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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6锦笙

    时至除夕之夜,乔蔓果真是央了长公主说要去放烟火。长公主本还犹疑着怎么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趣味,但看到跟在女儿身后的乔锦笙,也就明了。

    怕又是为了九公主罢……乔洛这样想着,一边挥挥手,道:“快去快回就是了。”

    乔蔓弯了弯眼,应下来,转身时视线恰与景宁帝撞到一处。她先是一怔,但见着皇帝舅舅对自己笑,亦是嫣然。

    舅舅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在宫中的动作,盖阳府势力再大,也越不过皇帝去。乔蔓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想明白这些,却又生出新的疑虑。舅舅明知道自己是着手了这阴私之事,竟没有丝毫反应?

    她心事重重的牵着表妹上轿,一通往宫外去了。内宫建筑多是易燃的,历来禁烟火。

    乔洛见女儿离开了,才显出些忧虑来。她在后宫里是半个主子的身份,乔蔓做了什么,自然逃不开她的眼。哪怕是在端阳府,那个容嫔身边的旧人还没有离去时,就有人将话报与她。

    这样的心情在察觉到景宁帝的眼神时更胜一筹。长公主端起桌上的酒杯,里面是度数很低的果酿,按说是喝不醉的。可酒不醉人,她自己却要醉了。

    如果可以忘掉这一切……如果,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乔洛这样想着,抬头将果酿一饮而尽。

    蔓儿怕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一味的阻挡,毕竟不是办法。

    只是盖阳府居然会将人手交到蔓儿手中……莫非是,他们已经决定了?

    乔洛揉了揉眉心,玉桃识趣的递上手帕,上面熏了醒神的香。

    说到底,还是为了九公主。

    等到乔锦笙真的看到烟火在自己眼前窜起,升上天空时,已经在一炷香功夫之后了。乔蔓对此是没什么兴趣的,往年她都会寸步不离的跟在母亲身边,而如今……

    端阳郡主偏过头,她怎么觉得表妹的神情更有趣些?

    乔锦笙像是在尽力将眼睛睁得更大一些,神采都与平日里有了些许不同。偶尔亮起的光芒之下,她染了些胭脂的小口是微微长开的,露出一点粉色的舌头。

    乔蔓像是中了盅,缓缓移步到表妹身后,先是将两手搭在乔锦笙肩上,接着整个身子贴了上去,直到最后一点距离消失,手也改为环扣在表妹身前。她的声音很柔和,问:“锦笙,烟花很好看么?”

    乔锦笙一动不动。

    ……僵住了。

    在察觉到这点的时候,端阳郡主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表妹回答道“好看”后,乔蔓又问:“锦笙觉得,是烟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站在一边的玉梨等人听了这话,皆是低下头去,玉梨更是满面惨不忍睹。若是将这话报到长公主那里,自己的月钱就要岌岌可危了……

    尤其是,郡主在九公主没有回答后,还继续追问了下去。

    玉梨悄悄抬眼,好在自己是站在主子身后的,不用担心被发现。郡主她,几乎是贴在九公主耳边说话,亲昵的模样……如同真正的姐妹。

    应该是好事才对,端阳郡主的贴身侍女这样想。

    “是烟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姐姐……”

    “说。”

    乔蔓将左手抬起来一点,正好遮住乔锦笙的眼睛。空气里带着些火药的味道,耳边依旧是烟花绽放的声音……可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姐姐细白如削葱根的手指。

    乔锦笙在恍惚间,居然有了含住那手指的想法。她咽了咽口水,心想还好自己是背对姐姐的,不然让姐姐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呜,才不要。

    “自然是姐姐了。”九公主咬着唇,许久后才这么说,“姐姐于锦笙而言,如天上的仙人一般。”

    “……你还记得?”

    乔蔓不会忘记,乔锦笙在二人初见的时候说了什么。此时将此言提起,她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昔日里瘦弱不堪的小表妹像是长高了一点,身姿同样不复从前。

    “怎么会忘呢……”乔锦笙低声道,“姐姐是最好的。”

    “喜欢姐姐?”乔蔓将手放下,拢在乔锦笙心口,又道:“最喜欢?”

    “喜欢,最喜欢。”

    到了宴会结束的时候,长公主道自己还要主持下善后事宜,教乔蔓与乔锦笙先回明光宫歇息。乔蔓依旧是心事重重,尤其是在表妹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姐姐……晚上可以一起睡么?”乔锦笙这样道。

    乔蔓“啊”了声,答应下来。

    等熄了灯,乔锦笙在被子下拉住乔蔓的手,这才沉沉睡去。乔蔓在一片黑暗里看着表妹所在的方向,突然释然了。

    无论如何,这是乔锦笙啊……

    所以,不会有事的。

    她相信,乔锦笙看自己的眼神,是真的很看重自己。

    第二日一早,乔蔓梳洗时闻说是长公主已经开始用膳了。到拜过年,领了红包,这一天才算真的开始。宫中过年的大事儿小事儿都是乔洛一手操办,连新年煮肉分赐诸人这样原是皇后该做的事情都被交到她手中。乔洛在走时令玉桃翻出铜镜,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眼下已经是一片青黑了。

    实在是……

    端阳长公主平复了下呼吸,嘱咐女儿几句要注意的事项,这才离去。

    “姑姑像是好累。”乔锦笙疑惑的说。

    乔蔓“嗯”了声,“锦笙,快些吧,待会儿还要去见些人呢。”

    新年的第一天匆匆过去,也不过是受些赏,再给来大公主等人的孩子发下红包罢了。几个小孩儿不过牙牙学语的年纪,声音稚嫩,眼里是一片纯净。

    “第一次见到锦笙时,你也是这样的。”

    送走大公主,乔蔓在休息的时候对乔锦笙这样道。乔锦笙先是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姐姐是指眼神。她抿了一口茶水,心下茫然。

    自己那时候……也是这样?

    再去回想重阳宫中的日子,九公主只觉得那是上辈子的事情。太过遥远了,以至于完全无从记起。

    到了年彻底过完,长公主一家子连同九公主一同迁回端阳府。可依旧是没个停歇,打着拜年名义登门的人络绎不绝,好在不过是各家女眷。长公主却一点儿见客的意思都没有,对外说是要养病,连带的让乔蔓也一同闭门不出。

    “蔓儿的意思是,九公主实在善于应酬之事?”

    “是的。”

    出宫后,乔蔓终于有时间将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与长公主。乔洛听后,却道:“只是先前蔓儿带着九公主一同去见各家贵女时,她并未……”

    “想来,是因为有女儿陪着她。”乔蔓这样道。

    “那便再让她去试试。”

    连乔蔓也称病的话,端阳府像样的主子就只有乔锦笙一人了。乔洛听着玉桃报来的消息,还是有些讶异,九公主倒当真是个好手。

    可惜了,被荒废那么多年。

    长公主捏起一颗蜜饯,乔锦笙对蔓儿是死心塌地,只是对端阳府,就不知如何了。

    另一边,乔蔓整日在房中无事可做,正是清闲时,宫中终于传来消息。再与先前从容嫔身边旧人口中听来的话合至一处,事情就变得很清楚。

    果真,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那一日,丽嫔先是约了容嫔一同去御花园。只是容嫔到了的时候,丽嫔不知所踪。闲来无事的容嫔在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御花园转了转,不知怎地,撞到了什么事情。

    在那之后,说不定还被下了药,容嫔突发癔症。

    乔锦笙的确是容嫔的保命符,如果不是因为身怀皇嗣,想来容嫔会在更早之前就死去。但她最终是没有撑过太长时间,乔锦笙出生后,皇家再没有理由去保一个已经心智不清的女人。而那九公主,同样被厌弃在重阳宫。

    至于容嫔看到了什么,乔蔓并没有兴趣知道。阴私毕竟是阴私,她查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丽嫔陷害容嫔,是事实,可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再想做些什么并不容易。

    但没等乔蔓想出什么,宫中就传来消息,丽嫔重病。

    主子的事儿,按说下人是不该议论的,但丽嫔这回是在是邪。玉梨将他人切切喳喳的话听到耳中,整理后又送到乔蔓眼前,大致是说丽嫔起初只是风寒,后来突然就病重了。

    “像是,还在一直念着容嫔的小字。”玉梨说

    “小字?”乔蔓怔了怔。

    “奴婢在听到这话时也是奇怪,便又去寻了先前问话的人,她说当年容嫔与丽嫔一直是互称小字的,比真正的姐妹都有过之无不及。”

    乔蔓“唔”了声。莫非,丽嫔与容嫔的关系,并不是作假?

    可已经没有时间让她细想了。景宁帝给三皇子放了假,三皇子得以一直守在生母身侧……这恰恰是说,丽嫔时日无多。

    乔蔓带着乔锦笙前去探望,其时丽嫔还在昏睡,接待她们的是八公主。比起六公主生日宴上那个骄横的小姑娘,此时的八公主已经瘦了一圈,眼睛都是红肿的,声音也带着说不出的奇怪。一通安慰后,小姑娘抽噎着:“表姐,我好怕。”

    这大概是八公主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叫乔蔓。

    乔锦笙眼睁睁看着姐姐的神色一下子柔和起来,言语间也不再只是客套性的话语。她的手指搅着袖口……原来,姐姐喜欢的是这样的人?

    回想起来,那盖阳小郡主也是一直柔弱的模样。

    从丽嫔出出来后,乔蔓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惠妃宫中坐坐。毕竟惠妃如今是宫中分位最高的妃子,不去的话,就有些说不过了。

    这一番寒暄下来,回到端阳府时日暮将歇。长公主问过了白日里的事情,似是意有所指道:“盖阳是要嫁了?”

    “是的。”

    盖阳小郡主,就要嫁了。

    到了二月末,天气开始回暖的时候,宫中传来丧钟。丽嫔在死后终于被追封为丽妃,这样一来半个皇宫都要戴孝,连暂住在端阳府的乔锦笙也换上一身素衣,首饰皆换成或银或玉制的。乔蔓是郡主,倒不用讲究这么多,压下大红的艳丽的衣服后,唯一让她在意的就是小郡主的婚事会不会受到影响。

    梅花谢了,园中第一茬春花开起。等到牡丹将绽时,众人卸下孝服,而端阳府内长公主以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道:“蔓儿,你先去盖阳府暂住些时日。锦笙,端阳府……交给你了。”

    乔蔓的瞳孔猛地缩小了。

    景宁帝亦是病了,病的太过突然。

    “大皇子几乎是废了,三皇子又急着要找靠山,还有其他人,必定会将主意打在你头上。”长公主拿起一串佛珠缓缓拨弄,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将其放下,“锦笙,先前的日子你做的很好,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不要怕。”

    乔锦笙呼吸一滞,本能的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张开口。

    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已经,可以为姐姐分忧了。

    九公主咬了咬唇,自己都不清楚此时算是怎样的心情。她甚至不是端阳一脉的人啊,长公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交代?

    “锦笙。”乔洛说。

    “是的……姑姑。”

    “在你进到端阳府的第一天,不,在蔓儿将你领到昭阳宫的那一刻,你就是端阳府的人了。皇宫,也许以后你还能回去,”长公主停顿了下,“至少在现在,你是与端阳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锦笙知道了。”乔锦笙在乔蔓握住自己的手的同时,这样说。

    是了……姐姐她,就站在自己身侧。

    景宁帝病倒,整个燕国皇室都陷入一片风起云涌。九公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着,在长公主进宫照料皇帝的同时撑起端阳府。

    这样的话题每天都在贵族间流传,而盖阳小郡主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出嫁。乔蔓将象征平安的果子递到自己自幼的同伴手中,直到这一刻才觉得是真的要分别了。

    和过去的小郡主分别。

    从今以后,眼前的女孩就不只是自己的阿婉,还是他人之妇。

    乔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保重。”

    “保重。”小郡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又道:“阿婉永远是蔓儿的阿婉……不要忘了我。”

    “怎么会呢。”乔蔓执起小郡主的手,“阿婉,该上辇了。”

    盖阳府显然是已经选择了端阳府,连带的,小郡主的夫家也被站在端阳府一边。若不是有着女子不得为帝的传统,怕是……

    “并没有啊。”那人隐在重重纱帐之后,“女子,为什么不能称帝呢?”

    数月后,众皇子间的角逐渐渐浮上水面。而三皇子向端阳郡主提亲的事情,更是撼动整个京城。

    乔锦笙在听到这消息时,像是累及一般倒在地上。此时周围只有玉香一人,九公主抬起手,学着除夕那日表姐的模样将手盖在自己眼前。

    蔓姐姐要嫁给别人么……

    怎么想,都觉得这样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

    怎么可以发生呢。

    在拦到来自南国的信时,乔锦笙的手都是抖的。信的另一边据说是南国太子,言下之意便是要辅佐三皇子登基。

    与乔蔓一同看过信,乔锦笙小心翼翼的问:“姐姐,是要讲信拿给姑姑和……皇父么?”

    乔蔓靠在椅背上,抬起头,许久后才道:“锦笙觉得呢?”

    乔锦笙炸了眨眼,徐徐道:“锦笙觉得,应该把信交给三皇子。”

    “南国的探子不可能没有发现信已经被拦下了。”

    “那又怎么样。”九公主依在表姐身上,语气像是在撒娇,“三皇子倒了,那太子再选一个人不就行。兴许,他会觉得咱们正合适呢。”后面一句只是玩笑罢了。

    这是乔蔓第一次从乔锦笙口中听到与那把椅子有关的话。彼时,她沉思良久,不知怎地竟鬼使神差的同意了表妹的话。就这样,南国太子一封信经过端阳府传入三皇子手中,三皇子的回信同样被她们抄下后才放走。

    如此往复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隆冬。除夕当夜,乔蔓照例是与乔锦笙一同放过烟花。而新年伊始之际,从南国传来消息,太子被废。

    乔蔓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来报的人依旧是低着头。她难以置信的让对方再重复一遍,结果还是一样的。

    被废的原因,是□后宫。

    乔蔓想起自己看过的无数张信纸,上面的字清秀却又有力,透过其中似乎能想见写信之人是怎样清雅的人,而到后来的一段时间,信也从一封变成两封。

    给三皇子的,和给端阳府的。

    她揉了揉额角,一旁的乔锦笙又递过一盏新茶。乔蔓就这抿了一口,才慢慢道:“你下去吧。”这话是给传话的人说的。

    “姐姐?”

    “三皇子,该走到头了。”

    “姐姐……”

    “锦笙,今年你的生日也没有好好操办呢。”乔蔓跳过话题,偏着头看向表妹,“锦笙会不开心么?”

    “诶?”乔锦笙先是不明所以,“姐姐怎么……能陪在姐姐身边,锦笙已经很满足了。”

    “那,锦笙最喜欢的人世姐姐,对不对?”

    “对……唔。”

    乔锦笙想,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可笑。

    但可笑也无妨了,唇上传来的触感,和姐姐身上的香气都太过清晰。

    “锦笙,要一直陪着姐姐。”

    “是……的。”

    “快点长大吧。”

    “是的……”

    姐姐。

    乔锦笙突然环住乔蔓纤细的腰身,将头埋在对方肩上,声音里多了几分哽咽。

    “最喜欢姐姐了,最喜欢了……”

    “哭什么啊,姐姐不会嫁给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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