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掌教（一）
花月教新任教主正式掌教，西理举国上下，洋溢着喜庆的氛围。那寺庙内的香火是越烧越旺，顾图珏更是命人送了一大堆贺礼到曼陀山庄。各国使者也纷纷来贺，所收的贺礼，居然占了西理皇宫小半个国库，然而顾图珏都命人悉数送到了曼陀山庄。
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顾倾城掌教，云灵犀成为圣子的消息一传来，长亭公主顾婉婉委实闹腾了一番，成日以泪洗面，大哭大闹地过了好几日，竟然剪发披缁，入了雍南城西郊九峰山的卧云庵，扬言云灵犀做一天圣子，她便当一天尼姑。顾图珏只得放下身段亲自去卧云庵劝她，她直接让皇帝弟弟吃了闭门羹。顾图珏知她性烈，三顾之下仍然绝决，一气之下，只得撒手不管。
云霄接到长亭公主出家的消息，十万火急地从云海石林赶到卧云庵，她不但不见，还要小尼姑传出一封绝情书：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狠心若此！从兹永绝，勿复相念！
云霄看了那信，眼前已是一阵昏黑，加之数日来为云灵犀之事已经心力交瘁，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如斯折腾，这一激，竟是生了一场大病，在公主府上调养了半个月才略好些。
花月教这边，云灵犀坐在碧云轩的亭子里，节下正是秋凉天气已寒时，亭畔篱边那一丛丛菊花，在日暮的清霜里垂着凄露，香径未扫，坠了一地的黄英，铺在石缝间的幽碧苔钱上，黄绿斑驳，光影参差，一下便灼痛了云灵犀的眼。
顾倾城只答应留萧青凤一命，他终究是没有再见到萧青凤。十三年来，他几乎每天都和萧青凤昵在一起，自萧青凤被逐出花月教后，他的心也似被逐出了那躯壳。大半个月来，他那羁囚在曼陀山庄的身子，竟也似那委地的残菊，一寸一寸变得槁木死灰。
云灵犀靠在栏杆上，阖上眼，讷讷地吟着：“秋心莫共黄花瘦，一寸相思一寸灰。”一吟未竟，眼角已沁出薤露般的泪珠来。
“灵犀。”
熟悉的呼唤传来，云灵犀如坠梦中，倏地睁开眼，却见萧青凤一身蓝衫，依旧风姿飒爽的站在菊丛边。
“青凤哥。”
云灵犀奔了过去，萧青凤抱着他，抚摸着他憔悴清瘦的脸颊，怜惜道：“怎么这么大半个月没见，居然瘦成这样了？顾倾城有没有难为你？”
云灵犀眼中闪着兴奋的泪花，“青凤哥，真的是你，你不是被赶出花月教了吗，你回来会不会有危险？”
萧青凤道，“灵犀，是我，这些天没有你，真是度日如年，灵犀，跟我离开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云灵犀正欲说话，有人却先道，“萧青凤，你已经被逐出本教，难道天尊者没有告诉你私闯本教圣地曼陀山庄的后果么？”
夕阳下，顾倾城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们身后，清冷的面上看不出表情，立在他身边的龙玥，青剑已然出鞘。
萧青凤看着顾倾城，面不改色，“姓顾的，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有本事你今天送你萧大爷上路，不然我一定要带走灵犀！”
顾倾城扫了萧青凤一眼，沉声道，“龙玥，不必留手。”
龙玥点头，冰雪般清冷的剑身，已经刺向萧青凤。萧青凤也拔出剑，与龙玥缠斗在一起。
萧青凤的火候，比龙玥毕竟差了一截，两人对拆了几十招，萧青凤的剑招便渐渐地迟钝下来，龙玥抓住破绽，长剑一击，萧青凤的右臂，竟是中了一剑，划出一条长长的剑伤。
“青凤哥。”
云灵犀眼见萧青凤受伤，便欲奔过去助他，谁知顾倾城的动作比他还快，身影一闪，便闪到云灵犀身边，点了云灵犀的穴，云灵犀便一动也动不了。
外面守卫的花月教弟子听到里面的打斗声，也围了过来，将萧青凤团团围住。刹那间，萧青凤身被数道创伤，云灵犀已看得唇齿发白，泣不成声。
龙玥的青剑，此时已架在萧青凤脖子上，萧青凤欲待挣扎，却被花月教弟子按在地上，只待顾倾城发落。
萧青凤虽已是强弩之末，犟性却丝毫不减，“姓顾的，有本事你就杀了你萧大爷！”
顾倾城冷笑，“这倒不必你提醒，心思打到我的人头上，你今天也别指望能活着出去。”
他一句“我的人”，进得萧青凤的耳里，仿佛一根锥子刺在他心上，他吐出一口血，“呸，姓顾的，你若敢糟蹋灵犀，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番闹腾，早已把萧无极，莫雪松等人引来，萧无极一进院子，听到的便是萧青凤破口大骂的声音。一张老脸，早已是气成了青灰色。
他走到萧青凤面前，扇了萧青凤两个耳光，跺着脚道：“你这个孽子，怎么敢对圣主出言不敬，还不快向圣主赔罪！”
萧青凤气势不减萧无极，驳道：“爷爷，你给别人做了一辈子的忠犬，到头来在别人眼里，你还不是一条欲杀之而后快的狼！你喜欢做蠢事你去做，别让你孙子也乌龟似的跟着你去做！”
萧无极听他这话，已是气得浑身颤抖，一边囔着，“孽畜，孽畜”，一边又伏在地上，对顾倾城道，“圣主，凤儿他擅闯曼陀山庄，论罪当诛，请圣主念在萧无极一把年纪，膝下就这么一个孽孙，就让我这把老骨头代他一死吧。”
萧青凤挣道：“爷爷，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凤儿不怕死。”说着他又瞪着顾倾城道：“姓顾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此事跟我爷爷没办点关系，是个男人就干脆点给你萧大爷来一刀！”
萧无极越发气得脸色铁青，“凤儿，你住口！”
顾倾城冷眼看着他爷孙俩你一句我一句。心中却是冷笑，当年龙荫被鞭杀的时候，你萧无极怎么不网开一面？依他的心思，他倒是很想爽快地给萧青凤来一刀，也让萧无极那老匹夫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只是杀了萧青凤……
顾倾城狭长的凤眼淡淡地扫过云灵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玉面。
他突然觉得，萧青凤就这样死了，保不准儿云灵犀会跟着殉情，这样就不好玩了。
他突然将云灵犀抱在怀中，附在他耳边道：“你呢，你想让他死吗？”
云灵犀被他抱着，唇角发颤，“圣主，你放过青凤哥吧，灵犀保证，只要你放了青凤哥，灵犀这一生一世，都陪在圣主身边。”
顾倾城听着他的话，心底暗笑，在他耳边吹着气暧昧地道：“记住你说的话。他刚才哪只手碰的你，左手，还是右手？”
云灵犀脸上一阵惨白，“圣主……”
顾倾城压低了声线，道：“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左手还是右手，不然今天他两只手都要留下！”
云灵犀咬着牙，泪已模糊了清秀的脸颊，半晌才虚脱的吐出两个字，“左手……”
顾倾城抱着云灵犀酥软的身子，淡然道：“龙玥，留下他的左手，把他扔出西理，今生今世，若再踏入西理一步，格杀勿论！”
龙玥道：“是！”
青剑一闪，只听“啊”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萧青凤的左臂，已离体滚落在地，那萧青凤一个铁铮铮的男儿，竟是疼得晕了过去。
“青凤哥……”，云灵犀虽然被顾倾城将脸按在怀中，没有亲眼看见萧青凤被断手的血腥场面，只听着萧青凤那一声痛苦的悲鸣，便已受不了刺激也晕了过去。
萧无极似是生怕顾倾城反悔似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已是老泪纵横，“谢圣主不杀之恩。”
顾倾城缓缓道：“萧尊者，本座念你这些年为教中尽心尽力，留他一条命。但这么多年来，你为教中之事操了不少心，才对后辈疏于教养，酿成今日的苦果。你虽有理教之功，却有教孙之过，今后你就好好休养吧，教中的事情能放下则放下，自有本座与莫尊者，三位阇梨处理。”
顾倾城一番话连消带打，不但卖了萧无极一个极大的人情，更把他手中的教权收归已有。听得萧无极是冷汗连连，心中虽极不甘心，面上却不得不道：“圣主如今已经成年，属下早有解散长老会之意，多谢圣主成全。”
顾倾城点点头，对龙玥道，“给他包扎下伤口，送出西理。”说完，抱起云灵犀往花萼楼的方向走去。
☆☆☆☆
帐是海螺红的流苏帐，床是月牙白的白玉床，羊脂白玉镂花的博山香炉内，焚着安神的梦甜香。紫檀木雕花屏风旁，数枝胭脂红的曼陀罗花枝侧欹着，仿佛美人的蝉鬓翠翘，懒懒地倚在水晶枕上。
云灵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这间装饰华丽的房间，却从骨子里透着清冷。
云灵犀尚在怔忡间，顾倾城的身影已自屏风后转出。
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顾倾城掌教，云灵犀成为圣子的消息一传来，长亭公主顾婉婉委实闹腾了一番，成日以泪洗面，大哭大闹地过了好几日，竟然剪发披缁，入了雍南城西郊九峰山的卧云庵，扬言云灵犀做一天圣子，她便当一天尼姑。顾图珏只得放下身段亲自去卧云庵劝她，她直接让皇帝弟弟吃了闭门羹。顾图珏知她性烈，三顾之下仍然绝决，一气之下，只得撒手不管。
云霄接到长亭公主出家的消息，十万火急地从云海石林赶到卧云庵，她不但不见，还要小尼姑传出一封绝情书：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狠心若此！从兹永绝，勿复相念！
云霄看了那信，眼前已是一阵昏黑，加之数日来为云灵犀之事已经心力交瘁，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如斯折腾，这一激，竟是生了一场大病，在公主府上调养了半个月才略好些。
花月教这边，云灵犀坐在碧云轩的亭子里，节下正是秋凉天气已寒时，亭畔篱边那一丛丛菊花，在日暮的清霜里垂着凄露，香径未扫，坠了一地的黄英，铺在石缝间的幽碧苔钱上，黄绿斑驳，光影参差，一下便灼痛了云灵犀的眼。
顾倾城只答应留萧青凤一命，他终究是没有再见到萧青凤。十三年来，他几乎每天都和萧青凤昵在一起，自萧青凤被逐出花月教后，他的心也似被逐出了那躯壳。大半个月来，他那羁囚在曼陀山庄的身子，竟也似那委地的残菊，一寸一寸变得槁木死灰。
云灵犀靠在栏杆上，阖上眼，讷讷地吟着：“秋心莫共黄花瘦，一寸相思一寸灰。”一吟未竟，眼角已沁出薤露般的泪珠来。
“灵犀。”
熟悉的呼唤传来，云灵犀如坠梦中，倏地睁开眼，却见萧青凤一身蓝衫，依旧风姿飒爽的站在菊丛边。
“青凤哥。”
云灵犀奔了过去，萧青凤抱着他，抚摸着他憔悴清瘦的脸颊，怜惜道：“怎么这么大半个月没见，居然瘦成这样了？顾倾城有没有难为你？”
云灵犀眼中闪着兴奋的泪花，“青凤哥，真的是你，你不是被赶出花月教了吗，你回来会不会有危险？”
萧青凤道，“灵犀，是我，这些天没有你，真是度日如年，灵犀，跟我离开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云灵犀正欲说话，有人却先道，“萧青凤，你已经被逐出本教，难道天尊者没有告诉你私闯本教圣地曼陀山庄的后果么？”
夕阳下，顾倾城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们身后，清冷的面上看不出表情，立在他身边的龙玥，青剑已然出鞘。
萧青凤看着顾倾城，面不改色，“姓顾的，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有本事你今天送你萧大爷上路，不然我一定要带走灵犀！”
顾倾城扫了萧青凤一眼，沉声道，“龙玥，不必留手。”
龙玥点头，冰雪般清冷的剑身，已经刺向萧青凤。萧青凤也拔出剑，与龙玥缠斗在一起。
萧青凤的火候，比龙玥毕竟差了一截，两人对拆了几十招，萧青凤的剑招便渐渐地迟钝下来，龙玥抓住破绽，长剑一击，萧青凤的右臂，竟是中了一剑，划出一条长长的剑伤。
“青凤哥。”
云灵犀眼见萧青凤受伤，便欲奔过去助他，谁知顾倾城的动作比他还快，身影一闪，便闪到云灵犀身边，点了云灵犀的穴，云灵犀便一动也动不了。
外面守卫的花月教弟子听到里面的打斗声，也围了过来，将萧青凤团团围住。刹那间，萧青凤身被数道创伤，云灵犀已看得唇齿发白，泣不成声。
龙玥的青剑，此时已架在萧青凤脖子上，萧青凤欲待挣扎，却被花月教弟子按在地上，只待顾倾城发落。
萧青凤虽已是强弩之末，犟性却丝毫不减，“姓顾的，有本事你就杀了你萧大爷！”
顾倾城冷笑，“这倒不必你提醒，心思打到我的人头上，你今天也别指望能活着出去。”
他一句“我的人”，进得萧青凤的耳里，仿佛一根锥子刺在他心上，他吐出一口血，“呸，姓顾的，你若敢糟蹋灵犀，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番闹腾，早已把萧无极，莫雪松等人引来，萧无极一进院子，听到的便是萧青凤破口大骂的声音。一张老脸，早已是气成了青灰色。
他走到萧青凤面前，扇了萧青凤两个耳光，跺着脚道：“你这个孽子，怎么敢对圣主出言不敬，还不快向圣主赔罪！”
萧青凤气势不减萧无极，驳道：“爷爷，你给别人做了一辈子的忠犬，到头来在别人眼里，你还不是一条欲杀之而后快的狼！你喜欢做蠢事你去做，别让你孙子也乌龟似的跟着你去做！”
萧无极听他这话，已是气得浑身颤抖，一边囔着，“孽畜，孽畜”，一边又伏在地上，对顾倾城道，“圣主，凤儿他擅闯曼陀山庄，论罪当诛，请圣主念在萧无极一把年纪，膝下就这么一个孽孙，就让我这把老骨头代他一死吧。”
萧青凤挣道：“爷爷，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凤儿不怕死。”说着他又瞪着顾倾城道：“姓顾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此事跟我爷爷没办点关系，是个男人就干脆点给你萧大爷来一刀！”
萧无极越发气得脸色铁青，“凤儿，你住口！”
顾倾城冷眼看着他爷孙俩你一句我一句。心中却是冷笑，当年龙荫被鞭杀的时候，你萧无极怎么不网开一面？依他的心思，他倒是很想爽快地给萧青凤来一刀，也让萧无极那老匹夫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只是杀了萧青凤……
顾倾城狭长的凤眼淡淡地扫过云灵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玉面。
他突然觉得，萧青凤就这样死了，保不准儿云灵犀会跟着殉情，这样就不好玩了。
他突然将云灵犀抱在怀中，附在他耳边道：“你呢，你想让他死吗？”
云灵犀被他抱着，唇角发颤，“圣主，你放过青凤哥吧，灵犀保证，只要你放了青凤哥，灵犀这一生一世，都陪在圣主身边。”
顾倾城听着他的话，心底暗笑，在他耳边吹着气暧昧地道：“记住你说的话。他刚才哪只手碰的你，左手，还是右手？”
云灵犀脸上一阵惨白，“圣主……”
顾倾城压低了声线，道：“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左手还是右手，不然今天他两只手都要留下！”
云灵犀咬着牙，泪已模糊了清秀的脸颊，半晌才虚脱的吐出两个字，“左手……”
顾倾城抱着云灵犀酥软的身子，淡然道：“龙玥，留下他的左手，把他扔出西理，今生今世，若再踏入西理一步，格杀勿论！”
龙玥道：“是！”
青剑一闪，只听“啊”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萧青凤的左臂，已离体滚落在地，那萧青凤一个铁铮铮的男儿，竟是疼得晕了过去。
“青凤哥……”，云灵犀虽然被顾倾城将脸按在怀中，没有亲眼看见萧青凤被断手的血腥场面，只听着萧青凤那一声痛苦的悲鸣，便已受不了刺激也晕了过去。
萧无极似是生怕顾倾城反悔似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已是老泪纵横，“谢圣主不杀之恩。”
顾倾城缓缓道：“萧尊者，本座念你这些年为教中尽心尽力，留他一条命。但这么多年来，你为教中之事操了不少心，才对后辈疏于教养，酿成今日的苦果。你虽有理教之功，却有教孙之过，今后你就好好休养吧，教中的事情能放下则放下，自有本座与莫尊者，三位阇梨处理。”
顾倾城一番话连消带打，不但卖了萧无极一个极大的人情，更把他手中的教权收归已有。听得萧无极是冷汗连连，心中虽极不甘心，面上却不得不道：“圣主如今已经成年，属下早有解散长老会之意，多谢圣主成全。”
顾倾城点点头，对龙玥道，“给他包扎下伤口，送出西理。”说完，抱起云灵犀往花萼楼的方向走去。
☆☆☆☆
帐是海螺红的流苏帐，床是月牙白的白玉床，羊脂白玉镂花的博山香炉内，焚着安神的梦甜香。紫檀木雕花屏风旁，数枝胭脂红的曼陀罗花枝侧欹着，仿佛美人的蝉鬓翠翘，懒懒地倚在水晶枕上。
云灵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这间装饰华丽的房间，却从骨子里透着清冷。
云灵犀尚在怔忡间，顾倾城的身影已自屏风后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