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会面
第八章
骆译递给对面的男人一张纸巾，是他办公桌上的那袋抽纸。准确的说，那也不是他的办公桌，而是他的老师——叶濛恬的。
可是，老师这几天总是匆匆忙忙，那么样工作认真的一个人，心思却好像不在工作上。
老师考了考他一些基本的知识，便通知他让他下午去接待那位姓许的当事人。
他知道这个人。他记得这个人。
那一次他坐在老师办公室的角落里，听着老师接待过他。
那是一个将近50岁的男人，一点气质，几许沧桑。
他有像许多中年事业成功的男人一样的强势优越，也有如同许多普通父亲一样的焦急无奈。
他叫许栩东，曾在年轻时与妻子离婚后，将儿子送入孤儿院。现在悔悟，却发现儿子的户口已归属他人。他想将儿子要回来，这也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骆译看着男人接过纸巾，却没有去擦潮湿的眼眶。
“说实话，我觉得，您这个案子非常难赢。”骆译说。
许栩东摇头，“我知道，可是一定要赢，您给想想办法。他是我儿子！”
“证据太少了。有利的证据，太少。”骆译说的是实话。
“叶律师已经接了这个案子，你们得想办法。”许栩东的话有点不自觉地强势。
骆译并不喜欢这样说话的人，于是，他问出了他这几日的困惑，“您当初为什么要将他送到孤儿院呢？”
那也是他隐隐不满的原因。他始终不能理解，怎么会有父亲，好端端的将儿子送到孤儿院。那么狠心，那么残忍，那样绝情。
“这和这个案子有关吗？”许栩东问。
“当然。希望您能配合我们。”骆译回答。
许栩东似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低头，像是认真思考权衡了一下，而后才道，“一时糊涂。你不知道，我也有我的难处，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骆译看着这个男人，他还不能特别自如地掌控大局，可是，大学四年的教育还是让他懂得尽量把工作和私人好恶区分开来。“那你能出示证明您难处的证据吗？”
男人又想了想，似乎心情变得很不好，“什么样的才算证明难处？”
骆译回答，“可以表明您当时那样做，是迫于无奈的东西。”
许栩东开始有些烦躁，“你能举几个例子吗？需要什么样的？”
骆译禁不住反问，“这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您当时有什么难处您不是该最清楚么？”其实骆译很想说，如果需要，你还打算伪造一些证据吗？！
许栩东抬头，看了骆译一眼。这个男孩子年纪轻轻，说话怎么这么没规矩。
骆译看到许栩东的神色，也知道自己话说得太不得体了，于是他说，“这个证据在庭审时会对您有利的。如果您有，希望您能提供给我们。”
许栩东沉默许久，没说话。
骆译引导他，“或者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也许有您没有意识到的，有用的东西。”
许栩东问，“如果是一份经济困难的证明，或者是一份记录当时心情的日记呢？”
骆译点头，“当然可以。方便的话你拿来给我看一下。”
许栩东表示同意。
“那您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他呢？”骆译继续问。
“他是我儿子！我当然能来找他。我为什么现在来找他，我再不找他，他就做了人家儿子了！”许栩东的情绪有些激动。
“你先冷静一下，不然我们没法沟通。”骆译害怕这个男人生气的样子，不知为什么。
他决定换个方式，“您这个事情，不论是情感还是道德，都不占什么优势。要想赢，就只能抓关键点。我想，关键在于这几个方面。一个是，您放弃时不得已的原因；二是，您现在才来找的原因；三是，您现在的能力；四是，您儿子现在的意愿。可是，如果我们不能如实地交流，我了解不到您具体的情况，又怎么帮您呢？”
许栩东想了一下，点点头。“你问。”
“您儿子，现在户口落在别人家？”骆译想，或许不能太过武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是未来的律师，判定一个人要谨慎。可是，心理上……
许栩东这次似乎配合了许多，“对。他叫许宁，我给起的名字。现在篮球打得不错，在职业队。”
骆译想了想，“我只听过许孑一。”
许栩东轻声说，“就是他。”
骆译这次是真的不淡定了。“Z中的队长兼篮球明星！后来毕业后去了职业队的……许孑一！”
许栩东只是点头，面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神色。
骆译是个年轻朝气的男孩子，大多数男孩子都会打打篮球，他也不例外。骆译和许孑一年纪差不多大，那可是他大学时代的偶像！响当当的风云人物！
骆译这才想起，他原来听说过这个许孑一是由他的篮球教练一手带大的，不仅指导篮球，而且抚养他，相当于半个监护人。
这半个监护人，怎么就成了许孑一的户主；而面前这个人，竟然是想要回许孑一的他的生父！
叶濛恬推开自家的门，将一串钥匙扔到面前的桌子上，对坐在桌前的那个女孩儿说，“你的钥匙，就这儿对面。我给你租下来了。”
泝岚从桌前站起来，低下了头。
“你现在没地方住，我这边就两间房，又有男生，你就住那里吧。”叶濛恬的话像是宽慰的解释，却又不容置疑。
泝岚闪着湖蓝色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那把钥匙，终于拿过来，握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大的是外面门的，小的是里面房间的。你看好了，丢了可没有。”
泝岚抿了抿嘴唇，很好看，“我知道了，姐。”
叶濛恬在心里呼出一口气。这几天跑来跑去，总算给这大胆的孩子租到了这么个房子，价格不高，距离自己也不算远。
自己就这么个两室的房子，当初骆译来到事务所的时候，就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外地大学生，无处落脚。事务所那种地方，是没办法包食宿的，那孩子也是为这个生活的着落而手忙脚乱。叶濛恬心里喜欢这个男孩的性格，也就让出一间房子，让他住了进来，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这几个月相处的不错，骆译住在自己家里，凡事也就更方便教他。那孩子虽然呆了一点，也因为跟着自己担惊受怕吃了点苦，可到底是个正直肯努力的孩子，叶濛恬现在没有理由让他搬走，她也不想这么做。
可是，这个叫泝岚的孩子……骆译这么难找到住处，她居然就轻易把房子卖了！还乖乖把卖房的证明给自己看！她真是气死、气结、无语、凝噎！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她扫地出门，让她流落街头吧！可老这么让她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也不是回事，毕竟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行吧，现在，问题总算解决了，那孩子也接了钥匙。叶濛恬必须得好好舒口气！
“姐？”泝岚的声音将叶濛恬拉回现实。
“恩？”
“姐，我还能来这里吗？”
泝岚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带着希冀，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叶濛恬也不忍拒绝。
于是，叶濛恬想了一下，又扔给泝岚一串钥匙，“这是我的，先收着吧，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我。”
泝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几日萎靡的情绪也一扫而光，年轻细嫩的脸庞焕发着勃勃生机和动人光彩。
“姐！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机会，谢谢你收留我，谢谢你接受我！我会努力的！”泝岚一连串地道谢。
叶濛恬看她一眼，自己坐下。“我也没收留你，你得住到对面去。”
“我知道，我知道，姐。你没赶走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我能理解，我真的理解。”然后，泝岚不知在想什么，又加上一句，“姐我自己付房租吧。”
“那倒不用。”叶濛恬看她一眼，转而面向她，眼神凌厉，“不过，你要是再这么不管不顾给我演这么一出，我就扒了你皮扔出去！”
泝岚禁不住一抖，“姐，我不敢了。你要是生气，这次……”
泝岚紧了紧嘴唇，向着叶濛恬的方向走了几步，鼓足勇气下定决定的样子好像这是比她买了房子只身前来更需要勇气的事情，她垂着眼睛，却终于抬起眸子看着叶濛恬。“姐，请你罚我。”
叶濛恬斜着眼睛看她，“我说过会放过你吗？”
泝岚又是一抖，面上却有一丝欣喜。
她赌赢了。
曾经，她赌输过。她有预感她会输，因为对方从来无情。可是当初太期待。
现在，她终于赢了。因为另一个人。这个人面冷，可是心热。她会不忍心自己流落街头，她会一边气自己一边为自己找房子，她会给自己机会得到爱。
泝岚知道，她这次，爱对人了，选对人了。
曾经怎样的狼狈和难过，都会过去。
依偎在叶濛恬身边，还唤她姐姐，不论艰辛，或者没有张扬的幸福，可是，会有一点温暖，让她可以希冀。
骆译递给对面的男人一张纸巾，是他办公桌上的那袋抽纸。准确的说，那也不是他的办公桌，而是他的老师——叶濛恬的。
可是，老师这几天总是匆匆忙忙，那么样工作认真的一个人，心思却好像不在工作上。
老师考了考他一些基本的知识，便通知他让他下午去接待那位姓许的当事人。
他知道这个人。他记得这个人。
那一次他坐在老师办公室的角落里，听着老师接待过他。
那是一个将近50岁的男人，一点气质，几许沧桑。
他有像许多中年事业成功的男人一样的强势优越，也有如同许多普通父亲一样的焦急无奈。
他叫许栩东，曾在年轻时与妻子离婚后，将儿子送入孤儿院。现在悔悟，却发现儿子的户口已归属他人。他想将儿子要回来，这也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骆译看着男人接过纸巾，却没有去擦潮湿的眼眶。
“说实话，我觉得，您这个案子非常难赢。”骆译说。
许栩东摇头，“我知道，可是一定要赢，您给想想办法。他是我儿子！”
“证据太少了。有利的证据，太少。”骆译说的是实话。
“叶律师已经接了这个案子，你们得想办法。”许栩东的话有点不自觉地强势。
骆译并不喜欢这样说话的人，于是，他问出了他这几日的困惑，“您当初为什么要将他送到孤儿院呢？”
那也是他隐隐不满的原因。他始终不能理解，怎么会有父亲，好端端的将儿子送到孤儿院。那么狠心，那么残忍，那样绝情。
“这和这个案子有关吗？”许栩东问。
“当然。希望您能配合我们。”骆译回答。
许栩东似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低头，像是认真思考权衡了一下，而后才道，“一时糊涂。你不知道，我也有我的难处，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骆译看着这个男人，他还不能特别自如地掌控大局，可是，大学四年的教育还是让他懂得尽量把工作和私人好恶区分开来。“那你能出示证明您难处的证据吗？”
男人又想了想，似乎心情变得很不好，“什么样的才算证明难处？”
骆译回答，“可以表明您当时那样做，是迫于无奈的东西。”
许栩东开始有些烦躁，“你能举几个例子吗？需要什么样的？”
骆译禁不住反问，“这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您当时有什么难处您不是该最清楚么？”其实骆译很想说，如果需要，你还打算伪造一些证据吗？！
许栩东抬头，看了骆译一眼。这个男孩子年纪轻轻，说话怎么这么没规矩。
骆译看到许栩东的神色，也知道自己话说得太不得体了，于是他说，“这个证据在庭审时会对您有利的。如果您有，希望您能提供给我们。”
许栩东沉默许久，没说话。
骆译引导他，“或者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也许有您没有意识到的，有用的东西。”
许栩东问，“如果是一份经济困难的证明，或者是一份记录当时心情的日记呢？”
骆译点头，“当然可以。方便的话你拿来给我看一下。”
许栩东表示同意。
“那您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他呢？”骆译继续问。
“他是我儿子！我当然能来找他。我为什么现在来找他，我再不找他，他就做了人家儿子了！”许栩东的情绪有些激动。
“你先冷静一下，不然我们没法沟通。”骆译害怕这个男人生气的样子，不知为什么。
他决定换个方式，“您这个事情，不论是情感还是道德，都不占什么优势。要想赢，就只能抓关键点。我想，关键在于这几个方面。一个是，您放弃时不得已的原因；二是，您现在才来找的原因；三是，您现在的能力；四是，您儿子现在的意愿。可是，如果我们不能如实地交流，我了解不到您具体的情况，又怎么帮您呢？”
许栩东想了一下，点点头。“你问。”
“您儿子，现在户口落在别人家？”骆译想，或许不能太过武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是未来的律师，判定一个人要谨慎。可是，心理上……
许栩东这次似乎配合了许多，“对。他叫许宁，我给起的名字。现在篮球打得不错，在职业队。”
骆译想了想，“我只听过许孑一。”
许栩东轻声说，“就是他。”
骆译这次是真的不淡定了。“Z中的队长兼篮球明星！后来毕业后去了职业队的……许孑一！”
许栩东只是点头，面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神色。
骆译是个年轻朝气的男孩子，大多数男孩子都会打打篮球，他也不例外。骆译和许孑一年纪差不多大，那可是他大学时代的偶像！响当当的风云人物！
骆译这才想起，他原来听说过这个许孑一是由他的篮球教练一手带大的，不仅指导篮球，而且抚养他，相当于半个监护人。
这半个监护人，怎么就成了许孑一的户主；而面前这个人，竟然是想要回许孑一的他的生父！
叶濛恬推开自家的门，将一串钥匙扔到面前的桌子上，对坐在桌前的那个女孩儿说，“你的钥匙，就这儿对面。我给你租下来了。”
泝岚从桌前站起来，低下了头。
“你现在没地方住，我这边就两间房，又有男生，你就住那里吧。”叶濛恬的话像是宽慰的解释，却又不容置疑。
泝岚闪着湖蓝色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那把钥匙，终于拿过来，握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大的是外面门的，小的是里面房间的。你看好了，丢了可没有。”
泝岚抿了抿嘴唇，很好看，“我知道了，姐。”
叶濛恬在心里呼出一口气。这几天跑来跑去，总算给这大胆的孩子租到了这么个房子，价格不高，距离自己也不算远。
自己就这么个两室的房子，当初骆译来到事务所的时候，就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外地大学生，无处落脚。事务所那种地方，是没办法包食宿的，那孩子也是为这个生活的着落而手忙脚乱。叶濛恬心里喜欢这个男孩的性格，也就让出一间房子，让他住了进来，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这几个月相处的不错，骆译住在自己家里，凡事也就更方便教他。那孩子虽然呆了一点，也因为跟着自己担惊受怕吃了点苦，可到底是个正直肯努力的孩子，叶濛恬现在没有理由让他搬走，她也不想这么做。
可是，这个叫泝岚的孩子……骆译这么难找到住处，她居然就轻易把房子卖了！还乖乖把卖房的证明给自己看！她真是气死、气结、无语、凝噎！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她扫地出门，让她流落街头吧！可老这么让她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也不是回事，毕竟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行吧，现在，问题总算解决了，那孩子也接了钥匙。叶濛恬必须得好好舒口气！
“姐？”泝岚的声音将叶濛恬拉回现实。
“恩？”
“姐，我还能来这里吗？”
泝岚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带着希冀，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叶濛恬也不忍拒绝。
于是，叶濛恬想了一下，又扔给泝岚一串钥匙，“这是我的，先收着吧，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我。”
泝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几日萎靡的情绪也一扫而光，年轻细嫩的脸庞焕发着勃勃生机和动人光彩。
“姐！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机会，谢谢你收留我，谢谢你接受我！我会努力的！”泝岚一连串地道谢。
叶濛恬看她一眼，自己坐下。“我也没收留你，你得住到对面去。”
“我知道，我知道，姐。你没赶走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我能理解，我真的理解。”然后，泝岚不知在想什么，又加上一句，“姐我自己付房租吧。”
“那倒不用。”叶濛恬看她一眼，转而面向她，眼神凌厉，“不过，你要是再这么不管不顾给我演这么一出，我就扒了你皮扔出去！”
泝岚禁不住一抖，“姐，我不敢了。你要是生气，这次……”
泝岚紧了紧嘴唇，向着叶濛恬的方向走了几步，鼓足勇气下定决定的样子好像这是比她买了房子只身前来更需要勇气的事情，她垂着眼睛，却终于抬起眸子看着叶濛恬。“姐，请你罚我。”
叶濛恬斜着眼睛看她，“我说过会放过你吗？”
泝岚又是一抖，面上却有一丝欣喜。
她赌赢了。
曾经，她赌输过。她有预感她会输，因为对方从来无情。可是当初太期待。
现在，她终于赢了。因为另一个人。这个人面冷，可是心热。她会不忍心自己流落街头，她会一边气自己一边为自己找房子，她会给自己机会得到爱。
泝岚知道，她这次，爱对人了，选对人了。
曾经怎样的狼狈和难过，都会过去。
依偎在叶濛恬身边，还唤她姐姐，不论艰辛，或者没有张扬的幸福，可是，会有一点温暖，让她可以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