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钢铁般的老人
大胡子进了专门为许凝姒安排的房间。一进门看到了许凝姒很颓废地瘫坐在床上。
“在下鲁莽，得罪姑娘了。望姑娘恕罪！”大胡子稍施一礼。
许凝姒白了他一眼：“没有人怪你！”
“哦，那就好。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许凝姒。“凝”是“凝固”的“凝”，“姒”与褒姒同写。”
“好名字！”
“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在下姓史名可法……”
“你就是史可法？”许凝姒激动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本来伤势还没痊愈，这下又裂开了。
“哎哟！哎哟！”许凝姒疼地呲牙咧嘴，史可法在一旁紧张地准备喊人。
“喊什么人啊？你扶我起来不就行了？虚伪的家伙！”许凝姒气急败坏地斥道。
“可是……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史可法很惊异，一个女孩子居然会这样说。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旧社会的理论。别拿来教训我！”许凝姒向来崇尚女权，所以对这句话特别反感。
“旧……旧社会？什么是旧社会？”史可法愣了。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喂！你敢不敢拉我起来？因为一个破烂程朱理学你居然把一点小事弄这么复杂！还要到外面叫人？丢不丢人？”
“可是……可是……”
“听没听过涸辙之鲋的故事？难道你要像庄子一样蠢吗？”
“这……这……那好吧！请恕在下无礼！”史可法无奈，只得伸手拉起许凝姒。
“你看，多么简单的一件事，被你搞这么麻烦。”
“嗯……在下愚钝，请问姑娘什么叫旧社会，为何叫旧社会？”
“嗯……'新旧'的旧，旧社会就是……过去的社会……”
“过去？为什么？”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387年以后。”
“你是……后人？”史可法的眼珠都要蹦出来了。半天他回过神来：“难怪你的装束那么特别。”
许凝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在那里她的装束也很特别。
史可法说：“看你很累了，先好好休息休息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史可法走了以后，许凝姒一头栽在枕头上，大睡特睡。
一觉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许凝姒揉揉惺忪的睡眼，走出了房间。
一进客厅，就看到史可法站在大厅正中发呆。许凝姒越看越发不妙，天天做的梦又在脑海里回映了。难道，难道那梦里的大胡子就是他？！
“天哪——”许凝姒不禁大喊出声。
这一叫，把史可法从沉思中唤醒了。
“啊呀！许姑娘醒了？”史可法微微欠了欠身。
“嗯……嗯……刚睡醒，还有点……有点……嗯话说先生遇到了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了吗？”实在编不岀理由，只好岔开话题。总不能说自己天天梦见自己和他同床共枕吧？
“唉，说来话长。家师……遇到了点麻烦。”
“家师？是左光斗先生吗？”许凝姒虽然修习的是应用物理，但对中国的历史还是相当懂的。左光斗，东林党的领袖之一，史可法的老师。因反对魏忠贤而闻名于史册。
“先生，我好像忘了问你现在是哪朝皇帝，什么年份了。嗯……”许凝姒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穿越来这么长时间，居然没问问人家这里是哪！总不能自我安慰这是理科高材生的特点吧？
史可法说：“现在是大明国天启朝五年。当朝皇帝朱讳。”
“哦，避讳的事我知道，现在皇帝是明熹宗朱由校是吧？哦，魏忠贤当权，六君子案，东林党争……那左先生现在应该是在监狱里是吗？”
“是的，所以我想，再见恩师最后一面！”史可法说着，竟哽咽了。
看到这，许凝姒心里也挺不好受的。魏忠贤祸国殃民一中人，却大权在握屠杀正直人士！可是自己，真得无能为力，连回去都不能自己决定，时光机只有他们才能操控。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动那些狱卒，他们的心比石头还坚硬！”
其实你的老师也是那样。许凝姒想。左光斗的意志之坚硬可是他留名史册的原因。
“实在不行，就只能动用钱财了。唉！”
这根本不符合士大夫们的风格，他们任何时候不会向恶势力低头，不会触犯原则，不会摧眉折腰。孟子曰：“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这种正直刚毅的基本道德准则，影响了历代文人，也影响了中华文化。而程朱理学的成立也更加强化了这种道德观念。明张平提出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前赴后继，义无反顾，传承了中华民族千百年来自强不息的精神。
可是道义归道义，在这个黑白颠倒的朝代，道义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想到这，许凝姒对史可法说：“先生，有的时候，不讲原则才是真正的讲原则啊！”
史可法一惊：“此话怎讲？”
许凝姒不慌不忙地说：“皇上昏庸，宦官当道。自武宗以来，朝野就已陷入一片混乱。像李贽、杨廷盛、海瑞，就连名辅张居正都惨得骂名。大明朝早已不是清平盛世了，而东北边女真族又蠢蠢欲动最终将取代明朝。在这种黑白颠倒的国度，我们又有什么原则可讲呢？即使讲原则，又如何在罪恶的覆盖之下保护它？只有委曲求全，等待光明世界的来到了。”
许凝姒的一席话，令史可法耳目一新：“好！姑娘真有思想！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说罢，转身冲着门外喊：“史安！”门外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快速跑进来点头哈腰道：“大人有何吩咐？”
史可法说：“备轿！我要去刑部大牢。”
史安应了一声退出大厅。
史可法回身对许凝姒说：“许姑娘，在下失陪一阵。姑娘好好休息，在下戌时便归。”
“可是史先生，我……我……”
“姑娘还有何见教？”史可法微施一礼。
“先生，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这恐怕不妥吧？天牢重地，能进去一个人已经很不错了，姑娘再去……会不会有些不便？”
“放心吧先生，他们看不到我的！”许凝姒想起了自己的背包。对啊！中科院怎么会让自己背一个空书包穿越呢？于是她摘下肩上的书包（这帮古人居然迂腐地连书包都没想卸下来），取出一件银白色的长袍。
史可法疑惑地问：“这是……”在“是”字说出来时，许凝姒已经把长袍披在身上并拉紧拉链了。
就在她把拉链拉紧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像蒸发了一般。“先生，您还能看见我吗？”史可法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人，不由高喊：“许姑娘你在哪里？快点现形吧！”
史可法正喊着，忽觉得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忙转过身去，却什么都没看到。还没等他反应，就听到一阵笑声，紧接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许凝姒现形了。
史可法一脸无奈像：难道后世的人们都这样不拘礼？这倒很自由嘛！
许凝姒半天才止住笑，对史可法说：“先生，这是我们上周研制的隐身衣，穿上它别人就看不到你了！怎么样？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见左先生了吗？”
“好吧好吧！让你跟我去！”史可法听得云里雾里，只听懂了这衣服与传说中能隐形的桑叶有相同功效。不过这样他也放心了。
史可法带着许凝姒坐进轿子，来到了京师刑部大牢。下了轿，只见那些威风凛凛的守卫，但许凝姒总觉得他们身上充满邪气。
史可法来到站在门口的狱卒面前，施了一礼：“敢问牢头，家师恐怕光景不长，在下……想见家师最后一面。可否通融一下？”
牢头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你要见的是刑部要犯，若是通融了你，魏公公那可说不过去！要是万一走漏了风声，咱谁的脑袋都保不住！”
“牢头，您……您就赏个脸吧！”史可法边说边将手中的银子塞进狱卒手中。
狱卒左右为难：“这……这……这不是钱的问题……这……”
“请牢头开恩！让小人见家师最后一面！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子女孝顺父母为人之常情，古今之孝道，况家师对小人有知遇之恩！当年晚生落魄的时候，家师殷殷叮嘱待晚生如亲子一般。这种恩情不能不报！请牢头开恩啊！”史可法说着，竟“扑通”一声跪下了。
看着史可法如此诚恳，牢头也不禁动容，他咬了咬牙，说：“好吧！看在你的一番诚意上，我就冒一次险。不过，你得先准备一下，随我来。”说罢将史可法带他们住的屋里。许凝姒等啊，等啊，总算等到他们出来了，只见狱卒旁边换成了一个衣衫褴褛，胳臂上挎着粪筐的人。许凝姒先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史可法为了见左光斗特地伪装成了捡粪人的样子，这个史书上是有记载的。
接着狱卒带史可法进了大牢，许凝姒紧随其后。
不知走了多久，狱卒停下了脚步，回身对史可法说：“相公，就是这里了。我在旁边守着，您要快，以免夜长梦多。”史可法作揖道：“多谢！”便进了去。许凝姒说：“先生等等我！”正想关门的史可法听后连忙又开了门，待听到“先生我进来了。”后才将门关上。
许凝姒进了关押左光斗的牢房，不禁惊呆了，面前坐的哪还是人呀？分明只是一团人形的烂肉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得看到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战栗。大名鼎鼎的东林党领袖、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文学家、政治家左光斗，居然已是面目全非了！全身找不到一块好肉，衣服也破烂得连遮羞布都不如，皮开肉纻，身上浸满鲜血，牢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史可法见到左光斗这般模样，顾不得报名，跪下就抱着恩师痛哭流涕。左光斗在长期昏暗环境下听力、视力具已减退，听到有人哭的声音便大声问道：“谁？是谁？”史可法只顾哭，并未回答。
左光斗又喊：“你是谁？难道是宪之吗？”史可法这才止住了抽搐，答道：“是！正是学生！”左光斗怒火中烧，用尽全力将手举起拨开眼皮：“没出息的东西！谁叫你来的！”史可法抽搐着没有应声。左光斗大怒：“你给我出去！滚！滚！”史可法哽咽着说：“恩师，让学生再陪陪您吧！”
听了这句话，左光斗更怒了：“没用的奴才！这是什么地方？可你来到我这里！国家的事情，败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已经完了，你又轻视自己不明大义，天下事谁能支持呢？还不赶快离开，不要等到坏人编造罪名来陷害你，我现在就打死你！”说罢，用力举动铐链装出一副要砸的样子。史可法无奈，只得说：“那学生先行告退了！”然后退出了牢房。
左光斗估计史可法已走远，长叹了一口气：“唉！孩子，不得不赶你走啊！不得不赶你走啊！不得不赶你走啊——”
公元1625年冬，左光斗于刑部大牢逝世。
史可法从狱卒手中买下了左光斗的遗体，葬于桐城外“左家大墓山”（今安徽桐城吕亭镇双龙村）。
史可法跪在墓前满目凄然，许凝姒站在他后面默默地注视着他。
史可法说：“吾师肺肝，皆铁石所铸造也。”许凝姒说：“英雄虽去，忠魂仍在。魏忠贤长久不了了。很快朱由校就会去世，接替他的朱由检上台后不日就将铲除阉党！”
听了这句话，史可法“腾”地站了起来，抓着许凝姒的胳膊大声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许凝姒表现出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呲牙咧嘴地说：“喂！喂！老大你别拽我，伤口又裂开了！啊——啊！”
史可法没有理会她，又转向左光斗的墓跪了下去：“老师！老师你听到了吗？阉党，阉党就要挎台了！阉党要挎台了！哈哈哈，恶有恶报，恶有恶报！阉党要挎台了，要挎台了！”许凝姒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禁感慨万千。
史可法喊着喊着，突然就不喊了，神色也黯淡下来：“可惜……可惜恩师不能亲眼见到了……”
许凝姒缓缓地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作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长者已逝，你只有擦干眼泪沿着左先生的步伐走下去，才能让他真正地含笑九泉，才真正配做他的学生。”
史可法喃喃地说：“是啊，'死者长已矣'。未来的路，还需我来走下去。”
月上东山，史可法把头埋在许凝姒怀里，像个无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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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鲁莽，得罪姑娘了。望姑娘恕罪！”大胡子稍施一礼。
许凝姒白了他一眼：“没有人怪你！”
“哦，那就好。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许凝姒。“凝”是“凝固”的“凝”，“姒”与褒姒同写。”
“好名字！”
“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在下姓史名可法……”
“你就是史可法？”许凝姒激动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本来伤势还没痊愈，这下又裂开了。
“哎哟！哎哟！”许凝姒疼地呲牙咧嘴，史可法在一旁紧张地准备喊人。
“喊什么人啊？你扶我起来不就行了？虚伪的家伙！”许凝姒气急败坏地斥道。
“可是……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史可法很惊异，一个女孩子居然会这样说。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旧社会的理论。别拿来教训我！”许凝姒向来崇尚女权，所以对这句话特别反感。
“旧……旧社会？什么是旧社会？”史可法愣了。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喂！你敢不敢拉我起来？因为一个破烂程朱理学你居然把一点小事弄这么复杂！还要到外面叫人？丢不丢人？”
“可是……可是……”
“听没听过涸辙之鲋的故事？难道你要像庄子一样蠢吗？”
“这……这……那好吧！请恕在下无礼！”史可法无奈，只得伸手拉起许凝姒。
“你看，多么简单的一件事，被你搞这么麻烦。”
“嗯……在下愚钝，请问姑娘什么叫旧社会，为何叫旧社会？”
“嗯……'新旧'的旧，旧社会就是……过去的社会……”
“过去？为什么？”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387年以后。”
“你是……后人？”史可法的眼珠都要蹦出来了。半天他回过神来：“难怪你的装束那么特别。”
许凝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在那里她的装束也很特别。
史可法说：“看你很累了，先好好休息休息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史可法走了以后，许凝姒一头栽在枕头上，大睡特睡。
一觉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许凝姒揉揉惺忪的睡眼，走出了房间。
一进客厅，就看到史可法站在大厅正中发呆。许凝姒越看越发不妙，天天做的梦又在脑海里回映了。难道，难道那梦里的大胡子就是他？！
“天哪——”许凝姒不禁大喊出声。
这一叫，把史可法从沉思中唤醒了。
“啊呀！许姑娘醒了？”史可法微微欠了欠身。
“嗯……嗯……刚睡醒，还有点……有点……嗯话说先生遇到了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了吗？”实在编不岀理由，只好岔开话题。总不能说自己天天梦见自己和他同床共枕吧？
“唉，说来话长。家师……遇到了点麻烦。”
“家师？是左光斗先生吗？”许凝姒虽然修习的是应用物理，但对中国的历史还是相当懂的。左光斗，东林党的领袖之一，史可法的老师。因反对魏忠贤而闻名于史册。
“先生，我好像忘了问你现在是哪朝皇帝，什么年份了。嗯……”许凝姒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穿越来这么长时间，居然没问问人家这里是哪！总不能自我安慰这是理科高材生的特点吧？
史可法说：“现在是大明国天启朝五年。当朝皇帝朱讳。”
“哦，避讳的事我知道，现在皇帝是明熹宗朱由校是吧？哦，魏忠贤当权，六君子案，东林党争……那左先生现在应该是在监狱里是吗？”
“是的，所以我想，再见恩师最后一面！”史可法说着，竟哽咽了。
看到这，许凝姒心里也挺不好受的。魏忠贤祸国殃民一中人，却大权在握屠杀正直人士！可是自己，真得无能为力，连回去都不能自己决定，时光机只有他们才能操控。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动那些狱卒，他们的心比石头还坚硬！”
其实你的老师也是那样。许凝姒想。左光斗的意志之坚硬可是他留名史册的原因。
“实在不行，就只能动用钱财了。唉！”
这根本不符合士大夫们的风格，他们任何时候不会向恶势力低头，不会触犯原则，不会摧眉折腰。孟子曰：“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这种正直刚毅的基本道德准则，影响了历代文人，也影响了中华文化。而程朱理学的成立也更加强化了这种道德观念。明张平提出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前赴后继，义无反顾，传承了中华民族千百年来自强不息的精神。
可是道义归道义，在这个黑白颠倒的朝代，道义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想到这，许凝姒对史可法说：“先生，有的时候，不讲原则才是真正的讲原则啊！”
史可法一惊：“此话怎讲？”
许凝姒不慌不忙地说：“皇上昏庸，宦官当道。自武宗以来，朝野就已陷入一片混乱。像李贽、杨廷盛、海瑞，就连名辅张居正都惨得骂名。大明朝早已不是清平盛世了，而东北边女真族又蠢蠢欲动最终将取代明朝。在这种黑白颠倒的国度，我们又有什么原则可讲呢？即使讲原则，又如何在罪恶的覆盖之下保护它？只有委曲求全，等待光明世界的来到了。”
许凝姒的一席话，令史可法耳目一新：“好！姑娘真有思想！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说罢，转身冲着门外喊：“史安！”门外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快速跑进来点头哈腰道：“大人有何吩咐？”
史可法说：“备轿！我要去刑部大牢。”
史安应了一声退出大厅。
史可法回身对许凝姒说：“许姑娘，在下失陪一阵。姑娘好好休息，在下戌时便归。”
“可是史先生，我……我……”
“姑娘还有何见教？”史可法微施一礼。
“先生，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这恐怕不妥吧？天牢重地，能进去一个人已经很不错了，姑娘再去……会不会有些不便？”
“放心吧先生，他们看不到我的！”许凝姒想起了自己的背包。对啊！中科院怎么会让自己背一个空书包穿越呢？于是她摘下肩上的书包（这帮古人居然迂腐地连书包都没想卸下来），取出一件银白色的长袍。
史可法疑惑地问：“这是……”在“是”字说出来时，许凝姒已经把长袍披在身上并拉紧拉链了。
就在她把拉链拉紧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像蒸发了一般。“先生，您还能看见我吗？”史可法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人，不由高喊：“许姑娘你在哪里？快点现形吧！”
史可法正喊着，忽觉得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忙转过身去，却什么都没看到。还没等他反应，就听到一阵笑声，紧接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许凝姒现形了。
史可法一脸无奈像：难道后世的人们都这样不拘礼？这倒很自由嘛！
许凝姒半天才止住笑，对史可法说：“先生，这是我们上周研制的隐身衣，穿上它别人就看不到你了！怎么样？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见左先生了吗？”
“好吧好吧！让你跟我去！”史可法听得云里雾里，只听懂了这衣服与传说中能隐形的桑叶有相同功效。不过这样他也放心了。
史可法带着许凝姒坐进轿子，来到了京师刑部大牢。下了轿，只见那些威风凛凛的守卫，但许凝姒总觉得他们身上充满邪气。
史可法来到站在门口的狱卒面前，施了一礼：“敢问牢头，家师恐怕光景不长，在下……想见家师最后一面。可否通融一下？”
牢头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你要见的是刑部要犯，若是通融了你，魏公公那可说不过去！要是万一走漏了风声，咱谁的脑袋都保不住！”
“牢头，您……您就赏个脸吧！”史可法边说边将手中的银子塞进狱卒手中。
狱卒左右为难：“这……这……这不是钱的问题……这……”
“请牢头开恩！让小人见家师最后一面！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子女孝顺父母为人之常情，古今之孝道，况家师对小人有知遇之恩！当年晚生落魄的时候，家师殷殷叮嘱待晚生如亲子一般。这种恩情不能不报！请牢头开恩啊！”史可法说着，竟“扑通”一声跪下了。
看着史可法如此诚恳，牢头也不禁动容，他咬了咬牙，说：“好吧！看在你的一番诚意上，我就冒一次险。不过，你得先准备一下，随我来。”说罢将史可法带他们住的屋里。许凝姒等啊，等啊，总算等到他们出来了，只见狱卒旁边换成了一个衣衫褴褛，胳臂上挎着粪筐的人。许凝姒先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史可法为了见左光斗特地伪装成了捡粪人的样子，这个史书上是有记载的。
接着狱卒带史可法进了大牢，许凝姒紧随其后。
不知走了多久，狱卒停下了脚步，回身对史可法说：“相公，就是这里了。我在旁边守着，您要快，以免夜长梦多。”史可法作揖道：“多谢！”便进了去。许凝姒说：“先生等等我！”正想关门的史可法听后连忙又开了门，待听到“先生我进来了。”后才将门关上。
许凝姒进了关押左光斗的牢房，不禁惊呆了，面前坐的哪还是人呀？分明只是一团人形的烂肉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得看到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战栗。大名鼎鼎的东林党领袖、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文学家、政治家左光斗，居然已是面目全非了！全身找不到一块好肉，衣服也破烂得连遮羞布都不如，皮开肉纻，身上浸满鲜血，牢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史可法见到左光斗这般模样，顾不得报名，跪下就抱着恩师痛哭流涕。左光斗在长期昏暗环境下听力、视力具已减退，听到有人哭的声音便大声问道：“谁？是谁？”史可法只顾哭，并未回答。
左光斗又喊：“你是谁？难道是宪之吗？”史可法这才止住了抽搐，答道：“是！正是学生！”左光斗怒火中烧，用尽全力将手举起拨开眼皮：“没出息的东西！谁叫你来的！”史可法抽搐着没有应声。左光斗大怒：“你给我出去！滚！滚！”史可法哽咽着说：“恩师，让学生再陪陪您吧！”
听了这句话，左光斗更怒了：“没用的奴才！这是什么地方？可你来到我这里！国家的事情，败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已经完了，你又轻视自己不明大义，天下事谁能支持呢？还不赶快离开，不要等到坏人编造罪名来陷害你，我现在就打死你！”说罢，用力举动铐链装出一副要砸的样子。史可法无奈，只得说：“那学生先行告退了！”然后退出了牢房。
左光斗估计史可法已走远，长叹了一口气：“唉！孩子，不得不赶你走啊！不得不赶你走啊！不得不赶你走啊——”
公元1625年冬，左光斗于刑部大牢逝世。
史可法从狱卒手中买下了左光斗的遗体，葬于桐城外“左家大墓山”（今安徽桐城吕亭镇双龙村）。
史可法跪在墓前满目凄然，许凝姒站在他后面默默地注视着他。
史可法说：“吾师肺肝，皆铁石所铸造也。”许凝姒说：“英雄虽去，忠魂仍在。魏忠贤长久不了了。很快朱由校就会去世，接替他的朱由检上台后不日就将铲除阉党！”
听了这句话，史可法“腾”地站了起来，抓着许凝姒的胳膊大声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许凝姒表现出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呲牙咧嘴地说：“喂！喂！老大你别拽我，伤口又裂开了！啊——啊！”
史可法没有理会她，又转向左光斗的墓跪了下去：“老师！老师你听到了吗？阉党，阉党就要挎台了！阉党要挎台了！哈哈哈，恶有恶报，恶有恶报！阉党要挎台了，要挎台了！”许凝姒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禁感慨万千。
史可法喊着喊着，突然就不喊了，神色也黯淡下来：“可惜……可惜恩师不能亲眼见到了……”
许凝姒缓缓地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作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长者已逝，你只有擦干眼泪沿着左先生的步伐走下去，才能让他真正地含笑九泉，才真正配做他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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