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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6第六十六章·沉睡不醒痛吾心

    他出神地凝望着手心里的瓶子,眼里的柔情似悲又似痛。

    “小云……”将手里装着骨灰的瓶子贴近自己的胸口,他凄绝一唤,眼底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泪与痛。

    在漫天白雪中,他一袭黑衣迎霜独立,那么的寂寥,那么的落寞。

    雪舞飘扬,洒落肩头,为那一身凄怆的墨黑染上死一般的白霜。

    一只手,一把伞,一个人,掩下了他的孤独。

    “墨夜,下雪了,进屋罢。”

    墨夜慢慢地抬起眸,静静地凝望着身旁打着伞的温阳。

    温阳眼底满是说不出的悲痛。他长叹口气,动了动唇,良久,方问道:“你不怨么?”

    “怨甚?”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

    “怨那些害死他的人。他……”

    “你想说什么?”墨夜冷冰冰打断了温阳。

    温阳一滞,撇开眼道,“此事,他也有责任。”

    “与他无关。”

    “你……你不怨么?”

    “他是夫人。”墨夜回答得毫不迟疑。

    “可……”温阳启唇欲辩,却被墨夜打断了。

    “他醒了么?”

    温阳一怔,垂下眼睑,淡淡地道,“没有。”

    “第几天了?”墨夜抬起手,越过遮雪的伞,接下了片片雪花。

    “第八天了。”温阳默默地叹了口气。

    “是么?”手心的雪花冰冷凄寒。

    墨夜定定地望着它们,直待它们完全融化,融入心底,他才甩袖离去,徒留雪中那一抹孤寂的身影。

    “你不怨么?可是我怨啊,如果不是为了他,小云又怎么会死!”温阳朝着那消失在雪中的黑影大吼。

    “可是为什么……”一股忧伤涌上心头,泪滴滴滚落,碎在他的手心里,“为什么我越是怨他,越是……钦佩他。”

    可是,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只有那烈烈的寒风在雪中作响。

    从这一天起,墨夜褪下了黑裳,换上了白衣,单调朴素的白。

    他说,白,是云的色彩,也是——死亡的颜色。

    *****

    “孤影,八天了,为何你还不醒呢?”有力的五指轻柔地抚摸着床榻上沉睡之人的面容,楚云熙的话里满是料峭寒夜般的凄凉,“天亮了,该醒了。再不醒我便要吻你了。”

    他贴上那冷得没有温度的唇,渴望用火一般的热情去燃烧他。

    可是——

    那床榻上的红衣男子依旧静静地沉睡着,脸如雪般苍白,唇如冰般清冷,在无声地诉说着他无法回应的无奈。

    “为何你不回应我,你还要狠心的让我等多久。”

    楚云熙趴在了莫孤影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那刻在心底的名字。

    无声的泪滑落,滴落在他的睫毛上,濡湿了他紧闭的凤瞳。

    离出密道的那一天,至今已整整八日了。莫孤影从那天陷入沉睡伊始,便没有醒来。

    温阳说,许是他因经历太多痛楚,便在心底下意识地拒绝清醒。

    为此,楚云熙每天都在他耳边轻唤,将他们两人的故事一一诉说。

    可是,他依旧未曾醒来。

    八日前,在莫孤影沉睡的前一刻,他的暗卫甚一带人闯了进来,还带着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叶常风。

    原来甚一眼见天亮后莫孤影也未出来,心下担忧,便寻到机关欲开启进墓。可熟料,那机关竟无法打开!

    心急之下,他料到莫孤影必是出事了,便暗中调动人手,四处寻找出口。

    巳时刻,他瞧见叶常风从里头出来,而他身后并无莫孤影与小云的踪影。他当即下令,擒拿叶常风。

    叶常风武功不弱,他们废了好多功夫才擒下他。

    他咬口不答莫孤影发生何事,甚一他们只得带着叶常风闯进墓里,直至遇上楚云熙一行人。

    叶常风见到叶凭生的那一刻,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那时叶凭生看到亲儿的样子不对劲,也没多加细问。看到儿子安好,他便安心了。

    楚云熙从甚一口中听到了大致的情况,便下令将叶凭生父子两人软禁,待莫孤影情况安稳后再做打算。

    第二天,叶常风抵不住良心的谴责,找上了楚云熙。

    他跪倒在楚云熙与墨夜的面前,坦诚了他所做的一切。

    原来他无意中得知自己的亲父被人囚禁,而身边的这个“父亲”乃是他人假扮的。为了寻探亲父的下落,他四处暗中调查,岂知此事竟被假扮者知晓了。

    那假扮者言说叶凭生在他手中,并以叶凭生的性命做饵,命叶常风替他办事。

    叶常风迫不得已,为保亲父之命,只得昧着良心去帮他。

    叶常风告知楚云熙,楚云熙来到叶龙山庄的那一晚,他拦下他便是假扮者授意的。

    那假扮者让他试探楚云熙的武功,当时他权衡利弊,便应了。可他却没想到,那假扮者竟因此偷学了几招楚云熙的冰掌,借以杀人陷害楚云熙。

    事后他良心已受到深深的谴责,他已不愿再为替那人为恶。他便打算遁逃,隐居起来,再暗中寻人解救亲父。

    熟料几天前那假扮者找上了他,言说再替他办一件事,便放了他父亲,否则,便杀了其父。

    当时他来不及细想,便应了。而那人要他做的事,便是要他引莫孤影进莫府后山墓中的密室里,将莫孤影关起来。

    若莫孤影从密室里逃了出来,那便要他在莫孤影到达金库后,开启那巨石的机关,务必要杀死莫孤影。

    叶常风考虑再三,决定还是牺牲莫孤影的性命,来挽救亲父的。那时他一直躲在墓里的暗处,根本看不清叶凭生几人的面孔,他以为不过是些囚犯罢了。

    是以,他方酿下了大错。

    叶常风按下开启巨石机关的那一刻,他绝不会想到自己要救的父亲就在他们其中,也绝不会想到为了救他的父亲,莫孤影与小云做出了怎样的牺牲,一伤,和一死。

    他直接造成一桩悲剧,他的手早已布满血腥。

    他的良心深深地受到谴责,他除了跪倒在楚云熙与墨夜面前,任他们处置之外,便想不到更好的方式来忏悔。

    他的爹后来冲了进来,跪在楚云熙的面前,替他求情,言说要拿自己的命相抵。

    而楚云熙只是冷冷地回答,“你的命不值钱。至于你儿,本座交给墨夜处理。是杀是刮,由他处置。”

    那一天墨夜没有杀叶常风,他只是拔出手上的刀,一刀斩断了叶常风的右手!

    他毫无表情地道:“与其一刀杀死你让你快活,倒不如让你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

    那一天,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淋湿了那一对黯然离去的父子。

    从此以后,叶龙山庄逐渐没落,直至,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被人遗忘。

    到第三日时,莫孤影还是没有醒来,楚云熙开始狂躁了。

    他将暗七与暗九拖了出去,狠狠地鞭打一顿,责骂他们不好好守在莫孤影身边,而过来寻他。

    那时是甚一将狂暴的楚云熙拦下的。他说,比起暗七、暗九,他的罪责更大。若要罚,便罚他。

    楚云熙只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有答话。

    甚一眼见劝说毫无效果,继而又道,若是公子瞧见宫主责罚他们,他必会生气的。

    楚云熙听后,突然大声狂笑,“本座便是要他瞧见,要他生本座的气!”

    他狠狠地丢下了手里的鞭子,转身离去。

    “可是……为什么他不起来,生我气呢?”

    他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失落,背影是说不出的孤寂。

    打从孤影睡去后,他每天都会饮下一壶烈酒,而后在自己的身上刺上一剑。

    他说,只有这样的麻醉与疼痛,方能让他爱得更深。

    每逢夜里,抱着那个恬静地沉睡的人时,他心底是道不明的凄苦。

    没有回应的吻,没有回应的拥抱。

    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那人还活着。

    他睡得极不踏实,每隔半个时辰,他便会醒来,用手轻触那人的鼻尖,直到感觉到那微不可闻的呼吸时,他方心安的睡去。而半个时辰后他又会再度醒来,重复先前的动作。

    他好害怕,害怕那人就真的这么去了。

    这人世间若是没了莫孤影,他楚云熙一人该怎么过。

    第六天时,楼玉茗闻讯,带着叶雪空赶来了。

    当楼玉茗看到那沉睡不醒的苍白面容时,他的脸色唰地变了。

    他愤怒地揪起楚云熙的衣领,朝楚云熙大吼,“为何他会变成这样!”

    可楚云熙只是偏过头,垂眸不答。

    气愤之下,楼玉茗一拳朝楚云熙的脸上打了过去,力气之大,震得楚云熙后退了几步。

    楚云熙抬手抹了抹唇角的血色,眸里泛着冰冷的寒光。

    在叶雪空以为楚云熙要对楼玉茗不利,冲上前欲护着楼玉茗时,却听楚云熙冷冷地道,“你便只有这点力气么?”

    一句话,激得楼玉茗赫然大怒,他冲了上前,对着楚云熙又是几拳。

    从头到尾,楚云熙一声也不吭,只是任由楼玉茗发泄。

    楼玉茗知晓莫孤影会变成这样跟楚云熙没有干系,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揍眼前的这个男人。

    楼玉茗以为自己是恨楚云熙的,恨他在六年前丢下洛雪凰而离去,恨他六年后让莫孤影孤身涉险以致生死一线。

    可是,当楼玉茗停下殴打的动作,听到楚云熙所说的话后,他方知晓,他不是恨他,他只是嫉妒他。

    楚云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够,还不够痛,还远比不上孤影的痛。”

    一瞬间,楼玉茗眼底泛起了湿意。

    是的,他不是恨他,而是嫉妒他。

    嫉妒他对孤影的爱,那么的深,那么的切,远远超越了从前的自己。

    他是王,却任由他殴打,而不还手。

    他默默地承受了每一拳,每一份痛,因为,他自己也在内心深处深深地自责。

    他渴望着,靠外表的疼痛,来弥补内心的伤。

    楼玉茗默默地带着叶雪空离开了,他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也没有再看莫孤影一眼。

    因为,那是他们的世界,他已无法插足。

    莫孤影,只有在那个男人的怀里,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那几日,白道各门各派的掌门都陆续前来探望莫孤影,都默默地为他祝福着。

    后来莫奉青知晓真相后,也回到了莫府,与他的娘亲华采英一同照料着莫孤影。

    可是——

    第十天了,莫孤影仍在沉睡着。

    因为沉睡的缘故,他每天只能靠流质食物来维持生命。

    可他的身子因为内力枯竭和伤重的缘故,早已亏空得厉害。如今连食物的营养都无法摄取,这对体弱的他来说,是在变相的宣告着死亡。

    楚云熙已经心生绝望了,他不再饮酒,不再自残。

    因为他知道,不论他怎样损害自己身体,那个人也不会起来阻止他,责骂他。

    那一天,他独自一人跑到了墓里,静静地守在莫孤影站起来的那扇门前,定定地望着那滩已经凝固的血液出神。

    第二天一早,他一脸哀戚地走出了墓,告诉了众人他所做的决定——他要带莫孤影回行云宫。

    他说,莫孤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魂,他便是死,也得埋进他楚家的墓里!

    他们没日没夜地驾马狂奔,终于在莫孤影沉睡的第二十天,赶到了苍茫山。

    此时莫孤影的呼吸已经相当微弱了,他每日仅是靠楚云熙传的内力支撑着这透支的身子。

    温阳说除非莫孤影能醒来,不然便没有生的希望了。

    楚云熙苦涩地一笑,抱起莫孤影朝山顶走去。

    此时天还未亮,苍茫山上乱雪飞扬。

    雪花沾上他们的衣襟,为他们孤寂的身影染上一层悲伤的颜色。

    楚云熙便这么抱着轻盈的莫孤影,一步一步地朝山顶走去。

    “孤影,你可知,你我第一次相遇时,那个淡定从容的你便已倾倒了眼高于顶的楚云熙。”

    “孤影,我很久没吃桂花糕了。待你醒后,我们一块吃可好?”

    “孤影,天快亮了,我带你去看看苍茫山的朝阳罢,你一定会喜欢上的。”

    楚云熙一路往山顶走去,一路跟着怀里的人说话,静静地聆听着自己的声音在雪中飘扬。

    “为何,你不回应我呢?哪怕点个头,也好啊。”

    那一抹天际的朝阳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当楚云熙到达山顶时,朝阳的红,正映着落雪的白,无边无尽的光芒绚烂了天地。

    “孤影,快看,朝阳升起了!”楚云熙欣喜地大喊。

    可——

    低头的瞬间,兴奋的声音瞬间哽咽。

    那个人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没有回应。

    也许,永远也不会有回应了。

    漫天落雪,乱了红尘,断了心弦。

    脑中情丝瞬间断弦,他跪倒在地,紧搂着他纤细的腰肢,失声痛哭。

    “孤影——孤影——”

    他滚烫而绝望的泪倾落而下,溅染在怀中人苍白的脸上,滴落在他的眼眸里。

    一瞬间,怀里人失了呼吸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一下。

    “云……熙……”

    惊愕抬眸,怀里人淡淡的笑,如春风轻拂,融化了天上飘雪,融化了他死去的心。

    他握着他冰冷的手,痴痴地望。

    他摸着他泪痕的脸,柔柔地笑。

    他笑着说:“我回来了……”

    我从生死轮回道上走了一遭,方了悟,若世间没有了莫孤影,楚云熙一人该有多落寞。

    所以,我回来了,回来陪你看行云宫的朝阳,陪你看世间风景,陪你赏天地繁华。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虐么?不管虐不虐你们,先虐到我了。。。

    传说,下章开荤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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