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2011-11-22
公主目露凶光，水汪汪纯净的黑眼睛突然间变成了血红色。它恶狠狠地看着我，用尽全力咬着我的无名指。它似乎想用这个方式给我传递什么信息。血止不住地流，染红了整个手臂，但我感觉不到疼痛。我的手指似乎不是我的，可是它又确实长在我的身上。无名指软软的就像棉花一样，被咬到变形。我无暇顾及它，满脑子里都在想，为什么我的公主会这么生气？它怎么了？可惜我不会动物的语言。它究竟想表达什么？我只是看着它，心疼地看着它。
眼前闪过一张又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幻影似的，变幻不定。这些人当中，有些是我小时候在比利时的玩伴，还有很多是在国内的亲戚，多年未见的亲戚朋友们样貌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我变了，我不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我时的样子了。我站在他们面前，激动地想要相认，可是张开口，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拍着自己的胸口，用动作和表情引起他们的注意，想方设法让他们仔细看看我的眼睛。无论外貌或气质多么不同，我的眼睛不会变的。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神，你认出我了吗？是我啊……可他们只是不解的看我一眼，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他们都在忙。他们没有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这里似乎是落叶飞舞的伦敦，许多年前曾来这里度假。
妈妈和弟弟和正在公园野餐，他们笑得特别开心。我舒了口气，往他们的方向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还有另一个人。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但是我确定她和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她长得和我一样，可是似乎又比我漂亮。她正在读书，是一本厚厚的医书。弟弟笑着依偎到她身边，轻轻抓起她的一缕长发，缠在自己的小手上，用她的长发包裹着自己的手绕了一圈又一圈。妈妈看着她，笑得特别温柔，从没见她笑得那么温柔过。“女儿，我对你越来越满意了，现在的你比以前的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我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又一步，然后掉进了河水里。我挣扎着，扑腾着，没有人看到我。我好像根本不会游泳，我要死了吗？就这样，死了？这时，水波中心突然出现一个深红色的漩涡。我被卷入漩涡，干脆不再挣扎，任它掌控着。我被吞噬在漩涡底部，难以自拔。我想哭，可是在水底似乎流不出眼泪。我不能哭，那是浪费力气的事。
可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像条快要溺水的Séchez－Poissons一样，离死亡越来越近。然后突然又被水流冲上岸。身边有很多贝壳。鱼儿是如此脆弱，它们的脆弱就在于，它们无法自主自己的命运。它们的生命依赖着水，无处可逃。水被玷污，鱼儿是污染的第一受害者。Séchez－Poissons生活于沼泽之中，以昆虫为食。白天就潜伏在沼泽的泥地里，夜晚就出来，在沼泽里捕捉昆虫。此鱼没有鱼瞟，沼泽的水不能超过其脊背，如果超过，会沉入水底，因为没有鱼瞟，所以不能浮上来，会被淹死。所以只能在浅水中。这种鱼也有时会到离沼泽较近的林地上捕捉食物。但是如果没有洞穴供其躲藏，将会很快被鸟类吃掉。也许除了这种鱼，还有一批鱼儿天生就是不会游泳的，但没有人听说过它们。因为它们的死亡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可即使人们想要照顾、呵护它们，给它们提供清洁的水，清洁的居住环境，然后每天抽出几分钟的时间来观赏它，也依然是对它的不尊重。把普通鱼培养成金鱼的过程本身又是一种虐待。小时候，我养过许多条鱼，它们像我的公主一样。来的日子是默默地，将温情点滴汇入，于是成为我生命之不能缺少；离去的日子也是安静的，却使我的日子在一个时期变得黯淡无光。鱼儿的存在证明了一个真理：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美好的东西往往难持久，除了精神不败。上帝允诺人的天堂，但愿他也在天上设立了鱼儿天堂，鸟儿天堂，兔子天堂，猫狗天堂。因为它们无比美好，理应永存。
我想今后我再也不会养需要待在笼子或者鱼缸里的动物了。如果要把宠物当成家庭成员对待，就让它们像我一样，用这整个世界做我们的牢笼吧。
再仔细一看周围，这不再是那个公园，我已经在学校了。
我行尸走肉般地坐到座位上，可是低头一看，椅子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厕所取代了。班里所有人，都坐在厕所上面听课。好尴尬。可是大家表情都很正常，看来不正常的是我。这节课是美国史，老师是最友善的一个。他点名让我回答问题，我听不懂他问的问题，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我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师表情很失望，然后用很鄙夷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下课后，我终于见到了瓜子，他正在上楼。我跑到他跟前，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这一回，我能真切地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和触感。他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低着头，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看着我们的手，我说了句“我只是习惯了这样而已。”这是我说的第一句话。终于能发出声音了。然后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我哭着说，“斯戈特，我难过。”他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关我什么事？”
不对。不对。不对。这不是他。他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他永远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他总是那么关心我，他总是那么温柔，那么温暖。这不可能。我哭着哭着，想到这里，笑了起来。然后对自己说，“原来这不是真的，还好，不是真的。原来是梦……”
我想再看一眼他的表情，想再看他一眼。可是已经醒了。刚清醒的那刻，却是最痛苦的。我还没能和他说出我的心里话……枕头是湿的，胸口闷闷的。
我很少做梦，可是每次做梦感觉都特别真实。很少梦到陌生人，也很少梦到和自己生活不相干的事物。所以，有时候刚醒来时，甚至会有片刻的恍惚，问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实发生的。
这半个多月来，我对他的态度几乎可以用冷淡形容。 起初他还经常邀请我，但是最近因为超速拿到一张罚单，他父母让他为了安全着想，暂时先不开车带任何人了。所以也因为这个原因不再问我和他一起吃午饭了。只是在法语课，我们两个都提前忙完了，他总是反复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玩个游戏。每次我以“累了”为借口拒绝。但是看到他失望，又于心不忍，就和他聊几句。
在英语课，他坐在教室对面看着我，我假装没有看到。可是他一直看着。偶尔眼神相撞，我立马看向旁边，开始和旁边的同学笑着聊天。聊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其实老师讲的话我也没听进去几句。
我们读完《了不起的盖茨比》老师让大家交一个和这本书有关的美术作品。点名让我讲一下我的。我的这个作品是画在一张和双人桌长度差不多的硬纸上，除了画，上面还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和这本书有关的内容。我一手拿着纸，站在它的旁边讲解着，另一只手时不时指一下上面的内容。“这里画的是盖茨比和黛西。我想黛西其实是种隐喻，盖茨比之所以过了那么多年还执着的去找她，或许并不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她代表着一切盖茨比所渴望的。就类似‘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成为了谁’所以后来即使盖茨比那么成功……”
我心想：早知道就不用这么大的纸了，这样拿着还真有点费劲。正想着，我看到瓜子和冀楠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上来。他们从我手里接过它，一人一边，毫不费力地把它举到我头顶的高度，站在我后面，示意我继续讲。同学们见状开始鼓掌，老师也笑眯眯的，似乎对他们这样的行为很满意。
他一直对我很好，他没什么错，我只是暂时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而已。回到家，看到他在线。现在仅仅是看到他的名字，心跳也会慢一拍。我很想给他发条消息解释。“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是我自己的问题……”想了想，又改成“我需要点时间考虑清楚一些暂时理不清的事……” “我最近有点情绪不稳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说也不对。“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你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你现在是在质疑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吗？” “我不想这样，真的很讨厌这样，可是我还能怎么做？” “我想你了……” “我特别特别想你。” 最后，这真心话些话都被退格键消灭掉了。
有什么可说的……既然爱他，就没必要把这些东西说出来给他平增烦恼。理应把痛楚留给自己。这些东西我会自己解决的。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适应过来。到那时候，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
最近然儿也有桃花运了。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叫本的中国男孩，他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但是似乎家庭对他影响特别大，他言行举止和思维方式完全不像美国人。他爸是个要求特别严厉的人，总是一天到晚嫌他笨，尽管他成绩已经是年级排名第一了。我其实很纳闷为什么中国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英文名叫”本”（笨）。他智商很高，至于情商就不敢恭维了。他喜欢上了然儿，一天到晚跟着她到处走，总是说她太懒，不够聪明，上不了大学之类的。用小学男生一样的方式表达着对她的好感。起初我和她说本喜欢她，她坚决不相信。
现在谣言四起，大家都看出来本喜欢她了，唯独他们当局者迷。问题是，我担心会因为他吓跑了其他喜欢然儿的人，况且然儿根本不喜欢他，他们两个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我怪然儿对他太好了。他这样的态度，美国人没几个受得了他的，所以他没几个朋友。唯独然儿对他友好，所以才惹上这个麻烦的。如果是我的话，根本就不会搭理他这样的人。然儿就是太善良了，总是同情心泛滥，尤其是对这种没什么朋友的人。可是她总是不懂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无奈地对她说“你当个孤儿院院长算了。”
我的爱心是用在别处的。从来美国的第一年起，就开始在中国人创办的教会做义工。每个星期天都会免费教小孩中文。他们大多是被美国人领养的弃婴，但是养父养母还是希望他们能会自己国家的语言。现在已经在那里教了四年多了。暑假的时候，也会去Habitat Restore帮忙整理或者卖东西。它是个慈善机构，里面所有卖的东西都是别人捐的。卖这些东西赚的钱会用来给无家可归的人建房子。做这些，远比在班里拿好成绩要有成就感。我没参加学校的体育活动或者乐队之类的，所以业余时间比那些同学要多，很多时候就用来做义工了。
最近我还开始在一个老人院做义工。美国人没有中国人把“孝顺”看得那么重，他们成家后一般也都不再和父母住了。这些老人退休后也很孤独，有些行动不便又没人能在身边照顾，所以就都被送来这里了。他们大多数也已经神智不清了。其实挺可怜的，因为他们神智不清所以要一直待在室内，门窗都锁住了。室内空气里充满着老年人器官腐烂的味道。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自由多么可贵。
第一天开始在这里做义工的时候，我和一个叫克莱尔的老奶奶自我介绍“我叫Di，很高兴认识你，我刚来这里不久，还没能有机会照顾你，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 她点点头，一脸理解的表情，“我知道你多么辛苦，你一直很刻苦地工作着，可是你的工作一直没能得到领导们的认可。他们不了解你有多么好，我明白的，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你多么优秀，会给你涨工资的。”我彻底无语。体验到了美国人的甜言蜜语文化是多么地根深蒂固。
之后我开始在旁边帮她收拾房间，看到很多她年轻时候的照片，真的很漂亮。她无聊了，突然冲我说了句“我爱你。”
我笑着问她“有多么爱？” 她歪着脑袋，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幽幽叹口气，“哦~这是种难以置信的爱，你一定无法相信我有多么爱你……” “嗯，确实。我叫什么名字？” “这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多么爱你！”那些怪男的总说甜言蜜语的女人见到她后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他们平时没什么事做，就几个人坐在一桌看电视。偶尔清醒一会儿，就很疑惑的问我“所以说，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一天到晚干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起初我还试图解释或者回答一下这类问题。但是他们不久就又进入糊涂状态，再过一会儿，清醒了，又重复一遍同样的问题。这让我联想到了记忆只有七秒钟的鱼。
这时，克莱尔突然问旁边的另一个老人，“我这是来到中国了吗？”另一个人自己发呆，完全不理她。她看了我一会儿，“你是中国人吗？” “是啊。” “啊，我真的到了中国啊！我老公呢？他知道我来这里了吗？他会担心的。”唉，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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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目露凶光，水汪汪纯净的黑眼睛突然间变成了血红色。它恶狠狠地看着我，用尽全力咬着我的无名指。它似乎想用这个方式给我传递什么信息。血止不住地流，染红了整个手臂，但我感觉不到疼痛。我的手指似乎不是我的，可是它又确实长在我的身上。无名指软软的就像棉花一样，被咬到变形。我无暇顾及它，满脑子里都在想，为什么我的公主会这么生气？它怎么了？可惜我不会动物的语言。它究竟想表达什么？我只是看着它，心疼地看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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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和弟弟和正在公园野餐，他们笑得特别开心。我舒了口气，往他们的方向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还有另一个人。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但是我确定她和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她长得和我一样，可是似乎又比我漂亮。她正在读书，是一本厚厚的医书。弟弟笑着依偎到她身边，轻轻抓起她的一缕长发，缠在自己的小手上，用她的长发包裹着自己的手绕了一圈又一圈。妈妈看着她，笑得特别温柔，从没见她笑得那么温柔过。“女儿，我对你越来越满意了，现在的你比以前的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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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像条快要溺水的Séchez－Poissons一样，离死亡越来越近。然后突然又被水流冲上岸。身边有很多贝壳。鱼儿是如此脆弱，它们的脆弱就在于，它们无法自主自己的命运。它们的生命依赖着水，无处可逃。水被玷污，鱼儿是污染的第一受害者。Séchez－Poissons生活于沼泽之中，以昆虫为食。白天就潜伏在沼泽的泥地里，夜晚就出来，在沼泽里捕捉昆虫。此鱼没有鱼瞟，沼泽的水不能超过其脊背，如果超过，会沉入水底，因为没有鱼瞟，所以不能浮上来，会被淹死。所以只能在浅水中。这种鱼也有时会到离沼泽较近的林地上捕捉食物。但是如果没有洞穴供其躲藏，将会很快被鸟类吃掉。也许除了这种鱼，还有一批鱼儿天生就是不会游泳的，但没有人听说过它们。因为它们的死亡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可即使人们想要照顾、呵护它们，给它们提供清洁的水，清洁的居住环境，然后每天抽出几分钟的时间来观赏它，也依然是对它的不尊重。把普通鱼培养成金鱼的过程本身又是一种虐待。小时候，我养过许多条鱼，它们像我的公主一样。来的日子是默默地，将温情点滴汇入，于是成为我生命之不能缺少；离去的日子也是安静的，却使我的日子在一个时期变得黯淡无光。鱼儿的存在证明了一个真理：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美好的东西往往难持久，除了精神不败。上帝允诺人的天堂，但愿他也在天上设立了鱼儿天堂，鸟儿天堂，兔子天堂，猫狗天堂。因为它们无比美好，理应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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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尸走肉般地坐到座位上，可是低头一看，椅子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厕所取代了。班里所有人，都坐在厕所上面听课。好尴尬。可是大家表情都很正常，看来不正常的是我。这节课是美国史，老师是最友善的一个。他点名让我回答问题，我听不懂他问的问题，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我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师表情很失望，然后用很鄙夷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下课后，我终于见到了瓜子，他正在上楼。我跑到他跟前，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这一回，我能真切地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和触感。他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低着头，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看着我们的手，我说了句“我只是习惯了这样而已。”这是我说的第一句话。终于能发出声音了。然后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我哭着说，“斯戈特，我难过。”他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关我什么事？”
不对。不对。不对。这不是他。他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他永远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他总是那么关心我，他总是那么温柔，那么温暖。这不可能。我哭着哭着，想到这里，笑了起来。然后对自己说，“原来这不是真的，还好，不是真的。原来是梦……”
我想再看一眼他的表情，想再看他一眼。可是已经醒了。刚清醒的那刻，却是最痛苦的。我还没能和他说出我的心里话……枕头是湿的，胸口闷闷的。
我很少做梦，可是每次做梦感觉都特别真实。很少梦到陌生人，也很少梦到和自己生活不相干的事物。所以，有时候刚醒来时，甚至会有片刻的恍惚，问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实发生的。
这半个多月来，我对他的态度几乎可以用冷淡形容。 起初他还经常邀请我，但是最近因为超速拿到一张罚单，他父母让他为了安全着想，暂时先不开车带任何人了。所以也因为这个原因不再问我和他一起吃午饭了。只是在法语课，我们两个都提前忙完了，他总是反复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玩个游戏。每次我以“累了”为借口拒绝。但是看到他失望，又于心不忍，就和他聊几句。
在英语课，他坐在教室对面看着我，我假装没有看到。可是他一直看着。偶尔眼神相撞，我立马看向旁边，开始和旁边的同学笑着聊天。聊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其实老师讲的话我也没听进去几句。
我们读完《了不起的盖茨比》老师让大家交一个和这本书有关的美术作品。点名让我讲一下我的。我的这个作品是画在一张和双人桌长度差不多的硬纸上，除了画，上面还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和这本书有关的内容。我一手拿着纸，站在它的旁边讲解着，另一只手时不时指一下上面的内容。“这里画的是盖茨比和黛西。我想黛西其实是种隐喻，盖茨比之所以过了那么多年还执着的去找她，或许并不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她代表着一切盖茨比所渴望的。就类似‘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成为了谁’所以后来即使盖茨比那么成功……”
我心想：早知道就不用这么大的纸了，这样拿着还真有点费劲。正想着，我看到瓜子和冀楠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上来。他们从我手里接过它，一人一边，毫不费力地把它举到我头顶的高度，站在我后面，示意我继续讲。同学们见状开始鼓掌，老师也笑眯眯的，似乎对他们这样的行为很满意。
他一直对我很好，他没什么错，我只是暂时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而已。回到家，看到他在线。现在仅仅是看到他的名字，心跳也会慢一拍。我很想给他发条消息解释。“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是我自己的问题……”想了想，又改成“我需要点时间考虑清楚一些暂时理不清的事……” “我最近有点情绪不稳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说也不对。“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你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你现在是在质疑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吗？” “我不想这样，真的很讨厌这样，可是我还能怎么做？” “我想你了……” “我特别特别想你。” 最后，这真心话些话都被退格键消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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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然儿也有桃花运了。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叫本的中国男孩，他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但是似乎家庭对他影响特别大，他言行举止和思维方式完全不像美国人。他爸是个要求特别严厉的人，总是一天到晚嫌他笨，尽管他成绩已经是年级排名第一了。我其实很纳闷为什么中国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英文名叫”本”（笨）。他智商很高，至于情商就不敢恭维了。他喜欢上了然儿，一天到晚跟着她到处走，总是说她太懒，不够聪明，上不了大学之类的。用小学男生一样的方式表达着对她的好感。起初我和她说本喜欢她，她坚决不相信。
现在谣言四起，大家都看出来本喜欢她了，唯独他们当局者迷。问题是，我担心会因为他吓跑了其他喜欢然儿的人，况且然儿根本不喜欢他，他们两个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我怪然儿对他太好了。他这样的态度，美国人没几个受得了他的，所以他没几个朋友。唯独然儿对他友好，所以才惹上这个麻烦的。如果是我的话，根本就不会搭理他这样的人。然儿就是太善良了，总是同情心泛滥，尤其是对这种没什么朋友的人。可是她总是不懂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无奈地对她说“你当个孤儿院院长算了。”
我的爱心是用在别处的。从来美国的第一年起，就开始在中国人创办的教会做义工。每个星期天都会免费教小孩中文。他们大多是被美国人领养的弃婴，但是养父养母还是希望他们能会自己国家的语言。现在已经在那里教了四年多了。暑假的时候，也会去Habitat Restore帮忙整理或者卖东西。它是个慈善机构，里面所有卖的东西都是别人捐的。卖这些东西赚的钱会用来给无家可归的人建房子。做这些，远比在班里拿好成绩要有成就感。我没参加学校的体育活动或者乐队之类的，所以业余时间比那些同学要多，很多时候就用来做义工了。
最近我还开始在一个老人院做义工。美国人没有中国人把“孝顺”看得那么重，他们成家后一般也都不再和父母住了。这些老人退休后也很孤独，有些行动不便又没人能在身边照顾，所以就都被送来这里了。他们大多数也已经神智不清了。其实挺可怜的，因为他们神智不清所以要一直待在室内，门窗都锁住了。室内空气里充满着老年人器官腐烂的味道。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自由多么可贵。
第一天开始在这里做义工的时候，我和一个叫克莱尔的老奶奶自我介绍“我叫Di，很高兴认识你，我刚来这里不久，还没能有机会照顾你，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 她点点头，一脸理解的表情，“我知道你多么辛苦，你一直很刻苦地工作着，可是你的工作一直没能得到领导们的认可。他们不了解你有多么好，我明白的，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你多么优秀，会给你涨工资的。”我彻底无语。体验到了美国人的甜言蜜语文化是多么地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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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问她“有多么爱？” 她歪着脑袋，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幽幽叹口气，“哦~这是种难以置信的爱，你一定无法相信我有多么爱你……” “嗯，确实。我叫什么名字？” “这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多么爱你！”那些怪男的总说甜言蜜语的女人见到她后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他们平时没什么事做，就几个人坐在一桌看电视。偶尔清醒一会儿，就很疑惑的问我“所以说，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一天到晚干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起初我还试图解释或者回答一下这类问题。但是他们不久就又进入糊涂状态，再过一会儿，清醒了，又重复一遍同样的问题。这让我联想到了记忆只有七秒钟的鱼。
这时，克莱尔突然问旁边的另一个老人，“我这是来到中国了吗？”另一个人自己发呆，完全不理她。她看了我一会儿，“你是中国人吗？” “是啊。” “啊，我真的到了中国啊！我老公呢？他知道我来这里了吗？他会担心的。”唉，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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