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在蓬莱盘桓大半日，回到西宫时月已西沉。长念看着身旁睡着的阿椤，轻声问道：“他夜里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将他叫醒？”
景夜将阿椤往怀里带了带，抬抬下巴示意她将禁制解开。“阿椤夜里顺得沉，弄醒了反而睡不着，男孩子夜里饿一顿不算什么。”
长念点头，正待施诀之时突然顿住了动作。
“怎么了？”景夜诧异问。
“禁制被解开过。”西宫界碑前的禁制是她亲手所设，但现下很明显，有不属于西宫的仙术施在禁制上，禁制上漂浮着一圈淡淡的金色，显然是刻意装作隐去痕迹，却留下这样若有若无的证据证明他曾来过。这样拙劣的手法……长念回头看向景夜：“我最近的仙术不够，你帮我把上面的痕迹抹了如何？”
景夜将阿椤单手抱着，倒也没询问什么，直接按她说的话抬手将禁制撤去换了道新的上去。
长念嘴角略微有些抽搐：“我就是让你帮我把气息抹去罢了，要不要做得这么彻底？”
景夜微笑：“麻烦，换道新的也不错。”
长念：“……”能不能不要用换道菜的口气说话，这样很容易打击到神的。
西宫不设守卫，仅仅在道路两旁种下夜能生辉的火华，白日里火红的树叶蔓延数里，入夜后，又是另一番景致。今夜月明星稀，银白月华伴着火红妖娆，良辰堪称可待。但长念却没什么观赏的心思，她极其不喜欢别人擅自闯入自己的世界，尤其是九重天的神仙们。
不出她所料，她所住的阁楼处灯火通明，门外站着一排恭敬的身影，为首的陌生小仙倌正站在正中四处张望，那架势活像把西宫当成自己的辖地。
小仙倌一见她的身影急忙迎上前道：“殿下回来了。”
长念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让开！”
被斥责的小仙倌不敢多话，只好快步往两边退去。
两侧分站十九个仙女，即便是在夜里，仙女们手中的仪仗也呈一字排开，天帝果真是个无论何时都将谱摆得很足的神仙。景夜在一旁也不说话，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前些时候他自作主张住进西宫的时候，长念也只是委婉地表示不乐意，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他可是第一次见她毫不保留自己的怒气。
“孤何时教过你这样的待客之道？”不怒自威的声音自里屋传来，长念却没有进去的打算。
“长念孤陋寡闻，竟不知天帝也有上门做客的喜好。”
“放肆！”
长念转过身：“西宫舍小微寒，天帝若喜欢住下便是，长念先行告退。”
她不应该进来的，原以为会有什么变化，可惜到最后什么都在变，不变的只有她那颗异想天开的心。
“这就是你对你父君的态度，孤倒不见得凤祁神君将你教的多好。”不愧是父女，天帝永远知道什么人什么话会使她停住脚步。
长念冷脸站在原地，倒是天帝主动从房里走出，宽袍锦带，步履从容，天地共主的架势摆得十足，只见天帝若有所思地在他们中间审视一圈，最后懒懒道：“小女无礼，让魔君见笑了。”
景夜手中抱着阿椤，看着自顾自睡得熟的儿子，不禁苦笑，这边风停雨歇，这小子却毫无要醒的打算，真真是少年不知愁。
“天帝严重，阿念，将阿椤抱进去罢。”
景夜一边客套地跟天帝寒暄一边将阿椤放进她怀中，仿佛他们不是打了几万年的仇人而是路边偶遇的熟人，长念也无暇去理会。离开也是好的，她同天帝的每一次见面，无论是谁先示好，最后也一定会变得不欢而散。
让她意外的是，天帝竟没有阻止的意思，长念抱着阿椤直接转身进了里屋，看来她父君的目的并不是她，她还在想一直觉得西宫不上台面且日理万机的天帝怎么会主动到西宫来？原来是想要跟景夜商讨什么罢，所以说自作多情真不是个好习惯。
“怎么不去睡觉？”景夜送走天帝一进屋便看见长念蹲在床边捏着阿椤手指玩的场景。
“我父君跟你说什么？”长念松开阿椤的小手指，闷声问道。
景夜朝她勾勾手指，看起来心情不错，长念看看睡着的小人，虽好奇却也听话地顺着他走出去。
月光下芙蕖静静开放，方才还显得拥挤的门前此刻却空旷了许多。长念看着一直望着自己的景夜表示十分不解：“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呀？”
景夜：“……”
他以手虚掩成拳，神色看起来懊恼至极，“你饿不饿？”
长念更为不解。“饿啊，但你先告诉我你们谈了什么，还有我父君怎么可能这么听话就走了？”
景夜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要掐死她，他僵硬地从嘴角轻吐话语：“我说跟他说，夜深露重，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更重要的事？”长念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没闹明白更重要的事是什么，她这种无聊神仙，连重要的事都没有，更不用提什么更重要的事，她父君会信这种鬼话才怪。
她还想再说什么，嘴却被一个温热的物什堵住，待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时，长念只感觉脸像被火烧一般腾得红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直往后退，却被景夜出手拦住。
景夜一个大力将她带进怀中，下巴轻柔地抵在她头上，似乎滑过一丝叹息，长念听的不大真切，但她很清楚，她不习惯跟别人这般亲密地拥抱在一起，可她又找不到推开的理由，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别乱动。”景夜将她固定在怀里，不满地开口。
“为……为什么？”长念怔怔地问。
“什么为什么？”景夜闭着眼应了一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住进西宫？为什么要缠着她不放？为什么要和她这般亲密？为什么要进入她的世界？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她不知道究竟该问哪一个，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地问着。
景夜缓缓松开她，双手看似随意实则有力地搭在她肩膀上，正色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不……不知道。”
“因为我喜欢你。”
同样的月夜，不一样的人，同样的温暖的话。那个长得很好看的魔君微笑着跟她说喜欢，她很小的时候便听说过景夜的名字，那时候他还是魔界的太子，在她还在跟雩欢一起折腾神界的时候，他已经从魔界的战场上成长了起来。她的哥哥们，虽然很不屑魔界，说起他时却是满带赞赏的，二哥甚至说多年以后的魔界定然会现在更加让神界忌讳。她一直以为景夜该是那样的，冷漠、绝情，将天下玩弄于股掌间，可他却这样认真地跟她说喜欢。
“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景夜微笑着问她，他笑得再云淡风轻不过，藏在袖中的手指却紧张地微微颤抖。
长念慢慢退出他的包围，认真看着他说道：“我没什么好喜欢的，你不要喜欢我。”
虚掩成拳的手掌兀自收紧。这下倒轮到景夜发问：“为什么？”他的嗓音里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听起来更像是难过。
长念将脸转向一旁，“我没有去过太多地方，也没什么太大的见识，但我晓得神魔两界比我年轻漂亮又好脾气的大有人在，我守了西宫太长时间，不大明白如今的世道情爱是怎样的，但我并不想碰这个东西，我也不清楚什么是喜欢，如果按照讨厌的对立面来讲，我并不讨厌你。但我师父说过，世上有种喜欢是想同对方一生一世。可我们的生命太长了，谁都不知道我们有没有一生一世的勇气，或许中途就会分开，我并不愿尝试，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姑娘，所以不要喜欢我。”
“你在害怕？是因为凤祁神君吗？”景夜叫住她欲走的身影。
是的，她在害怕。以前她以为神是无所不能的，可后来她慢慢发现，神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她阻止不了师父的羽化，阻止那么多师兄的离开。时间的无涯中，不变的是心，易变的依旧是心。神之所以万年长存，是因他们拥有万世不变的信仰。但他们一直都忘了，信仰因心而在，她无法做到去考验谁的心。而她这三万年甚至于以后的万年，也不过是守着师父留下的一切见证沧海桑田。所谓的情啊爱啊，终究不是她所需要的，更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他应该没被拒绝过吧？明天可能就不会见面了，长念缩在被窝里想。西宫的月夜是安静的，大概是承袭了守护者的习惯，西宫子民入夜后便自觉安睡，连天帝这等大人物降临都没发觉。这样也好，不然明天的集市上又该流传各式各样的版本，不过还好他们不知道景夜就是魔君，不然事态可能会发展地更彪悍。
怀抱着孤家寡人的心态，长念第二天早上并未起床准备早饭，等她实在睡不下去的时候也只好孤零零地从床上爬起。但当打开房门时那引入眼帘的景象刺激得她差点没把自己再塞回去重新睡一觉。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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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夜将阿椤往怀里带了带，抬抬下巴示意她将禁制解开。“阿椤夜里顺得沉，弄醒了反而睡不着，男孩子夜里饿一顿不算什么。”
长念点头，正待施诀之时突然顿住了动作。
“怎么了？”景夜诧异问。
“禁制被解开过。”西宫界碑前的禁制是她亲手所设，但现下很明显，有不属于西宫的仙术施在禁制上，禁制上漂浮着一圈淡淡的金色，显然是刻意装作隐去痕迹，却留下这样若有若无的证据证明他曾来过。这样拙劣的手法……长念回头看向景夜：“我最近的仙术不够，你帮我把上面的痕迹抹了如何？”
景夜将阿椤单手抱着，倒也没询问什么，直接按她说的话抬手将禁制撤去换了道新的上去。
长念嘴角略微有些抽搐：“我就是让你帮我把气息抹去罢了，要不要做得这么彻底？”
景夜微笑：“麻烦，换道新的也不错。”
长念：“……”能不能不要用换道菜的口气说话，这样很容易打击到神的。
西宫不设守卫，仅仅在道路两旁种下夜能生辉的火华，白日里火红的树叶蔓延数里，入夜后，又是另一番景致。今夜月明星稀，银白月华伴着火红妖娆，良辰堪称可待。但长念却没什么观赏的心思，她极其不喜欢别人擅自闯入自己的世界，尤其是九重天的神仙们。
不出她所料，她所住的阁楼处灯火通明，门外站着一排恭敬的身影，为首的陌生小仙倌正站在正中四处张望，那架势活像把西宫当成自己的辖地。
小仙倌一见她的身影急忙迎上前道：“殿下回来了。”
长念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让开！”
被斥责的小仙倌不敢多话，只好快步往两边退去。
两侧分站十九个仙女，即便是在夜里，仙女们手中的仪仗也呈一字排开，天帝果真是个无论何时都将谱摆得很足的神仙。景夜在一旁也不说话，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前些时候他自作主张住进西宫的时候，长念也只是委婉地表示不乐意，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他可是第一次见她毫不保留自己的怒气。
“孤何时教过你这样的待客之道？”不怒自威的声音自里屋传来，长念却没有进去的打算。
“长念孤陋寡闻，竟不知天帝也有上门做客的喜好。”
“放肆！”
长念转过身：“西宫舍小微寒，天帝若喜欢住下便是，长念先行告退。”
她不应该进来的，原以为会有什么变化，可惜到最后什么都在变，不变的只有她那颗异想天开的心。
“这就是你对你父君的态度，孤倒不见得凤祁神君将你教的多好。”不愧是父女，天帝永远知道什么人什么话会使她停住脚步。
长念冷脸站在原地，倒是天帝主动从房里走出，宽袍锦带，步履从容，天地共主的架势摆得十足，只见天帝若有所思地在他们中间审视一圈，最后懒懒道：“小女无礼，让魔君见笑了。”
景夜手中抱着阿椤，看着自顾自睡得熟的儿子，不禁苦笑，这边风停雨歇，这小子却毫无要醒的打算，真真是少年不知愁。
“天帝严重，阿念，将阿椤抱进去罢。”
景夜一边客套地跟天帝寒暄一边将阿椤放进她怀中，仿佛他们不是打了几万年的仇人而是路边偶遇的熟人，长念也无暇去理会。离开也是好的，她同天帝的每一次见面，无论是谁先示好，最后也一定会变得不欢而散。
让她意外的是，天帝竟没有阻止的意思，长念抱着阿椤直接转身进了里屋，看来她父君的目的并不是她，她还在想一直觉得西宫不上台面且日理万机的天帝怎么会主动到西宫来？原来是想要跟景夜商讨什么罢，所以说自作多情真不是个好习惯。
“怎么不去睡觉？”景夜送走天帝一进屋便看见长念蹲在床边捏着阿椤手指玩的场景。
“我父君跟你说什么？”长念松开阿椤的小手指，闷声问道。
景夜朝她勾勾手指，看起来心情不错，长念看看睡着的小人，虽好奇却也听话地顺着他走出去。
月光下芙蕖静静开放，方才还显得拥挤的门前此刻却空旷了许多。长念看着一直望着自己的景夜表示十分不解：“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呀？”
景夜：“……”
他以手虚掩成拳，神色看起来懊恼至极，“你饿不饿？”
长念更为不解。“饿啊，但你先告诉我你们谈了什么，还有我父君怎么可能这么听话就走了？”
景夜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要掐死她，他僵硬地从嘴角轻吐话语：“我说跟他说，夜深露重，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更重要的事？”长念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没闹明白更重要的事是什么，她这种无聊神仙，连重要的事都没有，更不用提什么更重要的事，她父君会信这种鬼话才怪。
她还想再说什么，嘴却被一个温热的物什堵住，待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时，长念只感觉脸像被火烧一般腾得红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直往后退，却被景夜出手拦住。
景夜一个大力将她带进怀中，下巴轻柔地抵在她头上，似乎滑过一丝叹息，长念听的不大真切，但她很清楚，她不习惯跟别人这般亲密地拥抱在一起，可她又找不到推开的理由，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别乱动。”景夜将她固定在怀里，不满地开口。
“为……为什么？”长念怔怔地问。
“什么为什么？”景夜闭着眼应了一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住进西宫？为什么要缠着她不放？为什么要和她这般亲密？为什么要进入她的世界？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她不知道究竟该问哪一个，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地问着。
景夜缓缓松开她，双手看似随意实则有力地搭在她肩膀上，正色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不……不知道。”
“因为我喜欢你。”
同样的月夜，不一样的人，同样的温暖的话。那个长得很好看的魔君微笑着跟她说喜欢，她很小的时候便听说过景夜的名字，那时候他还是魔界的太子，在她还在跟雩欢一起折腾神界的时候，他已经从魔界的战场上成长了起来。她的哥哥们，虽然很不屑魔界，说起他时却是满带赞赏的，二哥甚至说多年以后的魔界定然会现在更加让神界忌讳。她一直以为景夜该是那样的，冷漠、绝情，将天下玩弄于股掌间，可他却这样认真地跟她说喜欢。
“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景夜微笑着问她，他笑得再云淡风轻不过，藏在袖中的手指却紧张地微微颤抖。
长念慢慢退出他的包围，认真看着他说道：“我没什么好喜欢的，你不要喜欢我。”
虚掩成拳的手掌兀自收紧。这下倒轮到景夜发问：“为什么？”他的嗓音里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听起来更像是难过。
长念将脸转向一旁，“我没有去过太多地方，也没什么太大的见识，但我晓得神魔两界比我年轻漂亮又好脾气的大有人在，我守了西宫太长时间，不大明白如今的世道情爱是怎样的，但我并不想碰这个东西，我也不清楚什么是喜欢，如果按照讨厌的对立面来讲，我并不讨厌你。但我师父说过，世上有种喜欢是想同对方一生一世。可我们的生命太长了，谁都不知道我们有没有一生一世的勇气，或许中途就会分开，我并不愿尝试，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姑娘，所以不要喜欢我。”
“你在害怕？是因为凤祁神君吗？”景夜叫住她欲走的身影。
是的，她在害怕。以前她以为神是无所不能的，可后来她慢慢发现，神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她阻止不了师父的羽化，阻止那么多师兄的离开。时间的无涯中，不变的是心，易变的依旧是心。神之所以万年长存，是因他们拥有万世不变的信仰。但他们一直都忘了，信仰因心而在，她无法做到去考验谁的心。而她这三万年甚至于以后的万年，也不过是守着师父留下的一切见证沧海桑田。所谓的情啊爱啊，终究不是她所需要的，更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他应该没被拒绝过吧？明天可能就不会见面了，长念缩在被窝里想。西宫的月夜是安静的，大概是承袭了守护者的习惯，西宫子民入夜后便自觉安睡，连天帝这等大人物降临都没发觉。这样也好，不然明天的集市上又该流传各式各样的版本，不过还好他们不知道景夜就是魔君，不然事态可能会发展地更彪悍。
怀抱着孤家寡人的心态，长念第二天早上并未起床准备早饭，等她实在睡不下去的时候也只好孤零零地从床上爬起。但当打开房门时那引入眼帘的景象刺激得她差点没把自己再塞回去重新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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