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这个寒假我过得浑浑噩噩。我后悔了,在看到他的短信时我已经后悔了，我不该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他找了我一天该是多着急，多难过，想到这里我就心疼。
我等着他的电话,我想即使去了再遥远的地方，他总会打电话给我的。但是没有，我一直没有等到他的电话。
晚上我躲在被窝里悄悄流泪。我不接电话伤了他的心，他是不是讨厌我了；还是他想惩罚我的任性，让我也明白他当时的心情,但白岂不是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是惩罚,这么多天没有电话，也罚够了；还是，他见到了Kathy，就……忘了我。
大年夜的早上，妈妈说：“你们班主任让我去找她一次。真是的，这个时候叫家长去，不就是等着送礼么，我去买个大礼包。”
我充耳不闻地看着手机，我每天的生活主题就是看着手机。
妈妈回来的时候手上拎着礼包，她安静地敲开我的房间。坐到我床上，轻轻地抱着我，说：“侠侠，妈妈该怎么办呢？”
她的异常终于把我从冥想中拉出来了。我疑惑地说：“怎么了？老师说什么了？”
她搂着我说：“侠侠啊，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人人都会遭遇很多苦难。很多眼前看来过不去的关，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会淡去。只是当下的痛苦，无人能够替代。妈妈好想替你来承受，但是妈妈不能啊。”她的眼泪流了下来，“你要坚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爸爸妈妈永远是最爱你的，千万不能忘记。”
我震惊地看着她，心里有个黑洞逐渐在将我吞没。
“侠侠，白岂死了。在波多黎各潜水的时候出了意外。”
我醒来的时候天花板的白炽灯亮得灼眼。多可怕的一个梦啊，我居然梦到白岂死了。他只是没有打电话给我而已，他在生我的气，所以没有打电话。幸好，幸好只是个梦。我转过脸，看到白色的墙和病床。
妈妈扑过来，搂着我哭道：“侠侠，你不要吓妈妈，妈妈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坚强。”
我的脑子慢吞吞地转着，始终无法把面前的画面联系起来。我说：“发生什么了？我在哪里？”声音又哑又微弱，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方侠，”一张脸出现在我面前，居然是霍郁，他面色苍白，光滑的下巴居然有着青色的胡茬。“你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爸爸正进门，匆忙放下热水瓶，冲到床前：“侠侠，侠侠。”
我隐隐觉得心底有个小口子，正在慢慢撕开，疼得我喘不过气来。不会的，只是做梦，只是做梦。那个人说过叫我等他，过了年他就会回来。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我相信他，不管他说不说那句我爱你，我都爱他，相信他。
我握着衣领，手抖得厉害。我闭上眼睛，再睁开。醒过来！醒过来！一觉醒来我会发现这只不过我在音乐教室打了个盹，他在钢琴前温柔地对我笑，唤我的名字。
“方侠！”是谁在喊我的名字，那人抓着我的肩膀，抓得我好疼。
“哭出来！”那人命令道。
我摇着头，我不哭，我为什么要哭。他不久就要回来了，我有什么理由要哭。
那人突然把我的头揽在胸前，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悲伤，他说：“方侠，白岂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僵硬着，漫长的瞬间后，疯狂地想推开他。但他把我抱得紧紧的，半分动摇不得。
泪水像泄洪般奔涌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哭。为什么一定要我承认。白岂死了，我的白衣少年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会对我笑，再也不会叫我“侠侠”，再也没有长大的机会。我……等不到他了。
那段日子，我已经忘了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所有的印象就是我蜷在自己的床上，盖着被子，一直蜷着。妈妈和爸爸怕吵我，总是轻手轻脚地走动。春节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更显得整个房间安静地像坟墓。
妈妈有时候会敲我的门，小心翼翼轻声问：“小郁来看你，你想见见他吗？”
等不到回答，门外又没了声音。
直到有一天，门铃大作。响了很久都没人开门，门铃变成了敲门声。
我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攀着墙走过去。一直不下床，我的脚有点发软。门外的邮递员拿着拿着一个EMS的包裹。我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冲上去夺过包裹。
心脏就像突然被捏住一下。是白岂的字！是波多黎各寄来的！他没死！他没死！
我急着想撕开包装，但手抖得厉害，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最后我拿了把剪刀小心地剪开。
小小的盒子里躺着两条编织手机链，分别坠着字母BF，还有一张卡片。
侠侠：
新年快乐！
这个包裹寄到你手里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回来了。也许我们会一起拆开它，挂上彼此的手机。
才给你发了邮件，就想寄份礼物给你。这是我跟着当地人编了两小时才编好的，很丑，不过你也得挂起来。^_^
落款的时间是他离开的第二天。
我拿着包裹，关上房门，打开电脑。
侠侠：
我现在在波多黎各的巴伦纳斯海滩，远处是加勒比蔚蓝的海，红色的礁。但是我的心情却很复杂，只不过才到了三个小时，我已经开始想你，好想你。我想打电话给你，但现在的你应该正在半夜吧。我都说了要回来告诉你一切，却迫不及待地想现在就告诉你。
侠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天我在灵隐寺扔了十几个硬币才扔中了一个，却被你一个硬币就打掉了。我告诉你我只是扔着玩，没有许愿。我说谎了，我有许愿，那时的我正为了Kathy离开我而痛苦，我许的愿就是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我6岁的时候随着父母来到英国，因为我的哥哥是钢琴天才，父母怕埋没了他的才华，就带着我们背景离乡。在陌生环境里，我不会说英语，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异于我们的小孩。我害怕惶恐，但我的父母为了哥哥的特殊才能耗尽了精力，于是我努力做到更听话，更懂事，用这样的方式来赢得父母的关注。就在那时，我在儿童钢琴班里认识了Kathy，一个和我一样的中国小孩。13岁生日那天，我吻了她，我们成了恋人。
高一的时候，父母离婚了。我和哥哥像两份财产等着被分割。妈妈选了哥哥，其实爸爸也想选哥哥，但他因为工作关系要回到中国，为了哥哥的前途，他带走了我。我对英国没有留恋，我唯一的留恋的就是Kathy，我告诉她，等我三年，大学时，我会考回英国，和她在一起。
就在那天，她告诉我，她爱上了仅见过三次面的，我的哥哥。
我随着父亲来到中国，独自一人逛杭州。那枚硬币被打掉的时候，我想，我和她的缘份是真的断了。我还不知道，那是我们缘份的开始。
侠侠，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你。我只知道我舍不得你为难，我喜欢和你一起吃饭，一起放学回家。你第一次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很惊讶，我惊讶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我和Kathy相识十年，分手才半年多，为什么我会这么快就对另一个女孩心动。是空虚，是意外，还是替代，我分不清，我不敢迈出这步，怕伤害了你。但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总想靠近你，看你的笑容。
那年暑假，越到临行，我越舍不得离开，我想自私一下，不管怎么样，先试试看吧，但你拒绝了我。当时我的心沉了下去，说不出的难过。直到你爸爸的事，我看到你脆弱的样子，只想替你承受这一切。那一刻，我确定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方侠，不是为了别的。
Kathy和我哥哥相恋后，处得并不好。哥哥是个天才，他的生命只在于音乐，对于凡尘俗世，他不懂。Kathy开始给我打电话，抱怨和倾诉。我知道她在英国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朋友，我能体会她的孤寂，所以我不忍拒听。也正是这时，我发现和她打电话时我不再心跳，不再悸动。我知道她已经完全从我的生命里过去了。
侠侠，那天晚上我其实不理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直到我在飞机上看着手机才明白。你误会了，那个K.K不是我和Kathy，是妈妈在我临行前贴的，Ken.Kiros，我和哥哥。当我发现这个误会时，我真想从飞机上下来，奔过来告诉你真相。侠侠，我能想像你有多难过。你这个傻姑娘，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问我呢？
是我不好，我说你傻，我又何尝不是。你问我爱你吗时，我明明想说的，但我觉得第一次说我爱你应该是更美好的气氛，让你终身难忘，而不是这样的僵持中。我的犹豫又伤了你的心。对不起，对不起，说多少对不起都不能表达我的心情。我真傻，既然真的相爱，说那三个字又何必在乎什么场合。
侠侠，不要介意我的过去。和Kathy的十年我无法改变，但是我们有着更多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生命的终点。
我爱你。方侠，我爱你。
等我回来，我每天都在你耳边说。
我爱你。
白岂
2006.1.25于多波黎各
我等着他的电话,我想即使去了再遥远的地方，他总会打电话给我的。但是没有，我一直没有等到他的电话。
晚上我躲在被窝里悄悄流泪。我不接电话伤了他的心，他是不是讨厌我了；还是他想惩罚我的任性，让我也明白他当时的心情,但白岂不是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是惩罚,这么多天没有电话，也罚够了；还是，他见到了Kathy，就……忘了我。
大年夜的早上，妈妈说：“你们班主任让我去找她一次。真是的，这个时候叫家长去，不就是等着送礼么，我去买个大礼包。”
我充耳不闻地看着手机，我每天的生活主题就是看着手机。
妈妈回来的时候手上拎着礼包，她安静地敲开我的房间。坐到我床上，轻轻地抱着我，说：“侠侠，妈妈该怎么办呢？”
她的异常终于把我从冥想中拉出来了。我疑惑地说：“怎么了？老师说什么了？”
她搂着我说：“侠侠啊，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人人都会遭遇很多苦难。很多眼前看来过不去的关，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会淡去。只是当下的痛苦，无人能够替代。妈妈好想替你来承受，但是妈妈不能啊。”她的眼泪流了下来，“你要坚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爸爸妈妈永远是最爱你的，千万不能忘记。”
我震惊地看着她，心里有个黑洞逐渐在将我吞没。
“侠侠，白岂死了。在波多黎各潜水的时候出了意外。”
我醒来的时候天花板的白炽灯亮得灼眼。多可怕的一个梦啊，我居然梦到白岂死了。他只是没有打电话给我而已，他在生我的气，所以没有打电话。幸好，幸好只是个梦。我转过脸，看到白色的墙和病床。
妈妈扑过来，搂着我哭道：“侠侠，你不要吓妈妈，妈妈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坚强。”
我的脑子慢吞吞地转着，始终无法把面前的画面联系起来。我说：“发生什么了？我在哪里？”声音又哑又微弱，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方侠，”一张脸出现在我面前，居然是霍郁，他面色苍白，光滑的下巴居然有着青色的胡茬。“你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爸爸正进门，匆忙放下热水瓶，冲到床前：“侠侠，侠侠。”
我隐隐觉得心底有个小口子，正在慢慢撕开，疼得我喘不过气来。不会的，只是做梦，只是做梦。那个人说过叫我等他，过了年他就会回来。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我相信他，不管他说不说那句我爱你，我都爱他，相信他。
我握着衣领，手抖得厉害。我闭上眼睛，再睁开。醒过来！醒过来！一觉醒来我会发现这只不过我在音乐教室打了个盹，他在钢琴前温柔地对我笑，唤我的名字。
“方侠！”是谁在喊我的名字，那人抓着我的肩膀，抓得我好疼。
“哭出来！”那人命令道。
我摇着头，我不哭，我为什么要哭。他不久就要回来了，我有什么理由要哭。
那人突然把我的头揽在胸前，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悲伤，他说：“方侠，白岂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僵硬着，漫长的瞬间后，疯狂地想推开他。但他把我抱得紧紧的，半分动摇不得。
泪水像泄洪般奔涌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哭。为什么一定要我承认。白岂死了，我的白衣少年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会对我笑，再也不会叫我“侠侠”，再也没有长大的机会。我……等不到他了。
那段日子，我已经忘了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所有的印象就是我蜷在自己的床上，盖着被子，一直蜷着。妈妈和爸爸怕吵我，总是轻手轻脚地走动。春节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更显得整个房间安静地像坟墓。
妈妈有时候会敲我的门，小心翼翼轻声问：“小郁来看你，你想见见他吗？”
等不到回答，门外又没了声音。
直到有一天，门铃大作。响了很久都没人开门，门铃变成了敲门声。
我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攀着墙走过去。一直不下床，我的脚有点发软。门外的邮递员拿着拿着一个EMS的包裹。我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冲上去夺过包裹。
心脏就像突然被捏住一下。是白岂的字！是波多黎各寄来的！他没死！他没死！
我急着想撕开包装，但手抖得厉害，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最后我拿了把剪刀小心地剪开。
小小的盒子里躺着两条编织手机链，分别坠着字母BF，还有一张卡片。
侠侠：
新年快乐！
这个包裹寄到你手里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回来了。也许我们会一起拆开它，挂上彼此的手机。
才给你发了邮件，就想寄份礼物给你。这是我跟着当地人编了两小时才编好的，很丑，不过你也得挂起来。^_^
落款的时间是他离开的第二天。
我拿着包裹，关上房门，打开电脑。
侠侠：
我现在在波多黎各的巴伦纳斯海滩，远处是加勒比蔚蓝的海，红色的礁。但是我的心情却很复杂，只不过才到了三个小时，我已经开始想你，好想你。我想打电话给你，但现在的你应该正在半夜吧。我都说了要回来告诉你一切，却迫不及待地想现在就告诉你。
侠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天我在灵隐寺扔了十几个硬币才扔中了一个，却被你一个硬币就打掉了。我告诉你我只是扔着玩，没有许愿。我说谎了，我有许愿，那时的我正为了Kathy离开我而痛苦，我许的愿就是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我6岁的时候随着父母来到英国，因为我的哥哥是钢琴天才，父母怕埋没了他的才华，就带着我们背景离乡。在陌生环境里，我不会说英语，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异于我们的小孩。我害怕惶恐，但我的父母为了哥哥的特殊才能耗尽了精力，于是我努力做到更听话，更懂事，用这样的方式来赢得父母的关注。就在那时，我在儿童钢琴班里认识了Kathy，一个和我一样的中国小孩。13岁生日那天，我吻了她，我们成了恋人。
高一的时候，父母离婚了。我和哥哥像两份财产等着被分割。妈妈选了哥哥，其实爸爸也想选哥哥，但他因为工作关系要回到中国，为了哥哥的前途，他带走了我。我对英国没有留恋，我唯一的留恋的就是Kathy，我告诉她，等我三年，大学时，我会考回英国，和她在一起。
就在那天，她告诉我，她爱上了仅见过三次面的，我的哥哥。
我随着父亲来到中国，独自一人逛杭州。那枚硬币被打掉的时候，我想，我和她的缘份是真的断了。我还不知道，那是我们缘份的开始。
侠侠，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你。我只知道我舍不得你为难，我喜欢和你一起吃饭，一起放学回家。你第一次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很惊讶，我惊讶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我和Kathy相识十年，分手才半年多，为什么我会这么快就对另一个女孩心动。是空虚，是意外，还是替代，我分不清，我不敢迈出这步，怕伤害了你。但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总想靠近你，看你的笑容。
那年暑假，越到临行，我越舍不得离开，我想自私一下，不管怎么样，先试试看吧，但你拒绝了我。当时我的心沉了下去，说不出的难过。直到你爸爸的事，我看到你脆弱的样子，只想替你承受这一切。那一刻，我确定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方侠，不是为了别的。
Kathy和我哥哥相恋后，处得并不好。哥哥是个天才，他的生命只在于音乐，对于凡尘俗世，他不懂。Kathy开始给我打电话，抱怨和倾诉。我知道她在英国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朋友，我能体会她的孤寂，所以我不忍拒听。也正是这时，我发现和她打电话时我不再心跳，不再悸动。我知道她已经完全从我的生命里过去了。
侠侠，那天晚上我其实不理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直到我在飞机上看着手机才明白。你误会了，那个K.K不是我和Kathy，是妈妈在我临行前贴的，Ken.Kiros，我和哥哥。当我发现这个误会时，我真想从飞机上下来，奔过来告诉你真相。侠侠，我能想像你有多难过。你这个傻姑娘，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问我呢？
是我不好，我说你傻，我又何尝不是。你问我爱你吗时，我明明想说的，但我觉得第一次说我爱你应该是更美好的气氛，让你终身难忘，而不是这样的僵持中。我的犹豫又伤了你的心。对不起，对不起，说多少对不起都不能表达我的心情。我真傻，既然真的相爱，说那三个字又何必在乎什么场合。
侠侠，不要介意我的过去。和Kathy的十年我无法改变，但是我们有着更多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生命的终点。
我爱你。方侠，我爱你。
等我回来，我每天都在你耳边说。
我爱你。
白岂
2006.1.25于多波黎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