在她身上。

    少女早已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气鼓鼓的将长衫一把扯下,丢到一旁。

    少年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做,不愠不恼,捡起衣服温言抚慰道:“师姐,山风冷,你就是生我的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置气啊。”,话音刚落,一阵山风袭来,少年面色一红,连忙捂住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少女本来还打算再将衣服扯下来扔出去的,听到他咳得厉害,便住了手,忍不住回头看去,见那少年满脸憋红,剧咳之下身子也跟着猛抖,她脸上的线条便不由柔和了下来,柔声道:“你身体向来不好,还是赶快将衣服穿上吧,小心得了风寒,你师姐我是修道之人,哪有那么娇贵的。”

    少年见她不生气了,话音里透出关心自己的意思,忙趁机接话恭维道:“是,我忘了,师姐你道行高深,御风术出神入化,师弟我就是拍死马也赶不上啊!”

    少女听他说的有趣,噗嗤一笑,嗔道:“又来胡说八道、赚我欢喜了,你没听爹爹说么,我这只能算是滑风,哪里算得上是御风,传说中的那位列子前辈可是能不借助任何法宝,御风翱翔九万里呢,不知道我何时才能修炼到那个境地啊……”,仰首望天,只见蓝天高远,白云悠悠,一时竟痴了。

    晨光照在少女白皙的脸上,发散出温润柔和的光芒来,说不出的好看,少年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会的,肯定会的!”,像是对少女,更像是对自己,少年笃定的说道。

    站着发了一会儿呆,少女才低下头对那少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赶快点还能赶得上早饭。”

    那少年闻言一怔,呆呆的问道:“不去峰顶看日出了么?”

    少女本来已经忘了这茬儿,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少女便气不打一处来,轻咬银牙,竖起手指,在他额上重重敲了一记,嗔道:“看你个大头鬼啊,你没见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么,现在上去,只能看看日落啦,走啦!”,说着,少女便当先迈步走开。

    那少年抬头望天,果然见金乌高悬,方才只顾着看少女,竟没有注意到,暗骂自己一声蠢蛋,哪壶不开提哪壶,忙拔脚朝那少女追去

    “师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明天一定陪你看日出,你千万别生气……”,远远的传来少年道歉的声音。

    ※ ※ ※ ※

    玉衡峰玉衡堂外,耿擎苍站立在门外的石阶上,不时与到来的师弟点头打招呼,只是他打招呼的时候眼神飘忽,不住的瞟向前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在等待什么。

    “师姐、师姐,你别走那么快好吗?我都跟不上了,师姐……”,远远的有少年的声音传过来。

    耿擎苍听到那少年的声音,抬头望去,松柏掩映处,一位少女与一位少年一前一后的正超他这边走过来。

    少女步履匆急,足下生风,俏脸上似有不悦之色,少年一路小跑着紧随在她身后,不住的点头哈腰的说着好话,讨好献媚,不过少女显然懒得理他,不但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足下脚步反而又加紧了些,似乎是故意想甩开少年。

    耿擎苍看见他们走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由衷的笑容,迎上来问道:“灵儿、雀儿,你们回来了,怎么样,玉衡峰顶的日出好看么?”

    那少女闻言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后面紧跟的少年,冷冷的说道:“怎么样?你问他!”,说完也不管他们,径自进堂去了。

    耿擎苍好心好意的相问,却莫名其妙的碰了一鼻子灰,面带疑惑的看向那少年。

    那少年看着他,无奈的笑了笑,冲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并没有说什么,也随后进堂去了,留下耿擎苍一个人莫名所以,一脸困惑不解。

    这对负气的少年正是燕雀儿与薛紫灵。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不经意间微一弹指,年轮已经吱呀吱呀的转过了十几个春秋,当年的两个孩子如今都已经长成,出落为一对璧玉少年。

    十多年过去了,耿擎苍瞧起来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就连发式衣服都与十几年前一样,岁月的风霜雪雨并没有在 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只有眸子里多了一些十几年前所没有的沧桑与稳重,果然如当初薛枫轩所说,修道无日月啊!

    这十多年来,耿擎苍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费尽心力的抚养着燕雀儿,虽然有师娘柳飞絮不时的在旁帮衬着,但还是殊为不易,极其艰难。

    师弟们偶有打趣,他也只是摇首苦笑不语,甘苦自知,没有亲身经历就没有发言权,其中辛苦不是外人所能想象得到的,抚养一个孩子长大,果真是全天下最为不易的事,这时候耿擎苍才深深的体会到普天下做父母亲的不易。

    更兼燕雀儿生来体弱,也不知道是因为当年一出生便遭遗弃山林,经过了许多波折,所以坏了根基,落下这病根,还是自己照顾不周,燕雀儿几乎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搞得他不胜其烦,屡有撒手不管之念。

    但一想起燕雀儿身世之可怜,想起师父师娘的重托,更因为自己与他日夜相处,朝夕照顾,对这个多灾多难的小师弟,他心里早已经有了一种割舍不下、牵肠挂肚的亲情,虽然名义上以师兄弟相称,实际上早已将他视为己出,烦厌怨艾过后,仍旧耐着性子好生照顾他。

    为了能让燕雀儿身子早日好起来能得修大道,耿擎苍几乎每夜都要为他输送自己费尽辛苦修来的真气帮他培本固原,一年四季,从不断绝,甚至因此妨害了自己的修行。

    师弟们见状虽然嘴上时有调笑,但心里却是深为感佩,自愧弗如,对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师兄的敬重之意又深了几分。薛枫轩得知后,特意几次找到他,让他以自己的修行为重,放弃为燕雀儿输送真气。

    耿擎苍自己也犹豫过,但每次看见燕雀儿病怏怏的样子,耿擎苍便觉心疼,忍不住重持旧业,又为他输送起真气来,只要燕雀儿能真的好起来,他便是废掉这一身修为,也是心甘情愿的。

    十多年来,为了燕雀儿的病,耿擎苍东奔西走,几乎求遍了青玄道内的前辈高人,但燕雀儿的病甚是古怪,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耿擎苍也曾亲自下山,遍访天下名医,为燕雀儿治病,但收效甚微,每思及此,他便如刺在心,阵阵难受,不过燕雀儿虽然多灾多病,但好歹是平平安安的长大了,想到此处,他又不由一阵欣慰。

    昨日晚间的时候,薛紫灵突然奔奔跳跳的跑过来找燕雀儿,要他早上陪自己去玉衡峰顶看日出,燕雀儿想都没想便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正值春夏交替之际,山里天气变化又大,薛紫灵走后,燕雀儿便又咳嗽个不停,后来又缠着自己讲了半夜的故事,所以睡得很晚,今晨薛紫灵来寻的时候,他还在床上赖着,瞧这阵仗,许是两人没有赶上看日出,薛紫灵又闹别扭了。

    耿擎苍不由莞尔,两个孩子都是他亲眼看着长大,平日里也要好的紧,要是以后……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耿擎苍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有些好笑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是老了不成么,想法也愈发怪异起来”,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些杂乱的想法通通摇出去,心底却有一道秀丽的人影突破刻意加上的封印,缓缓的浮了上来,语笑如花,秋波流转,如在眼前,耿擎苍心中狠狠一疼,不由弯了弯腰,古老而动听的歌谣轻轻在他耳边唱响。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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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作者有话说</h3>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希望在我家的隔壁也能有一个女孩子一直伴我长大啊,羡慕吗?兄弟姐妹们,羡慕就我戳章子撒气吧,哇哈哈。。。。。</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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