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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调虎离山

    “本少爷不开玩笑。”楚忘朗声说,然后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几眼,见那一些太监都低眉顺眼地远远侍候着,赶忙压低声音,“我晚上一定得出去!”

    “啊?”

    楚忘嘶哑地咬牙切齿:“我要见老爹!”

    “啊?”

    楚忘忽然扯出慈祥和蔼的笑颜,不顾小忠手上油腻,一把攥住他的手,动情唤道:“小忠!”

    “啊!”小忠惊恐,急忙甩开。

    “今晚的事情,全指望你了!”

    小忠急忙摆手:“不成不成不成!”

    楚忘利诱:“事成之后,本少爷夜夜晚上喊宵夜,然后都给你吃。”

    小忠依旧摆手:“不成不成不成!您老早早被皇帝拖上床去,难不成在床上喊我要吃宵夜吗?就算喊来,又有我什么份?”

    楚忘一拍桌子,威逼怒喝:“楚小忠!信不信我让陛下阉了你!”

    小忠一缩身子,将油腻的手往衣摆上来回搓擦着,嗫嗫道:“有话好好说嘛……这是干嘛啊……好歹多年的主仆情分。”

    ……

    楚忘凑到他耳边,叽叽咕咕:“你就负责将青锋引来,让他在未央宫门口揍你,动静越大越好,把人都引出来,本公子好趁乱而逃。”

    小忠直了眼:“他好歹是禁宫统领,不会这么不知好歹地在未央殿,公然行凶吧?”

    楚忘急了:“你知不知道‘挑衅’这两个字怎么写?你不会激怒他啊?你刺激他啊!他不是见你一次就殴你一次吗?!”

    小忠为难地左右扭动着身体:“怎么挑衅啊?”

    楚忘一脸你真是傻逼的表情,然后清了一声嗓子:“哈哈哈,你这傻逼!你媳妇被我睡啦!帽子戴得舒坦否?哈哈哈!你真是孬——你干嘛扯我?”

    小忠斜着眼觑了觑不远处侍立的太监,对着自家主子低声道:“他们都看傻逼一样地看着你……”

    “……”

    夜已渐渐浓稠起来,雕甍飞瓦、复道走廊下已然悬挂起一只又一只的灯笼,将蒙蒙的皇宫照得犹如白昼。

    楚忘在寝宫中坐立难安,焦躁不已。

    殿门口有侍卫持戟肃然站立,仿佛石雕泥塑,岿然不动。

    他焦躁地跺到殿门口,探出头去——

    “哈哈哈!”有笑声遥遥传来,然后越来越近。

    “你这傻逼——”声音荡气回肠,拉得很远。

    “你媳妇被我睡啦!啊!少爷救命!救——啊!”

    楚忘浑身一抖,殿门口的侍卫也忍不住侧目,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声音已然变得尖锐嘶哑,跌跌撞撞地飘过来:“帽子戴得……舒坦否?哈!哈……啊!”

    楚忘撸起袖子,对着左右厉声说道:“俗话说得好,仆辱主死!我身为主子,怎能见死不救!”

    说罢便一甩乱发,冲将出去。

    身旁侍卫太监猝不及防,真让他跑了出去,连忙抬腿跟上。

    未央殿不远处,小忠已然被揍得趴下。

    他口鼻流血,遥遥对着楚忘伸出手,凄惨呼救:“少爷——救——”

    然后又一拳迎头揍下,将那句话硬生生揍断。

    楚忘见青锋骑在小忠身上,左一拳右一拳,揍得十分恣意潇洒,不由怒道:“还不给我上!竟敢动爷的人,简直活腻了!”

    那些侍卫皆是禁卫军,青锋是他们顶头上司,所以立时犹疑起来,踌躇着上前。

    楚忘已不管那么多,自己率先冲将过去。

    那些太监唯恐伤了自家主子,立马拉住楚忘,然后争先恐后地扑上去拉架。

    青锋身为禁军统领,自然身怀绝技,力大无穷,这架哪是这么好拉的?

    将那些扑上去的太监甩小鸡似的甩出去。

    楚忘在一旁嗷嗷吼着,替他们打气。

    侍卫们无法,也上去拉架,拉着拉着,便糊里糊涂地群殴了起来。

    片刻过后,青锋将所有人揍趴在地,甩甩拳头,心旷神怡地长舒了口气。

    小林子趴在地上咿咿呀呀叫唤半晌,忽的脸色突变:“公子呢?楚公子到哪去了?!”

    青锋疑惑道:“那小子刚才还在。”

    小林子摇摇晃晃爬了起来,不敢对着青锋找茬,于是柿子挑了个软的捏。

    他一把揪起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楚小忠,用力摇晃:“你家少爷呢?你家少爷呢?!他去哪儿了?!”

    小忠睁开血肿的眼,迷茫地回:“我怎么……知道。”

    小林子翘起兰花指,使劲戳着他的鼻尖:“都是你这个赖皮惹出的好事!要是公子出了什么事,看本座扒了你的皮!”

    小忠眯缝着血肿的眼,哼唧两声。

    小林子一甩袖袍,悲苦地拍打着自己的膝盖:“哎呦,这可如何是好?!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还赖在地上干嘛,还不赶快去找公子!哎呦,都给我仔细着你们的皮!”

    这厢混乱不堪,那厢楚忘已然贼头贼脑地摸到了西花厅。

    他顺着长长的走廊走着,喧闹的人声就在耳畔,身边有宫女太监来回穿梭,亦有达官贵人偶尔走动。

    楚忘锦衣华服,夹在里头倒也不起眼。

    他一下子便有了底气,伸手捋了捋乱发,整了下些微凌乱的衣衫,再掏出扇子,唰地一声打开——大摇大摆地走了起来。

    楚忘长了身颇好的皮囊,神气起来,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派头,贵气天成,很是好看。

    便有年轻的宫女,提着雪白的罗裙,偶尔对着楚忘含笑一瞥,脉脉含情地暗送秋波。

    楚忘便一时得意,立马俊目含情地乱抛媚眼,满脸跑起了眉毛。

    有三两宫女,见了楚忘那副轻佻的样子,便羞红了脸,提着裙罗,小鸟般从楚忘身旁扑棱棱飞过。

    楚忘心中得意,不由感慨,纵然身为佞幸三月,但自己对女人,依旧是魅力非凡啊!

    果然是天生风流难自弃!

    半晌终于想起了正事,立马收敛形容,忐忑而憧憬满怀地向着西花厅忘了过去。一眼就瞧见庭院正中身着薄纱妖娆歌舞的舞姬。

    楚忘强自按捺下心神,将目光艰难地从女人身上挪开,继续寻觅 ——这第二眼便瞧见了皇帝。

    皇帝穿着常服,坐在首座,高高在上。在煌煌灯火下,一脸威严雍容,喜怒难辨。

    这一眼骇得楚忘的心脏砰砰直跳,连忙藏身于廊柱下,半晌方敢继续探出头。

    路过的侍从莫名其妙地看着探头探脑的楚忘。

    楚忘尴尬,转身挪到偏僻一点的地方,隐在一丛灌木后,继续探头张望。

    终于看到了自家老爹。

    老爹坐的位置其实很显眼,就在皇帝右手下,一脸乐呵呵的笑颜。虽是笑脸,眼神却很憔悴,整张脸也黯淡着,并无神采。

    楚忘看了一眼便心酸难抑。

    那位置太荣耀也太显眼,皇帝左侧是定国候,右侧便是东莱王。

    想他楚家仅剩的权柄早被先皇削了干净,徒剩个光杆侯爷名号,明晃晃地埋淘人。不知道的人此刻以为定国候位高权重,知道的人便会笑指是卖儿求得的富贵荣华。

    楚忘看了老爹一眼,忍不住再看了一眼。

    有很多人向着老爹敬酒,一时热闹得胜过右侧的东莱王。而老爹扯着一脸僵笑,当真比哭还要难看。

    楚忘看着看着便红了眼。

    老爹……快来救救你的儿子……你的儿子……苦啊!

    他揪住灌木一丛枝叶,狠狠攥在手中,想要借以平息浑身颤抖。结果反倒带着整个树丛哆哆嗦嗦地颤了起来。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流着泪悲苦不已:你的儿子苦呐!苦死我啦!

    突然有人从背后猛袭而至,一把攥住楚忘手臂,惊喜地叫道:“总算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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