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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时光的车轮碾压心田

    第六章

    岚沫将自己的故事发给了陆铂希。

    回车键按下,上面却显示“由于篇幅过长,发送未知错误”

    唉,算了。

    头顶上的石英钟发出淡淡的荧光,时针与分针渐渐重合在一起,快12点了。

    岚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扑倒在床上。

    好久没有这么愉快过了,心情仿佛释然了很多。

    第二天的闹钟准时地响起,响彻在并不大的出租屋里,格外的突兀。岚沫本想下意识地按下暂停键,却突然想起来今天还要上班。

    岚沫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赤着脚踩下了床,一阵刺骨的寒冷随即而来。岚沫不由得一震。今天天气可真凉啊。岚沫走到衣橱前,翻着那几件单薄的衣服,最后的也不过是薄薄的鹅绒马甲。岚沫挠了挠头,举足无措间只好往制服里狂塞几件,却显得十分臃肿。第二天也要这样灰头土脸,搞什么嘛!

    岚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骂了一声:

    “没用的家伙!”

    就这样裹得像只粽子似的出了门,岚沫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在天气的迫使下她仍是屈服了。正笨手笨脚地走着,忽然从面前闪过一辆车,然后急急地停下。

    “嘿,美女,想不想搭一程。”从车内探出一个精致的脸庞,带着调侃的口吻朝岚沫挥挥手。

    “……”

    “哎呀没事啦我没别的意思。”

    “……我自己能走。”

    “过来啦这车好快的哩。”

    “……额……”

    那边干脆没了话语,直接用肢体把岚沫拽了过来。岚沫在推搡中也硬是上了车。

    今天的车总算没敞篷,要是露天还不被冻死。想到这儿,岚沫不禁打了个哆嗦。

    “昨天实习的怎么样啊。”陆铂希手握着方向盘,没头没脑地就问了一句。

    岚沫很习惯的便回答了“还行”,以为便可以搪塞过去。

    “还行指的是什么程度?”没想到陆铂希穷追不舍。

    “啊?!”被突如其来的反问吓了一跳,“还行就是还行啊……不好也不坏。”岚沫可不想说起昨天刚进公司就出的囧事。

    “哦。”那边只是平淡的一个“哦”,暂时性的尴尬让岚沫有些怀疑自己身边坐着的是不是那个曾经话多的陆铂希。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陆铂希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岚沫猝不及防地哆嗦了一下,沉默。

    “有吗?”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额……呃……!”岚沫嗯嗯啊啊支支吾吾地低着头。

    “那就是有了。”

    “……”

    再次陷入沉寂。

    “他从你心里走了吗?”

    “诶?什么意思。”岚沫很奇怪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就是……”说到一半,陆铂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从原本平缓的语气到上扬,到焦躁,到愤怒,到失望。就像一个剧情一波三折短暂的缩影。

    梦魇一般在他身边仅仅缠绕着这个噩梦般的现实。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从那个电话后,陆铂希在车上一直没有说话。眼神空洞的想要可以躲避那个片段——

    没完没了的蝉鸣声,像一波一波潮湿的浪潮,通过那所谓的流年一声一声刻进人的听觉里。  整个夏天,像要燃烧。

    医生说我体弱多病,要注意锻炼,生下来体质就比别人差了很多。那时我3岁,什么都不懂的年龄。  我只知道当时我妈妈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惶恐。

    “惶恐”具体是指什么我并不理解。  我只知道当时她的眼神让自己非常难受。  像把钝钝的刀,割在血淋淋的心脏上。  胸腔空洞的发疼。

    在那以后,妈妈对我更好了。

    我问她  ——如果我先死了怎么办?

    她总是笑着摸我头,不说话。

    她笑时会眯起眼,瞳仁闪着光,像个末世繁华时期的贵夫人。  我记得那光,凉凉的,像死人的温度。

    直到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原来“死人的温度”是过于心灰意冷产生的。  我知道她是那么爱我。

    她在小时候就常说。  ——希希,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所以你要乖知道吗。  即使我很听话也做不到非常乖的地步。

    幼儿园的时候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一个女生打起来了。  胳膊上处处都是触目惊心。  一道道血液凝固后的血枷,像玫瑰花干枯后的颜色。

    妈妈抱着我,开始只是小声的嘤嘤,濡湿的鼻息打在脖颈上痒痒的,到后来大哭起来。  一发不可收拾。

    我亲爱的妈妈,你怎么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一直以来你不都是美丽而坚强的吗,为什么要哭呢。  于是一个叫做悲伤的东西开始一直绵延。

    从小学起都是在所谓的资优班中学习,被当作所有好学生向往的模范生。  至今为止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除了,泡妞。

    只是在我有生之年,我没想到会有一个叫做时光的少女进入我的生命,然后在某处刻下一道痕迹,浅浅的,粉肉色的,无论我试图怎样的抹去,都是枉然。

    梦里总是会出现《自杀房间》里多米尼克在最后哭着大喊“妈妈”的场景,他面颊通红,黑色的碎发湿哒哒地贴在额上,英俊的面孔因为害怕而扭曲着,眼里分明是那么无助。  然后突然就像旧时代电视机跳台一样,黑白的画面转换,发出呲啦呲啦的噪音。

    最后跳出到我妈妈的脸,她在大火中燃烧的脸。  每次到这里我就会惊醒。  小时候经历过一场大火,那场大火烧的晕晕乎乎。

    在那之前,我有很幸福的家,家的定义是有爱我的爸妈。  但是一场大火把什么都毁了,房梁燃着火星砸在我妈妈身上,她脆弱的不堪一击。

    真是一场巨大的悲剧,它将原本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上帝偏偏选中我来见证这场悲剧,而我却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  我哭着大喊妈妈,哪怕她根本听不到。

    之后的日子爸爸像所有小说中颓废的角色一样,把工作辞了,没日没夜地把自己灌注,直到家里最后一点存款被他挥霍完,他才想起要工作。

    我以为他释然了,但是我错了。

    他只是用另一种方式来麻痹自己,他开始拼命的工作,从无名店面发展到赫赫有名的中心企业。

    他把时间都给了工作,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  看来我好像成了二代孤儿。

    现在是凌晨三点,窗外依然是灯火阑珊,天那么黑,城市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兀,这就是不夜城,尽管它是那么纸醉金迷,但从中散发出的寒冷却那么刺骨。  我打开电脑,转身去厨房,打开冰箱,将其中的冰水一饮而尽。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我蹲下身捂住胃,死死咬住嘴唇。

    这些疼痛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突然的疼痛还是有些吃不消。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胃开始疼痛,我就会去折磨它,回报我的总是加倍的疼痛。  坚持住,陆铂希,坚持住!  它终于停止疼痛,我慢慢直起身子。

    我在电脑前正坐,顺手打开QQ炫舞。

    现在是凌晨三点,人并不多。  我进入游戏大厅,游戏里的男人被托在白色的浮云之上,一袭白衣闪闪发光,衬着整个人如神祈般。

    看着游戏屏幕上全身绝版的游戏人物满意地笑了笑,关闭,打开另一个号,显然这个号就没有刚才的那么极品了,但仍然是紫钻6级。  我并不觉得我是个节俭的男孩,更准确的来说我算是个败家子,因为我父母爱我,他们爱我的具体表现在物质方面。  所以那些“爱”足够让我在有生之年挥霍了。  点击红人榜,然后点击[苏先生]资料,追踪。    我知道这个时间他一定在线上。  小时钟转啊转,场景转换到房间里,他的房间我是熟悉的,深紫色的背景,墙壁上全是太阳灯。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观战席上却很多人。  通通安分的不说话。  我像往常一样打招呼,不过我似乎忘了这不是那个号。  [大陆]说:嗨,那么晚还不睡。  五分钟,没人回应。  十分钟,没人回应。  [大陆]说:苏你在吗?  发完这句话房间里传来叮叮叮声,观战席上多了好多人。  估计他的名字全区都知道了,他是区里的风云人物没有之一,所以对于我喊他名字他似乎也没有反映。  [大陆]说:时光房间密码多少。  然后我打开私聊。  您对[苏先生]说:我是陆铂希。        我自认为我在苏羽沿心里的地位目前还没有人能够代替,至少在游戏里是的。  [苏太太]说:拜托亮出你的1888再来T我好吗?紫钻6级而已。  [大陆]说:嘻嘻嘻,我没有1888我只有这套木匠兔子。  [苏太太]说:老公把她T了    场景继续转换,我被踢出房间。  [苏先生]对您说:/偷笑不是我想踢的哦。

    我很惊讶苏羽沿会在这个时候上线,我印象里他是不会那么晚还不休息的。  不过他上线了我玩游戏才会有意思。  我认识苏羽沿的时候她已经是区里小有名气的技术手,那时候我才是个刚开始接触这个游戏的小菜鸟,因为之前不懂这个游戏的“潜规则”被骂,是她在完全不认识我的情况下帮我解了围,并且把哪些人从喇叭到技术都虐了一遍。  这点小感动,对我来说是份巨大的感动,一直支撑我到现在游戏里这个地位,狗血吧可是这是真的,我想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能够保护他。所以我常常想如果他是女生就好了。  苏羽沿应该是我生命中一个特殊的存在,别人碰不得,欺负不得。

    他很任性,有点富家子脾气,只要不顺着他的意思来就会被他用尽各种手段直到你被封号为止。  可是有些人就是那么犯见比如说我,我偏偏就喜欢他的固执。

    现在是凌晨3:30。  窗外开始下雨,突然觉得莫名的安心。

    [苏先生]对您说:我去睡觉吧了。

    您对[苏先生]说:晚安

    [苏先生]对您说:外面的雨下的好大,我要赶快睡着,不然打雷了就完了。

    他和我相反,我喜欢雨天,而他最讨厌雨天。  他怕打雷,天空中轰隆隆的像是要塌下来。        ——晚安。做个好梦。  输入号码,然后发送。  顿了顿,在快捷键数字1里将她的电话号码输进去。

    我关上电脑准备睡觉。

    因为高考刚结束,高中同学约好去聚会。

    三年的时光,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感情,高考之后可能考进不同的大学,开始另一段生活,不知道在此生是否有幸再次遇见。

    是晚上七点的金煌KTV。  除了初中毕业那年去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去。  房间光线很暗,桌子上啤酒还没有开封。  不少女生将头发烫成了大波浪,他们画着浓妆,高跟鞋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来,大家今天不醉不归,为我们三年在一起的时光!今天做个了结!”  我没有告诉他我不能喝酒,因为身体不允许。  当他把我的酒杯灌满的时候我已经做好整个星期在医院的准备了。

    像往常一样他们会用啤酒瓶子来选择真心话和大冒险。  很不幸我最终还是被选中。  我拿起桌上的啤酒咕噜咕噜的灌下去。  啤酒很凉,进入胃里像是一只只小虫在蠕动。

    我准备拿起第二杯准备灌下去时另一只手帮我拦截住。  “我帮你喝”  苏羽沿的声音一直都是如冬阳,手掌包住酒杯连同我的手指一起,他手掌干燥而温暖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后来我们都醉了。  全身上下像燃着火,热得不像话。  “***,周杨你去了大学一定不能出轨,你说过要娶我的。”  “于晴你的物理书还在我哪里呢,我在上面写了好多好多话,于晴我舍不得你啊,真的好舍不得。”

    越来越多的类似这样的“回忆”,到最后索性大哭了起来。  后来她把《十年》最后一句唱完大家醉的不醒人事。  将一整瓶啤酒灌下肚,拿着话筒开始吼。

    “陆铂希!我喜欢你啊!我真的好喜欢你!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怕我说完这些话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我憋了好久,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我的意志有点模糊,他的声音若即若离,整句话我只听清楚了“陆铂希”“喜欢”“朋友”  我笑了笑,然后开始大吼。  “我也喜欢你!”

    “陆铂希我喜欢你啊。”

    “我真的很喜欢你。” 不知道是我喝醉了的错觉还是真实的存在。 居然听到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 我扶着墙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颠倒位置般难受。 胃又开始疼了,我靠着墙蹲下,酒水在胃里翻滚,疼得要窒息。 我把药落在包厢里了,KTV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视线开始模糊,听觉开始模糊,所有我能感受到的都开始模糊。

    “陆铂希,你明知道我喜欢她。” 苏羽沿的声音。这是我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眼前一黑。

    无尽的黑暗。

    醒来时是在医院,冰冷的药水顺着细针管注射进我的手背。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把我送进来的。 我按了按护士铃,医院对于我来说就像第二个家一样,只要我一喝酒,就会进医院躺个半天。门外有高跟鞋的哒哒声。 “医生,我儿子是在这里吧” “喝醉酒的那个男孩子?” “对,就是他。” “他在里面,现在还没有醒。”

    我望了望四周,才发现邻床躺着一个女生。 挨的很近,我甚至可以看到她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肌肤雪白似乎吹弹可破但是毫无血色,包括嘴唇。 长发如海藻般,素面朝天。清纯的不像话。 我瘪了瘪嘴,就算是个清纯美女还是被我划分进夜店女的范围,护士说她是因为喝醉才进来的。 “您知道把我送进医院的是哪位吗?” “很抱歉我不清楚。” 对话终结在这里,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希希,你怎么会喝成这样啊。” 女生依然沉睡,我突然想到了睡美人。 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看来不是个夜店女,看样子应该是个学生。

    我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未接来电1,21:30苏羽沿。 我突然一惊,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我犹豫许久终于按下回拨键,没有铃声,就是简单的“嘟嘟”声。 嘟嘟的空白显得空洞无力,一切都是瞬息? 我心里陡然一阵紧缩,按住挂断键。 嘟嘟声停止。 我索性按下了关机键,苏羽沿那个可恶的家伙。 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昨天她说的“我喜欢你。” ——苏羽沿喜欢那女生啊。

    ——那女生喜欢我啊。

    他会恨我吗?可这……不是我的……错啊……

    等等,我是不是也说了“我喜欢你”这类话……

    我的天……亲爱的沿,我不是故意的……听我解释……

    但是,苏羽沿,我还没来得急康复出院找到你,你就已经人间蒸发了。

    但是

    ——我亲爱的沿,我们最终还是不期而遇。

    接着我才知道了,苏太太,就是那个喜欢我的她。

    我不明白她这么做,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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