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遥远的迁徙
周围一片死寂。
最先可以动弹的，是被我指使除掉孙策的双手。然后过了不久，外界的声音逐渐传入我的耳朵，但是杂乱无章的声调使我再次头晕目眩。
“盛儿？”
是老爹。
我缓缓的睁开眼，老爹慈祥的面目呈现在我的眼前，依旧是……倍感亲切。
“老爹……”我微微的动了动身子，“这是哪里……我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也搬到泷堂了。”他笑笑。
“泷堂？”我不解。
“张先生没跟你说？”他挠挠头，“你先前住着的地方，就是泷堂啊。”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足以拥有一个专属名字的机构，并且貌似还是非法的，也只有张先生那样的高人才能够统领得了吧。存在心中的一切谜团，现在也被揭开。
“是的…那位张先生……”我渐渐回忆起那天的情境，“可是，我们战败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不，你并没战败。”张先生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你领导的很成功，而且，也达到了‘不惜一切完成任务’。”
“可兄弟们都死了。”我的胸口隐隐作痛。
“孙策也死了。”他依然压着斗笠的帽檐儿。
孙策……死了？
现在卿烈的脸上写满了成功，显然他说的不是假的。不过我最后看的那一眼最多是使他受了重伤，再加上蒙冲和那帮残部已经无法成大气候，是什么使他一命呜呼？
“他……怎么死的？”
“你亲手杀了他……不是么？”他微微翘了翘嘴唇。
“真的是我？”我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但他好像不愿再和我絮叨下去，“老吉，你照顾他吧。”
张先生一步步挪了出去。老爹嘱咐了我两句后，也推门出去了。屋子里又变的空荡荡的。
我试着动了动身子，看来已经恢复了很多，我便也坐了起来，换上了原来的外衣，慢慢的站起身来。
我这屋的隔壁不知是做什么的，一直有人在说话，而且好像还有很多个声音。
好奇心又一次促使我走向了房门，但是他在我去伸手拉之前自己被从外边推开，迎面而来的是……璘儿。
“璘儿？我……”
未等我继续说下去，她便扑到我的怀里，沉默不语。
那一刻，我们都没有说话，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什么东西使我的心无比炙热着。这种感觉，是旁人不能体会得到的。经过生离死别，好像可以把一切的一切抛开，只要能够读懂此时此刻彼此心中所想，就已经知足了。
“爹他们在大堂议事，”她迟疑了一下，“你要去么？”
“好。”我牵住她的手，直到她的目光和我的目光相撞，便要开口说些什么。无奈的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换来的只是尴尬的笑笑，又分离了开。
走到长廊中，满房都是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吵闹声。正如我所听到的，所有噪音都从被挂着“大堂”的牌匾的木门里传来的。
刚推开门，就和一个兄弟迎面撞上。真是不“打”不相识，我看清了那兄弟生得眉清目秀，脸上留着八字胡须，手上捧着许多的书卷，身着华贵，想必是出身贵族。
“哎……”他忙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还好没破损什么画卷……”
“这位仁兄，”我弯下腰去问他，“在下严盛，敢问阁下是……”
“青州公孙邦。”他连头都没有抬。
我看他这么目中无人，也就知趣的走进屋去。掀过了几张帘子，议事的大堂就呈现在眼前。
“严盛，”这回卿烈没有像以往那样突然冒出来，而是端坐在正座上，“来，坐下。”
身旁两个仆人模样的便端过来一把椅子，置在木案旁边挨着老爹的地方，示意我坐下。
“刚才我说过了，”卿烈继续举行着会议，“舞阴县的一家我们的客栈被人砸了，谁想去调查情况？”
虽然我刚坐到这儿不懂形势，但明显感觉到屋子里的所有人一刹那都屏气声息，一片荒寂的感觉。
最先开口的是坐在我对面的一个书生：“堂主，交给我就好了，”他掰起手指头竖着，“带上十七、八个弟兄就够。”
“好，”张先生点点头，“明天就启程。路途遥远，小心着点儿，路上担心别碰到黑崖山庄的那帮六等的盗匪。”
那书生答了句“哎”，也就不再说什么。
“我接着说。他们今天凌晨宣告孙策病逝，”卿烈把身子凑前了一点，“不知孙家势力境内是怎么跟老百姓说明的，谁想去探探口风？”
“我去吧。”我举了一下手。
“盛儿，”老爹扭头跟我说道，“你可是上次刺杀行动的领头儿，万一叫他们认出来怎么办！”
我刚要说话，张先生便替我说道：“我看严盛能够担当此任。况且，孙军今期必定军心不整，治安巡逻登时也会自然放松着些儿。”
“堂主说的不错，”坐在几案对面首位的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应和道，“以我来看，这位盛老弟颇有一股豪气之象，可是名门之后？”
“在下是东吴亡君、严白虎同父异母的三弟、严方升，”我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敢问阁下是？”
“我说呢！早听说“东边一只虎，西边一只虎。威慑九州原，不露强傲骨”，这“西虎”乃是指西川张任，“东虎”就是你哥，严白虎老大哥！哎呀，今天真有幸能见到老弟你啊，哈哈哈……”他放声大笑道。
“敢问阁下是……”我继续问道。
“他只要是笑起来就没人叫得住了，”张先生打趣道，“他叫胡车儿，原属张绣的旗下。后来张绣降了曹操，几次造反未成又害死了曹操的爱将典韦，就被流放到这儿来。”
“哎！”胡车儿不耐烦道，“堂主何必把那些破事儿抖搂出来！小兄弟不是要接领任务么？接着说这事儿。”
“好，”张先生把头转向我，“你和蒙冲一同前往便可，无需再带什么人了。”
“诺。”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个字。
最后又经过几次七嘴八舌的商讨后，议会总算是散了。我要去搀扶老爹走回去，老爹反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自己走几天步？让我自己去溜达溜达吧。”便自己走了出去。
我走回房间，见蒙冲正在四处翻找着什么东西。他见我回来，便问道：“少主，你看没看到之前这儿的一封信？”
“什么信？”我疑惑道，“没有啊。”
“怪事儿，”他自言自语道，“方才你还没醒时，老爹给我一封信叫我转交给你，我就放在这桌上了……”
“有谁进过这屋子么？”我一边坐下一边问他道。
“我没看到啊……”他努力的回忆着，“对了，吉姑娘是刚才才走的，可能……”
“不会吧，”我笑道，“哪里会有女儿抢爹的信！”
“说的也是啊……”他还是放不下心。
这屋子的门是关得紧紧的，可是突然一下被推了开来，吸引我们的目光的正是胡车儿大哥。
“老弟啊！”他在我问他之前便开口道，“你爹……不是，你干爹吉本坐马车带着五六个侍从往西去了！”
“往西？做什么去了？”我忙问道。
“不知道，连张先生也不清楚。”
我登时急得抓耳挠腮，这时蒙冲从我身后拍拍我说道：“少主啊，老大爷出走却不来辞行……会不会这就是写那封信的必要？”
“对！”我突然反应过来，“快去璘儿那去问问！”
我们三个马不停蹄的就朝吉老爹的厢房跑去，路上碰到好多同仁都把我们看做了发疯。
我推门冲进去，璘儿正双手拿着张信纸发呆，我回头示意他们先回避一下，然后就关上了门。
“璘儿？”我走上前问道，“怎么了？这信是……”
她猛地抬头，这才使我看清她通红的眼中泛起的泪花。她慢慢开口道：“方升，爹他……”她没能说完这一句话，又埋头哭了起来，靠着床沿坐下。
“老爹……他怎么了？”我边说着边伸手接过那张纸，逐字逐句的读起来：
汝老爹吉本致信：当今国纲混乱，皇权尽被曹操占据。其挟天子令诸侯，悖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老翁我身为前任太医，理应报国除恶。今日吾已下定决心，入宫再聘太医，吾一老友可替吾举荐至曹贼身边，到时可伺机除之。
今日若当面相别，汝必与小女阻之。无奈只得以书信表思。老爹一生无甚家产，独是那老房子中一密室存万卷医书，汝可阅之。小女年岁尚轻，须要汝时常照顾。老翁我此次一走再无归还可能，望保重。
我只好用止不住颤抖的双手丢开那张字字是血的书信，站着只有发呆。璘儿又在暗中哭泣了，那声音使我煎熬的腑脏再一次撕扯。
“方升……”她无力的呻吟，“我们去把爹找回来……”
“好……”我低头轻抚着她的头，“我们一起去……”
我这是为数不多的滴下了咸咸的泪水，那种滋味真得很不好受。门外咳嗽了几声，我知道蒙冲他们等不耐烦了，璘儿也会意止住冷泣，边拭去眼泪道：“你去吧，他们还在等着……”然后又一次重复道：“一定要去找爹……”
我点点头，道了声“早点休息”便出了门去。
“咋回事啊？”蒙冲第一个问道。
“老爹他……”我强憋住涌过来的咸水，“其实是去刺杀曹操了。”
“杀曹操？！”胡车儿惊讶的大喊，“他一个老头儿怎么杀人？”
“他先要去谋个曹操身边的职位……再找机会暗杀。”
“呦呦，”蒙冲叹道，“真是有骨气有胆识的老汉子！”
“我要去追他，”我对他们说，“那件任务就先替我跟堂主解释一下吧。”
“不可以。”张先生又一次出现在我们身旁，“我听明白了，你是不想让老人去送死吧。”
“是的。”我转身冲向他说。
“那也要先完成任务再说，”他冷酷的眼神散发出冰冷的蓝光，“至于老吉那边，我会派人去保护。”
“派谁？”我强辩道，“派谁都是一样去送死！”
“你既然知道还要去送死？！”张先生低吼道。
“呃，”胡车儿开了口，“不行的话……我去好不好？”
“好，”张先生压了压帽檐，“这件事已定，不必再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第一次想伸手去掐住他的喉咙。旁边的两个汉子都不再说话，等着我的开口。
“好啊，”我撑住面皮笑笑，“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都回去吧——胡大哥你就收拾一下准备准备。”
“哎。”他应道，然后匆匆走去了。
“少主……”蒙冲低声道，“你今晚该陪陪吉姑娘吧。”
“我知道了。”
打发走他们后，我又推开了璘儿的房门。璘儿迎面走上来问我道：“是不是不让你去救爹？”
“嗯。”我沉沉地答了一声。
“如果是要先去完成任务……”她琢磨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啊，后再去找爹！”
看着她红彤彤的两腮，便可知现在她的内心世界：是痛苦的，备受折磨的，是期盼的。我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伸手替她拭去脸上未干的泪水。
“天色不早了……”我把她扶到床边，“先睡吧。”
“我还不困，”她坐下来，“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我也坐下来。第一次和她面对面的说话，还是有些拘谨不安。她握住我的手，说道：“给我讲讲你在许昌的事儿好不好？”
“好吧。”我笑笑。她也笑了，笑的背后是那么的悲伤。
今晚，我们都彻夜未眠。老爹这次遥远的迁徙，彻底将他迁离了我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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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我？”我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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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公孙邦。”他连头都没有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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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两个仆人模样的便端过来一把椅子，置在木案旁边挨着老爹的地方，示意我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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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生答了句“哎”，也就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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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阁下是……”我继续问道。
“他只要是笑起来就没人叫得住了，”张先生打趣道，“他叫胡车儿，原属张绣的旗下。后来张绣降了曹操，几次造反未成又害死了曹操的爱将典韦，就被流放到这儿来。”
“哎！”胡车儿不耐烦道，“堂主何必把那些破事儿抖搂出来！小兄弟不是要接领任务么？接着说这事儿。”
“好，”张先生把头转向我，“你和蒙冲一同前往便可，无需再带什么人了。”
“诺。”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个字。
最后又经过几次七嘴八舌的商讨后，议会总算是散了。我要去搀扶老爹走回去，老爹反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自己走几天步？让我自己去溜达溜达吧。”便自己走了出去。
我走回房间，见蒙冲正在四处翻找着什么东西。他见我回来，便问道：“少主，你看没看到之前这儿的一封信？”
“什么信？”我疑惑道，“没有啊。”
“怪事儿，”他自言自语道，“方才你还没醒时，老爹给我一封信叫我转交给你，我就放在这桌上了……”
“有谁进过这屋子么？”我一边坐下一边问他道。
“我没看到啊……”他努力的回忆着，“对了，吉姑娘是刚才才走的，可能……”
“不会吧，”我笑道，“哪里会有女儿抢爹的信！”
“说的也是啊……”他还是放不下心。
这屋子的门是关得紧紧的，可是突然一下被推了开来，吸引我们的目光的正是胡车儿大哥。
“老弟啊！”他在我问他之前便开口道，“你爹……不是，你干爹吉本坐马车带着五六个侍从往西去了！”
“往西？做什么去了？”我忙问道。
“不知道，连张先生也不清楚。”
我登时急得抓耳挠腮，这时蒙冲从我身后拍拍我说道：“少主啊，老大爷出走却不来辞行……会不会这就是写那封信的必要？”
“对！”我突然反应过来，“快去璘儿那去问问！”
我们三个马不停蹄的就朝吉老爹的厢房跑去，路上碰到好多同仁都把我们看做了发疯。
我推门冲进去，璘儿正双手拿着张信纸发呆，我回头示意他们先回避一下，然后就关上了门。
“璘儿？”我走上前问道，“怎么了？这信是……”
她猛地抬头，这才使我看清她通红的眼中泛起的泪花。她慢慢开口道：“方升，爹他……”她没能说完这一句话，又埋头哭了起来，靠着床沿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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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升……”她无力的呻吟，“我们去把爹找回来……”
“好……”我低头轻抚着她的头，“我们一起去……”
我这是为数不多的滴下了咸咸的泪水，那种滋味真得很不好受。门外咳嗽了几声，我知道蒙冲他们等不耐烦了，璘儿也会意止住冷泣，边拭去眼泪道：“你去吧，他们还在等着……”然后又一次重复道：“一定要去找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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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追他，”我对他们说，“那件任务就先替我跟堂主解释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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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转身冲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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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谁？”我强辩道，“派谁都是一样去送死！”
“你既然知道还要去送死？！”张先生低吼道。
“呃，”胡车儿开了口，“不行的话……我去好不好？”
“好，”张先生压了压帽檐，“这件事已定，不必再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第一次想伸手去掐住他的喉咙。旁边的两个汉子都不再说话，等着我的开口。
“好啊，”我撑住面皮笑笑，“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都回去吧——胡大哥你就收拾一下准备准备。”
“哎。”他应道，然后匆匆走去了。
“少主……”蒙冲低声道，“你今晚该陪陪吉姑娘吧。”
“我知道了。”
打发走他们后，我又推开了璘儿的房门。璘儿迎面走上来问我道：“是不是不让你去救爹？”
“嗯。”我沉沉地答了一声。
“如果是要先去完成任务……”她琢磨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啊，后再去找爹！”
看着她红彤彤的两腮，便可知现在她的内心世界：是痛苦的，备受折磨的，是期盼的。我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伸手替她拭去脸上未干的泪水。
“天色不早了……”我把她扶到床边，“先睡吧。”
“我还不困，”她坐下来，“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我也坐下来。第一次和她面对面的说话，还是有些拘谨不安。她握住我的手，说道：“给我讲讲你在许昌的事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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