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真假天狼玉扇毁 飞来庄主如烟恨
江方没有停留，带着孔少梦仍朝着刚才天狼所去的方向寻了过去。
为恐有人暗中跟随，孔少梦在他的掌心中写道：“这是去哪？”
江方回写道：“找断剑追魂。”
“作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经江方提醒，二人在暗夜中不敢再发出半分声响，生怕被人所觉，可找寻了很久，依然一无所获，二人相顾无言，不由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路过一潭时，这时因是急流飞瀑，此瀑落差约有200米，山谷震荡，声如雷吼，此瀑位于圭峰山北坡，以今日地理位置看去，当是高冠瀑布，相传此处乃唐代诗人岑参的故居，他曾有诗曰：“昨日山有信，祗今耕种时；谣传杜陵叟，怪我还山迟。独向潭上酌，无人林下棋；东歙忆汝处，闲卧对鸬鹚。”
江方突地坐了下来，因瀑布声之故，这时已用不着格外小心，对孔少梦道：“也许瀑布下有人。”孔少梦大是不解道：“此处下有瀑布，恐怕不易，有谁会想到到这种地方呢？”
“越是难的地方，越是最安全的，因为武林三珍之故，我想他们应该找这种最理想的去处。”
孔少梦显示出不可理喻的神色，但江方急急从四处找了些藤蔓，结成了绳子，孔少梦道：“你难道就这样下去不成？”
“不这样做，恐怕就来不及了，因为我们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你真相信断剑追魂会与天狼二人见面谈三珍之事？”
“以天狼口中之言，我无法不相信，何况我们这时，是要努力知道他们下一步的动向，哪怕是一点，但日后对我们的帮助或许就不是一点点了，而很可能是最有用的东西。”这时江方已结好藤蔓，在这头固定打了个死结。
“既是这样，你如此这般下去，岂不是太危险了。”
“做没有危险的事，是不可能成大事的。我们此次来终南山，其本身就是一次冒险，我们的生命随时都受到威胁，不是吗？”江方说完这几句话后，便顺着藤蔓滑了下去。
孔少梦看着他滑下的身影，心头百感交集一阵，便躲到一旁，焦急地等待着……
江方即将滑到头时，向下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有人，只见那人将身前一麻袋向肩上一扛，就要离开，江方心头一急，大叫：“站住！”在震耳欲聋的水击声中，江方那一喊，颇是响亮。喊声既出，便不顾一切飞身而上，手中狼齿直向那人攻了上去。
原来他想下面果真有人的话，就一定是断剑追魂其人，如果以真面目相见，恐怕真讨不了好，而断剑追魂要见的是天狼与玉媛，而自己只能取巧变做其中一人，他一想到玉媛的样子就有些发怵，于是下来时便选择变成了天狼的样子，手上也就多化了一把狼齿。
在这刹那间，那人转过身来，这时二人恰好面对面，江方见到那人时，顿时停止了所有的进攻，直直的持着狼齿，忘记了攻击，那人也是呆立当场。过得片刻，二人几乎同时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江方看着那人，那人看着江方，两人心头都是剧震，倏忽间转了许多念头，脸上显得阴晴不定。
江方之所骇，是因为当前之人不是别人，而是天狼其人，按理说，天狼不可能去而复返，更不会舍玉媛而孤身冒险，如果说这人不是天狼那又会是谁？那天狼在这，玉媛不在也情有可原，但断剑追魂呢？断剑追魂去哪了，难道已经走了？他们也商量完了？许多的想法涌上心头，江方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人见到江方，也是大骇，问过之后，突然狼齿交于拿抓麻袋的左手，喝道：“找死！”右掌一掌击来。
以江方现在的功力，要拼掌力，天狼也不一定能是他的对手，但他仍是向左一飘，拼出全身功力，聚于右掌与天狼互击了一下。
双掌相交！
那一掌何异于天神所出，即便是断剑追魂也大有不及，带着十二万分的骇异，江方如中雷击般，左手中仍持着狼齿，跌入了滚滚急流之下，瞬间被淹没得毫无痕迹。
……
再说那孔少梦，在那里躲了很长时间都还没见江方的影子，不由心头有些着急，正这时，从西南方向突然窜出数十号人影，直向这边而来，这群人口中叽哩咕噜的，却原来正是东瀛浪人。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孔少梦咬紧了牙关，手中扣着霸王花，死死地看着他们的动向，这帮人成一字形搜查而来，刚好看到了江方所结的藤蔓，聚在一块指手划脚，似是在商量怎么处理。商量有余，一人突地举起刀来，大喝一声砍落下去。
孔少梦大惊，那可是江方回来的生路，这一刀下去，岂不是断了江方的归路，她来不及细想，双手一展，向外飞起，霸王花脱手而出。
万花坳无路，遍地开花，花出无影，花落无声。
举刀之人，首当其冲成了花下之魂，连同他身边的也一并倒地，众浪子见状纷纷杀将过来，虽说霸王花乃是中原暗器一霸，孔少梦又因家学渊源，对孔门花技颇有心得并有着数年之深研，可当前的东瀛浪人，明知其花歹毒异常，却偏偏不怕死般勇往直前，孔少梦眼见为实，不由得心里直发怵，眼看对自己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连扔花儿的手也开始发颤。
她已杀红了眼，心头虽然害怕，但不让这许多人去砍断那藤蔓是她此时最大的心愿，她不断地扔花，眼角却始终在观顾着那些人的动向。
扔花、人倒，成了她此时最强烈的注脚，而反观东瀛人，却是人倒、上人成了最根本的本能，此时现场惨烈至极，那些东瀛人，至少已有二十来号人倒地不起，他们来的虽说有五六十号，但一役之后便折损不少，可他们竟视而不见，一味地义无反顾不顾生死地勇往直前。
看着当前的景象，孔少梦想：“这哪是武林中的较武，而是视生命如草芥。”但心里也隐隐觉得不妙，这样下去，她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死。
她现在的包围圈眼看快小得只有手臂所及之地，转眼间她只有束手就擒了。
“我要拦住他们，不让砍断那藤蔓。我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等到江方上来……”孔少梦不断地心中重复着这几句话。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信念。
她现在想起断剑追魂这个被冠以“剑神”称号的人就害怕，江方这一去实是与死神打交道，她万万想不到的是，江方确实遇难了，但那人不是断剑追魂，而是另有其人。
花出无影，花落无声，霸王花在她的手底下使出来确实不简单，东瀛浪子孤陋寡闻，显然很少来到中原，对当年万花坳的独门野技毫不知情，愣以为是碰到了天女，至今都不知道她所扔的是什么。
孔少梦香汗淋漓，眼看支持不下去了，正在她绝望之时，突然轰雷震天般一声响：“日月普照，天下生辉；惟我日月，号令天下。”紧接着一人大声喊道：“日月山庄韦左护法驾到！”
数百号人浩浩荡荡而来，那阵势就连素不怕死的东瀛人也略略变色，自然地站在一块，向日月山庄人看去，韦如烟当先抢步而来，步步生风。
“你们是什么人？”怒指东瀛人道。
“我们是朋友，哟希哟希的。”一个领头的生硬地答道。
韦如烟一听是东瀛人，不由一愣，想到郝九仝曾说过，此次终南之战，乃为正义而战，非为争夺三珍而来，不可与武林同道伤了和气，也不要因此而与外邦结交仇恨，想到此处不自禁地对郝九仝多了些敬佩：“他真想得周到，凡事都留有余地，对形势的把握真正是恰到好处，不愧为日月山庄之庄主。”
“我要纠正一下，我们不是朋友，而是一衣带水的邻居，双方要睦邻友好相处。”不再听东瀛浪人的废话，“你们走吧。”
东瀛人眼见不能以武力用强，心有不甘又只得灰溜溜地离开，这一战他们的战果是留下二三十具尸体在终南山，比先前与天狼二人之斗更是惨烈。
韦如烟不再观顾他们离去的身影，对着孔少梦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孔少梦对他却没什么好感，只是淡淡地道：“多谢，没什么。”便转过头来看着那根藤蔓所结成的绳子一端。
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韦如烟也便瞧见了那绳结，心头一动：“郝九仝让我前来此潭附近，说这里今晚可能会有异常情况，难道就说的是这个吗？”那下面谁都知道是个飞瀑，竟然有人下去，这难道是巧合吗？
日月山庄威震武林，郝九仝之名如日中天，这不仅仅靠的是那镇庄之宝的日月神箭，而是有令人敬服之处，它不可匹敌的情报机构终于发挥了让人想象不到的威力，先前如非那高总管将情报据为己有，不予上报，也不致于连那江湖上的大事都不清楚，此时眼见为实，这让韦如烟又是一震，心道：“谁是这里面的情报人员，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飞瀑之下会有什么？难道与此次行动有关？是断剑追魂还是武林三珍？孔少梦为何如此关心那下去的人，这人与她又是什么关系？是八人帮的人，还是万花坳的人？一连串的问题涌上韦如烟心头。
韦如烟回身对几名庄中高手道：“你们几个多带些人马下去看看有什么异况，如下面有人立即擒回，不得有误。”几人高声答应顺藤而去。
没过多长时间，去的人又都空手而归，显是没有任何收获，韦如烟暗道：“这又是为何？”难道没在瀑布下，而是在这附近，又命令道，“即刻在附近三里之地搜索，一有情况即时禀报于我。”
孔少梦一听，下面没人，险些晕倒，韦如烟疾步上前伸手扶她，可她竟甩开了他的手，厉喝道：“韦如烟，你滚开，我不要你管。”心有不甘地抓住藤蔓而去。
孔少梦这一去，高冠峪河及下游的沣河边上，便多了一名守候的女子，不论雨露风霜，还是昼夜轮回……
………………………………………………………………………………………………………
“启禀副教主，综合各行动小组之消息，如今日月……山庄、万花坳、正义联盟、丐帮、地狱门、野狼帮、八人帮及饮血剑与上官靖，已全部聚集终南山，另有武林皇帝与九天嫦娥重现江湖，其具体行踪尚不清楚。”那名弟子显然因韦如烟是日月山庄左护法之故，是故说到日月山庄时有些吞吐，不知该不该讲。
韦如烟现在考虑的是另外的事，也没察觉，道：“还有什么？”
“幽冥城与风陵渡至今未见半点动静，据铁龙揣摩，此二派在二十年前应当已经消亡，各帮派目前尚无重大行动。”那名弟子沉思有余道，“据第六组消息，欧阳一刁一家人截止目前仍未现形，饮血剑似已与上官靖合作，以共谋武林三珍。”
“很好，继续对这二人的行踪加大力度予以密切关注，一有异动及时向我汇报。”听到以上陈述，显然都不是韦如烟所想得到的，只有饮血剑与上官靖合作一事引起了他一点点兴趣，欣慰的目光一闪而过，换来的仍是冷峻与沉着，“第四组有消息吗？”
“断剑追魂在昨晚出了断剑金洞，至今未归。”
“这是我们自行动开始以来，他第一次出洞吧？”未等弟子作出反应，又说道：“这是他对大军压境所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告诉第四组要特别注意他的去向。”
“是！”
“另外，除了第九组外的其余人员，是否全部到了终南山？”
“已全部到齐，随时听候副教主之令。”
“让第十组派一名得力人员传与第九组得知，令其小组只留一人在教中，其余人员也全部赶赴终南，专门对幽冥城、风陵渡、欧阳一刁一家人进行彻底的调查，务须查个水落石出，第五组、六组不再兼管此事，同时让第十组所有人员协同探查此事，不得有丝毫懈怠。”
“是！”那名弟子不敢直视他，低着头嗫嚅道：“那第一组……”
“对了，立刻停止对日月山庄的侦察，有我一个人足够了，让他们协助第八组的行动，可以……这样分分工，因为八人帮已经分散，第八组注意江方与孔少梦的行踪，第一组改而对其余六人予以侦探。”他为了防止教徒另有想法，没有直接说日月山庄情报机构的可怕性。
任何一个组织的首领，有责任维护本组织的战斗力，在关键时刻，更应如此。
战斗力就是竞争力，在瞬息万变的江湖险恶之中，战斗力是生存发展的基础，是迎难而上的动力，是一切力量的源泉。
没有战斗力的组织，是不可能完成既定任务的。
韦如烟挥了挥手，神情显得有些疲倦，那名教徒小心翼翼地问道：“副教主，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你可要小心身体呀。”
韦如烟立即展颜一笑道：“你看我，会有事吗？”还故意晃了晃胳膊，以显示力量。
他的这种举动在教徒面前很少显露，弄得教徒含笑道：“副教主，那我先告退了。”韦如烟含笑点头，看着他离去。
在特别重要的任务面前，你必须学会给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放松心里负担，他们所有人的心理包袱这时你得一个人扛着，让所有组员全身心的投入任务之中——这是一个领导的责任。
看着教徒的背影，他疲倦的神情重返脸上，可他仍在极力地思考一个问题——
断剑追魂此次出洞会做什么事？他思考了很长时间，但始终没有想明白，也不可能想得明白。他站立的身体从笔直变为斜立、从侧身变为仰视、目光也渐渐由深邃变为慵懒。
这种神情很少出自于他，显然他已心神交瘁了，以前他过着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的生活，而今，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位居日月山庄高层管理人员，但他依然很累。
野心与雄心，都是最折磨人的利器。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静静地看着韦如烟而一动不动，就象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十分的细致如微，但脸上却露出了刻骨的笑意，可韦如烟因在极力思索困扰之中，竟丝毫没有发觉。
过了许久，韦如烟才从困扰中走出来，心头突地一冷：“这是人，什么时候到的，他要干什么？”他不自主感觉自己被两道电一般的眼神盯着，这种感觉袭上心头，就如被卷入狂涛骇浪之中，就如落入地狱之下，就如身体直往下坠却永远不能到底。
但此时韦如烟的感觉还不止这些，他立即恢复镇静：“此人在我思绪混杂之时，未能发难于我，必非凡人，我当小心应付才是。”
他不急于转过身去面对那人，而是慢吞吞地道：“阁下对韦某好大的兴致啊，看够了吗？”
那人却不答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韦如烟又是一怔，慢慢地转过身来，慢慢地抬起头来，顺着那人双脚、双腿向上看去，当看到那人的脸时，尽管韦如烟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还是一下愣住了，舌头似打了卷：“是……是庄主，庄主您找我，有……有什么事吗？”
这个人，是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这个人不是郝九仝又是谁？
郝九仝的脸上全是笑意，那种笑意一落入韦如烟的眼中，顿觉那笑意竟是那般的刻骨，这种感觉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也许他如这辈子遇不上郝九仝的话，就永远没有机会见到这种笑意。
任何一次偶然的缘份，就可能给任何一个人带来想象不到的意外，只是这种意外有时是一种福份，而更多的时候，是一种灾难。
韦如烟此时已无法去细究他将面对的是什么，可他分明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尽管如此他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
心头潮起潮落，脸上却一波不兴，这就是具有高超自控能力的大将风度，也是具备野心与雄心的人在长期生活当中一点一点铸造出来的特质。
“启禀庄主，如今天下武林同道齐集终南，正义与邪恶之争正处于一触即发之时，不知庄主有何见教？”神色安详至极，把球踢给了郝九仝。
有时反客为主也是制敌先机的最好手段，但他现在面对的是武林中之头面人物郝九仝，只听郝九仝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球又给踢了回来，这在韦如烟的意料之中，只要从刚才的尴尬里迈出来就达到他的目的了，仍是假做思考半晌，这才若有所思地道：“依属下愚见，我们应当召开一个正义之师的大会，以图团结一致，消灭邪恶之力量。”
郝九仝仍是一脸的笑意，道：“此言极是，困难的是让谁来牵这个头。”
“应当非本庄莫属。”
“何以见得？”
“本庄以数百年基业雄踞江湖，庄主之名威震天下，若有本庄牵头，势必水到渠成。如果换了其它帮派，只怕便事倍功半了。”
郝九仝此时却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本庄为何能雄踞江湖，历久不衰吗？”
“请庄主指教，属下未仔细想过，只是觉得这是必然。”
“江湖盛传，‘江湖七年一劫难，人生七年一机遇’，老庄主辞世之时，一再告诫要做到四个字，只要真正做好了，日月山庄便能长盛不衰，武林正义便经久不逝。”
“四个字？”韦如烟道。
“韬光养晦。这四个字对日月山庄乃至武林正义是至关重要。”郝九仝看着韦如烟暗含深意道，“有句老话，说的是‘枪打出头鸟’，这便是每逢重大变故之时，日月山庄能从容不迫，沉着应对的最好注释，也是曾经风云一时却又如昙花一现的众多帮派所最最缺乏的东西。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做来难啦。”
此时二人身在万花山上，郝九仝指着那些开得娇艳的花若有所喻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你太累了，要注意劳逸结合，别太辛苦了。”说完之后，便向日月山庄所在的驻扎地缓缓而去，留下韦如烟自个斟酌。
韦如烟暗道：“好大的口气，竟然把日月山庄的存在与武林正义相提并论，又不能在终南决战中牵线搭桥，该不会是来看戏凑凑热闹吧？”实在闹不懂郝九仝卖的什么药，看着郝九仝离去的背影，韦如烟淡淡地露出浅笑，心头却在说另外一句话：“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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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恐有人暗中跟随，孔少梦在他的掌心中写道：“这是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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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一潭时，这时因是急流飞瀑，此瀑落差约有200米，山谷震荡，声如雷吼，此瀑位于圭峰山北坡，以今日地理位置看去，当是高冠瀑布，相传此处乃唐代诗人岑参的故居，他曾有诗曰：“昨日山有信，祗今耕种时；谣传杜陵叟，怪我还山迟。独向潭上酌，无人林下棋；东歙忆汝处，闲卧对鸬鹚。”
江方突地坐了下来，因瀑布声之故，这时已用不着格外小心，对孔少梦道：“也许瀑布下有人。”孔少梦大是不解道：“此处下有瀑布，恐怕不易，有谁会想到到这种地方呢？”
“越是难的地方，越是最安全的，因为武林三珍之故，我想他们应该找这种最理想的去处。”
孔少梦显示出不可理喻的神色，但江方急急从四处找了些藤蔓，结成了绳子，孔少梦道：“你难道就这样下去不成？”
“不这样做，恐怕就来不及了，因为我们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你真相信断剑追魂会与天狼二人见面谈三珍之事？”
“以天狼口中之言，我无法不相信，何况我们这时，是要努力知道他们下一步的动向，哪怕是一点，但日后对我们的帮助或许就不是一点点了，而很可能是最有用的东西。”这时江方已结好藤蔓，在这头固定打了个死结。
“既是这样，你如此这般下去，岂不是太危险了。”
“做没有危险的事，是不可能成大事的。我们此次来终南山，其本身就是一次冒险，我们的生命随时都受到威胁，不是吗？”江方说完这几句话后，便顺着藤蔓滑了下去。
孔少梦看着他滑下的身影，心头百感交集一阵，便躲到一旁，焦急地等待着……
江方即将滑到头时，向下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有人，只见那人将身前一麻袋向肩上一扛，就要离开，江方心头一急，大叫：“站住！”在震耳欲聋的水击声中，江方那一喊，颇是响亮。喊声既出，便不顾一切飞身而上，手中狼齿直向那人攻了上去。
原来他想下面果真有人的话，就一定是断剑追魂其人，如果以真面目相见，恐怕真讨不了好，而断剑追魂要见的是天狼与玉媛，而自己只能取巧变做其中一人，他一想到玉媛的样子就有些发怵，于是下来时便选择变成了天狼的样子，手上也就多化了一把狼齿。
在这刹那间，那人转过身来，这时二人恰好面对面，江方见到那人时，顿时停止了所有的进攻，直直的持着狼齿，忘记了攻击，那人也是呆立当场。过得片刻，二人几乎同时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江方看着那人，那人看着江方，两人心头都是剧震，倏忽间转了许多念头，脸上显得阴晴不定。
江方之所骇，是因为当前之人不是别人，而是天狼其人，按理说，天狼不可能去而复返，更不会舍玉媛而孤身冒险，如果说这人不是天狼那又会是谁？那天狼在这，玉媛不在也情有可原，但断剑追魂呢？断剑追魂去哪了，难道已经走了？他们也商量完了？许多的想法涌上心头，江方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人见到江方，也是大骇，问过之后，突然狼齿交于拿抓麻袋的左手，喝道：“找死！”右掌一掌击来。
以江方现在的功力，要拼掌力，天狼也不一定能是他的对手，但他仍是向左一飘，拼出全身功力，聚于右掌与天狼互击了一下。
双掌相交！
那一掌何异于天神所出，即便是断剑追魂也大有不及，带着十二万分的骇异，江方如中雷击般，左手中仍持着狼齿，跌入了滚滚急流之下，瞬间被淹没得毫无痕迹。
……
再说那孔少梦，在那里躲了很长时间都还没见江方的影子，不由心头有些着急，正这时，从西南方向突然窜出数十号人影，直向这边而来，这群人口中叽哩咕噜的，却原来正是东瀛浪人。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孔少梦咬紧了牙关，手中扣着霸王花，死死地看着他们的动向，这帮人成一字形搜查而来，刚好看到了江方所结的藤蔓，聚在一块指手划脚，似是在商量怎么处理。商量有余，一人突地举起刀来，大喝一声砍落下去。
孔少梦大惊，那可是江方回来的生路，这一刀下去，岂不是断了江方的归路，她来不及细想，双手一展，向外飞起，霸王花脱手而出。
万花坳无路，遍地开花，花出无影，花落无声。
举刀之人，首当其冲成了花下之魂，连同他身边的也一并倒地，众浪子见状纷纷杀将过来，虽说霸王花乃是中原暗器一霸，孔少梦又因家学渊源，对孔门花技颇有心得并有着数年之深研，可当前的东瀛浪人，明知其花歹毒异常，却偏偏不怕死般勇往直前，孔少梦眼见为实，不由得心里直发怵，眼看对自己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连扔花儿的手也开始发颤。
她已杀红了眼，心头虽然害怕，但不让这许多人去砍断那藤蔓是她此时最大的心愿，她不断地扔花，眼角却始终在观顾着那些人的动向。
扔花、人倒，成了她此时最强烈的注脚，而反观东瀛人，却是人倒、上人成了最根本的本能，此时现场惨烈至极，那些东瀛人，至少已有二十来号人倒地不起，他们来的虽说有五六十号，但一役之后便折损不少，可他们竟视而不见，一味地义无反顾不顾生死地勇往直前。
看着当前的景象，孔少梦想：“这哪是武林中的较武，而是视生命如草芥。”但心里也隐隐觉得不妙，这样下去，她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死。
她现在的包围圈眼看快小得只有手臂所及之地，转眼间她只有束手就擒了。
“我要拦住他们，不让砍断那藤蔓。我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等到江方上来……”孔少梦不断地心中重复着这几句话。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信念。
她现在想起断剑追魂这个被冠以“剑神”称号的人就害怕，江方这一去实是与死神打交道，她万万想不到的是，江方确实遇难了，但那人不是断剑追魂，而是另有其人。
花出无影，花落无声，霸王花在她的手底下使出来确实不简单，东瀛浪子孤陋寡闻，显然很少来到中原，对当年万花坳的独门野技毫不知情，愣以为是碰到了天女，至今都不知道她所扔的是什么。
孔少梦香汗淋漓，眼看支持不下去了，正在她绝望之时，突然轰雷震天般一声响：“日月普照，天下生辉；惟我日月，号令天下。”紧接着一人大声喊道：“日月山庄韦左护法驾到！”
数百号人浩浩荡荡而来，那阵势就连素不怕死的东瀛人也略略变色，自然地站在一块，向日月山庄人看去，韦如烟当先抢步而来，步步生风。
“你们是什么人？”怒指东瀛人道。
“我们是朋友，哟希哟希的。”一个领头的生硬地答道。
韦如烟一听是东瀛人，不由一愣，想到郝九仝曾说过，此次终南之战，乃为正义而战，非为争夺三珍而来，不可与武林同道伤了和气，也不要因此而与外邦结交仇恨，想到此处不自禁地对郝九仝多了些敬佩：“他真想得周到，凡事都留有余地，对形势的把握真正是恰到好处，不愧为日月山庄之庄主。”
“我要纠正一下，我们不是朋友，而是一衣带水的邻居，双方要睦邻友好相处。”不再听东瀛浪人的废话，“你们走吧。”
东瀛人眼见不能以武力用强，心有不甘又只得灰溜溜地离开，这一战他们的战果是留下二三十具尸体在终南山，比先前与天狼二人之斗更是惨烈。
韦如烟不再观顾他们离去的身影，对着孔少梦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孔少梦对他却没什么好感，只是淡淡地道：“多谢，没什么。”便转过头来看着那根藤蔓所结成的绳子一端。
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韦如烟也便瞧见了那绳结，心头一动：“郝九仝让我前来此潭附近，说这里今晚可能会有异常情况，难道就说的是这个吗？”那下面谁都知道是个飞瀑，竟然有人下去，这难道是巧合吗？
日月山庄威震武林，郝九仝之名如日中天，这不仅仅靠的是那镇庄之宝的日月神箭，而是有令人敬服之处，它不可匹敌的情报机构终于发挥了让人想象不到的威力，先前如非那高总管将情报据为己有，不予上报，也不致于连那江湖上的大事都不清楚，此时眼见为实，这让韦如烟又是一震，心道：“谁是这里面的情报人员，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飞瀑之下会有什么？难道与此次行动有关？是断剑追魂还是武林三珍？孔少梦为何如此关心那下去的人，这人与她又是什么关系？是八人帮的人，还是万花坳的人？一连串的问题涌上韦如烟心头。
韦如烟回身对几名庄中高手道：“你们几个多带些人马下去看看有什么异况，如下面有人立即擒回，不得有误。”几人高声答应顺藤而去。
没过多长时间，去的人又都空手而归，显是没有任何收获，韦如烟暗道：“这又是为何？”难道没在瀑布下，而是在这附近，又命令道，“即刻在附近三里之地搜索，一有情况即时禀报于我。”
孔少梦一听，下面没人，险些晕倒，韦如烟疾步上前伸手扶她，可她竟甩开了他的手，厉喝道：“韦如烟，你滚开，我不要你管。”心有不甘地抓住藤蔓而去。
孔少梦这一去，高冠峪河及下游的沣河边上，便多了一名守候的女子，不论雨露风霜，还是昼夜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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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副教主，综合各行动小组之消息，如今日月……山庄、万花坳、正义联盟、丐帮、地狱门、野狼帮、八人帮及饮血剑与上官靖，已全部聚集终南山，另有武林皇帝与九天嫦娥重现江湖，其具体行踪尚不清楚。”那名弟子显然因韦如烟是日月山庄左护法之故，是故说到日月山庄时有些吞吐，不知该不该讲。
韦如烟现在考虑的是另外的事，也没察觉，道：“还有什么？”
“幽冥城与风陵渡至今未见半点动静，据铁龙揣摩，此二派在二十年前应当已经消亡，各帮派目前尚无重大行动。”那名弟子沉思有余道，“据第六组消息，欧阳一刁一家人截止目前仍未现形，饮血剑似已与上官靖合作，以共谋武林三珍。”
“很好，继续对这二人的行踪加大力度予以密切关注，一有异动及时向我汇报。”听到以上陈述，显然都不是韦如烟所想得到的，只有饮血剑与上官靖合作一事引起了他一点点兴趣，欣慰的目光一闪而过，换来的仍是冷峻与沉着，“第四组有消息吗？”
“断剑追魂在昨晚出了断剑金洞，至今未归。”
“这是我们自行动开始以来，他第一次出洞吧？”未等弟子作出反应，又说道：“这是他对大军压境所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告诉第四组要特别注意他的去向。”
“是！”
“另外，除了第九组外的其余人员，是否全部到了终南山？”
“已全部到齐，随时听候副教主之令。”
“让第十组派一名得力人员传与第九组得知，令其小组只留一人在教中，其余人员也全部赶赴终南，专门对幽冥城、风陵渡、欧阳一刁一家人进行彻底的调查，务须查个水落石出，第五组、六组不再兼管此事，同时让第十组所有人员协同探查此事，不得有丝毫懈怠。”
“是！”那名弟子不敢直视他，低着头嗫嚅道：“那第一组……”
“对了，立刻停止对日月山庄的侦察，有我一个人足够了，让他们协助第八组的行动，可以……这样分分工，因为八人帮已经分散，第八组注意江方与孔少梦的行踪，第一组改而对其余六人予以侦探。”他为了防止教徒另有想法，没有直接说日月山庄情报机构的可怕性。
任何一个组织的首领，有责任维护本组织的战斗力，在关键时刻，更应如此。
战斗力就是竞争力，在瞬息万变的江湖险恶之中，战斗力是生存发展的基础，是迎难而上的动力，是一切力量的源泉。
没有战斗力的组织，是不可能完成既定任务的。
韦如烟挥了挥手，神情显得有些疲倦，那名教徒小心翼翼地问道：“副教主，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你可要小心身体呀。”
韦如烟立即展颜一笑道：“你看我，会有事吗？”还故意晃了晃胳膊，以显示力量。
他的这种举动在教徒面前很少显露，弄得教徒含笑道：“副教主，那我先告退了。”韦如烟含笑点头，看着他离去。
在特别重要的任务面前，你必须学会给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放松心里负担，他们所有人的心理包袱这时你得一个人扛着，让所有组员全身心的投入任务之中——这是一个领导的责任。
看着教徒的背影，他疲倦的神情重返脸上，可他仍在极力地思考一个问题——
断剑追魂此次出洞会做什么事？他思考了很长时间，但始终没有想明白，也不可能想得明白。他站立的身体从笔直变为斜立、从侧身变为仰视、目光也渐渐由深邃变为慵懒。
这种神情很少出自于他，显然他已心神交瘁了，以前他过着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的生活，而今，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位居日月山庄高层管理人员，但他依然很累。
野心与雄心，都是最折磨人的利器。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静静地看着韦如烟而一动不动，就象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十分的细致如微，但脸上却露出了刻骨的笑意，可韦如烟因在极力思索困扰之中，竟丝毫没有发觉。
过了许久，韦如烟才从困扰中走出来，心头突地一冷：“这是人，什么时候到的，他要干什么？”他不自主感觉自己被两道电一般的眼神盯着，这种感觉袭上心头，就如被卷入狂涛骇浪之中，就如落入地狱之下，就如身体直往下坠却永远不能到底。
但此时韦如烟的感觉还不止这些，他立即恢复镇静：“此人在我思绪混杂之时，未能发难于我，必非凡人，我当小心应付才是。”
他不急于转过身去面对那人，而是慢吞吞地道：“阁下对韦某好大的兴致啊，看够了吗？”
那人却不答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韦如烟又是一怔，慢慢地转过身来，慢慢地抬起头来，顺着那人双脚、双腿向上看去，当看到那人的脸时，尽管韦如烟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还是一下愣住了，舌头似打了卷：“是……是庄主，庄主您找我，有……有什么事吗？”
这个人，是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这个人不是郝九仝又是谁？
郝九仝的脸上全是笑意，那种笑意一落入韦如烟的眼中，顿觉那笑意竟是那般的刻骨，这种感觉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也许他如这辈子遇不上郝九仝的话，就永远没有机会见到这种笑意。
任何一次偶然的缘份，就可能给任何一个人带来想象不到的意外，只是这种意外有时是一种福份，而更多的时候，是一种灾难。
韦如烟此时已无法去细究他将面对的是什么，可他分明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尽管如此他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
心头潮起潮落，脸上却一波不兴，这就是具有高超自控能力的大将风度，也是具备野心与雄心的人在长期生活当中一点一点铸造出来的特质。
“启禀庄主，如今天下武林同道齐集终南，正义与邪恶之争正处于一触即发之时，不知庄主有何见教？”神色安详至极，把球踢给了郝九仝。
有时反客为主也是制敌先机的最好手段，但他现在面对的是武林中之头面人物郝九仝，只听郝九仝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球又给踢了回来，这在韦如烟的意料之中，只要从刚才的尴尬里迈出来就达到他的目的了，仍是假做思考半晌，这才若有所思地道：“依属下愚见，我们应当召开一个正义之师的大会，以图团结一致，消灭邪恶之力量。”
郝九仝仍是一脸的笑意，道：“此言极是，困难的是让谁来牵这个头。”
“应当非本庄莫属。”
“何以见得？”
“本庄以数百年基业雄踞江湖，庄主之名威震天下，若有本庄牵头，势必水到渠成。如果换了其它帮派，只怕便事倍功半了。”
郝九仝此时却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本庄为何能雄踞江湖，历久不衰吗？”
“请庄主指教，属下未仔细想过，只是觉得这是必然。”
“江湖盛传，‘江湖七年一劫难，人生七年一机遇’，老庄主辞世之时，一再告诫要做到四个字，只要真正做好了，日月山庄便能长盛不衰，武林正义便经久不逝。”
“四个字？”韦如烟道。
“韬光养晦。这四个字对日月山庄乃至武林正义是至关重要。”郝九仝看着韦如烟暗含深意道，“有句老话，说的是‘枪打出头鸟’，这便是每逢重大变故之时，日月山庄能从容不迫，沉着应对的最好注释，也是曾经风云一时却又如昙花一现的众多帮派所最最缺乏的东西。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做来难啦。”
此时二人身在万花山上，郝九仝指着那些开得娇艳的花若有所喻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你太累了，要注意劳逸结合，别太辛苦了。”说完之后，便向日月山庄所在的驻扎地缓缓而去，留下韦如烟自个斟酌。
韦如烟暗道：“好大的口气，竟然把日月山庄的存在与武林正义相提并论，又不能在终南决战中牵线搭桥，该不会是来看戏凑凑热闹吧？”实在闹不懂郝九仝卖的什么药，看着郝九仝离去的背影，韦如烟淡淡地露出浅笑，心头却在说另外一句话：“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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