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篇 青春梦 九月
（一）尤是爷娘膝下儿
傅家瑶泪眼朦胧地踏上火车，强忍着泪水向着月台上的父母挥挥手，待得火车刚一开动，泪水便一串串地滴了下来。
“小姑娘第一次离家吧？”旁边的一位大叔看家瑶偷偷抹泪，微笑着问道。
“啊？哦，嗯。”家瑶正自伤心，不防有人问话，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其实她从高中就在外读书，算来离家在外已经将近十年，可是每次开学离家，还是会哭得稀里哗啦。这么没出息的事自然不好和别人说明，只好“嗯”一声算是答应。
“还是养姑娘好，”大叔笑道：“我那儿子，出门十多年了，我就没见他掉过一滴泪，每次都兴高采烈的！也就缺钱的时候能想起他老子。”大叔边说边笑着摇了摇头，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家瑶看着大叔的样子，不禁破涕为笑。想起自己在家的时候，爸爸也是这样一幅宠爱的表情。这个假期爸爸仿佛变了很多，以前虽也爱她，但常常是默默的关怀，很少主动和她说什么，她和爸爸的关系就像笑话里讲的——和妈妈有说不完的话，但和爸爸永远只有一句话：‘爸，我妈呢？’。可是这个假期回家，家瑶发现爸爸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有时候她正在看电视，爸爸会笑眯眯地坐过来，明知故问地来一句：“看电视呢？”，或者问一句：“喝水不？”家瑶说喝，他便颠颠儿地去倒水；家瑶若说不喝，他便会挨个问：“吃个苹果？”“我给你剥个桔子？”“来个香蕉吧？”，直到家瑶不耐烦地顶一句：“哎呀！什么都不要，我看电视呢！”爸爸便笑一笑，转身去干别的。
“你这迈出了第一步，慢慢地离家就越来越远了。现在还有两个假期，等以后工作了，一年就那么几天假；再等结婚了，几年也就回一次家。”大叔说着，自己先叹了口气。
家瑶不由地一阵难过，但随即又振作起来。才不要！家瑶在心里默默呐喊：等我工作了，把爸爸妈妈都接到一起住，我要好好孝顺他们！
回到学校的时候，同宿舍的黎曼、谢思雨早已回来两三天。家瑶进门，黎曼迎上来，笑道：“瑶瑶，你可回来了！”
谢思雨尖叫着跳了过来：“傅家瑶！每次都数你回来得晚！我们都想了你一个假期，你倒好，不到最后一天永远都不回来，太不像话了！”
家瑶顺手捏了一下谢思雨的鼻子：“我坐了一天的车，头晕眼花，你再这么大声我就直接晕过去了啊！”
谢思雨才不管家瑶累不累，拉着家瑶原地转了一圈，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还好，没胖多少，看来回家还够乖！”
“那是，我回家天天都不敢吃饱，搞得我妈都没心情做饭了！我乖吧！”家瑶撅着嘴撒娇。
“乖！奖励你中午开荤！”谢思雨像哄小朋友一样拍拍家瑶的头。
黎曼站在一边，笑着看她俩闹腾。
（二）古说感恩、不如知己
“瑶瑶，我想买双鞋子，明天你陪我去西单好不好？”周六晚上，谢思雨一脸孩子像装可怜，忽闪着大眼睛恳求家瑶。
“你不是刚刚才买了么？怎么又要买鞋子？”家瑶不解地问。
“哎呀，刚买的那双不好，我想再买一双。”
“去动物园吧，西单那种地方哪能买东西，逛逛倒不错！”
“我想去西单不行啊！”谢思雨孩子般霸道地问：“明天去西单，去不去？痛快点！”
家瑶摇摇头，无奈笑道：“去——！曼曼一起去吧？”
“人家曼曼有事，没功夫陪你！”黎曼还没有答话，谢思雨抢道。
“嘿！你怎么知道曼曼有事？”家瑶不解追问。
“呃，我明天是有事，”黎曼老实，看谢思雨帮自己撒谎，自己却圆不了，只得含糊回答：“嗯，有事。”
家瑶见黎曼不多说，亦不再追问。黎曼和谢思雨都暗暗松了口气，谢思雨趁家瑶不注意，朝黎曼做了个鬼脸。
周日，谢思雨一大早便拉着家瑶去逛西单。
“瑶瑶，你说这也能买800块钱？疯了吧！”
“瑶瑶，你看看，400块钱的鞋子，就乱扔在车里，挑着跟拣垃圾似的！400块钱在我们家乡能买两双好皮鞋呢！”
谢思雨挑鞋子，不挑颜色不挑款式，拿到鞋子首先看鞋子下面的价格签，然后便小声对家瑶抱怨。
家瑶幸灾乐祸：“我昨天说什么来着，西单这种地方就不是用来消费的。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小雨，咱们先去吃饭吧？我饿了。”中午时分，家瑶问道。
“饿了是吧？”谢思雨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两个面包，拉家瑶找个地方坐下：“来来来，先垫补点，下午回去咱们再好好吃饭。现在节约时间，我还没买到鞋子呢！”
家瑶无奈笑笑，心道：小雨今天中了什么邪了，跟西单杠上了。但并不抱怨，接过面包，两人在商场里胡乱吃了两口。下午的时候，谢思雨不再挑鞋子，拉着家瑶在商场里乱逛了起来。
“瑶瑶，你看我穿这个好看么？”谢思雨提着一款长风衣，问家瑶。
“看着还好，不然你试试？”
两人正商量着，售货员微笑着走了过来：“小姐您好！这款衣服现在特价，打七折，只要2300。您穿多大码，给您拿一件试试？”
谢思雨偷偷冲家瑶做了一个被噎着的表情，道谢后拉着家瑶便走了出来：“疯了吧她！两千三还‘才’！还特价！”
“你可以试试嘛！要是穿着好看，说不定网上有呢！或者有类似的衣服。”家瑶支招。
“我被她吓着了，怕那么贵的衣服给人家试坏了怎么办。”谢思雨夸张地摇摇头。
两人逛到四点多，谢思雨说累了，说什么都不肯再逛，非闹着要回宿舍。
家瑶无奈，笑道：“拉着我逛街的人是你，闹着回去的人也是你，服了你了！”
两人坐车回去，谢思雨躲懒不肯找钥匙开门，跟在家瑶身后。家瑶刚打开门，只听身前身后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生日快乐！”，家瑶定睛一看，黎曼笑嘻嘻地站在屋里，宿舍中央用三个人的板凳拼成一张小桌子，放着一个插好了蜡烛的大蛋糕，板凳四周铺了报纸，放满了水果、熟食。
家瑶这才知道，谢思雨今天闹着要去西单逛，是为了给黎曼空出时间收拾屋子买东西，两个人辛苦了一天，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家瑶心里说不出地感动，眼泪几乎掉下来。但她知道，黎曼和谢思雨都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也并不喜欢听冠冕堂皇的话，她们费劲心思，只是为她开心。家瑶心里感动着自己一生有这样的知己，嘴里却玩笑道：“曼曼，还是你好！小雨今天整个一个法西斯，连中午饭都没让我吃！”
“哎！曼曼你看她多没良心，我陪她逛了一天的街，没有苦劳也有功劳啊！”
黎曼笑看着她俩闹，并不参与，像姐姐一样笑道：“饿了累了还有工夫打嘴仗，赶紧地洗手，吃蛋糕了！”
家瑶和谢思雨洗过手回来，黎曼正在研究一瓶红酒。
“家瑶，你说这塞子怎么才能拔出来？”黎曼一边使劲拽瓶上的木塞一边问。
家瑶摇头：“不知道。”
“我来！”谢思雨自告奋勇，从抽屉里拿了一把改锥出来。
“你干嘛？别弄到手！”黎曼不放心道。
谢思雨咬着牙撬瓶口，脸都憋得通红，瓶塞却纹丝不动。
“不然，咱们把这塞子捅进去好了，反正拔不出来。”
“可是外面的这截塞子明显比瓶口粗。”
“不然把外面的这截割掉吧，反正也脏了。”
三人交换下眼神，说干就干。水果刀、剪刀、改锥、锁头……宿舍的工具全部上阵，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喝到了红酒。
“家瑶，我的第一杯红酒——多高雅的事情——生生地让你毁了。瞧瞧，酒里还有木屑呢！呸！”谢思雨孩子般皱眉。
“嘿！又不是我提议把木塞捅到酒里的！”家瑶一脸不服气。
“要不是我主意好，你们的第一杯红酒不定还有玻璃渣子呢！”黎曼得意道。
三人席地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笑。
（三）愿得一心人
酒过三巡，谢思雨用勺子敲了一下杯子，故弄玄虚地清了清嗓子：“来，我来出个节目！”她卖关子地停了，看黎曼和家瑶都认真地等她下文，一本正经地道：“今天是咱们傅家瑶同学23岁生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们请傅家瑶同学来谈谈她的感想。要包括对过去的总结和对未来的憧憬，注意，重点要披露你的感情史！”
家瑶心知谢思雨故意捉弄她，反抗道：“你这是出节目呢？明明是让我出节目！我不干，哪有寿星自己出节目的，该我看节目才对！”
“生日感言是应该你发表嘛！来来来，别耽误时间！”黎曼也附和谢思雨劝家瑶，顺手还拿了一个香蕉给家瑶做麦克风。
“我抗议……”家瑶话没说完，黎曼和谢思雨不约而同地把罪恶的双手伸向了家瑶，家瑶被她们痒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求饶。
等黎曼和谢思雨停手，家瑶坐直了，又开始谈条件：“要我说也行，但是我一个人说多没意思，我说完你俩都得来一段！”
“好吧，看在你是寿星老的面子上，便宜你了！”
“咳咳，”家瑶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首先，今天要感谢我亲爱的室友，黎曼和谢思雨同学，是她们两串通一气，给我过了这么难忘的一个生日……”
家瑶话没说完，黎曼抗议道：“你会不会说中文，什么叫我俩‘串通一气’？我们还狼狈为奸呢！”
“别打岔！领导发言呢！”家瑶佯装正经地瞪了黎曼一眼：“其次，我还是要感谢我的室友们，谢谢你们游过茫茫人海搭上我的船，这一路有你们同行，真好！
“第三，我要祝福我亲爱的室友们，希望我们今年都会找到一个好工作！演讲完毕，鼓掌！”家瑶说完，自己倒先鼓起掌来。
“我们抗议，你这三句话就完了？让你总结过去，憧憬未来呢！”
“我这不都是按要求发言么！过去，我认识了你们；现在，我们是好朋友；未来，我们都有一份好工作。”家瑶耍赖。
“你倒会钻空子！好，那感情史呢，老实交代！”
刚刚还活泼的家瑶顿时安静了下来，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谢思雨和黎曼面面相觑：“瑶瑶，怎么啦？”
“我上高中的时候喜欢班里一个男生，长得帅、学习好，人还特别开朗。那个时候不许谈恋爱，我们俩谁都没捅破，但是一直都很要好，白天一起学习、晚上一起锻炼、周末一起去超市，高考的时候，我们俩报了同一所学校。我没考上，走了第二志愿，不过都在北京。
“上了大学，我们俩开始正式谈，我没课就去他们学校上自习，周末我们一起出去玩儿，有的时候还把我们两个寝室的人联合到一起出去玩。
“我说想考研，他本来已经找到了工作，但是为了我放弃了，和我一起备考，帮我联系他们学校的导师。”
家瑶苦笑了一下，谢思雨心知两人的结局肯定不好，却想不出来这么恩爱的同学恋人，会被什么分开。
“然后我们都读研了，然后不到半年时间、我还没来得及让你们见他，他就和我分手了。”
家瑶不再说话，泪水在眼眶打转。黎曼过去轻轻搂住她，谢思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他导师觉得他是个人才，把女儿介绍给他了。” 家瑶抽噎。谢思雨和黎曼想安慰家瑶，不料家瑶自顾自笑了，又恢复了那副活泼样子，自嘲道：“搞笑吧？比电视剧还狗血！你们说我冤不冤？咱找工作拼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二代也就算了，连谈个恋爱也输在起跑线上，你说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说着，借酒消愁似的，灌了一大口红酒。
“唉！”谢思雨托着下巴郁闷道：“你们说怎么总有教授把女儿许配给哪个男生，为什么从来没有哪个教授看上哪个女生，然后把儿子许配给她？”
“你觉得教授要是看上哪个女生了，用得着把儿子许给她么？”黎曼反问。
三人相视一笑，家瑶道：“算了，不说这些。来，小雨，该你交代了！”
“本人历史清白，目前还是一名快乐的单身女性，谢谢！”
“不行，不许耍赖，交代清楚，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家瑶不罢休。
“我从小学刻苦学习到大学毕业，哪有功夫去喜欢人！现在倒有功夫了，可是周围的男生都有主了。”谢思雨郁闷道。
“那你高中总该看过几场篮球赛吧？或者校草级别的男生总该心动那么一下下吧？”家瑶不死心。
“我高中时候连体育场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看什么球赛！班里的男生我能认全了就不错了，谁有心情关心校草！” 谢思雨实话实说。
“大学呢？你总不至于到大学了也没个喜欢的男生吧？”家瑶有些泄气。
“唉！别人总写文章说今天在图书馆邂逅帅哥、明天在食堂遇到绅士，我也就奇怪了，我完完整整吃了四年食堂、泡了八个学期图书馆，怎么就没人关注我呢？” 谢思雨开始顾影自怜。
家瑶彻底放弃了谢思雨，转头向黎曼：“曼曼，咱们不和这种没情调的人玩儿。来，该你了。”
“我啊，我和小雨一样，空白一片。”
“你们两个骗子！”家瑶大叫，一脸不满意：“不带你们这么玩儿的！你们当是免费听故事呢！不行，没谈过男朋友没关系，那就谈谈你们选男朋友的标准，这总该想过吧！”
“我早想过了，我以后找男朋友，不要求他高富帅，但是必须得喜欢我，”谢思雨还未说完，家瑶不屑道：“废话，谁找男朋友不喜欢自己！说重点！”
“呀！别打岔！就像杨过和小龙女那样的，历经沧桑，此心永恒！或者就像阿难说的：‘我愿化身石桥，忍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为等她从桥上走过！’”谢思雨一脸花痴似的沉醉。
“说不定一千五百年前早就有人为你化身石桥了，我看你没事就到处去过桥吧，不定哪座桥被你一踩，给你变个高富帅出来也不一定！”家瑶揶揄。谢思雨不理，仍旧自我陶醉。
“曼曼，咱不理这个梦游的，你来！”
“我觉得小雨说得挺好的呀，爱情嘛，本来就该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也不要求男朋友是高富帅，但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黎曼柔声细语。
家瑶早倒在了垫子上：“服了你俩了，都这把年纪了还跟高中生似的，我就说应该早点谈恋爱，偏没人信。看吧，两个高龄爱情白痴活生生地在眼前了。以后我儿子女儿一定都要从高中开始谈恋爱！”
（四）少壮当努力
家瑶从自习室里回来的时候，谢思雨正对着电脑看电视剧。
家瑶瞄了一眼电视，揶揄道：“小雨，这么没品位的片儿你也看？”
“怎么就没品位了！你整天上自习，都跟时代脱节了！这是现在最热播的都市剧场！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别耽误我时间。”小雨不屑。
“就这些有爹有娘、有车有房的人无病呻吟也能热播？我跟时代脱节，这些电视剧纯粹是跟社会脱节！这些人找得着工作、买得了房子、娶得起媳妇，没事找事无病呻吟，恶心不恶心！”家瑶本是揶揄谢思雨，说着说着倒有些动气了，气自己忙得昏天黑地谋出路的时候，电视里却总在演那些有工作、有车、有房的人的鸡毛蒜皮没事找事，好不恼人。
谢思雨也沉默了一瞬，但终究不肯认输，亦挤兑家瑶：“那你成天看的那些古装剧倒是跟现实接轨了？我看这些好歹还能看看那些有钱人怎么过日子，你那古装剧看着有什么用，你不一样看得热火朝天的？”
“你总看这些‘四有’新人无病呻吟，就不怕消磨了意志？”家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得有些急，换了口吻笑道：“我那些古装剧好歹能学点历史，怎么没用！”
谢思雨见家瑶露了笑脸，也来了劲儿，嗲声嗲气道：“妹妹想学历史自然是好的，可若是真假不辨来者不拒，让那些糊涂电视灌自己一脑子浆糊，浪费时间也就罢了，再学得不伦不类地，真真是得不偿失了！”说罢还装模作样捂嘴轻轻一笑。
黎曼刚刚从图书馆回来，听谢思雨说得起劲，配合笑道：“说人话！”
“别看那些胡编乱造的古装剧！”谢思雨干脆利落。
家瑶摇头无奈笑笑，正色劝道：“小雨，说真的，这都九月底了，过了国庆就开始正紧找工作了，抓紧时间准备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看电视！”
“对啊小雨，你这么整天浪费时间，你对得起党和人民么？”黎曼附和。
“好吧，我让党和人民失望了。”小雨低头，一副忏悔的表情：“从明天开始，我要坚决跟随曼曼和瑶瑶的领导，在图书馆奋战到最后一刻！”
家瑶和黎曼都无奈笑笑，这个小雨，永远没有正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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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第一次离家吧？”旁边的一位大叔看家瑶偷偷抹泪，微笑着问道。
“啊？哦，嗯。”家瑶正自伤心，不防有人问话，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其实她从高中就在外读书，算来离家在外已经将近十年，可是每次开学离家，还是会哭得稀里哗啦。这么没出息的事自然不好和别人说明，只好“嗯”一声算是答应。
“还是养姑娘好，”大叔笑道：“我那儿子，出门十多年了，我就没见他掉过一滴泪，每次都兴高采烈的！也就缺钱的时候能想起他老子。”大叔边说边笑着摇了摇头，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家瑶看着大叔的样子，不禁破涕为笑。想起自己在家的时候，爸爸也是这样一幅宠爱的表情。这个假期爸爸仿佛变了很多，以前虽也爱她，但常常是默默的关怀，很少主动和她说什么，她和爸爸的关系就像笑话里讲的——和妈妈有说不完的话，但和爸爸永远只有一句话：‘爸，我妈呢？’。可是这个假期回家，家瑶发现爸爸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有时候她正在看电视，爸爸会笑眯眯地坐过来，明知故问地来一句：“看电视呢？”，或者问一句：“喝水不？”家瑶说喝，他便颠颠儿地去倒水；家瑶若说不喝，他便会挨个问：“吃个苹果？”“我给你剥个桔子？”“来个香蕉吧？”，直到家瑶不耐烦地顶一句：“哎呀！什么都不要，我看电视呢！”爸爸便笑一笑，转身去干别的。
“你这迈出了第一步，慢慢地离家就越来越远了。现在还有两个假期，等以后工作了，一年就那么几天假；再等结婚了，几年也就回一次家。”大叔说着，自己先叹了口气。
家瑶不由地一阵难过，但随即又振作起来。才不要！家瑶在心里默默呐喊：等我工作了，把爸爸妈妈都接到一起住，我要好好孝顺他们！
回到学校的时候，同宿舍的黎曼、谢思雨早已回来两三天。家瑶进门，黎曼迎上来，笑道：“瑶瑶，你可回来了！”
谢思雨尖叫着跳了过来：“傅家瑶！每次都数你回来得晚！我们都想了你一个假期，你倒好，不到最后一天永远都不回来，太不像话了！”
家瑶顺手捏了一下谢思雨的鼻子：“我坐了一天的车，头晕眼花，你再这么大声我就直接晕过去了啊！”
谢思雨才不管家瑶累不累，拉着家瑶原地转了一圈，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还好，没胖多少，看来回家还够乖！”
“那是，我回家天天都不敢吃饱，搞得我妈都没心情做饭了！我乖吧！”家瑶撅着嘴撒娇。
“乖！奖励你中午开荤！”谢思雨像哄小朋友一样拍拍家瑶的头。
黎曼站在一边，笑着看她俩闹腾。
（二）古说感恩、不如知己
“瑶瑶，我想买双鞋子，明天你陪我去西单好不好？”周六晚上，谢思雨一脸孩子像装可怜，忽闪着大眼睛恳求家瑶。
“你不是刚刚才买了么？怎么又要买鞋子？”家瑶不解地问。
“哎呀，刚买的那双不好，我想再买一双。”
“去动物园吧，西单那种地方哪能买东西，逛逛倒不错！”
“我想去西单不行啊！”谢思雨孩子般霸道地问：“明天去西单，去不去？痛快点！”
家瑶摇摇头，无奈笑道：“去——！曼曼一起去吧？”
“人家曼曼有事，没功夫陪你！”黎曼还没有答话，谢思雨抢道。
“嘿！你怎么知道曼曼有事？”家瑶不解追问。
“呃，我明天是有事，”黎曼老实，看谢思雨帮自己撒谎，自己却圆不了，只得含糊回答：“嗯，有事。”
家瑶见黎曼不多说，亦不再追问。黎曼和谢思雨都暗暗松了口气，谢思雨趁家瑶不注意，朝黎曼做了个鬼脸。
周日，谢思雨一大早便拉着家瑶去逛西单。
“瑶瑶，你说这也能买800块钱？疯了吧！”
“瑶瑶，你看看，400块钱的鞋子，就乱扔在车里，挑着跟拣垃圾似的！400块钱在我们家乡能买两双好皮鞋呢！”
谢思雨挑鞋子，不挑颜色不挑款式，拿到鞋子首先看鞋子下面的价格签，然后便小声对家瑶抱怨。
家瑶幸灾乐祸：“我昨天说什么来着，西单这种地方就不是用来消费的。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小雨，咱们先去吃饭吧？我饿了。”中午时分，家瑶问道。
“饿了是吧？”谢思雨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两个面包，拉家瑶找个地方坐下：“来来来，先垫补点，下午回去咱们再好好吃饭。现在节约时间，我还没买到鞋子呢！”
家瑶无奈笑笑，心道：小雨今天中了什么邪了，跟西单杠上了。但并不抱怨，接过面包，两人在商场里胡乱吃了两口。下午的时候，谢思雨不再挑鞋子，拉着家瑶在商场里乱逛了起来。
“瑶瑶，你看我穿这个好看么？”谢思雨提着一款长风衣，问家瑶。
“看着还好，不然你试试？”
两人正商量着，售货员微笑着走了过来：“小姐您好！这款衣服现在特价，打七折，只要2300。您穿多大码，给您拿一件试试？”
谢思雨偷偷冲家瑶做了一个被噎着的表情，道谢后拉着家瑶便走了出来：“疯了吧她！两千三还‘才’！还特价！”
“你可以试试嘛！要是穿着好看，说不定网上有呢！或者有类似的衣服。”家瑶支招。
“我被她吓着了，怕那么贵的衣服给人家试坏了怎么办。”谢思雨夸张地摇摇头。
两人逛到四点多，谢思雨说累了，说什么都不肯再逛，非闹着要回宿舍。
家瑶无奈，笑道：“拉着我逛街的人是你，闹着回去的人也是你，服了你了！”
两人坐车回去，谢思雨躲懒不肯找钥匙开门，跟在家瑶身后。家瑶刚打开门，只听身前身后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生日快乐！”，家瑶定睛一看，黎曼笑嘻嘻地站在屋里，宿舍中央用三个人的板凳拼成一张小桌子，放着一个插好了蜡烛的大蛋糕，板凳四周铺了报纸，放满了水果、熟食。
家瑶这才知道，谢思雨今天闹着要去西单逛，是为了给黎曼空出时间收拾屋子买东西，两个人辛苦了一天，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家瑶心里说不出地感动，眼泪几乎掉下来。但她知道，黎曼和谢思雨都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也并不喜欢听冠冕堂皇的话，她们费劲心思，只是为她开心。家瑶心里感动着自己一生有这样的知己，嘴里却玩笑道：“曼曼，还是你好！小雨今天整个一个法西斯，连中午饭都没让我吃！”
“哎！曼曼你看她多没良心，我陪她逛了一天的街，没有苦劳也有功劳啊！”
黎曼笑看着她俩闹，并不参与，像姐姐一样笑道：“饿了累了还有工夫打嘴仗，赶紧地洗手，吃蛋糕了！”
家瑶和谢思雨洗过手回来，黎曼正在研究一瓶红酒。
“家瑶，你说这塞子怎么才能拔出来？”黎曼一边使劲拽瓶上的木塞一边问。
家瑶摇头：“不知道。”
“我来！”谢思雨自告奋勇，从抽屉里拿了一把改锥出来。
“你干嘛？别弄到手！”黎曼不放心道。
谢思雨咬着牙撬瓶口，脸都憋得通红，瓶塞却纹丝不动。
“不然，咱们把这塞子捅进去好了，反正拔不出来。”
“可是外面的这截塞子明显比瓶口粗。”
“不然把外面的这截割掉吧，反正也脏了。”
三人交换下眼神，说干就干。水果刀、剪刀、改锥、锁头……宿舍的工具全部上阵，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喝到了红酒。
“家瑶，我的第一杯红酒——多高雅的事情——生生地让你毁了。瞧瞧，酒里还有木屑呢！呸！”谢思雨孩子般皱眉。
“嘿！又不是我提议把木塞捅到酒里的！”家瑶一脸不服气。
“要不是我主意好，你们的第一杯红酒不定还有玻璃渣子呢！”黎曼得意道。
三人席地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笑。
（三）愿得一心人
酒过三巡，谢思雨用勺子敲了一下杯子，故弄玄虚地清了清嗓子：“来，我来出个节目！”她卖关子地停了，看黎曼和家瑶都认真地等她下文，一本正经地道：“今天是咱们傅家瑶同学23岁生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们请傅家瑶同学来谈谈她的感想。要包括对过去的总结和对未来的憧憬，注意，重点要披露你的感情史！”
家瑶心知谢思雨故意捉弄她，反抗道：“你这是出节目呢？明明是让我出节目！我不干，哪有寿星自己出节目的，该我看节目才对！”
“生日感言是应该你发表嘛！来来来，别耽误时间！”黎曼也附和谢思雨劝家瑶，顺手还拿了一个香蕉给家瑶做麦克风。
“我抗议……”家瑶话没说完，黎曼和谢思雨不约而同地把罪恶的双手伸向了家瑶，家瑶被她们痒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求饶。
等黎曼和谢思雨停手，家瑶坐直了，又开始谈条件：“要我说也行，但是我一个人说多没意思，我说完你俩都得来一段！”
“好吧，看在你是寿星老的面子上，便宜你了！”
“咳咳，”家瑶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首先，今天要感谢我亲爱的室友，黎曼和谢思雨同学，是她们两串通一气，给我过了这么难忘的一个生日……”
家瑶话没说完，黎曼抗议道：“你会不会说中文，什么叫我俩‘串通一气’？我们还狼狈为奸呢！”
“别打岔！领导发言呢！”家瑶佯装正经地瞪了黎曼一眼：“其次，我还是要感谢我的室友们，谢谢你们游过茫茫人海搭上我的船，这一路有你们同行，真好！
“第三，我要祝福我亲爱的室友们，希望我们今年都会找到一个好工作！演讲完毕，鼓掌！”家瑶说完，自己倒先鼓起掌来。
“我们抗议，你这三句话就完了？让你总结过去，憧憬未来呢！”
“我这不都是按要求发言么！过去，我认识了你们；现在，我们是好朋友；未来，我们都有一份好工作。”家瑶耍赖。
“你倒会钻空子！好，那感情史呢，老实交代！”
刚刚还活泼的家瑶顿时安静了下来，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谢思雨和黎曼面面相觑：“瑶瑶，怎么啦？”
“我上高中的时候喜欢班里一个男生，长得帅、学习好，人还特别开朗。那个时候不许谈恋爱，我们俩谁都没捅破，但是一直都很要好，白天一起学习、晚上一起锻炼、周末一起去超市，高考的时候，我们俩报了同一所学校。我没考上，走了第二志愿，不过都在北京。
“上了大学，我们俩开始正式谈，我没课就去他们学校上自习，周末我们一起出去玩儿，有的时候还把我们两个寝室的人联合到一起出去玩。
“我说想考研，他本来已经找到了工作，但是为了我放弃了，和我一起备考，帮我联系他们学校的导师。”
家瑶苦笑了一下，谢思雨心知两人的结局肯定不好，却想不出来这么恩爱的同学恋人，会被什么分开。
“然后我们都读研了，然后不到半年时间、我还没来得及让你们见他，他就和我分手了。”
家瑶不再说话，泪水在眼眶打转。黎曼过去轻轻搂住她，谢思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他导师觉得他是个人才，把女儿介绍给他了。” 家瑶抽噎。谢思雨和黎曼想安慰家瑶，不料家瑶自顾自笑了，又恢复了那副活泼样子，自嘲道：“搞笑吧？比电视剧还狗血！你们说我冤不冤？咱找工作拼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二代也就算了，连谈个恋爱也输在起跑线上，你说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说着，借酒消愁似的，灌了一大口红酒。
“唉！”谢思雨托着下巴郁闷道：“你们说怎么总有教授把女儿许配给哪个男生，为什么从来没有哪个教授看上哪个女生，然后把儿子许配给她？”
“你觉得教授要是看上哪个女生了，用得着把儿子许给她么？”黎曼反问。
三人相视一笑，家瑶道：“算了，不说这些。来，小雨，该你交代了！”
“本人历史清白，目前还是一名快乐的单身女性，谢谢！”
“不行，不许耍赖，交代清楚，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家瑶不罢休。
“我从小学刻苦学习到大学毕业，哪有功夫去喜欢人！现在倒有功夫了，可是周围的男生都有主了。”谢思雨郁闷道。
“那你高中总该看过几场篮球赛吧？或者校草级别的男生总该心动那么一下下吧？”家瑶不死心。
“我高中时候连体育场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看什么球赛！班里的男生我能认全了就不错了，谁有心情关心校草！” 谢思雨实话实说。
“大学呢？你总不至于到大学了也没个喜欢的男生吧？”家瑶有些泄气。
“唉！别人总写文章说今天在图书馆邂逅帅哥、明天在食堂遇到绅士，我也就奇怪了，我完完整整吃了四年食堂、泡了八个学期图书馆，怎么就没人关注我呢？” 谢思雨开始顾影自怜。
家瑶彻底放弃了谢思雨，转头向黎曼：“曼曼，咱们不和这种没情调的人玩儿。来，该你了。”
“我啊，我和小雨一样，空白一片。”
“你们两个骗子！”家瑶大叫，一脸不满意：“不带你们这么玩儿的！你们当是免费听故事呢！不行，没谈过男朋友没关系，那就谈谈你们选男朋友的标准，这总该想过吧！”
“我早想过了，我以后找男朋友，不要求他高富帅，但是必须得喜欢我，”谢思雨还未说完，家瑶不屑道：“废话，谁找男朋友不喜欢自己！说重点！”
“呀！别打岔！就像杨过和小龙女那样的，历经沧桑，此心永恒！或者就像阿难说的：‘我愿化身石桥，忍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为等她从桥上走过！’”谢思雨一脸花痴似的沉醉。
“说不定一千五百年前早就有人为你化身石桥了，我看你没事就到处去过桥吧，不定哪座桥被你一踩，给你变个高富帅出来也不一定！”家瑶揶揄。谢思雨不理，仍旧自我陶醉。
“曼曼，咱不理这个梦游的，你来！”
“我觉得小雨说得挺好的呀，爱情嘛，本来就该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也不要求男朋友是高富帅，但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黎曼柔声细语。
家瑶早倒在了垫子上：“服了你俩了，都这把年纪了还跟高中生似的，我就说应该早点谈恋爱，偏没人信。看吧，两个高龄爱情白痴活生生地在眼前了。以后我儿子女儿一定都要从高中开始谈恋爱！”
（四）少壮当努力
家瑶从自习室里回来的时候，谢思雨正对着电脑看电视剧。
家瑶瞄了一眼电视，揶揄道：“小雨，这么没品位的片儿你也看？”
“怎么就没品位了！你整天上自习，都跟时代脱节了！这是现在最热播的都市剧场！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别耽误我时间。”小雨不屑。
“就这些有爹有娘、有车有房的人无病呻吟也能热播？我跟时代脱节，这些电视剧纯粹是跟社会脱节！这些人找得着工作、买得了房子、娶得起媳妇，没事找事无病呻吟，恶心不恶心！”家瑶本是揶揄谢思雨，说着说着倒有些动气了，气自己忙得昏天黑地谋出路的时候，电视里却总在演那些有工作、有车、有房的人的鸡毛蒜皮没事找事，好不恼人。
谢思雨也沉默了一瞬，但终究不肯认输，亦挤兑家瑶：“那你成天看的那些古装剧倒是跟现实接轨了？我看这些好歹还能看看那些有钱人怎么过日子，你那古装剧看着有什么用，你不一样看得热火朝天的？”
“你总看这些‘四有’新人无病呻吟，就不怕消磨了意志？”家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得有些急，换了口吻笑道：“我那些古装剧好歹能学点历史，怎么没用！”
谢思雨见家瑶露了笑脸，也来了劲儿，嗲声嗲气道：“妹妹想学历史自然是好的，可若是真假不辨来者不拒，让那些糊涂电视灌自己一脑子浆糊，浪费时间也就罢了，再学得不伦不类地，真真是得不偿失了！”说罢还装模作样捂嘴轻轻一笑。
黎曼刚刚从图书馆回来，听谢思雨说得起劲，配合笑道：“说人话！”
“别看那些胡编乱造的古装剧！”谢思雨干脆利落。
家瑶摇头无奈笑笑，正色劝道：“小雨，说真的，这都九月底了，过了国庆就开始正紧找工作了，抓紧时间准备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看电视！”
“对啊小雨，你这么整天浪费时间，你对得起党和人民么？”黎曼附和。
“好吧，我让党和人民失望了。”小雨低头，一副忏悔的表情：“从明天开始，我要坚决跟随曼曼和瑶瑶的领导，在图书馆奋战到最后一刻！”
家瑶和黎曼都无奈笑笑，这个小雨，永远没有正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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