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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第十五章 故人

    怀抱虽是火热热,桃子却嗖嗖凉了整个后脊背,论肉麻,这厮手段可忒高了。

    挣却挣不开,只能冷冷斥道:“早忘了这茬,我是来闲逛的。白天夜里装成俩人,你倒是怎么做到的。”

    口不对心的话,说的也算顺溜。

    本想着若下回他再屁颠颠粘上来,上来就是不由分说俩拳头。

    这样的厮不喂他拳头,还喂蜜糖不成?

    可教他这么搂了,心里头却打鼓:他倒守信。也不知怎样重的伤,下手狠了便不好。

    她全忘了,从前是谁总想趁人之危替小八报仇来着,奈何得不了空当。

    如今得了,她即便记得,难道下得去这手。

    侯遇贴着桃子耳朵,连气息都滚烫:“不是不愿旁的人知道?是谁先嫌我丢人的。”

    这厮倒会倒打一耙,桃子被他热气呵得痒痒,只心乱地“哼”了声:“哪里,谁不知道似的,是谁嫌小师妹我成事不足来着。”

    侯遇道:“昨儿你也遇着了,何其凶险,你又那般马虎。”

    论没出息,他们武当漫山,桃子估计能排头几个。

    桃子此刻满心溢的,全是担忧,咬着唇:“倒是伤在了哪儿?”好歹给问出口了。

    侯遇心喜,转了桃子到身前,拽过她的手来,捂在自己心口上,脉脉道:“这儿。”

    大师兄的面庞轮廓被月光勾勒得稍柔和好些,不现平日里的凶模样,特别是那双唇,桃子暗吞一口口水,才放下点心,晓得这厮分明胡诌:“伤在此地,你还有命活?究竟伤着没。”

    这厮此刻就在跟前,仿佛他伤没伤着,已然不是紧要。

    侯遇攥了那只手不放:“不过有些旧伤罢了。”

    月亮已然不似前两天那样个细钩,鼓鼓的,胖了些。

    要只能怪这月光忒不对劲,桃子的心片刻软化下来,浑身的刺儿都收了,探根手指,拨弄着侯遇胸前衣衫,傻呵呵问:“旧伤怎得的?”

    侯遇正色道:“桃子,别问怎得的,你只说,从此信不信我?这话我不是头回问。我以为如今,你总能仔细思量,再不至一口将我给判得死死了。”

    桃子望着他那对黑漆漆的桃花眼,一时不知回什么才好。

    他年少时玩弄过七姐姐,小八在他手里不知去向,那么些年,把桃子折腾得苦不堪言。此刻,这混蛋却要她信他。

    可他恳请的眼神里那些亮闪闪的东西,不是真诚,又算什么?

    不然就是他忒能演。

    就算既往不咎,至于信……桃子忽觉得,自己丧失了判别是非的能力。

    这厮是不是个坏蛋,她一点都不愿去想。

    她满脑子,全是眼前炙热的双唇,还有那个,她打入了武当那天便能日日瞧见,却又仿佛永远不怎爱搭理人的,落落寡欢的少年。

    哪怕坏蛋,也是存着些念想的。

    她如今只想无所顾忌爱一场便罢,将来各走各道时,也好给人存个念想。

    哪天回忆起她,但愿那厮切莫要光想起她是那个练功不勤武艺不精处处同他作对的小桃子。好歹要他顺道记得,她桃子,不过也是个好诓骗的姑娘罢了,一样着过他的道。

    想起这个时,哪怕这坏家伙那时拈着胡须得意地笑起来,思量起那些蜜一般的过往,也没啥。

    她就有这么没骨气,自己都服了气。

    也难怪小桃子这心思,谁没爱上过个把人渣,爱的时候,谁不是义无反顾;即便不爱了,后头的人,又有谁不是前赴后继,不撞南墙不回头。

    尽管她一时间没法知道,什么人渣,眼前这手段了得满口情话的坏蛋,根本就是个傻小子。

    侯遇尚殷殷盼着,桃子却一个趁机,搂了他脖子:“师哥,将我约了来,便是为的说这等煞风景的话么?”

    侯遇轻轻叹了口气,被桃子这一搂,闹得心猿意马。

    以为她见着了小八,再无暇理会他。揪了一日的心,悄悄缓过劲来。

    也着实难怪人家,桃子这个热情,他正经话哪里还出得了口,这会儿附下脑袋,含了那对红唇,倒反成了正经事。

    半晌,桃子气喘吁吁钻出一只脑袋来,眨巴眨巴眼睛,竟道:“师哥,我没什么好悔的。你若是甘心从了我,便随我上屋里头去。小师妹我别本事没有,却是个好学的。”

    桃子如今这胆子长了不止一分半毫,想着自己虽不懂这些个风情,春宵苦短还是读过的。

    她估摸,这样的魔头,道貌岸然装一回还成,哪有永远装下去的道理。

    他再不急色,迟早得急。

    干脆,把他办了得了。

    桃子现下盘算好了,历练完了这趟差,她正好离了武当,独个儿寻快活去。此后再没侯遇。

    故而,到嘴的肥肉,此番更不能撒,需得抓紧吃。

    然而她又没恋过什么人,从小这些道理,也是跟的师父才懂,哪里晓得分寸。

    这话岂是她说得的,暗夜里她是看不清,侯遇红了一张脸,骂又不舍得骂,满心怒气又不能撒,憋得甚委屈。

    他抚着桃子面颊,本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说了:“桃子,要不,咱俩明儿回去成亲去。”

    昨儿就躲了一回,他知道桃子胆子忒大,什么话都敢提,生怕弄巧成拙,傻傻挑了这池边,才敢夜半幽会。不想她不假思索,竟还是提了。

    如今她都这么明目张胆提了,难道驳她的面子不成。这厢的事,撂它个几日并不打紧。

    娶回来也好,免得糟心。

    他哪里不曾心动,守个媳妇儿从小长到大,守那么些年,不知多悲催。

    眼盼着到她十六岁上能开了窍,从此柳暗花明,人算不如天算,背上竟早早摊了个不得卸的黑锅。

    可桃子这死丫头,现在竟说什么好学。

    虽说有的事他是横竖洗不清,也不能真当他是师父那样的花少罢?

    侯遇本有些古板,倒也不光是古板。

    他心里终究有些个骄傲,巴望桃子心头,再不存着旁的人,抑或是旁的坟。

    一心一意惦着他才好,就同他似的,哪怕被冤枉成这样,几时又不是心无旁骛来着。

    再说了,堂堂一武当掌门师兄,欲娶自家小师妹回家当媳妇儿,还得这样骗到外边先下了手来回强的,才抱得佳人归。

    惦记了这许多年,结果竟不得不听了项宝的馊主意,不单用的下策,还是下策中的下策。

    万一传将出去,不但面上挂不住,对桃子他也过意不去,仿佛亏欠了她。

    唉,这话若是让项宝知道,又该跳起来骂他不解风情。

    然而他没来得及说,耳朵却灵便,先听得周遭有人。

    他警觉低唤:“谁!”

    一把将桃子在怀里藏了个严实。

    接那只镖的瞬间,听见那人在背后忽近了,忽又跑远了。

    镖速不快,像是闹着玩。

    可他不能转头,担怕来人误伤了桃子。

    知道人走远,就着月光,他举起一手仔细端详那镖,上边什么都没有,镖心中空,里头也是空无一物。

    正同昨日上午,桃子差点中的那只一模一样。

    他仍光顾着揽紧怀中小人,生怕有甚闪失,却不知桃子此刻,面无人色。

    她好奇,眼神悄悄擦着师兄的手臂边时,瞧见那个发镖的人了。

    **

    桃子依偎得紧,侯遇知道人走远了,想同她说句话,却教她死命环着,不让动弹。

    侯遇轻轻唤:“桃子?”

    桃子紧闭着眼睛:“呆会儿再说话。”

    她自己亦有些不解,如何这只怀抱,现下反成了世上最安心的所在。

    即便因为年龄关系,容貌变得成熟难辨,至少一双眼睛难认错。

    小八还活着,那侯遇还算不算一个坏蛋?

    小八为何要来暗算他们,是为的报复?她身手是不行,可好歹眼力尖认得那支镖,外观与昨晨那支何其相似。

    白天在添香楼见着的那个,也必是小八了。何以那么巧,侯遇同小王爷正好上的那儿。

    关于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她是不是蒙在鼓里最深的那个人?

    小八既回来了,自己在他坟头上立的那誓……

    拍脑袋胡乱出口时容易,这会儿,见了鬼的心烦意乱。

    却听得大群家丁“抓刺客”的喊叫声由远及近,项宝胡乱披了件衣裳跑到塘边,正撞着侯遇同桃子的腻歪样子。

    总算厚道,小心阻了身后家丁,自个儿嬉皮笑着靠近:“啧啧啧,果然。没瞧见刺客么?”说完同侯遇赞许地使了个眼色。

    桃子只当没听着,依旧靠在侯遇怀里,环得更紧。

    她从来无依无靠,也就是这一瞬,才平白生出些依恋来。

    至少当下的表象是:这厮不管不顾用身子挡得她密密实实,当她是个宝贝;多少年的哥们儿小八,却欲要了她的命。

    教旁人知道了去,也没甚紧要。哪怕月钩跑来,这手,她这会儿也不想撒。

    不过多贪图会儿,再贪图会儿。她忽有些悲观,只怕就这一会儿,老天对她,都吝啬得紧。

    侯遇面上虽有些挂不住,细想又觉欣慰,只神色自若问项宝:“他分明往的南边去,怎么又会惊动了你?”

    项宝摆手:“原来遇着你了?那孙子今次不知为什么那么次,派个小贼竟不知道什么路数,明明见了你便该翻墙头出门的,居然昏头昏脑又打南边迂回到了东厢,在屋顶上跌跌撞撞,让瓦片绊了跤,这才惊动了本王。小贼腿脚快,飞一样跑了。”

    侯遇心中存了些揣测,此刻不便当着桃子道,只得嘱咐项宝:“既然已经无事,小王爷安心歇息便是。一切有在下。”

    项宝揉着眼睛:“是该早些歇息去,没得梦游长了针眼。”

    又对侯遇做了个让他哭笑不得的口形:“抓紧……”转身领人回去了。

    桃子依旧这么旁若无人死命抱着,侯遇已然猜到了几分。

    他只是浑沌不明,桃子何以不是追上那人而去,却仿佛对他分外依恋。

    池塘里偶有两声蛙叫,月光孤零零洒在二人的身影上。就这么连时间都一道静默。

    桃子轻轻抬头唤了句:“师哥。”

    侯遇被她的样子惹动了情,澎湃中答不出像样话来,只顾理她在他衣裳里头钻得凌乱的一脑袋头发。

    桃子抬头,干脆挑明了算:“师哥,刚那刺客,是小八。”

    侯遇不欲躲藏,点了点头。

    桃子咬唇:“他竟活着,我要寻他算账去。”

    侯遇又点点。

    桃子咬牙问:“您不拦着么?”

    侯遇实话道:“想拦来着,可想来我没能耐拦。”

    桃子忿忿道:“他对我用镖,你也不拦着么?”

    侯遇扯个嘴角笑:“他即是来寻你的,绝不能伤了你。我不拦着,我陪你去,你寻了他,又不能不回来,我总在这儿等着。”

    他分明小心眼地忐忑了一天,却在桃子的环抱和言语下,渐渐坦荡起来。

    桃子也才明白,自己刚忿忿个什么劲。

    忿的压根就不是小八。

    虽同侯遇火热了两天,就算自己戏假情真,究竟还存了些放纵的虚情假意。

    此刻,心里却有团经了许多许多年,几乎熄湮的火星儿,蹭蹭蹿成了火苗。

    师哥仿佛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哪怕他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可这坏蛋心里存的情意,恐怕却踏实。

    桃子抚抚侯遇眉眼,满心渍满了蜜:“我不去寻他了,只等着他来同我讲故事。他不来,我便当他死了。”

    心里的人就在眼前,至于小八为什么起死回生,该明了的时候自然会明了。

    小八恐怕自己都没料到,他现身现得是时候,武当山顶顶重色不重义的小桃子,豁然开朗了。

    然而就因为这通开朗,于有的事,桃子竟有了一丝扭捏。

    比如看官们盼的这……床。

    本来死活都要揪了他早早办了,此番,却又晓得要矜持。

    怕情哥哥量着她太奔放,反生了怯意。

    这怂却是认不得的,她一把揪牢侯遇衣襟:“今儿且不办你,有旁的人捣了蛋,不庄重。您先别急着哭,待改日师妹我特特沐了浴,好好收拾您不迟。”

    也不知这心虚,有没有教他窥见。

    冰里来火里去,也亏得侯遇内功深厚,受得住。

    只是真亏了这些衣裳。桃子有事没事就爱揪他衣襟,当年小八不见,管他要人时,一样的死命揪。

    然而侯遇这仨年的委屈,晃晃悠悠穿过他被桃子胡乱揉皱的衣襟,顷刻了无踪迹。

    好像有些东西,开始往他期盼的地方走了。

    苦行僧当了二十二年,老天爷无聊玩手指的时候,总算记得眷顾回。他笑到心底里去:“我可记着要账。”

    **

    此刻项宝正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月光,不齿地想:“别瞧俩人那黏糊劲儿,我料今夜多半儿还是不成。这俩虚度光阴的倒霉孩儿。”

    “哼,当局者迷,俩都不让本王省心。”黑灯瞎火的,又神叨叨掏出个笛袋来摩挲,就着月光长吁短叹:“瞧不上本王,当初就好生看管着,莫要让我顺了去!这紫色眼瞧就褪得差不多了。”

    叹完搂着笛袋睡了。

    当局者迷,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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