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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和亲

    凤国历元和十年,她坐上鸾轿别过故土,以和亲为名来到了北部这座万人敬仰的庞大帝国。她其实不过昭斥小国无忧公主,却有幸成为大凤帝国凤熙帝的臣妃。

    抵达凤国那日,冬风似刀,跋涉两天两夜的她被人自轿中扶出。双脚踏上冷硬疆土的那刻起,她便知晓,她的命运已与大凤连牢。

    除非国破,否则永无解除之日。

    凤国是以武力著称的国度,没有繁文缛节,一切从简,连帝王婚事也是如此。故而,一套简单仪式后,头盖喜帕的她便被宫女们搀入了月落垟。

    那是凤国皇宫一处极不起眼的偏殿。

    但她不知。

    此时的月落垟,除却满屋悬挂的红绡,别无其他。红烛明灭里,丝毫不觉有异的少女端坐在床头,既喜又忧地等待着传言中那位端严若神的铁血帝王。她二八年华,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免不了对大陆享誉许久却素未蒙面的圣帝产生好奇与期待。

    她绞着手指揪着衣摆,惶惶然等待着凤熙帝的到来……

    可这日之后,凤熙帝并未到来,凤国偏殿内于是便多了一颗破碎孤寂的心。

    春去冬来,她孤孤单单地竟熬过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她颓废消瘦面容枯槁,整日里犹如失却了灵魂的行尸走肉,那些送饭来的奴婢见了,只会鄙夷着眉眼笑谑几句,拿这个还未受帝宠便被打入冷宫的异国公主打打牙祭,打发打发她们百无聊赖的宫中生活。

    而她们议论的最多的,其实是大凤帝王独步遥。那个在凤国靠血腥政变夺权,却可在十年之内镇住全国百姓,让朝臣俯首称臣,让百姓拥护爱戴的绝世圣帝。

    每当丫鬟们窃窃私语之际,她总会很奇异地注意到她们脸上浮起的薄薄绯红。她很熟悉的一层少女娇羞。一年前,她便是带着同样一份娇羞踏上这片土地,翘首企盼间,换来的却是永远无法冲破的冷宫牢笼。

    可怜的金丝雀。

    这是她们背地里给她冠上的称呼。

    她其实都听到了的,但是她无力反驳她们。

    呵,她有什么能力呢?

    她只是小小昭斥公主啊!

    故而,嫔妃们打她出气时,她不还手;宫女们奚落她时,她不还嘴;甚至连有些侍卫调戏她时,她也只是躲到墙角里偷偷哭泣。她想反击的,可是她害怕,她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在所有宫人眼里,昭斥无忧公主是最无用最懦弱最不堪的存在。

    连凤帝独步遥也如此认为。

    对他而言,昭斥无忧公主真的只是个笑话。

    天大的笑话。

    又是一年冬来春去,枝头红秀易去,被一层白雪沉沉覆盖。

    这一年,她十八年华。

    生性软弱如她,在受尽欺凌后的这一日,终于被带到了他的跟前。

    那是隆冬的夜半,一间漆黑如夜的囚房,她伏地跪他,”陛下万岁。”

    然后,她的耳畔便响起了那位帝王的声音。

    清冷到不带分毫人气。

    无数个夜里,宫女们挑灯羞红了脸在议论着的凤熙帝的声音。

    她伏地跪他,怯懦地不敢抬首。

    “想回家么?”黑暗中,他只道了四字。

    她浑身一抖,眼眶一疼,眼泪竟扑簌簌掉落。压抑着的抽泣声,在偌大囚房里低低响起。

    “还真是如宫人所言,卿很是娇弱啊!”清冷的音色,带着极深的淡漠。

    她趴在地上,卑微地请求,”请陛下放了民女。”

    “放了你?”尾音微扬,”卿可知西坞大陆的规矩?”

    她顿然一震。

    黑暗中,帝王之声极度慢悠,”只有国破方可归国的啊!”

    她膝盖全麻,全身几乎僵硬冷透,哭得更加梨花带雨了起来,”求你!求求你!陛下,民女求求你,放了民女吧!”

    “凤国素来尚武,坚强之人方可受到尊敬,可是卿……”低低一笑,笑意里充斥了嘲讽,”卿委实太过懦弱。还真如宫人们所言,无忧公主毫无可取之处。”

    如此不堪的女子,摧毁起来似乎也毫无乐趣可言。

    凤熙帝决然转身,离去时留下一句,”既是如此,那便由朕带卿归家吧!”

    她如何都未能预料,帝王所指的归家,当真以灭国为前提。得到昭斥被凤国攻破的消息时,她躺在病榻气息奄奄。两年困境,早已让她生生断了存活的念头。意识迷离的那刻,她恍惚觉得有人将她搬上了马车,耳边有声音讪笑,”朕这便送卿归国。”

    归国?

    她真的不该在帝王跟前说”归国”二字的……

    如今昭斥被破,她的父皇,她的皇族亲人,她的子民到底该何去何从?

    她真的好无能啊……

    父皇……对不起……

    请恕晏姝无能……

    父皇……

    若有来生,晏姝定不让世人看轻……

    父皇……

    请等着晏殊,请等晏姝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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