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推着行李出来，旅途的疲惫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漫延。终于去了趟婺源，终于让心不再那么浮燥和不安。如果可以，真希望一辈子都生活在那里，像童话故事一样，美得让人不愿醒来。
“于夏！”正往出口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我，那一刻条件反射地回头。在我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男子，如果没有记错，我们刚刚擦肩而过。四下再看看，来来去去的都是形色匆匆的陌生人。“是叫我吗？”我问那男子。
“于夏？”他站在那里，没有要上前一步的意思。我点了点头，有些茫然。记忆中不认识这样的男子，看他的制服应该是机师，但在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开飞机的。不，我好像认识那么一个开飞机的人，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开飞机的？”我上下打量着问，他点点头。
“方尘？”
他又点点头。我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僵硬。方尘，这个名字一直在记忆里。我想，不管是再过十年或者是二十年，这个名字都不会在记忆里消失。但是，现在方尘就站在眼前，我却有些无法相信。早已经不记得方尘的样子，印象中的他是一米八六的高个，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笑容很亲切。
“记得我的名字就好，还以为早忘了。”他的声音里有些伤感，像十年前离别时一样。我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有些陌生。不，应该是从来就不熟悉，但声音还是那记忆里的声音。我的身体有些僵，这种突然遇见的场面恐怕是做梦也不曾梦到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台词可参考，到底是要表现得很高兴，还是应该保持淡定。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在相距半支手臂的距离时停下。
“还在南航？”我问。
他点点头。
“现在飞哪里？”我又问。
“广州，今天是临时飞重庆。”
我点了点头。
“不过，怎么认出我的？”
他只是笑，没有回答。我真的很好奇，十年前，我们只见过一面，他不太可能过了那么久还记得我的样子。就算真的记得，十年来人的样子总是有变化的，怎么可能就在人潮人海里把我认出来。
“一直在重庆工作？”他问。
“嗯！你也是整天在天上飞？”
“你的普通话说得比以前好多了，不过带点北方腔。”
“那不是你留给我的纪念吗？”
他笑了起来。十年前，我的普通话里夹杂着很多四川方言，是四川人通常所说的‘椒盐普通话’。方尘每个周末都会来电话，总要打爆几张卡才会挂上电话。而我的普通话也是在方尘的影响下，一天天改善，而最终的结果便是学得一口跟他一样的北方腔。
“我飞夜航。如果你不赶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我推着行李，此刻已然疲惫。只是方尘这样说了，我也无法拒绝。人生里，这样的偶然遇见不会有第二次，就冲着多年以后，他能在人潮人海里把我认出来，我也不能拒绝。于是，我们搭了辆出租进城。重庆的繁华其实对于来说也很陌生。虽然一直在重庆工作，但在主城区的时候真的很少。
在朝天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那里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选择在那里，还因为离车站很近，分手以后我可以就近坐车回镇上。
“结婚了吗？”他问。
我摇摇头。虽然没有结婚，但已经有一个论及婚嫁的男友，而且我们也约定了等他下次休假便结婚。只是这些，已经没有必要跟方尘说。不过是偶然遇见，然后我们会像十年前一样笑着说再见，从此再也不见。
“你呢，应该有孩子了吧？”
他摇了摇头。
事实上，十年来我们有过一次联系。那应该是在七年前，他在网络里用最笨的办法联系上了我，记得当时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那时候，方尘已经有了一位空姐女友，而且计划着过完年便结婚。而我，还是一个人。虽然总有人给介绍男朋友，但我从心里就不认为那样可以找到生活的伴侣。所以，相亲的结果总是过眼云烟，一面之缘，再也没有后来。
我和方尘的联络也仅只一次。之后我们在QQ里删掉了对方，像当初说好的那样，再也不联系，再也不见面。后来偶尔会想，方尘应该也是惦记着我的吧，不然怎么会用那种大海捞针的办法找我。当然，或许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他有了很爱的人，他要结婚了。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他喝了一口茶问我。
“速录师！”
“一个新兴的职业。”
“是的。只是与我当初学的专业毫不相干。”我有些自嘲。
“今天是出差回来吗？”
“不是，只是出去散散心。”
“这些年，过得好吗？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我？”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在这样一个季春的下午，听在我的耳朵里便像是过电一样，麻麻的。这种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而且久到我都快忘记是不是曾经有过这种感觉。
“嗯，很好！”我刻意地喝了口茶调整情绪。其实，也没有过得那么好。毕业以后找工作也不那么顺利，诸多的不如意，一直在为生活而挣扎。但是，我不能那样跟方尘说，我想他更愿意听到我过得不错。偶尔也会想起他，想起他的时候便听那首《心酸的浪漫》。只是，这几年已经听得很少了。
“下飞机的时候还在想，你会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是不是过得很好。但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遇见。”
“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笑了起来，脸上有浅浅的酒窝。我下意识地搅动着杯里的菊花茶，真的很好奇。他突然靠了过来，然后拉住了我的左手。“你说过，这个伤疤会跟着你一辈子吧？”我看了看左手上的伤疤，那是小学时让刀砍的，缝了三针，当时医生就说会留下难看的伤疤，而且那伤疤会跟着我一辈子。
“难道就因为这伤疤吗？”我觉得难以置信。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疤痕，像是要抚平那昔日的创伤。“你的样子在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但偶然看到女孩手上的疤痕便会想起你。其实，我也没能认出你，只是试着那样叫了你的名字。哪知，老天好像很眷顾我们。”我试着缩回了被他拉住的手，有些尴尬和不自在。他的一字一句，那样舒缓地从口中吐出，像是在讲一个沉封的故事，又像是要把我们都拉入已经溜走的时光里。
“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我尴尬地说着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的话。分手的时候想象着很多可能遇见的场面，但那种想象无非就是安慰彼此离别的心情。我们在心里都清楚，没有那样的可能，再见便是再也不见。坐在我的对面，那个男子依然陌生，他便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方尘吗，那个让我无数次抬头看天空，无数次在心中为他祈祷的方尘吗？
“毕业后回过学校吗？”
我摇了摇头。“你呢？应该也没有回过飞行学院吧？”
他点了点头。想起离别的时候他说，四川只是成就了他飞行的梦想，再也不会来四川，甚至不愿意飞四川的航线。以那样绝决的心情，怎么可能还会再回飞行学院。只是，为何那么绝决？十年前我没有问，现在也不会问。
“前年，有个表弟也上了你们学校，不过他是学空乘的。”
“飞行学院还真的给了我很多深刻的记忆。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一次手术，疼得死去活来，便是在那里。”
“你的体质也真特别，麻药怎么会不起作用？”
“我也很纳闷。不过，我不是有你这剂止疼药吗？”他笑着看我，那眼神有几分热烈还有几分深情，一时间还真的有些让人慌了神。
十年前，方尘做过一次阑尾炎手术。后来在想，如果没有那次手术，也许就没有我们的故事。那是一个春日的夜晚，方尘第一次给我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光是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也能让人从心里笑出来。他说第二天要做阑尾手术，害怕得根本就睡不着。没有上过手术台，也担心手术的创伤会影响以后是否能飞行的前途，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我能够想象。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的手术会让他疼得死去活来。因为麻药没起作用，他被绑在手术台上硬是挺着疼做完了手术。之后，他在宿舍躺了一个星期，也痛苦地呻吟了一个星期。
“我哪是什么止疼药，不过是转移了你的注意力。”往事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被我们翻开了书页。
“也对。你当时那普通话还真能让人笑破肚皮。”
“你也很傻。明明伤口那么疼，还笑个不停。其实我也不愿意说普通话，知道那多费劲吗？可说四川话你又听不懂，我有什么办法。”
“我现在能听懂了，你说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
当回忆一点点被唤醒的时候，我们的距离也在一步步拉近。虽然十年不见了，虽然十年里也没有什么联系，但当年的那种感觉好像还在。不会觉得笑容僵硬，也不会觉得身体僵硬，看着方尘陌生的脸，也会觉得很坦然。那时候，他就这样坐在我对面，然后彼此尴尬着傻笑。但仅仅只是那样，后来的日子里也常常怀念。纯真的年代，纯真的感情，纯真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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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夏！”正往出口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我，那一刻条件反射地回头。在我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男子，如果没有记错，我们刚刚擦肩而过。四下再看看，来来去去的都是形色匆匆的陌生人。“是叫我吗？”我问那男子。
“于夏？”他站在那里，没有要上前一步的意思。我点了点头，有些茫然。记忆中不认识这样的男子，看他的制服应该是机师，但在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开飞机的。不，我好像认识那么一个开飞机的人，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开飞机的？”我上下打量着问，他点点头。
“方尘？”
他又点点头。我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僵硬。方尘，这个名字一直在记忆里。我想，不管是再过十年或者是二十年，这个名字都不会在记忆里消失。但是，现在方尘就站在眼前，我却有些无法相信。早已经不记得方尘的样子，印象中的他是一米八六的高个，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笑容很亲切。
“记得我的名字就好，还以为早忘了。”他的声音里有些伤感，像十年前离别时一样。我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有些陌生。不，应该是从来就不熟悉，但声音还是那记忆里的声音。我的身体有些僵，这种突然遇见的场面恐怕是做梦也不曾梦到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台词可参考，到底是要表现得很高兴，还是应该保持淡定。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在相距半支手臂的距离时停下。
“还在南航？”我问。
他点点头。
“现在飞哪里？”我又问。
“广州，今天是临时飞重庆。”
我点了点头。
“不过，怎么认出我的？”
他只是笑，没有回答。我真的很好奇，十年前，我们只见过一面，他不太可能过了那么久还记得我的样子。就算真的记得，十年来人的样子总是有变化的，怎么可能就在人潮人海里把我认出来。
“一直在重庆工作？”他问。
“嗯！你也是整天在天上飞？”
“你的普通话说得比以前好多了，不过带点北方腔。”
“那不是你留给我的纪念吗？”
他笑了起来。十年前，我的普通话里夹杂着很多四川方言，是四川人通常所说的‘椒盐普通话’。方尘每个周末都会来电话，总要打爆几张卡才会挂上电话。而我的普通话也是在方尘的影响下，一天天改善，而最终的结果便是学得一口跟他一样的北方腔。
“我飞夜航。如果你不赶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我推着行李，此刻已然疲惫。只是方尘这样说了，我也无法拒绝。人生里，这样的偶然遇见不会有第二次，就冲着多年以后，他能在人潮人海里把我认出来，我也不能拒绝。于是，我们搭了辆出租进城。重庆的繁华其实对于来说也很陌生。虽然一直在重庆工作，但在主城区的时候真的很少。
在朝天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那里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选择在那里，还因为离车站很近，分手以后我可以就近坐车回镇上。
“结婚了吗？”他问。
我摇摇头。虽然没有结婚，但已经有一个论及婚嫁的男友，而且我们也约定了等他下次休假便结婚。只是这些，已经没有必要跟方尘说。不过是偶然遇见，然后我们会像十年前一样笑着说再见，从此再也不见。
“你呢，应该有孩子了吧？”
他摇了摇头。
事实上，十年来我们有过一次联系。那应该是在七年前，他在网络里用最笨的办法联系上了我，记得当时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那时候，方尘已经有了一位空姐女友，而且计划着过完年便结婚。而我，还是一个人。虽然总有人给介绍男朋友，但我从心里就不认为那样可以找到生活的伴侣。所以，相亲的结果总是过眼云烟，一面之缘，再也没有后来。
我和方尘的联络也仅只一次。之后我们在QQ里删掉了对方，像当初说好的那样，再也不联系，再也不见面。后来偶尔会想，方尘应该也是惦记着我的吧，不然怎么会用那种大海捞针的办法找我。当然，或许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他有了很爱的人，他要结婚了。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他喝了一口茶问我。
“速录师！”
“一个新兴的职业。”
“是的。只是与我当初学的专业毫不相干。”我有些自嘲。
“今天是出差回来吗？”
“不是，只是出去散散心。”
“这些年，过得好吗？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我？”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在这样一个季春的下午，听在我的耳朵里便像是过电一样，麻麻的。这种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而且久到我都快忘记是不是曾经有过这种感觉。
“嗯，很好！”我刻意地喝了口茶调整情绪。其实，也没有过得那么好。毕业以后找工作也不那么顺利，诸多的不如意，一直在为生活而挣扎。但是，我不能那样跟方尘说，我想他更愿意听到我过得不错。偶尔也会想起他，想起他的时候便听那首《心酸的浪漫》。只是，这几年已经听得很少了。
“下飞机的时候还在想，你会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是不是过得很好。但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遇见。”
“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笑了起来，脸上有浅浅的酒窝。我下意识地搅动着杯里的菊花茶，真的很好奇。他突然靠了过来，然后拉住了我的左手。“你说过，这个伤疤会跟着你一辈子吧？”我看了看左手上的伤疤，那是小学时让刀砍的，缝了三针，当时医生就说会留下难看的伤疤，而且那伤疤会跟着我一辈子。
“难道就因为这伤疤吗？”我觉得难以置信。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疤痕，像是要抚平那昔日的创伤。“你的样子在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但偶然看到女孩手上的疤痕便会想起你。其实，我也没能认出你，只是试着那样叫了你的名字。哪知，老天好像很眷顾我们。”我试着缩回了被他拉住的手，有些尴尬和不自在。他的一字一句，那样舒缓地从口中吐出，像是在讲一个沉封的故事，又像是要把我们都拉入已经溜走的时光里。
“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我尴尬地说着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的话。分手的时候想象着很多可能遇见的场面，但那种想象无非就是安慰彼此离别的心情。我们在心里都清楚，没有那样的可能，再见便是再也不见。坐在我的对面，那个男子依然陌生，他便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方尘吗，那个让我无数次抬头看天空，无数次在心中为他祈祷的方尘吗？
“毕业后回过学校吗？”
我摇了摇头。“你呢？应该也没有回过飞行学院吧？”
他点了点头。想起离别的时候他说，四川只是成就了他飞行的梦想，再也不会来四川，甚至不愿意飞四川的航线。以那样绝决的心情，怎么可能还会再回飞行学院。只是，为何那么绝决？十年前我没有问，现在也不会问。
“前年，有个表弟也上了你们学校，不过他是学空乘的。”
“飞行学院还真的给了我很多深刻的记忆。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一次手术，疼得死去活来，便是在那里。”
“你的体质也真特别，麻药怎么会不起作用？”
“我也很纳闷。不过，我不是有你这剂止疼药吗？”他笑着看我，那眼神有几分热烈还有几分深情，一时间还真的有些让人慌了神。
十年前，方尘做过一次阑尾炎手术。后来在想，如果没有那次手术，也许就没有我们的故事。那是一个春日的夜晚，方尘第一次给我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光是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也能让人从心里笑出来。他说第二天要做阑尾手术，害怕得根本就睡不着。没有上过手术台，也担心手术的创伤会影响以后是否能飞行的前途，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我能够想象。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的手术会让他疼得死去活来。因为麻药没起作用，他被绑在手术台上硬是挺着疼做完了手术。之后，他在宿舍躺了一个星期，也痛苦地呻吟了一个星期。
“我哪是什么止疼药，不过是转移了你的注意力。”往事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被我们翻开了书页。
“也对。你当时那普通话还真能让人笑破肚皮。”
“你也很傻。明明伤口那么疼，还笑个不停。其实我也不愿意说普通话，知道那多费劲吗？可说四川话你又听不懂，我有什么办法。”
“我现在能听懂了，你说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
当回忆一点点被唤醒的时候，我们的距离也在一步步拉近。虽然十年不见了，虽然十年里也没有什么联系，但当年的那种感觉好像还在。不会觉得笑容僵硬，也不会觉得身体僵硬，看着方尘陌生的脸，也会觉得很坦然。那时候，他就这样坐在我对面，然后彼此尴尬着傻笑。但仅仅只是那样，后来的日子里也常常怀念。纯真的年代，纯真的感情，纯真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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