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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017

    砌玉教东菱做好吃食,回到锦绣苑,她微微抬起受伤的手,示意今儿不陪弘晖吃饭,让东菱进去伺候。

    弘晖是个护短的人,若让他看见她手上的伤,免不了要追问,砌玉并不想骗他。还有梳妆台那些瓷瓶碎片,她抿嘴,没再想下去,“大阿哥应该要醒了,你进去吧,让他先喝点汤,在用饭。我回去……将那东西埋了。”

    没说什么东西,东菱却知道是那小瓶子,她记得当初砌玉被送进苑来,手里便死死抓着那瓶子,后来还是她怕伤着弘晖,硬掰下来的。

    连昏迷不醒都还死死抓着,显然是很重要的东西。东菱想说些什么,但她不是特别会说的人,故而支吾了半天就说句:“少福晋节哀,啊,不是不是,奴婢的意思是,东西是死物,人活着才最重要。”

    砌玉哑然失笑,东菱说的对,东西是死物,人活着才最为重要,既然瓶子的主人已经不在,她又何必执着于瓶子的形态,让它替它的主人长埋地下,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束。

    砌玉把那个小瓷瓶埋进种了一棵君子兰的小盆里,然后将它放在了一个向阳的位置。

    这样,便谁也不会冷了。

    话说两边,这边,东菱进去,弘晖还没醒。她将托盘小心放在桌子上,正待将上面的碗筷摆好,便见冬梅鬼鬼祟祟走了进来。她先是看了床上,见弘晖没醒,便凑到东菱身边道:“红绡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一直在咱们院里哭诉少福晋冤枉她,故意害她,少福晋做了什么?”

    东菱一惊,扯了冬梅出去,就厉声问:“你是不是已经说?”

    冬梅有些心虚,慌忙缩了缩脖子,目光都不敢对上东菱的眼睛,却依然强词夺理道:“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就算真说了,她敢做,还怕咱们说嘛。”

    她这个心虚的样子,是谁见着都不信,更何况深知她本性的东菱,而她一副不认为自己有错的样子,让人极度火大。

    “你……”东菱抬手,想打,却又忍住了。

    冬梅心并不坏,她就是嘴碎,两年前苑里的喜妹嫁人,府里人手不够,管事的婆子将她从庄园调了上来,顶了喜妹的空缺,那时候东菱颇喜欢那个勤劳,老实巴交的小姐姐,只是没过两年,大宅院的生活让她变得浮夸,懒惰,而最不能忍受的是,她特别喜欢在背后议论人是非,且不管是真是假。

    “算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将近三年的相处,虽不怎么喜欢人,东菱却也下不了手,给了最后一个警告,她推开冬梅,拂袖走了。

    冬梅甚少见东菱这般,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她回神,东菱只留了个背影,一天之内被两个人这样对待,她也有些愤然,不免又骂了句:“什么东西,仗着大阿哥喜欢就耀武扬威,小菊说的真没错……”

    她正小声嘀咕着,突听里间弘晖起身的声音,忙收住未骂完的话,缩着脑袋跑了。

    可能是知道弘晖对她无好感,冬梅很畏惧弘晖,要不是伺候弘晖多少能捞点好处,她更希望去灶房,那里人多热闹,还有吃有喝。

    东菱再次进去,便发现弘晖醒了。她心里有些慌,因为不清楚弘晖是什么时候醒的,是不是听到刚才她和冬梅的话?

    “怎么回事?”弘晖推开东菱过来扶他的手,自己慢慢坐了起来。他身子渐好后,就极为不喜欢人将他当易碎的小孩儿伺候。

    东菱没接话,想来是在考虑怎么说。弘晖侧身歪在床柱上,瞄了她一眼:“你端饭菜进来的时候,我就醒了。”话外之音,他听到了,别想瞒,如实说。

    “奴婢……”东菱不知如何说,冬梅已经把事实原委说了出去,想必过不了多久府里就有两种说法,先不管弘晖信哪种说法,就说砌玉会怎么和弘晖说,她都拿不准。这个时候让她说整个事情原委,无论是哪种,最后她都有可能被扣上信口雌黄的帽子。

    弘晖见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小孩子脾气上来,颇为不高兴地道:“叫冬梅来。”

    东菱哪敢去叫,冬梅那张嘴,活得都能说成死的,还不如她自己招了。

    东菱低着头,想着怎么说才能把伤害降至最低。而弘晖瞪着她,一副小丫鬟见自己生病就不再听话的恼怒模样……两人正僵持不下,突听门口有人轻笑道:“这是怎么了?”

    “少福晋!”东菱见是砌玉,惊喜地叫了声。

    砌玉拢着衣袖走过去,正好门外的华兰要回那拉氏那里,东菱不想夹在两人中间,便借由送人跑了出去。

    “手怎么了?红绡弄的?”砌玉虽然尽力遮掩手上的伤,却还是被弘晖看到,他神色颇难看。

    砌玉本来还藏着,见他已知道,也不藏了:“我有意的,不是红绡。”

    其实东菱和冬梅的话弘晖都听见了,大概始末也猜了猜,他潜意识认为是红绡对砌玉做了什么,却没想到砌玉自己说,她是有意的。

    弘晖先一愣,后回过神不知想到什么,略撇开眼嘀咕道:“做了坏事不都是藏着不让人知道吗?干嘛和我说。”

    砌玉轻笑了声,她想了想,侧过身,对着弘晖的眼睛,认真地道:“大阿哥,你是我以后相依为命的人,我做什么事,哪怕是坏事,也都会和你说的。”

    纵然她许诺的对象还只是个孩子,砌玉依然说的郑重其事。

    这是种信任,不相欺的信任。弘晖还不懂这是种什么样的情绪,但是他莫名的觉得很开心,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

    “你若觉得是对的,就做。只要别闹太大,我都帮你。”弘晖说前一句的时候声音还算正常,后一句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的,越说越小。

    砌玉见他不像是害羞的样子,倒像是担心她不知轻重会惹事的样子,忙保证道:“放心,我晓得轻重,不会太过的。”

    得到保证,弘晖稍稍放心,将话题结束,便起身用饭。

    砌玉也陪着吃,只是伤了手不甚方便。

    弘晖见两人难得单独用饭,便没叫东菱进来伺候,而是自己趁空帮砌玉布布菜。这些东西他只看见别人弄过,自己却没弄过,不过好在他现在身子还没好,吃得东西没那么多样,学着弄也不太难。

    砌玉见他心情颇好,也没说拒绝的话。

    吃过饭,东菱端了热水进来,两人洗了漱,弘晖便拉着砌玉上了床,要求讲札记。

    哲理的东西砌玉没那么多可讲,想了想,最终选了看了很多遍的动画片名侦探柯南,破案的,没有情情爱爱,正好是男孩子喜欢的。

    虽说是好故事,弘晖也爱听,砌玉却因为好多现代词都要替换,讲起来压力颇大。

    等一个案件讲完,一个半时辰就过去了,砌玉扶着打了个哈欠的弘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问道:“大阿哥可喜欢冬梅?”

    弘晖躺回床上,又打了个哈欠,如实道:“不曾放在心上过,谈不上喜不喜欢。”

    “怎么了?”砌玉没说话,他只好自己问。

    砌玉先拉过里侧的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不相干地道了句:“过两日管事的婆子要送人来。”

    弘晖一开始没懂,后来一下想起吃饭前冬梅和东菱的话,结合冬梅那性子,他很快猜出砌玉的意思,想了想,他道:“这事你别插手,我同额娘说去。”

    对于冬梅,他也颇不喜,只是当初身边还有东菱伺候,也就没想着换。

    砌玉并不想弘晖出头,但又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最终同意了。

    弘晖见砌玉点头,便放心地躺好,正要闭眼,就见她突然俯身道了句:“大阿哥,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弘晖一愣,半晌才道:“先生说,男女授受不亲。”

    砌玉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样子,忍着笑道:“我不是你小媳妇吗?你看,我手伤成这样,晚上睡觉要是渴了,拿杯子都不方便,东菱在你这般伺候,都没人管我。”

    弘晖盯着她的手,好似没伤得拿杯子都不方便的程度。

    砌玉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干咳了两声道:“就一晚,就一晚,有事情。”

    “什么事?”弘晖看她神情,似不想说,但好奇心还是让他问了。

    见她没说话,又道:“不能说?”

    砌玉想了想,如实道:“有些事,我并不想你现在承担,而有些东西,我也解释不清,不想骗你,只好不说。不过,如果有天,大阿哥长大,若还愿意同我彼此承担,我便全告诉你。”

    “我不小了。”弘晖瞪着她,很懊恼被人看作小孩子。

    砌玉正感慨着,被他算是默认的一瞪眼,不觉笑了出来,“可不是,连男女授受不亲都知道,我的爷确实不小了。”

    听出砌玉在调侃自己,弘晖微恼,不等她上床来,便将被子全部都裹走了。

    不过,他躺了没一会儿,就又把被子悄悄分了一半出去。

    砌玉低笑,拉了那一半的被子盖好,又为他掖好被角,也躺正了。

    弘晖很快睡熟,她伸手摸了摸袖中装了硫酸的小瓶子,又等了会儿,确定弘晖真睡熟,东菱在门口打盹,砌玉小心翼翼起了身。

    从窗口翻过去,找到那棵树,把药水倒在了埋了根部的土壤上。

    因是月圆夜,砌玉能很清楚地看见硫酸渗进土里,她甚至能听见什么东西被消化掉的声音。

    看有效果,她收好瓶子,又翻窗进去,这次躺下,她很快便睡着了。

    隔日,只听碰的一声,有什么倒下。砌玉被惊醒,接着整个府里都知道,锦绣苑里那棵种了三年的满枝红树根部腐烂,直接枯败倒地。

    一时间,府上议论纷纷,连刚下朝的四爷都被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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