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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本命

    河边站了许久,九幺一直沉默,我虽看不见也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的胶着。

    我原以为他会有雅兴讲讲他那个失去音讯的亲人的事迹,却始终没听见他开口,担心他想通过我对洪迟不利,又怕他有别的更大的阴谋,心里便开始焦躁,暗自不耐烦起来。

    在落遐山修身养性四万年年,到了下界不过吃了四年多的人间烟火,竟已经又变得没有耐心了吗。

    我暗自气沉丹田,略略压持住心中某处升上来的不耐,心下不停盘算怎样摆脱他这个不知何处来的牛皮糖。

    正当我想着把他推入河中是否妥当的时候,九幺终于发现了我的不耐,才想起是他自己毁了我出游的兴致,语气里便有些抱歉:“打扰了姑娘这么久……”

    我微微别过脸:“不知公子为何要在我嫂子面前坚持我是你的小妹。”

    “许是我俩有缘。”

    “缘分什么,不能尽信。”

    “呵。”九幺轻笑一声,“姑娘果真是个通透灵秀的人儿。”

    我被他这么夸奖,有些不受用。这语气,竟然像是夸奖小辈一般。而我年纪大辈分更大,四界八荒比我老的天神寥寥无几,比我长一辈的唯有一个前任天帝,现在也已经湮灭与天地间,找到适合他的归宿去了,这样算来天地间最强也不过与我同辈,他这个语气还真是让我厌烦。难不成还真把我当成他小妹了么。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说罢,一使力,将竹竿从他手中抽离,转身便要走。

    九幺十分客气,又过来执其我的竹竿道:“姑娘眼睛不方便,我来陪姑娘四处走走吧。”

    我很少出村,村外的道路完全不能自己走,方才一转身做欲走状不过是为了告诉九幺我对他有那么些不满。

    其实若不是九幺身份不明,他那温润翩翩的风度还是挺吸引女子的,在长辈眼中也是个不错的后生。只可惜我岁数大得离谱,对他又有警觉之心,才看他不顺眼。

    然九幺虽然执了我的竹竿,我也不肯和他走,怕他带我去什么我不该去的地方,虽知道若是没有他,我定然不能在此地走出十步。九幺显然知道我的顾虑,解释道:“我一见姑娘就觉得亲厚,当然不会伤害姑娘半分,姑娘且放宽心。”

    一见就觉得亲厚?

    虽说我对他也是如此的感觉,竟然觉得他是我的血亲似的。但我深知我在这世上不会有什么血亲,怕这感觉是他下的混淆之术,便不敢对他表现得过于亲切,依然冷冷淡淡,好让他觉得他的混淆术对我没有效用。

    “公子必然是相信缘分之说的人,可我倒不信。”

    九幺却没有生气,反而引着我走了几步,边走边说:“夕峡城的人无一相信缘分。我与你亲厚,自然是有因的。”

    这话说得,竟让我生出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心下便对夕峡城产生好奇,却只道:“何解?”

    九幺笑笑,却岔开话题道:“与你嫂子说过,我来给你讲讲我幼时的事情,姑娘可有兴趣?”

    我知道就我这种活了快二十万年有十九万年做囚徒的人,与九幺是种不下什么因的,他要是真扯出什么因来,也不过是浪费口舌。现在他想要给我讲夕峡城,我倒是感兴趣得紧,便说:“公子不妨与我讲讲。”

    “却不知姑娘芳名。”

    这人!我心中有些好笑,听故事原来还是要用名字换的么。

    于是便答道:“阿姑。”

    这确实是我在人间这四年来的名字。刚到此处时谎称失忆,自然是名字也想不起来的,阿牛母亲一直叫我“他姑”,村上的小孩子便也跟着阿牛叫我阿姑,后来村上的老人也开始叫我阿姑了。

    尽管老人叫我阿姑时也是对小辈的语气,而我却无比受用,论辈分,天上那些神啊仙啊的,除了像封飔那样的神君与我同辈外,连司川司晷都该叫我阿姑,洪迟是四万岁的上仙了,都叫我嬷嬷。而其他刚刚飞升的小仙,真要论起辈分来,叫我太祖奶奶都不为过了。

    报出这个名字与他,更有一层气气他的意思在里面,让他方才不识好歹,用那种长辈的语气同我说话。

    这也是陡然冒出来的玩心。

    唉泡了四万年的日沦潭竟还是那么顽劣。

    我暗暗批评自己。

    九幺愣了一愣,竟然笑开,那声音温柔地如春风拂面:“这名字甚好。”

    他是魔怔了么。

    我刚谴责过自己玩心太重,日沦潭泡了四万年不过是为了修行淡定二字,怎能因为吃了四年多的人间烟火就破功?于是便没出口奚落。

    他听了我的名字,便开始讲:“可曾听过洪荒时期,魔龙与天帝为了天妃大战的故事?可有何感想?”

    又是这个故事,我如何没听过,村口的老嬷嬷最爱讲这个故事。

    人间流传的这个故事与我所经历的版本相差甚远。老嬷嬷总是讲天妃为魔龙所杀,天帝气不过才斩杀魔龙的,但我知道那个魔龙是决计不会杀了天妃,天帝也没那个可能一招斩杀魔龙,天帝当年斩杀魔龙是使了阴险的手段的,天妃亦是为魔龙殉情而死。

    我从不相信天帝封印那所谓孽种是出于仁慈。

    我答道:“不过是故事,又怎知真假?”

    “是了,”他说,“可知那魔龙的名讳便是夕峡?”

    这我怎么不知,这我要再不知,便白活了这一世二十万年了。

    可是这世上,竟然还有谁知道我父君的名讳?

    而这夕峡城,竟真是用我父君的名讳来命名的么!

    我按下心中疑惑,淡淡道:“这我真的不知。你们城主倒是神奇,竟然用魔龙的名讳。”

    “阿姑竟以为这魔龙该死么?”

    这一声阿姑叫得我极为受用。

    “世上所传故事大多不辨真假,而世人懒惰便不愿去想,自然直接以为这个版本是真的。我原来想这世上的人都认为这魔龙是该死的。怎么,夕峡城还有另一个版本么。”

    “对。”

    他牵着我继续走,一边说:“我们相信君上是与末阳天女真心相爱的。”

    他未称天妃,而是直接叫我母亲的封号,末阳天女,并且对我父君也换了称呼。

    我不曾想到,十九万年前的旧事了,被天界打上魔龙劫妃的耻辱烙印那么多年,竟然在人间遇到了相信我不是孽种,而是真爱结晶的人。

    “且我们相信,当年君上不是真的不敌天庭,而是受了暗算了。”

    “而天女,也并非君上杀死,而是死于天帝之手。”

    “而世子,被天界封印起来,在北冥受苦。”

    我心中一滞,却不敢贸然问他是什么人。

    四万年前的事情被天界藏得滴水不漏,四界八荒都认为那头小魔头仍然被关在北冥,更无从知晓九幺口中所称世子竟然已经化为女身。

    北冥灵气充沛,结界强大,是当初牺牲十二位上神所铸,四万年前前任天帝领兵到北冥,光打开那个结界就已经耗费了他很多心力,最终却仍没能将我斩杀,反而丧失了几乎全部的兵力,他自己也在不久后就寂灭了。到最后还是用了那些早就用过的卑劣手段逼我就范,阿泽被他用计杀死后,我再无心战事,万念俱焚,自剜双目随天界的愿,回了落遐山。

    我怕他看出什么破绽,更加无法确定他的真实想法,对夕峡城的存在,越发觉得好奇。

    看我垂头不语 ,他说:“所以,夕峡不信什么缘分,是因为天女与君上是真爱,天界若说神魔殊途,合该没有缘分,那么他们的真爱是从哪里来的。”

    确实。凡人所谓缘分,不过是司命星君命簿上一些桥段,才子佳人,谁与谁相爱,谁该受情劫,谁该美满,都不过是一行字。

    “你们夕峡城倒是有趣。”

    “阿姑不愿去夕峡看看么?”

    听他这么一说,确实有些想去,却疑心有诈,又不舍离开阿牛。

    “阿姑不必那么快就回答我。”

    “凡间的人大都认为众仙仁慈,你们夕峡城却不同寻常,我又不知夕峡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会跟你去呢?何况供奉魔龙,不怕天界降罚?”

    九幺便说:“阿姑什么事情都想得通透,必然不是凡人。夕峡城是何处,阿姑难道还不知么?”

    是了。敢供奉魔龙挑战天界权威的,必然是魔界了。

    九幺继续说:“原我确实是来寻人的,恐怕她已经往生,见你不是凡间的人,却看不出你的本身,已经知道你不是她了。只是她同你必然有些渊源,你难道不想知道么。”

    “你如此这般诱我,倒让我看不出你本意了。”我笑道。

    九幺却十分有诚意道:“我知道阿姑不会信我。”

    说着便摊开我的手掌,将一枚温润的珠子递到我手上。我摸来,手感似玉非玉,极暖。

    “阿姑拿着这个,便不会不信我了。”他将手覆在我的手掌上,我顿时感觉到了手中挂坠的温度骤然升起,我心中一惊,脱口而出:“本命?”

    天地万物修炼,必有本命之物,譬如妖之内丹,仙之元神。修炼之人往往将修为寄托在此物上,而此物的本身却是修炼之人的寿数,若全部毁去,则神形俱灭。此物在我手上,我能感觉到它对九幺有感应,说明它确实是九幺的本命。

    九幺说:“这里是我两千年的修为,暂时放在阿姑这里做抵押如何?”

    两千年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瞬,但对九幺来说大概并不是如此,看来他极有诚心,想要弄清楚我与他口中所说要找之人的关系。

    “你就不怕我毁了它?”

    “阿姑对夕峡城有兴趣,怎么会毁了它?”

    心中防备顿时放下几分,于是道:“原谅我现下不能同你一道去夕峡城。”说着便要把珠子还给他。

    九幺毫不介意:“阿姑无妨,你且收下,先去做你的事,有空了随我去夕峡城便好。”

    我知道他的本命在我手里,我就算逃到北冥去也能被他找到,而我对夕峡城的好奇越发得深,便不再推辞收下了。

    九幺见我收下,知道我是信任他了,便道:“方才见你出村,不知是要去哪?”

    他终于是发现了么?

    我抚了抚额,道:“九幺公子带我去山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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