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花开花落
每年的六月底七月初,对杭城市江东大学城来说,正是应届毕业生离校的日子,男生女生全成了疯子,天天都是狂欢夜。只要太阳消逝在天边,华灯初上,相邻几所大学的学生宿舍,就会此起彼落响起热水瓶或者啤酒瓶从天而降落地时的清脆爆炸声,那是毕业生庆贺毕业放鞭炮的最佳替代品,其间还夹杂着男生的狂呼声和女生的尖叫声,彻夜不停。不过,这帮年轻人的狂放行为也可以理解,在大学里被关了四年,一朝释放,全身心放松,能不疯狂一下吗?
壬午年的六月底七月初这段怪异的日子里,传媒学院的全体保安如临大敌,防火防盗防毕业生闹事。当傍晚的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火烧云,天色渐渐转暗时,那位阴阳怪气的保安队长,一手拎着警棍,一手提着大号手电筒,时不时从校园里某个建筑物的角落里窜了出来,用贼溜溜的目光四下扫射,惊散了一对又一对趁着夜色亲热的鸳鸯。
这天,夜幕降临,月白星稀,传媒学院教学区已经沉浸在黑灯瞎火中,然而,各个学生食堂里依旧灯火通明,喧闹无比,各毕业班的散伙饭还未结束,正是毕业生觥筹交错,酒兴正酣的时候。播音系的毕业生竹萌悄悄溜了出来,坐在寝室后面的一片小树林边的一块青石上,等候闺蜜花前月及男朋友陈春雷到来。
竹萌感到有点身心疲惫,整个一天的安排很紧凑,上午毕业典礼,下午拍毕业照,全班同学都身穿一袭黑底镶红边的学士袍,摆出各种搞怪姿态拍照,折腾了一下午,累得人都快要散架了。晚上吃散伙饭,直到现在还没结束,一想到同学们喝高后的惨状,不由得让她胆战心惊。
终于熬到毕业了,竹萌长长的出了口气。这几年的大学生活真是不容易,可是终于熬到头了,毕业就意味着工作,收入和前途,竹萌不禁对未来充满憧憬。
竹萌是传媒学院播音系的高材生,大学四年,她的成绩始终在班级里拔尖,年年拿奖学金,深得老师宠爱。尤其值得庆幸的是,她的求职路走得还算顺利,虽然遇到过某些笑里藏刀的HR,某些才华横溢却喜欢打压新人的面试官,个别不怀好意的上司领导,各色人等她都粗略地体验了一遍,起初她也害怕过震惊过,这个社会怎么会这样啊?太复杂了,简直就不是我等小女子可以适应的。后来,总算有惊无险,学院安排竹萌到江南卫视实习,因为表现好,播音业务基础功扎实,个人形象适合出镜,经江南卫视高层批准录用了她,使她不必像那些运气不好的同学一般,毕业就等于失业。
竹萌孤独地坐在青石板上,被熟悉的青草味包围着,听着周边树木萧萧声,已经有点等得不耐烦,不由心里嘀咕起来,暗暗埋怨花前月,“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也会迟到,太不懂事了。”
下午,竹萌和班里同学拍毕业留影时接到了花前月的电话。花前月和她约定,今晚要把男朋友陈春雷带过来,商量一下两人毕业后的安排。花前月信誓旦旦说一定准时到,谁知到现在都还见不着个鬼影,害得她提前从班里的散伙饭溜出来,要被同学说闲话了。
竹萌又等了些许时候,终于有个黑影从小路上飘然而至,她定睛一看,吁出一口气,哎,这个磨磨蹭蹭的花前月总算来了。
花前月是隔壁理工大学出版系的毕业生,和竹萌同是杭城市人,而且是高中同学,要好得如同化不开的蜜糖,两人一起度过青葱岁月,同年考上相邻的两所大学。花前月听竹萌抱怨她迟到,就解释说:“我的一个室友和男朋友吹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害得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她劝住,所以才来迟了。”
竹萌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只有花前月一个人前来,奇怪地问:“你的那个陈春雷呢?”
“嗨,别提了。”花前月苦恼地告诉竹萌,陈春雷没有来,毕业典礼一结束,就心急火燎乘坐夜班火车提前回老家了。竹萌惊讶地问,“他为什么提前回老家?”花前月郁闷地说,陈春雷是河北人,家里已经替他在当地找了工作,怕夜长梦多,叫他赶紧回家落实。更让花前月伤脑筋的是,陈春雷走之前还提出,如果她还想和他好,就要和他一起回河北老家落脚。
竹萌知道花前月遇到难题了,想起不久前花前月为了得到陈春雷,不惜以身相许,还非要拉着她去做什么狗屁见证人。竹萌不禁哑然失笑,现在看起来,花前月的行为是有些轻率了。
花前月和陈春雷是理工大学的同班同学。在一次酒吧的意外事件中,陈春雷与花前月私定终身,他拉着花前月的纤瘦小手,开心地说:“对我而言,这是美丽的一天。”
由于他俩学的都是出版专业,这个专业的特点是比较冷僻,又要求严谨,总之就是枯燥死板。在刻板的大学生活中,女生对于文体尖子有种异乎寻常的崇拜。陈春雷羽毛球打得特别好,回回在全校运动会上出彩,为班级捧回奖杯,引起班里女生的疯狂尖叫,而且他学习成绩好,人长得挺拔帅气 ,这就难免有许多大胆的女生追求他了。
恋爱是件很费钱的交际活动,陈春雷的家境不好,说白了,他其实就是一个屌丝男,大学期间,他看到女生很自卑,不敢去爱,也实在没有能力去爱。现在即将大学毕业,陈春雷终于松了口气,经老爸的朋友介绍,老家的一家专业杂志社已表示愿意要他,说明毕业后找一份工作已不成问题。
陈春雷想恋爱了,在他眼里,花前月是个面容娇好,身材霸道的女生,但他却只敢远望,不敢近视。花前月也知道陈春雷暗恋她,但她保持着女孩子的矜持,他不开口,她也不挑明,故意装傻。
这天晚上,陈春雷第一次体验泡吧的滋味。他正在校外一个临街酒吧喝酒,瞥见花前月走了进来,突然有为花前月唱歌的冲动,于是兴致勃勃走上小舞台,对着麦克风说:“下面我为我的好朋友演唱一首《暗号》!”下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还有人跟着起哄了几声。可是花前月却坐直了身体,眼中闪出喜悦的光芒。
陈春雷声情并茂地唱着:“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别离开我身边,拥有你我的世界才能完美——”花前月听着陈春雷动情地歌唱,眼中充满激动的泪水,她知道陈春雷是在向她表露心声,正在陶醉当中,突然旁边坐下一个男人,他端着酒杯,嘻皮涎脸对着花前月说:“小姐,我能请你喝一杯么?”花前月心里一阵厌恶,白了他一眼,责怪他打扰了自己的雅兴。
那人见花前月不说话,更加得寸进尺,往她身边凑了凑,说:“小姐,我好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出去开房吗?”花前月猜到这家伙想和她玩一夜情的龌龊想法,都快被气昏了,“我靠,你眼睛瞎啦?把我当什么人呢,本小姐岂是随便和什么人玩一夜情的人?”
陈春雷在台上唱歌,眼睛一直盯着花前月,看见有人欺负她,放下话筒就立刻跑过来,一把拉开那人。那人一身酒气,斜着眼睛看陈春雷,恶声恶气地说:“你谁啊?敢管我的闲事?”陈春雷怒目相对,沉声说道:“我是她男朋友,不许你欺负她!”花前月一听马上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脸上一副幸福甜蜜的样子。
那小子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但是他还没有醉得不知人事,看出来陈春雷的身体结实,尤其长期打羽毛球,手臂很粗壮,自知打起来讨不到好去。他冲陈春雷点点头,凶狠地说:“你有种,你等着!”说完他就踉踉跄跄而去。
那个捣乱的家伙走后,陈春雷借着酒劲握住花前月的手,像是有一股强劲的电流通过她的手心,传到他的身体里,心骤然跳得很快,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却说不清楚。花前月微仰起脸,含情脉脉地看着陈春雷,从这一刻起,她对陈春雷芳心暗许了。
竹萌看问题比较现实,对花前月火线恋爱的行情不太看好,主要是考虑两人的地域问题,陈春雷已经在老家找好了工作,提出要花前月和他一起回老家。竹萌恰恰认为这是花前月的爱情致命伤,花前月是单亲家庭,和妈妈相依为命,她没有四海为家的资本,不可能抛井离乡跟着陈春雷到北方去安家。但是,花前月是爱情至上者,已经被熊熊燃烧的爱情之火冲昏了头脑,以为只要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可以付出一切在所不惜,还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地域差异这块短板会制约她这段爱情的走向。
和花前月同住一间寝室的大菲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孩子,她看出花前月喜欢陈春雷,也知道陈春雷是帅哥,看上他的女生很多,虽然他家境不好,但那些富家小姐不在乎,反而暗自窃喜,以为拿住了陈春雷的软肋,不怕他不就范。大菲给花前月出主意,你没有别的优势,而陈春雷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闷骚男,要想彻底搞定陈春雷,就得采取非常手段,那就是男女互相在身体上“盖印章”。
花前月自然明白“盖印章”是什么意思,就是婚前过性生活,靠“盖印章”搞定男孩子,她觉得这个方法不太靠谱,万一搞不定,吃亏的就是女孩子。不过,她听大菲分析得也有道理,陈春雷本质是好的,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喜欢占女孩子便宜的苍蝇,对男女之情还是慎重其事的,一旦“盖印章”后,相信他会执子之手。
在大菲的谋划下,花前月提前做好了“盖印章”的准备工作,并把竹萌叫来做见证人。竹萌本来不想参加这个无聊的游戏,但经不起花前月的一再央求,介于两人是最好的闺蜜,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只好答应来。到了“盖印章”那天,竹萌特地从传媒学院赶到理工大学,在大菲的带领下,和那些赶出寝室的女同学们一起,在走廊里干等“见证奇迹的时刻”。
一个小时后,当两人走出寝室时,花前月走在前面春风满面,而陈春雷跟在后面衣衫不整,一副垂头丧气的狼狈相,女同学们看得目瞪口呆,咦呀,这是怎么回事呢,简直是母鸡打鸣,公鸡下蛋了,堂堂大男人居然搞不定一个小女子?
后来,经不起几个好事的女同学的一再追问,大菲捂嘴坏笑,悄悄把花前月的老底兜出来,花前月是有备而来,事先做足了功课,向几个有性经验的女同学讨教了门道,信心满满投入床战,而陈春雷是懵里懵懂赶鸭子上架,他的第一次非常不成功,不得其门而入,搞得他无地自容。为此,陈春雷在后来的日子里,把花前月当成了女神,看见她,就会难为情,莫名涌上来强烈的自卑感。
花前月过起了幸福的恋爱生活,校园林荫道上,花木从中,与陈春雷相偎相依,娓娓低语,何等风光旖旎!花前月不忍见最要好的闺蜜还在单飞,就体贴入微地劝竹萌也赶紧找一个男朋友。她推心置腹对竹萌说,大四的社会实习期,女生就是两大任务,找工作和找男朋友,千万不要浪费大好时光。而且,花前月还把她的好意从语言上落实到行动上,乐此不疲地替竹萌拉皮条,时不时地隆重推出从各所大学搜罗来的男生。
可是,令花前月感到纳闷和困惑的是,竹萌好像在这方面有点绝缘和性晚熟,只要一扯到谈恋爱的话题,她就害羞地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其实,倒也不是竹萌在谈恋爱方面弱智,而是她在爱情上有点小资情调,和那些成天在她眼前晃荡的男生,实在是摩擦不出火花来。所以,宁缺毋滥,竹萌对花前月的好心好意也只能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了。
大学毕业后,花前月和陈春雷商定,陈春雷先回河北老家一趟,把一些个人问题料理好后,就回到杭城市来找她,两人先结婚,再确定到哪个城市去发展。谁知,陈春雷回老家后如黄鹤西去,从此杳无音信,手机号,QQ号一概不通,再也联系不上,仿佛人间蒸发。花前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陈春雷关系不错的男同学,这才打听到,陈春雷的父母不同意他找外地的女朋友,托人给他介绍了新的女朋友,而且这个新女朋友的家庭背景在当地很硬,对陈春雷未来的前途大有裨益。再加上陈春雷对花前月一直有心理阴影,正好借这个机会摆脱她,就此人间蒸发。
花前月犹如听到晴天霹雳,差点昏倒。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更是欲哭无泪,难道自己看走眼了,陈春雷竟是这样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她在心里一个劲埋怨室友大菲好心办坏事,撮合她和陈春雷的这段孽缘,白白献上处女身,吃了这个闷骚男的大亏,看来她们还是不了解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花前月不甘心吃哑巴亏,想直奔河北找到陈春雷问个明白,起码得问他讨要一笔青春损失费。竹萌劝她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别做白日梦了,你千里迢迢去找陈春雷,除了自取其辱,受一肚子气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至于青春损失费,你想都别想,陈春雷是穷光蛋你又不是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抛弃你去找富家女。”
竹萌说的不无道理,花前月想想也对,她百般无奈,面对残酷的现实,不可能再留下肚子里的孽种,只好在竹萌的陪同下,为了掩人耳目,联系了一家外地医院,惨兮兮地去做人工流产手术。
花前月面临一个女人最困难的时期,她坐在前往医院去的大巴车上,哭哭啼啼求竹萌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把这桩丑事告诉她妈妈。周围的乘客都奇怪地看着花前月,纷纷猜想这姑娘究竟是怎么啦?一路哭个不停,好像遇到了莫大的伤心事似的。竹萌劝花前月别哭了,赌咒发誓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说,花前月才破涕为笑,放下一颗心。
竹萌陪同花前月到了医院,挂了妇科的门诊号,花前月坐在妇科门口等待做手术。竹萌同情地看着她一副愁苦样儿,完全失去当初被爱情滋润的幸福感,这使得竹萌的感觉很晦暗,难受地想,追求爱情也不必如此走火入魔,虽然愉悦了肉身却失去了心灵,最终落到鸡飞蛋打的境地。
如此一想,竹萌对未来的人生路充满恐惧感,可见凡事不可随心所欲,一不小心,躺着也中枪。
这天是毕业生离校的日子,竹萌裹挟在一群离校的毕业生中经过校门口时,依依不舍遥望着生活了四年的校园,想着就要离开度过四年青春岁月的传媒学院,走上职场打拼,一丝说不清缘由的伤感,如同野草蔓延一般,淡淡地缠绕住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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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幕降临,月白星稀,传媒学院教学区已经沉浸在黑灯瞎火中,然而,各个学生食堂里依旧灯火通明,喧闹无比,各毕业班的散伙饭还未结束,正是毕业生觥筹交错,酒兴正酣的时候。播音系的毕业生竹萌悄悄溜了出来,坐在寝室后面的一片小树林边的一块青石上,等候闺蜜花前月及男朋友陈春雷到来。
竹萌感到有点身心疲惫,整个一天的安排很紧凑,上午毕业典礼,下午拍毕业照,全班同学都身穿一袭黑底镶红边的学士袍,摆出各种搞怪姿态拍照,折腾了一下午,累得人都快要散架了。晚上吃散伙饭,直到现在还没结束,一想到同学们喝高后的惨状,不由得让她胆战心惊。
终于熬到毕业了,竹萌长长的出了口气。这几年的大学生活真是不容易,可是终于熬到头了,毕业就意味着工作,收入和前途,竹萌不禁对未来充满憧憬。
竹萌是传媒学院播音系的高材生,大学四年,她的成绩始终在班级里拔尖,年年拿奖学金,深得老师宠爱。尤其值得庆幸的是,她的求职路走得还算顺利,虽然遇到过某些笑里藏刀的HR,某些才华横溢却喜欢打压新人的面试官,个别不怀好意的上司领导,各色人等她都粗略地体验了一遍,起初她也害怕过震惊过,这个社会怎么会这样啊?太复杂了,简直就不是我等小女子可以适应的。后来,总算有惊无险,学院安排竹萌到江南卫视实习,因为表现好,播音业务基础功扎实,个人形象适合出镜,经江南卫视高层批准录用了她,使她不必像那些运气不好的同学一般,毕业就等于失业。
竹萌孤独地坐在青石板上,被熟悉的青草味包围着,听着周边树木萧萧声,已经有点等得不耐烦,不由心里嘀咕起来,暗暗埋怨花前月,“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也会迟到,太不懂事了。”
下午,竹萌和班里同学拍毕业留影时接到了花前月的电话。花前月和她约定,今晚要把男朋友陈春雷带过来,商量一下两人毕业后的安排。花前月信誓旦旦说一定准时到,谁知到现在都还见不着个鬼影,害得她提前从班里的散伙饭溜出来,要被同学说闲话了。
竹萌又等了些许时候,终于有个黑影从小路上飘然而至,她定睛一看,吁出一口气,哎,这个磨磨蹭蹭的花前月总算来了。
花前月是隔壁理工大学出版系的毕业生,和竹萌同是杭城市人,而且是高中同学,要好得如同化不开的蜜糖,两人一起度过青葱岁月,同年考上相邻的两所大学。花前月听竹萌抱怨她迟到,就解释说:“我的一个室友和男朋友吹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害得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她劝住,所以才来迟了。”
竹萌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只有花前月一个人前来,奇怪地问:“你的那个陈春雷呢?”
“嗨,别提了。”花前月苦恼地告诉竹萌,陈春雷没有来,毕业典礼一结束,就心急火燎乘坐夜班火车提前回老家了。竹萌惊讶地问,“他为什么提前回老家?”花前月郁闷地说,陈春雷是河北人,家里已经替他在当地找了工作,怕夜长梦多,叫他赶紧回家落实。更让花前月伤脑筋的是,陈春雷走之前还提出,如果她还想和他好,就要和他一起回河北老家落脚。
竹萌知道花前月遇到难题了,想起不久前花前月为了得到陈春雷,不惜以身相许,还非要拉着她去做什么狗屁见证人。竹萌不禁哑然失笑,现在看起来,花前月的行为是有些轻率了。
花前月和陈春雷是理工大学的同班同学。在一次酒吧的意外事件中,陈春雷与花前月私定终身,他拉着花前月的纤瘦小手,开心地说:“对我而言,这是美丽的一天。”
由于他俩学的都是出版专业,这个专业的特点是比较冷僻,又要求严谨,总之就是枯燥死板。在刻板的大学生活中,女生对于文体尖子有种异乎寻常的崇拜。陈春雷羽毛球打得特别好,回回在全校运动会上出彩,为班级捧回奖杯,引起班里女生的疯狂尖叫,而且他学习成绩好,人长得挺拔帅气 ,这就难免有许多大胆的女生追求他了。
恋爱是件很费钱的交际活动,陈春雷的家境不好,说白了,他其实就是一个屌丝男,大学期间,他看到女生很自卑,不敢去爱,也实在没有能力去爱。现在即将大学毕业,陈春雷终于松了口气,经老爸的朋友介绍,老家的一家专业杂志社已表示愿意要他,说明毕业后找一份工作已不成问题。
陈春雷想恋爱了,在他眼里,花前月是个面容娇好,身材霸道的女生,但他却只敢远望,不敢近视。花前月也知道陈春雷暗恋她,但她保持着女孩子的矜持,他不开口,她也不挑明,故意装傻。
这天晚上,陈春雷第一次体验泡吧的滋味。他正在校外一个临街酒吧喝酒,瞥见花前月走了进来,突然有为花前月唱歌的冲动,于是兴致勃勃走上小舞台,对着麦克风说:“下面我为我的好朋友演唱一首《暗号》!”下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还有人跟着起哄了几声。可是花前月却坐直了身体,眼中闪出喜悦的光芒。
陈春雷声情并茂地唱着:“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别离开我身边,拥有你我的世界才能完美——”花前月听着陈春雷动情地歌唱,眼中充满激动的泪水,她知道陈春雷是在向她表露心声,正在陶醉当中,突然旁边坐下一个男人,他端着酒杯,嘻皮涎脸对着花前月说:“小姐,我能请你喝一杯么?”花前月心里一阵厌恶,白了他一眼,责怪他打扰了自己的雅兴。
那人见花前月不说话,更加得寸进尺,往她身边凑了凑,说:“小姐,我好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出去开房吗?”花前月猜到这家伙想和她玩一夜情的龌龊想法,都快被气昏了,“我靠,你眼睛瞎啦?把我当什么人呢,本小姐岂是随便和什么人玩一夜情的人?”
陈春雷在台上唱歌,眼睛一直盯着花前月,看见有人欺负她,放下话筒就立刻跑过来,一把拉开那人。那人一身酒气,斜着眼睛看陈春雷,恶声恶气地说:“你谁啊?敢管我的闲事?”陈春雷怒目相对,沉声说道:“我是她男朋友,不许你欺负她!”花前月一听马上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脸上一副幸福甜蜜的样子。
那小子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但是他还没有醉得不知人事,看出来陈春雷的身体结实,尤其长期打羽毛球,手臂很粗壮,自知打起来讨不到好去。他冲陈春雷点点头,凶狠地说:“你有种,你等着!”说完他就踉踉跄跄而去。
那个捣乱的家伙走后,陈春雷借着酒劲握住花前月的手,像是有一股强劲的电流通过她的手心,传到他的身体里,心骤然跳得很快,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却说不清楚。花前月微仰起脸,含情脉脉地看着陈春雷,从这一刻起,她对陈春雷芳心暗许了。
竹萌看问题比较现实,对花前月火线恋爱的行情不太看好,主要是考虑两人的地域问题,陈春雷已经在老家找好了工作,提出要花前月和他一起回老家。竹萌恰恰认为这是花前月的爱情致命伤,花前月是单亲家庭,和妈妈相依为命,她没有四海为家的资本,不可能抛井离乡跟着陈春雷到北方去安家。但是,花前月是爱情至上者,已经被熊熊燃烧的爱情之火冲昏了头脑,以为只要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可以付出一切在所不惜,还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地域差异这块短板会制约她这段爱情的走向。
和花前月同住一间寝室的大菲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孩子,她看出花前月喜欢陈春雷,也知道陈春雷是帅哥,看上他的女生很多,虽然他家境不好,但那些富家小姐不在乎,反而暗自窃喜,以为拿住了陈春雷的软肋,不怕他不就范。大菲给花前月出主意,你没有别的优势,而陈春雷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闷骚男,要想彻底搞定陈春雷,就得采取非常手段,那就是男女互相在身体上“盖印章”。
花前月自然明白“盖印章”是什么意思,就是婚前过性生活,靠“盖印章”搞定男孩子,她觉得这个方法不太靠谱,万一搞不定,吃亏的就是女孩子。不过,她听大菲分析得也有道理,陈春雷本质是好的,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喜欢占女孩子便宜的苍蝇,对男女之情还是慎重其事的,一旦“盖印章”后,相信他会执子之手。
在大菲的谋划下,花前月提前做好了“盖印章”的准备工作,并把竹萌叫来做见证人。竹萌本来不想参加这个无聊的游戏,但经不起花前月的一再央求,介于两人是最好的闺蜜,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只好答应来。到了“盖印章”那天,竹萌特地从传媒学院赶到理工大学,在大菲的带领下,和那些赶出寝室的女同学们一起,在走廊里干等“见证奇迹的时刻”。
一个小时后,当两人走出寝室时,花前月走在前面春风满面,而陈春雷跟在后面衣衫不整,一副垂头丧气的狼狈相,女同学们看得目瞪口呆,咦呀,这是怎么回事呢,简直是母鸡打鸣,公鸡下蛋了,堂堂大男人居然搞不定一个小女子?
后来,经不起几个好事的女同学的一再追问,大菲捂嘴坏笑,悄悄把花前月的老底兜出来,花前月是有备而来,事先做足了功课,向几个有性经验的女同学讨教了门道,信心满满投入床战,而陈春雷是懵里懵懂赶鸭子上架,他的第一次非常不成功,不得其门而入,搞得他无地自容。为此,陈春雷在后来的日子里,把花前月当成了女神,看见她,就会难为情,莫名涌上来强烈的自卑感。
花前月过起了幸福的恋爱生活,校园林荫道上,花木从中,与陈春雷相偎相依,娓娓低语,何等风光旖旎!花前月不忍见最要好的闺蜜还在单飞,就体贴入微地劝竹萌也赶紧找一个男朋友。她推心置腹对竹萌说,大四的社会实习期,女生就是两大任务,找工作和找男朋友,千万不要浪费大好时光。而且,花前月还把她的好意从语言上落实到行动上,乐此不疲地替竹萌拉皮条,时不时地隆重推出从各所大学搜罗来的男生。
可是,令花前月感到纳闷和困惑的是,竹萌好像在这方面有点绝缘和性晚熟,只要一扯到谈恋爱的话题,她就害羞地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其实,倒也不是竹萌在谈恋爱方面弱智,而是她在爱情上有点小资情调,和那些成天在她眼前晃荡的男生,实在是摩擦不出火花来。所以,宁缺毋滥,竹萌对花前月的好心好意也只能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了。
大学毕业后,花前月和陈春雷商定,陈春雷先回河北老家一趟,把一些个人问题料理好后,就回到杭城市来找她,两人先结婚,再确定到哪个城市去发展。谁知,陈春雷回老家后如黄鹤西去,从此杳无音信,手机号,QQ号一概不通,再也联系不上,仿佛人间蒸发。花前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陈春雷关系不错的男同学,这才打听到,陈春雷的父母不同意他找外地的女朋友,托人给他介绍了新的女朋友,而且这个新女朋友的家庭背景在当地很硬,对陈春雷未来的前途大有裨益。再加上陈春雷对花前月一直有心理阴影,正好借这个机会摆脱她,就此人间蒸发。
花前月犹如听到晴天霹雳,差点昏倒。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更是欲哭无泪,难道自己看走眼了,陈春雷竟是这样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她在心里一个劲埋怨室友大菲好心办坏事,撮合她和陈春雷的这段孽缘,白白献上处女身,吃了这个闷骚男的大亏,看来她们还是不了解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花前月不甘心吃哑巴亏,想直奔河北找到陈春雷问个明白,起码得问他讨要一笔青春损失费。竹萌劝她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别做白日梦了,你千里迢迢去找陈春雷,除了自取其辱,受一肚子气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至于青春损失费,你想都别想,陈春雷是穷光蛋你又不是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抛弃你去找富家女。”
竹萌说的不无道理,花前月想想也对,她百般无奈,面对残酷的现实,不可能再留下肚子里的孽种,只好在竹萌的陪同下,为了掩人耳目,联系了一家外地医院,惨兮兮地去做人工流产手术。
花前月面临一个女人最困难的时期,她坐在前往医院去的大巴车上,哭哭啼啼求竹萌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把这桩丑事告诉她妈妈。周围的乘客都奇怪地看着花前月,纷纷猜想这姑娘究竟是怎么啦?一路哭个不停,好像遇到了莫大的伤心事似的。竹萌劝花前月别哭了,赌咒发誓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说,花前月才破涕为笑,放下一颗心。
竹萌陪同花前月到了医院,挂了妇科的门诊号,花前月坐在妇科门口等待做手术。竹萌同情地看着她一副愁苦样儿,完全失去当初被爱情滋润的幸福感,这使得竹萌的感觉很晦暗,难受地想,追求爱情也不必如此走火入魔,虽然愉悦了肉身却失去了心灵,最终落到鸡飞蛋打的境地。
如此一想,竹萌对未来的人生路充满恐惧感,可见凡事不可随心所欲,一不小心,躺着也中枪。
这天是毕业生离校的日子,竹萌裹挟在一群离校的毕业生中经过校门口时,依依不舍遥望着生活了四年的校园,想着就要离开度过四年青春岁月的传媒学院,走上职场打拼,一丝说不清缘由的伤感,如同野草蔓延一般,淡淡地缠绕住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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