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天鹰一出鬼神惊 山谷学武推前浪
大汉倏地双足一弹，单手向下猛地一推，身形向后一射，稳稳坐在了后面那张凳子上，嘿嘿一笑道：“大爷生来便善于与你们过不去，大爷一人顶你们四个，我住四人间，你们住单人间也在情理之中。”
赵姓青年哈哈一笑道：“只怕你住不了。”四人又是分上中下三路攻击而至，动作更快，力度更强，那老板娘一双凤目死死地盯着四个青年，生怕四人有个闪失，跟着四人的动作忽惊忽忧，其实他于这四人素不相识，之所以为他们担忧，不仅是害怕店里出事，却是因此女天性风流，凡见到眉青目秀、风流倜傥的男子，便想尝尝鲜，几年前他与一个男子的合谋害死了亲夫，此后更是毫无顾忌，只要是看得上的，无不引为枕上客，而当今四个青年，个个都帅极俊极，是以为自个担了不少的心。而此时的场中，除了在打斗的五人外，便只有何不依和两名伙计，所有人都饶有兴趣看着打斗现场，却无人将她的表情看在心中。
在四名青年的穷追猛打之下，大汉不断后退，终于在四人的又一轮强攻下，大汉蓦地一闪，双手如爪，反身直抓而出。他这一抓，不是抓向四人，而是何不依，只听何不依轻喝一声：“天鹰爪！”
十年前，秦川天鹰教被黑道联盟突袭，无一生还，这在当年乃是一件大事，不想今日重现天鹰爪，何不依心头剧震之下，蓦地出招“灵蛇出洞”，按理说，蛇是鹰的爪下餐，可一经他施展开，实在快极，单掌全力按在了大汉的胸脯上，大汉当场倒了下去，这时四青年的招式也全部送到了大汉身上，大汉再难动弹，赵姓青年对何不依道：“大侠，快快上房。”何不依突地警觉，这只怕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蓦展身形，飘上二楼，打开房间，走近卧室，只见艾莲仍在酣睡，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床边，将被的一角向上微拉，替艾莲盖好。
就在这时，被内突伸出一双毛茸茸的手，一爪突抓向毫不设防的何不依，何不依突闪，但终是慢了一着，左胳膊被其抓个正着，几乎抓断，何不依忍住剧痛右掌递出。那人哪里是艾莲，只是一个戴着假发的高个男子，双目如鹰，那人见掌即到，立即撤爪跳出窗外，何不依正待追出，突感左胳膊麻痒难当，五个血窟窿跃然入目，显是那人爪上涂有剧毒，此时毒气迅速沿臂而上。
何不依掏出一粒药丸，立即吞服下去，门外闯进四青年：“大侠！”冯姓青年大喝一声：“你给我纳命来。”陡地向那矮壮大汉击去，原来这四人抓住了他以后，便带了上来，这大汉被捆得结结实实，那一掌若中，大汉必将转瞬毙命。何不依陡然低喝：“慢着！”冯姓青年闻言住手，四人连那奄奄一息的大汉均注目于他，只听他缓缓问道：“你们是天鹰教的？”那大汉一副宁死不屈的神色，拒不答话。
“你们来了几个人？”要知艾莲之武功，虽不及他，但已入当世高手之列，竟然在无声无息中消失，这决非等闲一两个人可以办到，可那大汉仍不开口，何不依又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大汉这时说话了：“以贵夫人之命换武林三珍。”
“什么武林三珍？”四青年齐声厉问，大汉向何不依看去，“这只有何大侠才知道。”
“谁告诉你，我有武林三珍？”
“你一个人当然没有，但我们想你能弄到武林三珍。至于是谁说的，我便不知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
“在何大侠面前，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说也罢。”
“如何交换？”
“只要何大侠首肯，敝主会传信给你的。”
“谁给传信？”
“我。”
“你，你已是一只死狗，还想要命，我现在就杀了你。”赵姓青年一脚踢出，所踢之处正是大汉喉间。
那一脚实在太快，大汉命在顷刻之际，何不依倏出脚尖，那一道劲气碰上赵姓青年的脚，就象一堵墙挡在了前面，那一脚便停在了大汉的喉前，只听何不依淡淡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不必与他为难。要取他性命，还不易如探囊取物，我倒要瞧瞧你们还有什么手段。你这就可以走了，去向你主子说，就说下月初十我们在将军台交换，但他必须保证我爱人的安全，如少了一根毫发，我唯他是问。”
四青年急叫道：“何大侠？”何不依低声喝道：“给他松绑，让他去吧。”尽管四人极不情愿，但迫于何不依坚定的神色，只得给大汉松绑，大汉头也不回，甩手而去。
何不依待那人走后，招呼四人坐下后道：“你们找那人有什么事？”赵姓青年道：“此人与近来发生的一场血案有关，我们经几天跟踪至此，才找到他，可是又被……”
“此人之武功十分高强，你们四人联手也不易对付，据我推测，他背后还有个更加可怕的人物。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抓他不是目的，是要通过他抓到他后面的人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是。”四人齐声抱拳，何不依道：“我还要多谢四位助手。”赵姓青年道：“我们只是奉命前来相助，并且没完成任务，至为遗憾。”
“奉谁之命？”
赵姓青年从怀中取出一对木制仙鹤和海鸥，递给何不依道：“何大侠的一位朋友，他说你见了此物便会知道。”何不依接过后道：“你们将去何处？”赵姓青年道：“何大侠去哪我们便去哪，何大侠做什么，我们虽帮不上大忙，但打打杂跑跑腿自忖还能够办到。”
“好，我们目前的大事，就是找出当前主持天鹰教的主子，以免武林又一场浩劫发生，同时救出艾莲。”
“是！”
………………………………………………………………………………………………………
京邦、江方对坐于地上。
今天，江方开始了他真正的学武生涯，京邦便是他的师父。
京邦道：“练武之要，贵在三无：无私心杂念、无俗务干扰、无一己之心。”沉声吐句，“前两者，你已不成问题，而重在第三无。”
“你之练武，并非为你报仇雪恨、逐名求利、出人头地、笑傲江湖，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之生计而习武，务必不得二心。”京邦厉喝，“你可明白？”待得江方点头，“你武功根基已牢，但要更上一层楼，实非易事。”
未等京邦言毕，江方突地敞言，“前辈之言，莫非是说‘突破自己，不但是突破已有的成绩，更多的是突破已有的精神境界’？”京邦展颜，也只是一展即收，“每一项事业，实质上都存有精神境界，精神境界的突破，是你提高的前提条件……习武也是如此。重复自己已有的精神境界，比如私恨家仇、情恨族怨等，是突破自己的最大障碍……所以，你务必记清此话，并深植于心，”京邦颇有严师之道，“你之习武乃天下大计。”
江方没点头，却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之教武岂不也成了天下之大计？你岂不也要突破已有的精神境界？”他已略感不满，反唇相讥。
——何必如此一本正经？说得如此严重？
可真要京邦现在突破他已有的精神境界，恐非易事。武学也是一门学问，同样是学海无涯。可是，如果让已臻化境者突破那道精神境界又谈何容易？对于京邦来说，此时的每道境界已不再是一步一个门槛，而是逾越了一分一毫的差距。这时哪怕是要进上分毫也非易事。
江方此言一出，京邦老脸如何挂得住，飞掌而至。对于许多人来说，面子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这些名言无不言之有理。
飞掌到！
这一次是京邦首次发出攻击。他的防守已够江方吃紧，这时一攻出掌，江方是否还吃得消？飞掌已出——
江方骤然失措，这时京邦大喝：“还愣着干啥？五元守一，六根清静，七窍生风，八面专注。”江方暗道自己定力不够，急忙撤左步，右掌一晃，攻入了那密不透风的掌影中。京邦喝声“好”，然后变招应式。
你来我往，相交甚疾。酣战中，京邦依然言章喻义：“武学一道，博大精深，门户之见，纯属多余。欲求武学有成，务必跳出门户派别之思维圈……”吐词清楚，不急不缓，动手过招却是丝毫不差，江方虽全力攻守，却仍然无法使他住口不言，字字句句，入耳刻心，不禁又对京邦于武学之真知灼见钦佩已极。
“招式之存在，乃井底之蛙所为。无招无式乃武学精深之所在，攻中无招，守中无招，手中无招，心中无招，顺其自然，因势而动……”招式之间，完全要求有板有眼，此乃武学末流之所为。犹如那些循规蹈矩、埋头苦干、永不歇息者，终究难成大气候。江方暗赞其果然高明，一代大侠江清萍于武学中，要求招式之间千变万化、变幻莫测，而京邦却言无招无式，顺其自然，因势而动。两相比较，轩轾分明。
暗赞中，陡听京邦喝道：“把你所知招式攻出，攻守兼备，全力施为。”江方岂敢——也不愿违令，揉身而进，拳脚之间，繁复难测。
“武学虽深，万变不离其宗。讲求心、气、招三结合。心者，心神专注，心无旁骛，耳听八方，眼观六路，鼻嗅四处，此乃心之精要……”
江方暗摄心神，将全神贯注于攻守逐步变为兼战兼辨，身周何处有棵大树，哪棵树上有片枯叶，哪片枯叶上有个小孔，逐步都能分辨出来，手下丝毫不慢。
“气者，有阴阳之分，阴为柔，阳为刚，阴阳兼修、刚柔并济是气之极限。柔至极、柔可克刚；刚至极、刚可伏柔。柔时，四两亦可拨千斤；刚时毫发当做铁剑用……”江方听之在耳，明辨在心，却难以施为。“人身之气，犹如人生成功因素之二——进退。进为阳，退为阴。阴阳进退之间，复分为二，取为刚，舍为柔。阴阳刚柔之气，正如进退取舍之道……”京邦言辞之中，喻意深远。幸好江方自小聪明好学，否则也是对牛弹琴，徒负京邦一片盛情。
“迎难必进，功成而退，善小亦取，恶少也舍，此乃人生进退取舍之正道，而阴阳刚柔之气，形同此理。”江方听到此处，陡然忆起自己告别凤阳集垃圾堆的一番作为，那不正是“迎难而上”？嚯然间理解了进退取舍之意，一通百通，于人身之气颇有领悟。数招过后，手下逐渐分出四气——阴阳刚柔，威力陡增几层。
“招者，是为形影。敌招为形，我招为影。形影不离，形影难分；形动影动，影随形动。形欲驱影，驱之不走；影却缠形，纠缠至死。敌我喂招，贵在无招。无招者因势而动，有招者招尽力竭。故有一言，无招胜有招，影在形已亡。”江方小时候玩“赶影子”时，无论如何赶，也赶不走影子，当时颇是烦恼头痛。此时闻形影之说，一点即通。举手之间，就已变了招式。
他的招式象情人、美女蛇，一下缠住了京邦，想甩甩不掉，想逃逃不了——他如何会让情人走掉，美女蛇又怎会让到口的美餐溜走？
这时，京邦陡觉压力剧增，已无隙发话，只得全力以赴——他没想到江方领悟之力如此之强，如此之快，却已经晚了。江方陡然变式，他的招式如影随形缠了上来，京邦原本完全可以应付，可事出仓猝，又尽在意料之外，一时间，在暗惊江方之悟力资质时慌了手脚。只见“啪”的一掌按在了他左胸。
京邦武功不可谓不高、不深，高可盖世，深不可测。可武学犹如一张纸，于精要处一捅而破；象魔术，不会者甚觉奥妙无穷，叹为稀世之技，当那并不神秘的面纱揭开时，亦不过尔尔！
江方实在也没想到，京邦会接不了此招，一掌之力按实，恰巧这一掌使的是柔掌，柔而不虚。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柔至极，柔可克刚”、“柔时四两可拨千斤”，京邦胸部又不是铜墙铁壁，如何受得了这千斤之力的至柔力道？当场“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血箭如柱！
江方失色仆步而上，“前辈！”大声疾呼。
“天下苍生有救矣！”京邦良久才喘过气来，虽是萎顿当地，神情却是喜极，勉强振声哼出歌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诗圣杜甫，当秋风吹破茅屋，长夜不寐之时，即兴做此《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语道出他的祈求：不是个人的幸福，乃天下寒士之冷暖。此等襟怀、此等情操，实属天下少有。
江方闻言悚然而惊，深知此歌之中的“厦”、“屋”、“庐”暗指人，“广厦”为天下苍生，“此屋”即救众生于水火中的英雄伟人——暗谕江方，而“吾庐”则指京邦自己。京邦此时的心愿，不是个人的生死——他已置之度外，而是天下苍生之大计，这关键在于江方——京邦已做如是想。
江方岂有不知之意，当下退后五步，跪倒在地，庄重已极：“前辈之令，江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鞠躬尽瘁，以敬天下，”左手抓住一绺头发，右手一掌挥出，如剑般割下，“若违此誓，有如此发。”言毕，“咚咚……”磕了五个响头。等他抬起头来时，额头已磕得血流不止，模糊了整个脸庞。
为了此誓，江方锲而不舍矢志练武，未敢丝毫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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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名青年的穷追猛打之下，大汉不断后退，终于在四人的又一轮强攻下，大汉蓦地一闪，双手如爪，反身直抓而出。他这一抓，不是抓向四人，而是何不依，只听何不依轻喝一声：“天鹰爪！”
十年前，秦川天鹰教被黑道联盟突袭，无一生还，这在当年乃是一件大事，不想今日重现天鹰爪，何不依心头剧震之下，蓦地出招“灵蛇出洞”，按理说，蛇是鹰的爪下餐，可一经他施展开，实在快极，单掌全力按在了大汉的胸脯上，大汉当场倒了下去，这时四青年的招式也全部送到了大汉身上，大汉再难动弹，赵姓青年对何不依道：“大侠，快快上房。”何不依突地警觉，这只怕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蓦展身形，飘上二楼，打开房间，走近卧室，只见艾莲仍在酣睡，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床边，将被的一角向上微拉，替艾莲盖好。
就在这时，被内突伸出一双毛茸茸的手，一爪突抓向毫不设防的何不依，何不依突闪，但终是慢了一着，左胳膊被其抓个正着，几乎抓断，何不依忍住剧痛右掌递出。那人哪里是艾莲，只是一个戴着假发的高个男子，双目如鹰，那人见掌即到，立即撤爪跳出窗外，何不依正待追出，突感左胳膊麻痒难当，五个血窟窿跃然入目，显是那人爪上涂有剧毒，此时毒气迅速沿臂而上。
何不依掏出一粒药丸，立即吞服下去，门外闯进四青年：“大侠！”冯姓青年大喝一声：“你给我纳命来。”陡地向那矮壮大汉击去，原来这四人抓住了他以后，便带了上来，这大汉被捆得结结实实，那一掌若中，大汉必将转瞬毙命。何不依陡然低喝：“慢着！”冯姓青年闻言住手，四人连那奄奄一息的大汉均注目于他，只听他缓缓问道：“你们是天鹰教的？”那大汉一副宁死不屈的神色，拒不答话。
“你们来了几个人？”要知艾莲之武功，虽不及他，但已入当世高手之列，竟然在无声无息中消失，这决非等闲一两个人可以办到，可那大汉仍不开口，何不依又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大汉这时说话了：“以贵夫人之命换武林三珍。”
“什么武林三珍？”四青年齐声厉问，大汉向何不依看去，“这只有何大侠才知道。”
“谁告诉你，我有武林三珍？”
“你一个人当然没有，但我们想你能弄到武林三珍。至于是谁说的，我便不知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
“在何大侠面前，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说也罢。”
“如何交换？”
“只要何大侠首肯，敝主会传信给你的。”
“谁给传信？”
“我。”
“你，你已是一只死狗，还想要命，我现在就杀了你。”赵姓青年一脚踢出，所踢之处正是大汉喉间。
那一脚实在太快，大汉命在顷刻之际，何不依倏出脚尖，那一道劲气碰上赵姓青年的脚，就象一堵墙挡在了前面，那一脚便停在了大汉的喉前，只听何不依淡淡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不必与他为难。要取他性命，还不易如探囊取物，我倒要瞧瞧你们还有什么手段。你这就可以走了，去向你主子说，就说下月初十我们在将军台交换，但他必须保证我爱人的安全，如少了一根毫发，我唯他是问。”
四青年急叫道：“何大侠？”何不依低声喝道：“给他松绑，让他去吧。”尽管四人极不情愿，但迫于何不依坚定的神色，只得给大汉松绑，大汉头也不回，甩手而去。
何不依待那人走后，招呼四人坐下后道：“你们找那人有什么事？”赵姓青年道：“此人与近来发生的一场血案有关，我们经几天跟踪至此，才找到他，可是又被……”
“此人之武功十分高强，你们四人联手也不易对付，据我推测，他背后还有个更加可怕的人物。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抓他不是目的，是要通过他抓到他后面的人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是。”四人齐声抱拳，何不依道：“我还要多谢四位助手。”赵姓青年道：“我们只是奉命前来相助，并且没完成任务，至为遗憾。”
“奉谁之命？”
赵姓青年从怀中取出一对木制仙鹤和海鸥，递给何不依道：“何大侠的一位朋友，他说你见了此物便会知道。”何不依接过后道：“你们将去何处？”赵姓青年道：“何大侠去哪我们便去哪，何大侠做什么，我们虽帮不上大忙，但打打杂跑跑腿自忖还能够办到。”
“好，我们目前的大事，就是找出当前主持天鹰教的主子，以免武林又一场浩劫发生，同时救出艾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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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邦、江方对坐于地上。
今天，江方开始了他真正的学武生涯，京邦便是他的师父。
京邦道：“练武之要，贵在三无：无私心杂念、无俗务干扰、无一己之心。”沉声吐句，“前两者，你已不成问题，而重在第三无。”
“你之练武，并非为你报仇雪恨、逐名求利、出人头地、笑傲江湖，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之生计而习武，务必不得二心。”京邦厉喝，“你可明白？”待得江方点头，“你武功根基已牢，但要更上一层楼，实非易事。”
未等京邦言毕，江方突地敞言，“前辈之言，莫非是说‘突破自己，不但是突破已有的成绩，更多的是突破已有的精神境界’？”京邦展颜，也只是一展即收，“每一项事业，实质上都存有精神境界，精神境界的突破，是你提高的前提条件……习武也是如此。重复自己已有的精神境界，比如私恨家仇、情恨族怨等，是突破自己的最大障碍……所以，你务必记清此话，并深植于心，”京邦颇有严师之道，“你之习武乃天下大计。”
江方没点头，却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之教武岂不也成了天下之大计？你岂不也要突破已有的精神境界？”他已略感不满，反唇相讥。
——何必如此一本正经？说得如此严重？
可真要京邦现在突破他已有的精神境界，恐非易事。武学也是一门学问，同样是学海无涯。可是，如果让已臻化境者突破那道精神境界又谈何容易？对于京邦来说，此时的每道境界已不再是一步一个门槛，而是逾越了一分一毫的差距。这时哪怕是要进上分毫也非易事。
江方此言一出，京邦老脸如何挂得住，飞掌而至。对于许多人来说，面子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这些名言无不言之有理。
飞掌到！
这一次是京邦首次发出攻击。他的防守已够江方吃紧，这时一攻出掌，江方是否还吃得消？飞掌已出——
江方骤然失措，这时京邦大喝：“还愣着干啥？五元守一，六根清静，七窍生风，八面专注。”江方暗道自己定力不够，急忙撤左步，右掌一晃，攻入了那密不透风的掌影中。京邦喝声“好”，然后变招应式。
你来我往，相交甚疾。酣战中，京邦依然言章喻义：“武学一道，博大精深，门户之见，纯属多余。欲求武学有成，务必跳出门户派别之思维圈……”吐词清楚，不急不缓，动手过招却是丝毫不差，江方虽全力攻守，却仍然无法使他住口不言，字字句句，入耳刻心，不禁又对京邦于武学之真知灼见钦佩已极。
“招式之存在，乃井底之蛙所为。无招无式乃武学精深之所在，攻中无招，守中无招，手中无招，心中无招，顺其自然，因势而动……”招式之间，完全要求有板有眼，此乃武学末流之所为。犹如那些循规蹈矩、埋头苦干、永不歇息者，终究难成大气候。江方暗赞其果然高明，一代大侠江清萍于武学中，要求招式之间千变万化、变幻莫测，而京邦却言无招无式，顺其自然，因势而动。两相比较，轩轾分明。
暗赞中，陡听京邦喝道：“把你所知招式攻出，攻守兼备，全力施为。”江方岂敢——也不愿违令，揉身而进，拳脚之间，繁复难测。
“武学虽深，万变不离其宗。讲求心、气、招三结合。心者，心神专注，心无旁骛，耳听八方，眼观六路，鼻嗅四处，此乃心之精要……”
江方暗摄心神，将全神贯注于攻守逐步变为兼战兼辨，身周何处有棵大树，哪棵树上有片枯叶，哪片枯叶上有个小孔，逐步都能分辨出来，手下丝毫不慢。
“气者，有阴阳之分，阴为柔，阳为刚，阴阳兼修、刚柔并济是气之极限。柔至极、柔可克刚；刚至极、刚可伏柔。柔时，四两亦可拨千斤；刚时毫发当做铁剑用……”江方听之在耳，明辨在心，却难以施为。“人身之气，犹如人生成功因素之二——进退。进为阳，退为阴。阴阳进退之间，复分为二，取为刚，舍为柔。阴阳刚柔之气，正如进退取舍之道……”京邦言辞之中，喻意深远。幸好江方自小聪明好学，否则也是对牛弹琴，徒负京邦一片盛情。
“迎难必进，功成而退，善小亦取，恶少也舍，此乃人生进退取舍之正道，而阴阳刚柔之气，形同此理。”江方听到此处，陡然忆起自己告别凤阳集垃圾堆的一番作为，那不正是“迎难而上”？嚯然间理解了进退取舍之意，一通百通，于人身之气颇有领悟。数招过后，手下逐渐分出四气——阴阳刚柔，威力陡增几层。
“招者，是为形影。敌招为形，我招为影。形影不离，形影难分；形动影动，影随形动。形欲驱影，驱之不走；影却缠形，纠缠至死。敌我喂招，贵在无招。无招者因势而动，有招者招尽力竭。故有一言，无招胜有招，影在形已亡。”江方小时候玩“赶影子”时，无论如何赶，也赶不走影子，当时颇是烦恼头痛。此时闻形影之说，一点即通。举手之间，就已变了招式。
他的招式象情人、美女蛇，一下缠住了京邦，想甩甩不掉，想逃逃不了——他如何会让情人走掉，美女蛇又怎会让到口的美餐溜走？
这时，京邦陡觉压力剧增，已无隙发话，只得全力以赴——他没想到江方领悟之力如此之强，如此之快，却已经晚了。江方陡然变式，他的招式如影随形缠了上来，京邦原本完全可以应付，可事出仓猝，又尽在意料之外，一时间，在暗惊江方之悟力资质时慌了手脚。只见“啪”的一掌按在了他左胸。
京邦武功不可谓不高、不深，高可盖世，深不可测。可武学犹如一张纸，于精要处一捅而破；象魔术，不会者甚觉奥妙无穷，叹为稀世之技，当那并不神秘的面纱揭开时，亦不过尔尔！
江方实在也没想到，京邦会接不了此招，一掌之力按实，恰巧这一掌使的是柔掌，柔而不虚。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柔至极，柔可克刚”、“柔时四两可拨千斤”，京邦胸部又不是铜墙铁壁，如何受得了这千斤之力的至柔力道？当场“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血箭如柱！
江方失色仆步而上，“前辈！”大声疾呼。
“天下苍生有救矣！”京邦良久才喘过气来，虽是萎顿当地，神情却是喜极，勉强振声哼出歌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诗圣杜甫，当秋风吹破茅屋，长夜不寐之时，即兴做此《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语道出他的祈求：不是个人的幸福，乃天下寒士之冷暖。此等襟怀、此等情操，实属天下少有。
江方闻言悚然而惊，深知此歌之中的“厦”、“屋”、“庐”暗指人，“广厦”为天下苍生，“此屋”即救众生于水火中的英雄伟人——暗谕江方，而“吾庐”则指京邦自己。京邦此时的心愿，不是个人的生死——他已置之度外，而是天下苍生之大计，这关键在于江方——京邦已做如是想。
江方岂有不知之意，当下退后五步，跪倒在地，庄重已极：“前辈之令，江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鞠躬尽瘁，以敬天下，”左手抓住一绺头发，右手一掌挥出，如剑般割下，“若违此誓，有如此发。”言毕，“咚咚……”磕了五个响头。等他抬起头来时，额头已磕得血流不止，模糊了整个脸庞。
为了此誓，江方锲而不舍矢志练武，未敢丝毫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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