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第十八出 飞天
不可云
第十八出 飞天
周围迷迷蒙蒙,冷飕飕的。耳边似有咕嘟嘟声响,像水声。身体整个儿下沉着,漂浮着下沉。终于落定,子虚缓缓张开了眼。
手触摸到的地方,细腻而柔软，可惜天色黑暗,叫他看得不甚清楚。他直觉得，身体轻飘飘,搓一搓手,身下的仿佛是沙子。渐渐地，双目适应了，他发觉,他正坐<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一片空荡荡的沙滩上。
怪哉！他记得,自己仿佛已经死了，死<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那黄澄澄的佛窟里面，旁边还有玄机道<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陪伴着。
“玄机？”他呼喊一声，无<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应答，回音也没有。他往身周一摸，书箱和古琴早不见了。他呆了一呆，才想起临死前，他把它们全托付给了道士。
他拂一拂道服，起身<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黑暗中独自行走，行不多时，渐渐望见月亮。他借着月光，依稀望见前方不远处，有座茅草屋，屋里灯火烁烁。他一步步走过去，那茅草屋，乍看不远，走起来却十分疲累，好像总也走不到。
子虚且行且歇，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觉得累？他看看自己的手，实实<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不像鬼魂的，站去月光下，还可看得见身后拖着的影子，他越觉神奇。
行一程，好容易来到茅舍外面。子虚担心那户<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家以为自己是鬼，可还试探地叩响了房门。他想，倘若自己还活着，兴许有一天还能遇见道士。
“谁？”房里传出老者的询问声。
“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家？”子虚朝屋里呼喊，“<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乃云水道士，欲<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贵地借宿一宿，不知当否？”
柴扉吱嘎嘎开了，出来个拄拐蓬发的老头子。
“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家？”子虚对他控背一礼。他点点头，上上下下打量子虚，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嚼着一口残齿，开了口：“原来是小道长。”他极诡异地一笑，倒叫子虚吓一跳。
子虚怔怔道：“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是道士……”
莫非<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不是鬼？子虚倒也略略放了心，又莫名地几分高兴。
那老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拄着拐杖也摇摇晃晃，不过行动出奇地矫健，一点儿也不像上年纪的<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他安排子虚<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隔壁柴房里过夜，又端了饭菜叫子虚吃。子虚吃惯了素，一看那些菜，全以海鱼为主，恶心得一口也吃不下。
老者看出子虚的毛病，笑着劝他食些素菜白饭，子虚也全不觉得饿，摆一摆手，不肯食用。老者只得把饭菜收拾过，自己回房里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刚蒙蒙泛些白，子虚便从睡梦中醒来，恍恍惚惚地，好像昔日种种都成了梦境，又似过眼云烟一般，不真不实。他寻思道士一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去了哪里，又知不知道他还没有死呢？他更搞不明白，自己怎么来到了这种地方？那时候，好像对道士说了些什么，这会儿，他竟全不记得了。
子虚只管胡思乱想，<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榻上躺到日头渐高，听门外依稀有动静，才起身下榻。他收拾干净，出来一看，那位老者正坐<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门口补渔网呢。
“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家。”他赶上前，“请问前面通向哪里？”
老头儿回头诧异地盯上子虚，眼珠子就像一对琉璃球，蒙蒙晶晶：“前面自然是海了，不然，这里怎么会有沙滩？”
“这沙滩后，可有什么路……”
“这<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还问谁？”老头儿一边织着破网，一边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昨晚才从那边来，有路就有，没路就没有，通向哪里，老头子<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也不知道。”他摆摆手，“<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从不往后面地界走！”
子虚被他说得心里有些不爽快，但也不好不恭，又问：“为何？”
老者停下手里的活儿，盯着前方无尽的沙滩：“那里奇臭难当，怎么去！”说着，他又继续劳作，再不答言。
子虚也不好多问什么，向他告辞。他却忽然叫住子虚，问去哪里。子虚说渡海实难，打算往回走走看。他告诉子虚，前面的海，叫做荡浊海，他早年死了独子，便<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此看守这片海域了。他让子虚先往海那边走走看看：“那片海，看着难以飞渡，实则不难渡过。”他催促子虚渡海，子虚简直不明所以。
老者织着网子，又道：“后面的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已走完，还回去做什么？老头子<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见识了那么些岁月，还看不透<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说着说着，他又极诡异地朝子虚微微一笑。子虚辞别老者，照其指点，往前行去。
沙滩十分广阔，乍看好像进了沙漠，却不似沙漠的无情，温暖而莹润，使<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心旷神怡。再静心一闻，四周围还有微微清香之气，更加叫<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舒爽。
耳边，渐渐可听见海鸟鸣叫。子虚抬头一望，好一片晴蓝的天。几丝游云，若隐若现，阳光映照一片蔚蓝之色，天愈显通透。这辈子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好天。空中，还点缀着几点海鸟的影。
海浪声，也渐渐听着了。再趱行几步，眼前豁然开朗。那片海域，宛若从天而降的无暇碧玉，仿佛经过层层天空洗涤、雨水的冲刷，才坠到这里。海浪翻腾，如高山耸脊，一派壮阔，莫可名状。海燕时而冲出海面，时而划过海面，更显生机。
一时间，子虚只觉心旷神怡。海风轻轻袭来，没有一丝海腥味儿，只阵阵浓浓淡淡的芬芳，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心脾。子虚搭手望了望，海面无边无际，再定睛一望，海中依稀有个放光的小点。他不知那是什么，正暗自寻思着，忽听有声音呼喊：
“喂！后生！”
子虚细听了听，知那声音是从海里传来，不由得对着海面细细一望。忽见海面一阵沸腾，一线巨鳍划破海面，直朝他驶来。他吓得撤后几步，再一看，海里翻出一条巨大无比的逆鳞鲟。鲟尾拍打着海浪，腾出海面的一刹那，带起一线月牙状的雪白浪花。
“后生，久违啦！”
子虚这才认出，它正是当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未名岭上，遁地而去的卜问生。
“原来是老先生！”子虚赶紧笑着上前施礼，“老先生一向可好？”海浪即刻洇湿了他的靴、袍。
“好得很！”卜问生两只红玛瑙似的眼珠子盈盈放光，它向子虚游过来，“<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坐到老拙背上，老拙带<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上岛！”
“什么岛？”子虚问。
卜问生不答他，只道：“<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此侯多时了，不想<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迟迟不到，快上来吧，莫要多言。”
“这、这岂非唐突，如何使的？”子虚觉得事情蹊跷，反往后退去几步。卜问生也不多言，挥尾巴一扫子虚脚踝，子虚不急躲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浅滩上坐了个屁蹲儿，弄湿了全身。
卜问生又一掀它那巨大无比的鱼脑袋，把子虚甩到脊背，说一声得罪，既折身游入海中。
“老先生，这是要带<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去往何处？”子虚两手抱紧鱼头。
身下的巨鲟，海水中窜得飞快。两边景致，全看不真切了，只得见一线一线彩色，线条似地从眼角流过，海水倒经常缠上靴、袍，弄得子虚身上湿漉漉。
卜问生也不答话，只管飞速破浪。不一会儿，速度减慢，它把鱼脑袋缓缓抬出海面：“<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去久了那地界，身上怎么有股子臭味？熏得老朽受不住了！”说完，它一扭身，把子虚甩入海里。子虚毫不防备，直觉海水咕嘟嘟地灌进肚子里。洗了一圈似地，卜问生又用它那巨大的鱼头将他顶到背上。他呛出几口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这是何意？”
老鲟呵呵一笑，没有答话，又加速向前游进。
好像已经行去半日多，可日头还像晌午前的样子。浑身早就湿透，海上却不似想象中凄冷，反而温暖舒适。子虚也不再说话，伏<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卜问生脊背上，凭对方带他去哪里。他暗暗道，死都死过几次了，这番还害怕什么？不知不觉地，就要睡着。
“后生？到了。”卜问生突然停住。奄奄欲睡的子虚清醒过来，抬眼一看，面前一片陆地。
子虚跳到岸上，回头看卜问生，它一头扎进海里，不见了踪影。
身上衣衫已经干透，子虚对着平静的海面拜上一拜，再抬起头来看时，那片沙滩早就望不见了。他转身往陆地深处走，到处鸟语花香，四季植物，一处盛放，其间还有云雾幽浮，彩霞淡淡斑斓，霓虹时时绽放。他且行且观，行不几步，看蒲叶丛中掩着一块白玉石碑，走近前，拨开蒲草一看，不觉暗暗一惊。
那白玉石碑上，分明写着：蓬莱仙境。
世间果有这个所<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难怪适才一径行来，便觉非凡。他半信半疑，却也心头一喜，又往更深处行去，越走，地势越高。
渐行，视野渐开阔。一座屏扇似的高峰，豁然屹立眼前。子虚往山两侧望了望，没有山路，那山像把整个儿仙境横着切断了一样。
张望一番，原来山上有条极狭窄的石阶路。子虚提衣襟登石阶而上。山路十分窄挤，他只能扶着山壁，侧身而行。越往山上走，脚下的景色越朦胧，仿佛被一层斑斓的霞雾笼罩。渐渐地，就连狭窄的山路，也隐进了霞雾之中。子虚心惊胆颤，偏这个时候，山路断了。他吓得往山下眺望，什么都望不见，唯一片片无边无际的五彩霞雾。他又抬头观望，山崖峰端，也望不见尽头。只有石阶上方，依稀有个洞穴，却没有山路通着，几条柱状的藤条，从崖顶垂下，正垂到洞口。
下不来也上不去，子虚只得踮起脚，两手去够那藤条，好容易抓住，再不敢放手。他两脚蹬着悬崖峭壁，两手死抓住藤条，身体一荡，荡到洞口，却已吓得冷汗夹背。他坐到洞边，歇息了好一会子，才爬起来往洞穴里面缓缓走去。
原以为这洞内要暗不见光，不想竟别有洞天。洞顶岩石，仿佛是透明的五彩琉璃，光线透过斑斓的琉璃映进洞里，洞内也一片五彩斑斓。两侧岩壁上，生满奇花异草，藤蔓缠绕着一线五彩贴金飞檐，檐下全是白晶晶的燕子窝，偶尔可见血色燕子窝。燕子叽叽喳喳，清一色紫燕。
洞内也芬芳异常，子虚暗暗惊诧不绝，流连着行一路，不知不觉出了洞穴。出口处，原来立着一块翡翠碑，碑上篆刻“燕子洞”三个大字。子虚欣赏一番那翡翠碑，恋恋地继续前行。
这一处，竟比燕子洞外的景色还要美好。仙鹤缥缈，白猿献桃，梅鹿啾啾，金猴攀藤。渐行，地势渐缓。不多时，忽见前方一片雪白，原来是片梨园。梨花一片片，如雪似玉，晶莹剔透。梨园深处，还隐隐约约地有歌声传来。子虚驻足细听，听唱得是：“……游戏一场，<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生一世……”
子虚悄悄凑去近前，待要听得更真切，那歌声忽然止住，晃晃从梦中醒来似地，周围一下子静了。只有偶尔飞过的紫燕，啾啾啼鸣。他快步进入梨园深处，迷迷蒙蒙的彩霞，层层叠叠的梨花，一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影也不见。他转了一圈，还是没寻到一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只得继续前进，又行不远，只见翠竹青青。他穿入竹林，里面异常清幽，淡淡的香气总萦绕着他。卵石晶莹，泉水静谧，他蹲□，捧着泉水喝两口，觉得这水的味道，似曾相识，回想了一番，总算想起来，原来道士曾送他的那个宝葫芦，里面总流不完的山泉水，就是这个味儿。
……生长于蓬莱的琼果……他忽然忆起道士，感慨一番，心中千回百转地悲伤起来，不觉对着层层苍竹，默默流泪。查知自己经泪流满面，他忙抬袖子拭净泪水，再次动身。
竹叶沙沙，一片宁静中，隐约听见嗒嗒的细腻声响。他循着声音行进，转过一层层的竹屏，望见一个中年樵夫，和一个年轻和尚。
樵夫还是明时打扮，一身粗布短衫，丝巾扎头，容貌清爽干净，足下的草屡也崭新崭新，腰后别着一个拴红穗子的快板。那和尚，左右不过二十，身披坠八宝大红金丝袈裟，光彩四射，周身霞光万屡，恍若金身罗汉。他二<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正对坐虬根几两边对弈。
子虚很想上前，问一问这究竟是个什么所<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又不忍打扰他们的棋局，便靠着一根竹子坐等，等了好一会儿，那两<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竟还没有下完一局。他只得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转身离开竹林了。
出竹林，向南走，无数奇花异果，全是子虚没见过的稀罕物。其中一棵银皮树，树叶是一片片的翠玉，枝杈间，结出透明的、樱桃大小的果实。子虚上前一看，想起他之前<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佛窟里吐出的琼果，就是这个样子。他不由一惊，方确信，这里正是真正的蓬莱。
绕过琼树，缓缓一座高崖。
“思陆崖？”子虚低低念一遍崖壁上的题字，想起道士曾跟他说过的话：.那一年，思陆崖望尘亭里……心头一颤，他沿石阶一路登上去。石阶平缓，苍苔也没有，更没有掩路杂草，收拾得十分洁净，蹬起来并不使<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感到疲累。
行至半山腰，向下眺望，一边是无尽云海，一边是仙界美景。梨园、山瀑、竹林葱葱……东边还有宫殿。虹桥错落，飞檐栉比，不知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住<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里面。
不一会儿，子虚到了崖顶。崖顶有座八角玲珑亭。亭子红漆柱上，一幅篆书对子：谁言<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伦总有義，焉知鬼魅岂无情。匾额是：望尘亭。子虚阅罢，不禁微微颔首，方晓得道士没有骗<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
亭子里，依美<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靠睡着一位少年书生。那书生也是明时打扮，穿一身鹅黄绸儒衫，领边滚了缠枝兰草纹，头戴皂方巾，方巾前脸绣欣欣兰草图，下坠一方白玉。他容貌俊美，连睡相都不觉地让<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神往。
子虚定睛细瞧那书生，不禁暗自诧异：好生奇怪？这位俊才，怎么与<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容貌相似？他躲去亭子柱后面，再细细一瞧，不觉摇摇头，心中暗暗道：他风度翩翩，又衣着光鲜，怎似<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这般潦倒失意？他顿觉自己形象猥琐，与那书生一点儿也不像了。
那书生，怀里还抱着一个葫芦。这葫芦子虚却认得，就是当年道士送他那个。怎么<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这里？他环顾四周，除了亭子里睡着的<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谁也没有。他只好凑上前去，对着少年书生略施一礼：“敢问兄台……”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没有醒来。他试探地上前，轻唤两声，对方并不理他。他又轻轻推一推对方，对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叹息一声，欲抽身离开，怎知腿脚突然动弹不得，只听有谁幽幽说了句：“回来了……”他正纳罕：这不是玄机的声音？还不待张望，蓦地昏了过去。
耳边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嬉笑，他缓缓睁开眼，见玄机就<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眼前。
“师、师傅？”他对着眼前<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既惊又喜。玄机却对他微微一笑，道：“怎么，<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当真要认<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做师傅么？”
他不太明白对方的话，定一定神，只见道士早换了一身打扮，原来的天青得罗，换作绣日月星辰的紫色法衣，头戴莲花如意冠，头发梳得整齐，足下云履一尘不染，俨然预备做斋蘸法。最奇异的是，道士手里那柄光秃秃的浮尘，竟成了丝若新雪的崭新浮尘，密丛丛的雪白马尾，微风中徐徐飘摇。背后那方方正真的小包袱，此刻也不见了，成了一把垂翠绿绦子的宝剑。
“这……”盯着这样的道士，他有点不知所措，怔了一怔，方才想起自己最后一次与对方分别，是那次欲护送琼华棺椁回家的夜晚。他偷偷留下字条，独自追赶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去了……这一刻，他总算醒悟，自己原来就是怡书。
“子实为虚呀。”玄机笑着与他道。
怡书惭愧地摆摆手，起身忙道：“恍若一梦，恍若一梦。”
正说着，忽见陈直言与怀诚说笑着上崖来了。
“知<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回来，一局未了，就赶到此地。”怀诚掐指算说：“去了蓬莱二百余天，算到地上，就是二百余年，叫<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好等好等！”
怡书忙笑着对和尚拱手：“大师莫怪，这一遭，<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愿赌服输！”说着，他转去对玄机躬身一礼。玄机忙扶住他：“不敢不敢，倒是当初贫道的不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记得那日……”玄机忽然凑去怡书耳边，与他低声说笑，“那日<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佛窟之内，<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还生<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的气呢？”
怡书登时红了脸，转过身，背对怀诚和陈直言，拉着玄机的袖子，低声道：“那不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是子虚所为。”他更放低了声音，“<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那书箱与古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
“诶！那不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的，是子虚的，<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挂什么心？”玄机亦低声笑说，“况且<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也说了，恍若一梦，梦中之物，岂有实<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当真之理？”说话间，两<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相视一笑。
“诶，鬼鬼祟祟嘀咕什么？”陈直言插进来要听。
玄机赶忙一指怡书手里的宝葫芦：“他那里收了些宝贝，要给<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看看呢。”话音随落，他给怡书传个眼色。怡书既启了葫芦塞，与怀诚和陈直言道：“不知总有多少？半瓶想来不够，<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愿作《观世赋》一篇认输。”
“不必了。”玄机上来握住怡书的腕子，“事由贫道而起，该<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认输。”他取浮尘就要双手奉送，不待怡书作答，陈直言开了口：“<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俩就别婆婆妈妈啦，就算赌了个平手？双双把瓶儿里的事情说给俺俩听，看究竟能够有多少至情至義？”
“也好。”怡书将那葫芦里的山泉水，对着崖下轻轻一洒。一线泉水即刻划入空中，纷纷碎成一颗一颗，南瓜珠大小的水晶珠，每一个水晶珠里，都有影像闪烁。
玄机指定一颗，笑道：“那不是雾灵山上，死而不觉的鬼夫妻么？可谓用情至深，只是叫咱们恶心了一番。”说话间，那颗水晶珠仿佛瞬间蒸腾，化轻轻一线紫烟，直升南天而去。他又指定另一颗即将陨落的：“噢，还有那个，毒害结发之妻的官老爷，<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可记得么？”他转对怡书说，“他的家院，还要害他呢？”
怡书点点头，笑答：“记得，也正是那一次，<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给<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吃了琼果……”两<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又相视一笑。怡书既道：“他们几<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都算不得至情至義。”陈直言与怀诚，也望着那水晶球里闪烁的影像，点点头：“如此歹毒之<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世间罕有！”
一颗水晶珠随风飘上来，陈直言抬手一指：“那是什么？”
怡书看了看，笑说：“那是无解山听书，说书的江少爷，倒算个有<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性的。”怀诚也指定一颗水晶球：“这又有什么故事？”
“噢，望夫而死的飞头女怪。”玄机笑答，“她虽善食<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血，于情倒比<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还专。”
往事历历<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目，依稀就<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昨日。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指点着，笑笑而谈。
“看那个？”玄机笑了，问怡书，“他偷了<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的银子，为救镇上<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免于饿死，还要上缴朝廷，<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说说看，这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呀？”
怡书笑答：“世上本无完<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他又说，“况<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等也不算完美。”
“嗯。”玄机微微笑着，点一点头。怡书也看准了一段影像，指定了问玄机：“那一回，<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感知颇深，莫非早有意中美<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
玄机仿佛回到当初的时光，学着当时的样子，依旧摇摇头：“诶，不提了嘛。他们做鬼也多情，虽然险些坑害了咱，倒也算他一桩好事？”
“<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都说些什么？快说正题吧！”陈直言催促，“俺跟和尚都看得不太明白！”
怡书只好笑着引他二<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观看：“看那个，生生世世至情至義，这倒是一点元真？”话刚落下，那水晶珠腾成一团紫气，徐徐向南天升去，渐没了踪迹。
“还有那个？”怡书道，“虽然与荡浊海里的老鲟有些过节，比起常<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也算至情至義？”说话间，水晶珠化一束紫烟而去。
“别忘了这两个。”玄机一手够定两颗极璀璨的水晶珠，“喏喏，这些和尚都可成佛啦，学佛祖以身饲虎哩。”他把一颗珠子抛给怀诚，怀诚才接到手里，它就蒸腾成浓浓紫雾，团团包裹住了怀诚，好一会儿，厚重的紫烟才渐渐散去。怀诚拂着袈裟，留恋地望着渐远的浓浓紫烟，与三<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道：“果真馨气宜<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
“再看这个？”玄机又把另一个珠子抛给陈直言。陈直言盯着珠子里的影像，看了一会儿，笑说：“俺看明白了，<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佛无心，生灵有義，这小鱼儿可敬可爱！”珠子<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他手里也腾成浓厚的紫烟，飞升南天。
“那老太太，也是个好<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哩。”玄机又补充一句。
怡书也抱起一颗珠子，抚着它笑说：“月明暗夜、玉出顽石、莲生泥泽、虹显雨后、美<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常给世<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妒，才子总叫众生欺。大凡曼妙之物，皆<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污沼之间，此谓常理也。这话，<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记得了。”几线紫烟，冉冉腾走。
“不过吴祯星倒没有真心。”玄机一指就近的一颗珠子，对怡书说，“再来看这个，侠義有情，这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不晓得罢？”那珠子，也有一线紫烟升腾。
陈直言捡树枝，拨弄着一颗灰乎乎的水晶珠：“这是啥？看着好恶心！”
“噢，那个……那个的确恶心……”怡书忽然蹙紧眉头，说不下去了。
“有什么，不就是蛇鼠一窝，再带个心摇意摆的家伙？”玄机笑着说，“看它做什么，看看这个罢。”
怀诚顺着望过去，不禁赞叹：“狐类多情，自古有之。狐类有義，常胜<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性。”
“这个呀，这个俺知道。”陈直言对着空中最后一颗水晶珠，笑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情已尽，飞天不远！<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倒真经历不少事？逗得俺也有心下去一遭！”
“免了吧。”怡书笑道，“那地界确是奇臭难当呢。”
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说笑着，看南天边上，祥霭无边，紫气层层，十分祥和。再看脚下，彩云、霞雾迷迷蒙蒙，苍茫没有尽头。千百年的岁月，与历历一世的年华，全都淹没<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这一派苍茫之中。怡书不禁叹道：“光阴如这等烟云，此番站<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这里，倒真是笑看烟云了。”
“<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呀<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玄机抬手指点着他，笑道，“不过闲时耍子，游戏罢了，何必当真呢？”他又看怀诚<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一旁默默掐指，笑问，“和尚，算什么好事哩？”
“真<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不正经！”怀诚笑答，“贫僧算一算，至情至義的元真之气，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的多些，还是鬼的多些……”
“结果怎样？”不待怀诚说完，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一起追问。怀诚不紧不慢，笑说：“有鬼化<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有的<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化鬼，却不好算，且算持平了吧？”
“好个持平！”玄机道，“<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总谁也不得罪！”
“诶！贫僧不打诳语，一向以诚相待。”怀诚又对三个道，“才看那些珠儿里的事情、世情，不免感慨万千，不如<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等联诗，以潜不尽之意？”
“好！”陈直言抓出快板，环视道，“谁先来？”
“不如贫道先……”
“真<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且慢。”怀诚道拉来怡书，“他重历一番生死轮回，不如由他先来吧？”
“贫道也经历了么！”玄机撅起嘴，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只好叫他先说，他又不肯说了。怡书便拱一拱手，笑道：“且说个俗的吧。”他也不想，脱就口念，“回眸二百年。”
怀诚颔首笑说：“好句子，虽为俗言，也不失为起首之词。”他便要接下句，恰被陈直言一响快板，打断了。
陈直言笑着打起快板书，“俺是庄稼户，不会平仄句，说句实<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的，列位末笑话！”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都笑他道：“有话快说，枉<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叫了陈直言，这般不爽快？”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哈哈乐了。陈直言便也一拱手：“如此，俺就献丑！”他想了想，道，“诶！今看似笑谈！”
怀诚指点着陈直言，笑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才抢了贫僧的话，却做得这般不入流，也罢，贫僧也接<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这不入流之句，听了！抽身红尘外。”
“好罢，贫道补最后一句。”玄机笑着随口念，“飞升离恨天。”说话间，他一挥拂尘，蓬莱岛忽而腾空而起，果飞离了九天之外，飘飘茫茫，化<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云间，不知去向了。
回眸二百年，今看似笑谈。
抽身红尘外，飞升离恨天。
下一回 既云完
第十八出 飞天
周围迷迷蒙蒙,冷飕飕的。耳边似有咕嘟嘟声响,像水声。身体整个儿下沉着,漂浮着下沉。终于落定,子虚缓缓张开了眼。
手触摸到的地方,细腻而柔软，可惜天色黑暗,叫他看得不甚清楚。他直觉得，身体轻飘飘,搓一搓手,身下的仿佛是沙子。渐渐地，双目适应了，他发觉,他正坐<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一片空荡荡的沙滩上。
怪哉！他记得,自己仿佛已经死了，死<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那黄澄澄的佛窟里面，旁边还有玄机道<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陪伴着。
“玄机？”他呼喊一声，无<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应答，回音也没有。他往身周一摸，书箱和古琴早不见了。他呆了一呆，才想起临死前，他把它们全托付给了道士。
他拂一拂道服，起身<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黑暗中独自行走，行不多时，渐渐望见月亮。他借着月光，依稀望见前方不远处，有座茅草屋，屋里灯火烁烁。他一步步走过去，那茅草屋，乍看不远，走起来却十分疲累，好像总也走不到。
子虚且行且歇，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觉得累？他看看自己的手，实实<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不像鬼魂的，站去月光下，还可看得见身后拖着的影子，他越觉神奇。
行一程，好容易来到茅舍外面。子虚担心那户<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家以为自己是鬼，可还试探地叩响了房门。他想，倘若自己还活着，兴许有一天还能遇见道士。
“谁？”房里传出老者的询问声。
“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家？”子虚朝屋里呼喊，“<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乃云水道士，欲<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贵地借宿一宿，不知当否？”
柴扉吱嘎嘎开了，出来个拄拐蓬发的老头子。
“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家？”子虚对他控背一礼。他点点头，上上下下打量子虚，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嚼着一口残齿，开了口：“原来是小道长。”他极诡异地一笑，倒叫子虚吓一跳。
子虚怔怔道：“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是道士……”
莫非<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不是鬼？子虚倒也略略放了心，又莫名地几分高兴。
那老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拄着拐杖也摇摇晃晃，不过行动出奇地矫健，一点儿也不像上年纪的<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他安排子虚<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隔壁柴房里过夜，又端了饭菜叫子虚吃。子虚吃惯了素，一看那些菜，全以海鱼为主，恶心得一口也吃不下。
老者看出子虚的毛病，笑着劝他食些素菜白饭，子虚也全不觉得饿，摆一摆手，不肯食用。老者只得把饭菜收拾过，自己回房里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刚蒙蒙泛些白，子虚便从睡梦中醒来，恍恍惚惚地，好像昔日种种都成了梦境，又似过眼云烟一般，不真不实。他寻思道士一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去了哪里，又知不知道他还没有死呢？他更搞不明白，自己怎么来到了这种地方？那时候，好像对道士说了些什么，这会儿，他竟全不记得了。
子虚只管胡思乱想，<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榻上躺到日头渐高，听门外依稀有动静，才起身下榻。他收拾干净，出来一看，那位老者正坐<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门口补渔网呢。
“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家。”他赶上前，“请问前面通向哪里？”
老头儿回头诧异地盯上子虚，眼珠子就像一对琉璃球，蒙蒙晶晶：“前面自然是海了，不然，这里怎么会有沙滩？”
“这沙滩后，可有什么路……”
“这<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还问谁？”老头儿一边织着破网，一边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昨晚才从那边来，有路就有，没路就没有，通向哪里，老头子<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也不知道。”他摆摆手，“<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从不往后面地界走！”
子虚被他说得心里有些不爽快，但也不好不恭，又问：“为何？”
老者停下手里的活儿，盯着前方无尽的沙滩：“那里奇臭难当，怎么去！”说着，他又继续劳作，再不答言。
子虚也不好多问什么，向他告辞。他却忽然叫住子虚，问去哪里。子虚说渡海实难，打算往回走走看。他告诉子虚，前面的海，叫做荡浊海，他早年死了独子，便<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此看守这片海域了。他让子虚先往海那边走走看看：“那片海，看着难以飞渡，实则不难渡过。”他催促子虚渡海，子虚简直不明所以。
老者织着网子，又道：“后面的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已走完，还回去做什么？老头子<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见识了那么些岁月，还看不透<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说着说着，他又极诡异地朝子虚微微一笑。子虚辞别老者，照其指点，往前行去。
沙滩十分广阔，乍看好像进了沙漠，却不似沙漠的无情，温暖而莹润，使<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心旷神怡。再静心一闻，四周围还有微微清香之气，更加叫<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舒爽。
耳边，渐渐可听见海鸟鸣叫。子虚抬头一望，好一片晴蓝的天。几丝游云，若隐若现，阳光映照一片蔚蓝之色，天愈显通透。这辈子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好天。空中，还点缀着几点海鸟的影。
海浪声，也渐渐听着了。再趱行几步，眼前豁然开朗。那片海域，宛若从天而降的无暇碧玉，仿佛经过层层天空洗涤、雨水的冲刷，才坠到这里。海浪翻腾，如高山耸脊，一派壮阔，莫可名状。海燕时而冲出海面，时而划过海面，更显生机。
一时间，子虚只觉心旷神怡。海风轻轻袭来，没有一丝海腥味儿，只阵阵浓浓淡淡的芬芳，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心脾。子虚搭手望了望，海面无边无际，再定睛一望，海中依稀有个放光的小点。他不知那是什么，正暗自寻思着，忽听有声音呼喊：
“喂！后生！”
子虚细听了听，知那声音是从海里传来，不由得对着海面细细一望。忽见海面一阵沸腾，一线巨鳍划破海面，直朝他驶来。他吓得撤后几步，再一看，海里翻出一条巨大无比的逆鳞鲟。鲟尾拍打着海浪，腾出海面的一刹那，带起一线月牙状的雪白浪花。
“后生，久违啦！”
子虚这才认出，它正是当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未名岭上，遁地而去的卜问生。
“原来是老先生！”子虚赶紧笑着上前施礼，“老先生一向可好？”海浪即刻洇湿了他的靴、袍。
“好得很！”卜问生两只红玛瑙似的眼珠子盈盈放光，它向子虚游过来，“<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坐到老拙背上，老拙带<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上岛！”
“什么岛？”子虚问。
卜问生不答他，只道：“<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此侯多时了，不想<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迟迟不到，快上来吧，莫要多言。”
“这、这岂非唐突，如何使的？”子虚觉得事情蹊跷，反往后退去几步。卜问生也不多言，挥尾巴一扫子虚脚踝，子虚不急躲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浅滩上坐了个屁蹲儿，弄湿了全身。
卜问生又一掀它那巨大无比的鱼脑袋，把子虚甩到脊背，说一声得罪，既折身游入海中。
“老先生，这是要带<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去往何处？”子虚两手抱紧鱼头。
身下的巨鲟，海水中窜得飞快。两边景致，全看不真切了，只得见一线一线彩色，线条似地从眼角流过，海水倒经常缠上靴、袍，弄得子虚身上湿漉漉。
卜问生也不答话，只管飞速破浪。不一会儿，速度减慢，它把鱼脑袋缓缓抬出海面：“<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去久了那地界，身上怎么有股子臭味？熏得老朽受不住了！”说完，它一扭身，把子虚甩入海里。子虚毫不防备，直觉海水咕嘟嘟地灌进肚子里。洗了一圈似地，卜问生又用它那巨大的鱼头将他顶到背上。他呛出几口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这是何意？”
老鲟呵呵一笑，没有答话，又加速向前游进。
好像已经行去半日多，可日头还像晌午前的样子。浑身早就湿透，海上却不似想象中凄冷，反而温暖舒适。子虚也不再说话，伏<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卜问生脊背上，凭对方带他去哪里。他暗暗道，死都死过几次了，这番还害怕什么？不知不觉地，就要睡着。
“后生？到了。”卜问生突然停住。奄奄欲睡的子虚清醒过来，抬眼一看，面前一片陆地。
子虚跳到岸上，回头看卜问生，它一头扎进海里，不见了踪影。
身上衣衫已经干透，子虚对着平静的海面拜上一拜，再抬起头来看时，那片沙滩早就望不见了。他转身往陆地深处走，到处鸟语花香，四季植物，一处盛放，其间还有云雾幽浮，彩霞淡淡斑斓，霓虹时时绽放。他且行且观，行不几步，看蒲叶丛中掩着一块白玉石碑，走近前，拨开蒲草一看，不觉暗暗一惊。
那白玉石碑上，分明写着：蓬莱仙境。
世间果有这个所<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难怪适才一径行来，便觉非凡。他半信半疑，却也心头一喜，又往更深处行去，越走，地势越高。
渐行，视野渐开阔。一座屏扇似的高峰，豁然屹立眼前。子虚往山两侧望了望，没有山路，那山像把整个儿仙境横着切断了一样。
张望一番，原来山上有条极狭窄的石阶路。子虚提衣襟登石阶而上。山路十分窄挤，他只能扶着山壁，侧身而行。越往山上走，脚下的景色越朦胧，仿佛被一层斑斓的霞雾笼罩。渐渐地，就连狭窄的山路，也隐进了霞雾之中。子虚心惊胆颤，偏这个时候，山路断了。他吓得往山下眺望，什么都望不见，唯一片片无边无际的五彩霞雾。他又抬头观望，山崖峰端，也望不见尽头。只有石阶上方，依稀有个洞穴，却没有山路通着，几条柱状的藤条，从崖顶垂下，正垂到洞口。
下不来也上不去，子虚只得踮起脚，两手去够那藤条，好容易抓住，再不敢放手。他两脚蹬着悬崖峭壁，两手死抓住藤条，身体一荡，荡到洞口，却已吓得冷汗夹背。他坐到洞边，歇息了好一会子，才爬起来往洞穴里面缓缓走去。
原以为这洞内要暗不见光，不想竟别有洞天。洞顶岩石，仿佛是透明的五彩琉璃，光线透过斑斓的琉璃映进洞里，洞内也一片五彩斑斓。两侧岩壁上，生满奇花异草，藤蔓缠绕着一线五彩贴金飞檐，檐下全是白晶晶的燕子窝，偶尔可见血色燕子窝。燕子叽叽喳喳，清一色紫燕。
洞内也芬芳异常，子虚暗暗惊诧不绝，流连着行一路，不知不觉出了洞穴。出口处，原来立着一块翡翠碑，碑上篆刻“燕子洞”三个大字。子虚欣赏一番那翡翠碑，恋恋地继续前行。
这一处，竟比燕子洞外的景色还要美好。仙鹤缥缈，白猿献桃，梅鹿啾啾，金猴攀藤。渐行，地势渐缓。不多时，忽见前方一片雪白，原来是片梨园。梨花一片片，如雪似玉，晶莹剔透。梨园深处，还隐隐约约地有歌声传来。子虚驻足细听，听唱得是：“……游戏一场，<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生一世……”
子虚悄悄凑去近前，待要听得更真切，那歌声忽然止住，晃晃从梦中醒来似地，周围一下子静了。只有偶尔飞过的紫燕，啾啾啼鸣。他快步进入梨园深处，迷迷蒙蒙的彩霞，层层叠叠的梨花，一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影也不见。他转了一圈，还是没寻到一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只得继续前进，又行不远，只见翠竹青青。他穿入竹林，里面异常清幽，淡淡的香气总萦绕着他。卵石晶莹，泉水静谧，他蹲□，捧着泉水喝两口，觉得这水的味道，似曾相识，回想了一番，总算想起来，原来道士曾送他的那个宝葫芦，里面总流不完的山泉水，就是这个味儿。
……生长于蓬莱的琼果……他忽然忆起道士，感慨一番，心中千回百转地悲伤起来，不觉对着层层苍竹，默默流泪。查知自己经泪流满面，他忙抬袖子拭净泪水，再次动身。
竹叶沙沙，一片宁静中，隐约听见嗒嗒的细腻声响。他循着声音行进，转过一层层的竹屏，望见一个中年樵夫，和一个年轻和尚。
樵夫还是明时打扮，一身粗布短衫，丝巾扎头，容貌清爽干净，足下的草屡也崭新崭新，腰后别着一个拴红穗子的快板。那和尚，左右不过二十，身披坠八宝大红金丝袈裟，光彩四射，周身霞光万屡，恍若金身罗汉。他二<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正对坐虬根几两边对弈。
子虚很想上前，问一问这究竟是个什么所<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又不忍打扰他们的棋局，便靠着一根竹子坐等，等了好一会儿，那两<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竟还没有下完一局。他只得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转身离开竹林了。
出竹林，向南走，无数奇花异果，全是子虚没见过的稀罕物。其中一棵银皮树，树叶是一片片的翠玉，枝杈间，结出透明的、樱桃大小的果实。子虚上前一看，想起他之前<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佛窟里吐出的琼果，就是这个样子。他不由一惊，方确信，这里正是真正的蓬莱。
绕过琼树，缓缓一座高崖。
“思陆崖？”子虚低低念一遍崖壁上的题字，想起道士曾跟他说过的话：.那一年，思陆崖望尘亭里……心头一颤，他沿石阶一路登上去。石阶平缓，苍苔也没有，更没有掩路杂草，收拾得十分洁净，蹬起来并不使<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感到疲累。
行至半山腰，向下眺望，一边是无尽云海，一边是仙界美景。梨园、山瀑、竹林葱葱……东边还有宫殿。虹桥错落，飞檐栉比，不知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住<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里面。
不一会儿，子虚到了崖顶。崖顶有座八角玲珑亭。亭子红漆柱上，一幅篆书对子：谁言<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伦总有義，焉知鬼魅岂无情。匾额是：望尘亭。子虚阅罢，不禁微微颔首，方晓得道士没有骗<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
亭子里，依美<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靠睡着一位少年书生。那书生也是明时打扮，穿一身鹅黄绸儒衫，领边滚了缠枝兰草纹，头戴皂方巾，方巾前脸绣欣欣兰草图，下坠一方白玉。他容貌俊美，连睡相都不觉地让<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神往。
子虚定睛细瞧那书生，不禁暗自诧异：好生奇怪？这位俊才，怎么与<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容貌相似？他躲去亭子柱后面，再细细一瞧，不觉摇摇头，心中暗暗道：他风度翩翩，又衣着光鲜，怎似<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这般潦倒失意？他顿觉自己形象猥琐，与那书生一点儿也不像了。
那书生，怀里还抱着一个葫芦。这葫芦子虚却认得，就是当年道士送他那个。怎么<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这里？他环顾四周，除了亭子里睡着的<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谁也没有。他只好凑上前去，对着少年书生略施一礼：“敢问兄台……”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没有醒来。他试探地上前，轻唤两声，对方并不理他。他又轻轻推一推对方，对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叹息一声，欲抽身离开，怎知腿脚突然动弹不得，只听有谁幽幽说了句：“回来了……”他正纳罕：这不是玄机的声音？还不待张望，蓦地昏了过去。
耳边谁<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嬉笑，他缓缓睁开眼，见玄机就<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眼前。
“师、师傅？”他对着眼前<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既惊又喜。玄机却对他微微一笑，道：“怎么，<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当真要认<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做师傅么？”
他不太明白对方的话，定一定神，只见道士早换了一身打扮，原来的天青得罗，换作绣日月星辰的紫色法衣，头戴莲花如意冠，头发梳得整齐，足下云履一尘不染，俨然预备做斋蘸法。最奇异的是，道士手里那柄光秃秃的浮尘，竟成了丝若新雪的崭新浮尘，密丛丛的雪白马尾，微风中徐徐飘摇。背后那方方正真的小包袱，此刻也不见了，成了一把垂翠绿绦子的宝剑。
“这……”盯着这样的道士，他有点不知所措，怔了一怔，方才想起自己最后一次与对方分别，是那次欲护送琼华棺椁回家的夜晚。他偷偷留下字条，独自追赶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去了……这一刻，他总算醒悟，自己原来就是怡书。
“子实为虚呀。”玄机笑着与他道。
怡书惭愧地摆摆手，起身忙道：“恍若一梦，恍若一梦。”
正说着，忽见陈直言与怀诚说笑着上崖来了。
“知<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回来，一局未了，就赶到此地。”怀诚掐指算说：“去了蓬莱二百余天，算到地上，就是二百余年，叫<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好等好等！”
怡书忙笑着对和尚拱手：“大师莫怪，这一遭，<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愿赌服输！”说着，他转去对玄机躬身一礼。玄机忙扶住他：“不敢不敢，倒是当初贫道的不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记得那日……”玄机忽然凑去怡书耳边，与他低声说笑，“那日<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佛窟之内，<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还生<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的气呢？”
怡书登时红了脸，转过身，背对怀诚和陈直言，拉着玄机的袖子，低声道：“那不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是子虚所为。”他更放低了声音，“<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那书箱与古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
“诶！那不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的，是子虚的，<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挂什么心？”玄机亦低声笑说，“况且<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也说了，恍若一梦，梦中之物，岂有实<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当真之理？”说话间，两<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相视一笑。
“诶，鬼鬼祟祟嘀咕什么？”陈直言插进来要听。
玄机赶忙一指怡书手里的宝葫芦：“他那里收了些宝贝，要给<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看看呢。”话音随落，他给怡书传个眼色。怡书既启了葫芦塞，与怀诚和陈直言道：“不知总有多少？半瓶想来不够，<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愿作《观世赋》一篇认输。”
“不必了。”玄机上来握住怡书的腕子，“事由贫道而起，该<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认输。”他取浮尘就要双手奉送，不待怡书作答，陈直言开了口：“<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俩就别婆婆妈妈啦，就算赌了个平手？双双把瓶儿里的事情说给俺俩听，看究竟能够有多少至情至義？”
“也好。”怡书将那葫芦里的山泉水，对着崖下轻轻一洒。一线泉水即刻划入空中，纷纷碎成一颗一颗，南瓜珠大小的水晶珠，每一个水晶珠里，都有影像闪烁。
玄机指定一颗，笑道：“那不是雾灵山上，死而不觉的鬼夫妻么？可谓用情至深，只是叫咱们恶心了一番。”说话间，那颗水晶珠仿佛瞬间蒸腾，化轻轻一线紫烟，直升南天而去。他又指定另一颗即将陨落的：“噢，还有那个，毒害结发之妻的官老爷，<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可记得么？”他转对怡书说，“他的家院，还要害他呢？”
怡书点点头，笑答：“记得，也正是那一次，<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给<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吃了琼果……”两<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又相视一笑。怡书既道：“他们几<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都算不得至情至義。”陈直言与怀诚，也望着那水晶球里闪烁的影像，点点头：“如此歹毒之<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世间罕有！”
一颗水晶珠随风飘上来，陈直言抬手一指：“那是什么？”
怡书看了看，笑说：“那是无解山听书，说书的江少爷，倒算个有<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性的。”怀诚也指定一颗水晶球：“这又有什么故事？”
“噢，望夫而死的飞头女怪。”玄机笑答，“她虽善食<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血，于情倒比<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还专。”
往事历历<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目，依稀就<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昨日。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指点着，笑笑而谈。
“看那个？”玄机笑了，问怡书，“他偷了<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的银子，为救镇上<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免于饿死，还要上缴朝廷，<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说说看，这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呀？”
怡书笑答：“世上本无完<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他又说，“况<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等也不算完美。”
“嗯。”玄机微微笑着，点一点头。怡书也看准了一段影像，指定了问玄机：“那一回，<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感知颇深，莫非早有意中美<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
玄机仿佛回到当初的时光，学着当时的样子，依旧摇摇头：“诶，不提了嘛。他们做鬼也多情，虽然险些坑害了咱，倒也算他一桩好事？”
“<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都说些什么？快说正题吧！”陈直言催促，“俺跟和尚都看得不太明白！”
怡书只好笑着引他二<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观看：“看那个，生生世世至情至義，这倒是一点元真？”话刚落下，那水晶珠腾成一团紫气，徐徐向南天升去，渐没了踪迹。
“还有那个？”怡书道，“虽然与荡浊海里的老鲟有些过节，比起常<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也算至情至義？”说话间，水晶珠化一束紫烟而去。
“别忘了这两个。”玄机一手够定两颗极璀璨的水晶珠，“喏喏，这些和尚都可成佛啦，学佛祖以身饲虎哩。”他把一颗珠子抛给怀诚，怀诚才接到手里，它就蒸腾成浓浓紫雾，团团包裹住了怀诚，好一会儿，厚重的紫烟才渐渐散去。怀诚拂着袈裟，留恋地望着渐远的浓浓紫烟，与三<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道：“果真馨气宜<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
“再看这个？”玄机又把另一个珠子抛给陈直言。陈直言盯着珠子里的影像，看了一会儿，笑说：“俺看明白了，<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佛无心，生灵有義，这小鱼儿可敬可爱！”珠子<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他手里也腾成浓厚的紫烟，飞升南天。
“那老太太，也是个好<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哩。”玄机又补充一句。
怡书也抱起一颗珠子，抚着它笑说：“月明暗夜、玉出顽石、莲生泥泽、虹显雨后、美<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常给世<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妒，才子总叫众生欺。大凡曼妙之物，皆<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污沼之间，此谓常理也。这话，<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下记得了。”几线紫烟，冉冉腾走。
“不过吴祯星倒没有真心。”玄机一指就近的一颗珠子，对怡书说，“再来看这个，侠義有情，这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不晓得罢？”那珠子，也有一线紫烟升腾。
陈直言捡树枝，拨弄着一颗灰乎乎的水晶珠：“这是啥？看着好恶心！”
“噢，那个……那个的确恶心……”怡书忽然蹙紧眉头，说不下去了。
“有什么，不就是蛇鼠一窝，再带个心摇意摆的家伙？”玄机笑着说，“看它做什么，看看这个罢。”
怀诚顺着望过去，不禁赞叹：“狐类多情，自古有之。狐类有義，常胜<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性。”
“这个呀，这个俺知道。”陈直言对着空中最后一颗水晶珠，笑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情已尽，飞天不远！<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们倒真经历不少事？逗得俺也有心下去一遭！”
“免了吧。”怡书笑道，“那地界确是奇臭难当呢。”
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说笑着，看南天边上，祥霭无边，紫气层层，十分祥和。再看脚下，彩云、霞雾迷迷蒙蒙，苍茫没有尽头。千百年的岁月，与历历一世的年华，全都淹没<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这一派苍茫之中。怡书不禁叹道：“光阴如这等烟云，此番站<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这里，倒真是笑看烟云了。”
“<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呀<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玄机抬手指点着他，笑道，“不过闲时耍子，游戏罢了，何必当真呢？”他又看怀诚<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一旁默默掐指，笑问，“和尚，算什么好事哩？”
“真<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不正经！”怀诚笑答，“贫僧算一算，至情至義的元真之气，是<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的多些，还是鬼的多些……”
“结果怎样？”不待怀诚说完，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一起追问。怀诚不紧不慢，笑说：“有鬼化<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有的<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化鬼，却不好算，且算持平了吧？”
“好个持平！”玄机道，“<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总谁也不得罪！”
“诶！贫僧不打诳语，一向以诚相待。”怀诚又对三个道，“才看那些珠儿里的事情、世情，不免感慨万千，不如<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oiR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等联诗，以潜不尽之意？”
“好！”陈直言抓出快板，环视道，“谁先来？”
“不如贫道先……”
“真<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且慢。”怀诚道拉来怡书，“他重历一番生死轮回，不如由他先来吧？”
“贫道也经历了么！”玄机撅起嘴，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只好叫他先说，他又不肯说了。怡书便拱一拱手，笑道：“且说个俗的吧。”他也不想，脱就口念，“回眸二百年。”
怀诚颔首笑说：“好句子，虽为俗言，也不失为起首之词。”他便要接下句，恰被陈直言一响快板，打断了。
陈直言笑着打起快板书，“俺是庄稼户，不会平仄句，说句实<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的，列位末笑话！”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都笑他道：“有话快说，枉<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叫了陈直言，这般不爽快？”几个<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q6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哈哈乐了。陈直言便也一拱手：“如此，俺就献丑！”他想了想，道，“诶！今看似笑谈！”
怀诚指点着陈直言，笑说：“<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才抢了贫僧的话，却做得这般不入流，也罢，贫僧也接<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L2g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这不入流之句，听了！抽身红尘外。”
“好罢，贫道补最后一句。”玄机笑着随口念，“飞升离恨天。”说话间，他一挥拂尘，蓬莱岛忽而腾空而起，果飞离了九天之外，飘飘茫茫，化<img style="position:relative; top:5px;" src="/book2/showimg?5Zyom.jjwxc.com753b9c70b0LS0=69SzW760AA29S">云间，不知去向了。
回眸二百年，今看似笑谈。
抽身红尘外，飞升离恨天。
下一回 既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