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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合奏

    又过了一个多月卧病的日子。

    这回碧姝没让我再干什么活,我终日地憋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不过这种被囚禁一样的生活已经过惯,孤独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云远晨又回了军营,但是想必碧姝和云远晨已经商量过了。此事就此压下,云肃一门心思在碧姝身上,对我这个燕燕的印象本就不深,我卧病的一个月,倒也没听说过他问过碧姝。

    过得清闲,只是狭小的房间让我不舒服。

    转眼到了七月,便是云肃的生辰,他现在如日中天,却也不乐意大操大办,只是让二夫人准备家宴,家中女眷随意来点歌舞助兴。

    这歌舞助兴,自然是要落到碧姝头上的。她本就是靠这个为生,琴艺在京城也是一绝,二夫人在精打细算方面确实有一手,将这准备节目的事情统统推给碧姝。

    表演对碧姝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为了云肃的生辰,云远晨也被特准每晚可以回家。

    他是极乐意同碧姝合奏的。

    七月初三用过晚饭后,他们在西苑第一次排练合奏。

    我从未听过云远晨的琴音,到此才知道他的笛子吹得极好。碧姝多次夸奖他,他也只是谦虚。

    以琴会友,真是不错。

    我有法术加成,一个月间这具身体好了七七八八,也能够出来干些活。碧姝心疼我,并不给我太繁重的任务,我只是陪他们排练。

    在北冥我也听过封泽吹笛子。他那支玉笛是用海底寒玉雕琢而成,声音清冷,每每吹奏,似诉说着上古的故事,娓娓道来,煞是好听。

    我原来极喜欢听他吹奏的,听多了也缠着他学了一两曲,那笛子通灵,我本来就是水生,同它十分契合。

    是以在北冥学有小成。

    似乎洪迟也会笛子,但是我在落遐山从未听过。

    这会儿在云府听得云远晨吹奏,这感觉竟然和当年北冥时候封泽有些相似。

    他的笛子只是普通的竹笛,干净利落没有一丝装饰,倒像是他这个人。因为是竹笛,声音清越,同封泽的玉笛又有所不同。只是每一个音脚,每一个停顿,都像是封泽亲自演奏一般。

    我竟然听得痴了。

    云远晨长年在校场训练,练笛子的时间并不多,是以有些地方比较生疏,此时他们在演奏的并非定下来在寿宴上演奏的曲目,只是练手,云远晨吹得有些漫不经心,到了曲子的结尾,有了几个小错误。对曲子的整体影响并不很大,却让我听着有些怪怪的难受。

    一曲终了,还未等碧姝发话,我突然听见自己嘟哝:“方才似乎有地方不对……”

    碧姝漂亮的大眼睛飞快扫了我一眼。云远晨也是一愣,半晌才说:“是么?”

    我连忙垂眸低头退后两步,好像刚才的话不是我说的一样。

    但是云远晨抚着笛子轻笑:“想不到燕燕也通音律。”

    碧姝连忙赔笑:“这丫头跟着我久了,耳朵也练得贼精。”说着连忙催我去将她的琵琶抱来。

    我撅嘴,朝着琵琶去了。这云远晨又不是听不得说错的人,说他错了难道他还会生气不成。碧姝也做得太小心。

    我将琵琶抱过来,碧姝试了试弦,问云远晨:“大少爷觉得哪首曲子好一点?”

    云远晨皱眉:“还请三姨娘定夺,三姨娘的琴艺远在儿子之上。只是我倒想知道方才哪里出了错漏。”说着便看向我。

    我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眼睛死死盯着脚尖。

    云远晨的声音依旧温柔醇厚:“无妨,燕燕,你说说看?”

    我咬了咬下唇,偷偷瞄了一眼碧姝。碧姝却也抱着琵琶抿着双唇,低头看弦。

    我抬眼望了望云远晨,他的表情没有丝毫不悦,我自然是不怕他听了我指出错误生气的,他性子温和,怎么会做如此火爆之事。怕只怕被碧姝看出端倪,我并不知道燕燕此前是否学习过音律,若是说得不好了,引起碧姝怀疑怎么办。

    于是依旧低眉不语。

    只是云远晨似乎对我来了兴趣,依旧不依不饶:“你服侍了三姨娘那么久,耳朵当然是灵敏的。说说无妨。”

    我又偷瞄了一眼碧姝,她脸上的表情我看不真切。

    于是便硬着头皮说得:“最后一组音,似乎有些偏移了。”

    “你说的是这组?”他说着又把笛子横在唇边,将最后一组音吹了一遍。

    想来是个人习惯问题,他那组音中几个高音又偏了。

    我皱着眉摇摇头,云远晨问:“不是这组?”

    我说:“就是这组,不过方才似乎又偏了。”

    我早年跟随封泽学笛子的时候,高音也老是要飘,他那支玉笛笛身重,玉石本身发音困难,我气息不够,老是吹不上去,到了高音区往往靠憋的,是以声音空洞,不似在低音区的厚重。

    云远晨现在也是这个问题。以他的气息吹上高音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大概给气少已经成了习惯,才让声音发虚。

    云远晨目光灼灼看着我,我继续说:“高音的时候给气应该足一点,腹腔用力而不是单靠嘴唇将气流给急以冲上高音,不然声音很容易变得不够有力的。”

    他点点头,又将笛子横过来试了一试。

    他本身习武,气息绵长,这回找对了方法,声音果然要比之前好了许多。

    于是他高兴放下笛子,对我勾唇一笑,便对碧姝说:“三姨娘的丫鬟也懂得许多呢。”

    我连忙去看碧姝,却看见她正瞧着我,一双美目中透着探视。

    我心中一惊,糟了,让她发现了。方才她不说话,难道是觉得我只不过随口一说,而现下我竟然不自觉飚出了那么多专业的知识……

    我连忙打着哈哈:“我也是听别人讲的。闹着玩儿的……”

    云远晨得了指点,便不再纠缠我。碧姝收了巡视的目光,我想大概是糊弄过去了。

    于是他们又选了一首曲子合奏。

    笛子清越,琵琶灵秀,两股声音交织,让人心旷神怡。我垂手站在碧姝身侧,听她时而拨弦时而拍琴,云远晨的笛声穿插其中,倒也惬意。

    一晚上试了好几首,到最后才定下,只是依旧不甚满意。

    不过生辰将近,能排练的时间不多,便也不再改动。

    往后云远晨每日从军营里回来,便来到西苑和碧姝练琴,我总是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到了七月十八,终于是云肃生辰,那晚碧姝和云远晨的表现非常出色。

    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早就可以服侍碧姝,便也站在席边。

    那曲子我听他们排练了好几回,早就烂熟于心,今日里却是他们合作地最好的一次。

    一曲终了,听得云肃也如痴如醉,抚掌大笑:“好,我儿远晨确实和碧姝合作默契!”

    说着,豪爽喝掉了一杯酒。

    讨得云肃欢心,碧姝的脸上浮起一股潮红,似乎情窦初开的少女。

    云远晨被父亲夸奖,也是十分高兴,却说:“三姨娘的琴艺高超,儿子被她带着,受益颇多。”

    这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突然却被打破了,只听得坐在二夫人身侧的云远梦抚着面前的小酒杯幽幽说:“大哥同三姨娘倒是如知己一般。我记得三姨娘也不过十九岁吧?同龄人果然能说的话比较多呢。”

    “梦儿。”二夫人拉了云远梦一下,我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却并无半丝责怪。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我对云远梦和二夫人的印象差劲到极点,听了这话,立刻就觉得云远梦是在影射碧姝同云远晨有私情。

    碧姝通透,听闻此言,立刻也琢磨出了里面深刻的意味。一张俏脸登时涨的通红。

    但是云肃似乎毫无知觉,赞许看了碧姝和云远晨,点头哈哈大笑:“诶,碧姝长得和嘉萌相似,远晨是嘉萌亲子,当然同碧姝亲近。碧姝啊,远晨这孩子从小丧母,你多同他相处相处!哈哈哈!”

    听了这话,碧姝的表情才有些缓和,作了一个礼,柔声说:“我必然待远晨如同己出。”

    “爹爹,三姨娘那么年轻,多了大哥那么个大的儿子,不会别扭吧?”

    云远梦继续不依不饶。

    这熊孩子,我心中一阵厌恶,司命狗血功力见长,在洪迟的情劫里安排那么一个角儿。

    皱着眉头偷偷看了云远梦一眼。

    她身边另一个小姑娘和她年岁相仿,却十分安静吃着菜。想必是二夫人的二女儿云远萝,她才不似她姐姐那么讨人嫌恶,这一对比,立时看出高下来。

    云远梦却依旧假笑着说:“我真是羡慕有个年纪相仿的母亲呢,什么话儿都能说。”

    二夫人却一脸慈爱看向她:“梦儿觉得我这个母亲不好么。”

    云远梦便蹭着二夫人的手臂撒娇道:“母亲是母亲,梦儿同母亲,与三姨娘和大哥又是不一样的。”

    我胃里又是一阵泛酸。这两人的双簧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瞧着碧姝的脸色渐渐苍白下来,吃东西的时候似乎都有些食不知味,又瞧了一眼那对母女,简直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要是能一个惊天破将她们两个砸死就好了。我心中暗暗想着。

    却见二夫人身边另外两个男孩子,稍大一点的撂了筷子,恭恭敬敬说:“父亲,母亲,三姨娘,儿子吃饱了,先离去了。”

    另外一个小的也跟着他哥哥放下筷子说:“儿子也走了。”

    那两个男孩应该就是云远梦姐妹的弟弟,二夫人的亲子。

    连他们两个也看不下去了?

    我心中陡然有股子幸灾乐祸,方才被恶心到的一股脑儿烟消云散,再瞧二夫人,一脸悻悻然说:“既然吃饱了,那就回房休息吧。”

    大的便牵着小的走了。

    怪不得那时候拷打我只叫云远梦在场呢。

    我低着头悄悄做了一个鬼脸,顿时觉得心情无比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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