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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 真英雄赴生死宴 假豪杰逞阴阳凶

    岷江乃长江支流,它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奔腾汹涌,滔天巨浪,势不可挡。沿岷江而上,便是有名的四川胜地——乐山与峨眉山。八人帮的主意原计划在山中稍作游玩,再上终南,经此一变,便决定乘舟顺水而上,他们此时毫无游玩之心,已志在挫败野狼帮的威风,杀杀其狂妄的口气。

    顺水乘舟八人帮个个全神贯注,警惕着两岸的动静,虽然野狼帮的本领他们均已领教过了,可姜峰一再要弟妹们小心:“野狼帮虽是声名狼藉,多的是恃强凌弱的卑鄙下流功夫,但能在江湖上混上几十年不倒,并且分舵越来越多,自是有他过人之处,你们不得不小心。”

    八人帮等人于是充满了警戒,但是过了一天时间,却仍然了无异象,拂柳不禁嘀咕起来道:“捣的什么鬼,野狼帮莫非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众人一听,顿觉有理。江方却在这时缓缓言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听江方将唐代诗人李白的《早发白帝城》之句念将出来,众人这才发现似已身临李白当年乘舟回归江陵之境,两岸鸟语花香、峭壁突兀,八人所乘之舟因顺江而下,轻快已极。孔少梦浅浅一笑道:“可惜此地无‘猿声啼不住’的佳境,实在有些美中不足啊?”

    众人听得不免唏嘘一阵,竟将野狼帮引起的不快顿时驱得干干净净。也不知是野狼帮怕了八人帮,还是别有缘故,一直过了峨眉山区仍是平安无恙。“巴山蜀水,闻名遐迩,果然景观真是叹为观止。山青、水秀、鸟语、花香,好美啊!”春花几乎醉了。

    “四川不仅景色宜人,这里的人也十分的善良能干,并且行侠仗义,豪爽大方,诗仙李白,诗句被后人久为传诵,驾临众诗之巅,已至登峰造极之绝境。他的诗惊天地、泣鬼神,而更值得赞扬的是他以一介文人,仗以天下,救民于水火之中,为鸣不平,疾呼‘会须一饮三百杯’,甚至让当朝国舅脱靴磨墨、笑骂朝庭……”江方侃侃而谈。

    “巴山蜀水养育了无数个李白式的典型人物,令人好不羡慕和崇拜……”冬雪话还未说完,已惊叫出口,“那是什……什么?”指着不远处的一叶小舟,恐怖已极。听到这话时,姜峰已经从船舱里掠了出去,轻飘飘地落在那只船上,眨眼间,他已将那只轻舟靠近了座船,提了一人回到舱中,一言不发,坐在舱中,怔怔出神。

    人,一个死人,野狼帮的人!

    “他死了?”拂柳问。

    江方不由一气道:“你问问他?”

    “你?我问的意思是‘他是怎样死的?’傻瓜,你知不知道?”拂柳明知是自己把话没说清楚,但别人都没说“不是”,偏偏是他跟自己过不去,气得柳眉倒竖,恨不得一拳将江方打进江去。

    “我的意思是,活着不是很舒服吗?他为什么要死,怎么死的,大伙都不知道,你还是问问他。”江方噘着嘴笑道。

    “我的意思是,哎……”拂柳急得手足无措。

    江方却似专门跟她过不去,仍自道:“我的意思还是你问问他。”

    拂柳突然象发现了新大陆,一蹦老高道:“啊,他是被阳刚之力震断了心脉而致死的。”

    江方故意问“为什么?”

    姜峰终于发话道:“不错,如今天下大乱,一片狼藉,还有谁会这等纯阳刚之功夫,并且内功如此深厚而精纯?”

    “是啊,当今天下又有哪门哪派,经二十年前黑道联盟一役后,能象铸刀派一样,自始至终研练这等纯正功夫呢?” 孔少梦感慨万分。

    “经二十年前那一役后,名门正派大势已去,胆敢象大哥一样深研阳刚之功者少之又少。逆洪流而行者,时刻都有丧命的危险,有谁愿冒此险而为之?”江方沉思片刻道,“那一役后,六大门派精锐丧尽,又会有谁还有此等精湛功夫?”

    拂柳将尸体扳正,在身上四处找了找,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一封短信笺:“帮主令:凡本帮中人,接令后,以分舵为队伍,火速赶往终南山,沿途但逢地狱门、八人帮之人,务求赶尽杀绝,不留一人。违令者,格杀勿论。”下面又是年月日及狼首图案,然后附有八人帮的人员名单、每个人的特征。

    野狼帮与地狱门水火不相容,这是两帮派之间的仇恨所致,武林中人所共知。但该帮首领生怕帮中弟子不认识八人帮,是故做了如此安排。凉山分舵的舵主被大哥所杀,野狼帮显然气疯了,这才下令剿杀我们,不过,这也太小看了八人帮。

    直看得他们讶然失惊,姜峰淡淡道:“果然是嗅觉灵敏的野狼,连我们的名字这么快就给暴露了。”

    “区区野狼帮,竟敢与我八人帮为敌,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吗?”江方冷笑道,“眼前这一人不就死了吗?”

    拂柳脆声道:“此狼却非你杀的,也不是我杀的,会是谁杀的?”

    “这说明天下间,主持公道,除魔卫道的并不在少数,咱们此上终南,并非孤立无援。不难得知,杀此狼之人,就一定站在我们正义的一边,并且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而又嫉恶如仇。”江方这一说,顿即把众兄妹的卫道决心进一步坚定了,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乘舟而下,竟先后遇到好几具狼尸,而又是同一手法,江方也不禁暗暗纳闷:“杀野狼帮者到底是一个人还是有许多人?他们到底是谁?”

    岷江之水,清澈见底,两岸山影映在江水里,是那么的清秀,一道瀑布垂在江上,直看得八人浑然忘了一切。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江方乘兴吟出《望庐山瀑布》一诗,也禁不住手舞足蹈,几乎要飞了起来。

    拂柳道:“我现在好想化做一只鸟,投入这银河之中去。”说这话时,她已忘情地一步步抬首向前走去,冬雪看见她快跨出船舷,正要警告出声,却已经来不及了,“扑通”一下,她已掉进了江水之中。

    可笑八人帮,谁都不会水,七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江方抓耳挠腮,也是无计可施,姜峰大叫:“船家,快靠过去,快。”船家却在这时诡异地叹道:“你长眼睛没有,我的船已经破了,靠,怎么个靠法?嗯?”

    拂柳已在江里大喊“救命”,同时吸进了好多江水,整个头颅在江面上时浮时沉,只有那缕缕乌丝飘在江水之上。江方这时却看到了另一个可怕——船真的破了,江水一涌而进。看见船家不怀好意的神态,江方一步就要冲过去,恰好一个浪头打来,立即也陷身于江水之中,八人帮转眼成了落汤鸡。

    船家立于江水上,拔出腰中藏匿的利刃,哼道:“区区八人帮,也敢来我岷江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这时,四处已有好几艘船只靠了过来,个个精悍俐落,闻言都不禁拍手叫好,显然是一丘之貉了。

    掉在江水里,八人帮就象怕鬼的见上了鬼,不知所措,只听见“扑通”一阵,跟着是吞进了江水的声音。那些人笑得更起劲了。姜峰这时却抓住了一块船舷板,趁机露出头来,急忙欲睁开眼,满头满脸的水一下漫进眼眶,双手慌忙地去捂眼睛,整个人又一下沉下水面。其余人更是狼狈不堪,乱作了一团。

    四处的船靠得更近了,看到八人帮的狼狈劲,笑得更开心了,更有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笑声突然停止,船家栽进了江水中,喉头间扎着一柄刀,完全一样的飞刀,那是柳叶飞刀。这时传来了江拂柳的笑声——

    “格格……”笑声倏止,“好大的胆子,也敢在本柳大姑娘面前卖弄水技,活腻了是吧?”从江水中蓦地飞起,“登萍渡水”踏浪而行,转瞬间掠至一艘小舟。

    身法如鬼魅,疾似幽灵。“地狱喊冤”一记印在舟上人唇间,那人迎面栽倒,再无声息,拂柳娇喝:“再看看本姑娘的‘虚渡江河’功夫。”竟然双足不沾江面,眨眼又掠至另一只船上。船上人等听到她是柳大姑娘,纷纷掉转船头,高呼“收篷”,划船而去。

    原来拂柳自小生在南方,不仅以飞刀绝技享誉江湖,一身水性也极为不弱,这时掠上船尾,那人如见黑白无常,竟一下倒跃,跳入江水,涉水而去,拂柳再次冷哼,飞刀脱手而出。“啊”的一声惊叫,那人伏倒在江水间,不再动弹,水顿时殷红一片。

    迎风玉立船头,江拂柳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舍舟涉水仓皇而去,又是一阵娇笑。原来拂柳先前佯装入水,便是潜入江底戳破了这些船只,幸好当时混乱已极,竟无人发觉,而这些人此时逃命般的划船,戳坏了的船底经受不住江上波浪的冲击,转眼江水都涌入舟中,这些人一阵惊呼,只好舍舟入水。

    拂柳转眼看见江方等人还在水里,急忙一个个救上船来,舟小人多,幸好他们身处岷江水缓地段,才勉强能够乘载,拂柳当即决定靠岸,迎山走旱路。众人适才虚惊一场,也是同意。

    走上岸来,山路崎岖难行,山风习习,不到半个时辰,身上衣服均已被风吹干,其它人倒都无事,但孔少梦和四个婢女却已打起哆嗦,上下牙齿不由时不时地磕在一起,“当当”作响。

    江方突然问拂柳:“四妹,你的水性真棒,轻功也好,怎么以前没发觉呢?”拂柳却突地一阵沉思道:“这水性倒也无奇,可我的功夫却突地增加了几倍似的,倒叫我无法相信。”“为什么?”众人都好奇地问,作为武林人,连自己功夫进步了都不自知,岂不令人难以置信。

    江方也道:“是啊,我看你刚才所施展的功夫当真令我惊诧不已,尤其是你那一式‘虚渡江河’的功夫,我是闻所未闻呀?”“是啊,是啊,那‘虚渡江河’你是几时练成的,太潇洒,太棒了,六妹佩服极了,似乎一高兴,我一点也不冷了。”双手高举,迎着秋风,秋月绽出迷人的笑靥。

    江方看着秋月,竟一下痴了,暗道:“秋月怎么这么美,以前怎么没发觉?”笑,本身就是一种美,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发自内心、善意的笑都是一种美。只是秋月平时活泼、泼辣有余,却无此时大显女人天性美,令人不太注意。

    “六妹好美!”江方赞叹道。秋月从来没听人这样正经地赞自己美,倒一下羞红了脸,女人的天性美显得更是毕露无遗。拂柳象被毒针刺了一下,身体一阵抖动,怨恨地看向江方,爱恨交加,突又露出可人的蜜意,对江方道:“三哥……”

    江方立即回视问她:“怎么啦?”“四妹在‘登萍渡水’之时,便已发觉自己完全可以不涉水面,虚渡即可,但委实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步的,你说是怎么回事?”“这……三哥可想不起来。”“仔细想一想。”“……”

    “书法秘笈!傻瓜,想起来没有?”见江方半晌无语,拂柳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书法秘笈?书法秘笈!”江方先倒大吃一惊,尔后又感叹万分。在拂柳庄地下室无巧不巧地识破书法中竟有武学要旨,练习后几度令他二人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不仅如此,反增武功如斯,更令他没有想到。

    “书法秘笈,什么书法秘笈?我怎么没听说过呢?”秋月不解地问,其它人也是莫名其妙。二人哈哈一笑,于是便将书法秘笈一事给她们讲述。听后,众人皆赞二人之奇巧美遇。尤以四婢最是高兴,她们领先走在前面,四人手拉手,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孔少梦与拂柳也加入行列,惟有江方与姜峰二人含笑看着她们,步子也渐渐加快。

    六女一高兴,便唱了起来——

    “鸟语花香的世界,山青水秀的峰峦,这世界的好温暖,这峰峦好巍峨,我们兄弟姐妹,大步向前,去迎接新的曙光……”歌声缭绕在山峰间,群鸟失声,花儿含笑,听着这歌声,姜峰二人也即引吭高歌:“骏马驰骋在辽阔的大地,雄鹰搏击无际的天空,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雄浑有力,壮哉美哉!

    听着他们的歌声,六姐妹纷纷转过身来,倒退着走,唱得更有劲了,“我们兄弟姐妹快马加鞭,去呼唤更美好的未来……”江方二人也不示弱,“日头空照庸人面,月下谁知男儿心……”

    歌声还在山谷里飘绕,冬雪却突地传来惊恐已极的叫声“啊”,异常地恐怖,并急速地倒退,面色煞白。旁边五女迎着她的目光之处看去,一具尸体横躺当场,同时也是一声惊叫,又同时倒退。

    江方疾步而上,只见一具野狼帮徒的尸体映入眼帘,姜峰道:“怎么又是他?”“谁?”江方本就对这种以纯阳刚之力震碎内脏致人死地之手法颇是起疑,立即问,“是谁干的?”姜峰一愣之后,摇了摇头道:“谁干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奇怪为何均出自同一手法?”

    江方看着姜峰,象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喃喃道:“原来如此。”赴终南的路上先后又遇到许多起野狼死尸,这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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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路上,远远地望见那规模宏伟的日月山庄,赵治问韩文选道:“听说原天鹰教的副教主韦如烟入了日月山庄做了一名普通弟子,这是真的吗?”

    “赵兄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不过这倒是真的,说起来这应该是郝庄主之功,能将一个万恶不赦的恶徒,变为一个中规中矩的江湖儿女,当真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这一次四位去了本庄,就能见到他本人,你将会大吃一惊的,这韦如烟入了本庄之后,真的就象变了一个人,处处为人作想,有时比很多人还想得周到,就连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郝庄主真是做了一件在大好事啊!”钱测感叹地道。

    “是啊,这几十年,郝庄主在扬善去恶方面,真是独出心裁,用心良苦啊。”韩文选颇多感想地道,“许多人只要听到郝庄主一声断喝,就能够达到醍醐灌顶,顿回明智的效果,据我们推测,郝庄主这几年可能在练一种武功,就是数百年前遗失的‘当头棒喝’之功。”

    “这是真的吗?据我所知,这‘当头棒喝’之功乃数代前辈高人慧明禅师所创,历经数代再未听说谁会这种神功了,就连少林派也无人见识过,这怎么可能呢?”少林派前几年因黑道联盟突袭,被联盟所用,但在联盟之中几乎没有什么显赫的功绩,派中也没有特别出色的人物,据此可以推测,该派应无出类拔萃者,冯买道,“难道是因为这几年郝庄主穷练内功,以致内功精进,一经喝出,能使人产生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共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郝庄主的内功当真不是凡夫俗子可比了,只怕全武林中就他最高。”

    “是啊,要使人产生共鸣的语句,断然不是因为这语句的本身,而是发语人之本身功力之高低所致。”真言公子郑言道。

    韩文选神色突地一暗道:“这也或有可能。”

    “只是为什么,江湖上只知道有个天鹰教副教主韦如烟,却从来没听说过有教主呢?这倒是有些奇了。”冯买这时突然道,“韩护法身为日月山庄右护法应该知道吧?”

    众人皆一愣,要知韦如烟既已入日月山庄,又一心向善,必然会将天鹰教之事一一禀报于郝九仝的,韩文选也当然知道一些才是。

    这时离庄越来越近了,就在众人一愣之际,突见庄前风雷俱动,隐隐有万丈杀机,五人不由一愣,这日月山庄数十年来,还无人敢到庄前挑战,见这情况,分明是有人在此打斗,这会是谁吃了熊心豺子胆,来此班门弄斧?

    几人的脚步不由走得更快,一则是因为想知道那人是谁,一则要看看胜负。

    走到近前,韩文选这才发现竟是上官靖与韦如烟,而四大公子只认得使“无影神功”的上官靖,但一见上官靖,就自然而然想到了另一人便是那韦如烟,因为这几年这上官靖每每与韦如烟作对,时时刻刻要置其死地。

    还未等走到跟前,尘埃落定,上官靖一声惨呼,从半空中掉下来,影子杀手这时已不能无影了,手中长剑上鲜血下滴,但那是他本人的血,只见他面如土色,反观那韦如烟毫无胜利之状,惭愧地道:“多谢上官兄相让,韦某这里感激涕零!”原来适才在打斗的最后关键,上官靖眼见要将韦如烟的右臂削掉,只因一时没忍下手,反因韦如烟收手不及,伤了上官靖。

    上官靖道:“韦兄之功夫果然名不虚传,上官靖自愧不如。”先前也有几次险些被韦如烟置于死地,但终因韦如烟及时住手留了他一条命,这些上官靖自然知道。

    上官靖转身就走,倒是那四大公子与韩文选愣在了当场,就在他们这一愣之下,突见场外蓦地卷起一道旋风,等旋风过去后,上官靖竟失了踪影。

    韦如烟大吃一惊,急喝:“什么人,你给我出来!”但等来的只是那微微的风响,再无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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