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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8第二十五章 荆棘玫瑰(上)

    庄卓嬅永远记得那个女人离开时的眼神,轻蔑,冷静,侮慢得让她本能地害怕。她记得她张扬的笑容,妖冶如同满池红莲,她招了招手,递上一个飞吻:

    “Madam,下回见咯!谢谢招待!”

    转身的瞬间,姿态曼妙,眉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挑衅。她理了理衣服,紧身的里衣被拽下几分,那朵张扬的纹身红玫瑰赫然入眼。

    荆棘,芒刺与丰收。

    刻在她的骨肉上。连着心脏跳动。

    她小心地用衣物把它藏好,眼底终于有柔光流动,那细微的动作,就像在轻轻抚摸着一个孩子。她那样珍爱它。

    原来姚美玲也有弱点。

    庄卓嬅一愣。这个狠毒的女人在那一瞬间分明温柔细腻,与她认识的夜总会老板娘完全判若两人。

    “不客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姚美玲那话分明是挑衅,她却不冷不热地接了下来:“下回有空再来玩儿!”

    她终于呛了一声。

    果然,姚美玲原本已经跨出警署的脚又迈了回来,转头看庄卓嬅,上上下下把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她明眸皓齿,妆容正艳,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哈哈,madam,下回再请我来,又拿不出所谓‘证据’,我可是要请律师告你们的哦!”一颦一笑,俱是味道,绝不多一分,也绝不少一分。

    庄卓嬅低头,自知理亏。

    姚美玲一看,心里很是满意。对于他们这样的“贼”来说,能把警察玩于鼓掌,不高兴了拿出来取笑一番,才是最大的乐趣。而今天这帮小警察,已经被她里里外外针对了个遍。

    她心情大好:“Madam,下回见咯!‘好市民’精神损失的赔偿单子,我会委托律师送到警署……”

    “你……”展越早已铁青了脸,但碍于本身警署理亏,又是没凭没据的,他也不好发作,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这一仗,姚美玲大获全胜。

    临走时,不忘献上飞吻。把几个年轻气盛的小警察气个半死。

    直到贼后离开时,庄卓嬅仍然在思考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她的背后,好似藏着一个秘密。她清冷的目光下,总有让人猜不透的心思。分明是那样冷硬的神色,娇俏的小动作下,一闪而过的温柔,却让人捕捉得分毫不差。

    庄卓嬅记得在做笔录的时候,她有些不耐烦地等在旁边,偶尔也会笑着假装催促:“阿sir,好了没啊?我们是生意人,一分时间一分金哪!”

    小警察不理她。她闲了一会儿又笑:“阿sir,到时候我写条子让你们警署赔偿啊,我们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得这样大!你只管留我,再过几个钟头,你们警署都要被我搬光了赔偿!”

    竟像是个爱开玩笑的女孩子。完全没有一点夜总会老板娘的狠毒与戾气。

    庄卓嬅正觉得好玩,细细观察她时,却见姚美玲摇晃起满手碎钻,用指头指着她,笑道:“怎么?Madam啊,没见过美人?”

    她到底阅历浅,差点撑不住,就要笑出来。

    姚美玲在她心底,就像谜团一样,令她困扰,却又不可自抑地想要去靠近她,剥析她。庄卓嬅对姚美玲最初的记忆是和同事们讨论案件八卦时,不经意提到的一个名字。——被贼王杜天宇掳掠到山上的人质,可怜的受害人,当时她只是一个女学生,在无良媒体的偏颇报道下,几度自杀。

    很可怜的身世。却在几年之后,以贼后的身份,横空出世。

    她见过姚美玲的狠绝,也见过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

    张扬如玫瑰,美丽如清莲。

    眼前的姚美玲好似也在想着心事,嘴角却仍不忘挂着笑容。她突然抬手,轻轻揉了揉头发,那头火红明艳的假发就被她揭了下来,她把它放在一旁,继续笑着百无聊赖地应对小警察的各种问题。

    庄卓嬅这才发现,原来她一直戴着假发!那么张扬明艳的火红,也只不过是伪装罢了。

    “看什么?”见她盯着自己,姚美玲笑着问道。她弹起手,满手的碎钻闪得人睁不开眼。

    “没什么,我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我心情好,或许可以给你解答。”

    “我只是在想,你那么漂亮,出入都是浓妆艳抹,唯一不配的是——”庄卓嬅胆子大得很:“不配的是……你总是穿一身的黑衣服,那么,化那么美的妆,又有什么用呢?”

    姚美玲脸色一变。

    “你可以不回答,反正,”庄卓嬅反应极快,“我也没指望你能告诉我。”

    激将法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姚美玲摆了摆手,眼睛里那抹温柔的神色又覆了上来:“因为,我老公喜欢我化这么漂亮的妆!”她叹了一口气,眼神瞬间降到冰点:“至于我为什么穿黑衣服……”她想了一下,终于说道:“因为,我现在是寡妇!寡妇!”

    庄卓嬅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问出来的是这样的结果。从姚美玲眼底流露的淡淡幸福的神色,不难看出,她和她口中的“老公”感情是相当好的,——而她的老公,却死了!

    整整一晚上,庄卓嬅都是心不在焉的,同事聚会的时候,没有少走神。她忘不了姚美玲临走时擦在她耳朵上说的那句话:

    “Madam,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条子了吧?他们——都该死!”

    她打了个寒颤。

    姚美玲一手捏着一支烟,招摇地从警署门口走过。尖细的高跟鞋踩在路上,发出笃笃的刺耳声响,她的眼角微抬,似有笑意。

    她轻松地吐了一口烟圈。

    这时王承已经追了上来,一直跟着她走到停在路边的车前,他弯腰给姚美玲开车门,自己谦卑地负手立在后面。

    姚美玲笑着,将烟头扔在地上,尖细的高跟鞋踩上去,狠狠碾了几下。然后,侧身闪进了车里。

    王承也跟了进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这时才敢说话:“Ling姐,严先生要见你……”

    只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她淡淡说道:“知道了。”

    “Ling姐,条子那边的事……”

    “搞定咯!”她轻松地打了个响指。见王承不再说话,姚美玲突然撇过头:“你不问?”

    “Ling姐一定有办法……”

    “条子……”她冷哼一声:“想跟我斗,还差着几年道行!”她系好安全带,猛踩了一下油门:“自不量力!我的消息,比他们还快,那包东西,早就变成面粉了……尿检?他有什么能耐能检出来?”

    车子擦着风呼啸而过。

    那朵冰冷的玫瑰,在风里招展。

    幸好有惊无险。

    心里,却还是不能平静。这个时候,严卫东来找她,究竟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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