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二十八】
“老臣前日听闻，河南那块地儿似乎有些不太平。老臣想了很久，觉得那里缺了一个能干的太守。”
刘弗陵几乎在清醒的后一秒就让人请来了霍光。
曾经有很多人都在想方设法去打听他们两个关起门来到底说了些什么。说起来，自从刘弗陵和上官凤失踪后却是霍光亲自率队第一个找到了刘弗陵的，大家对于这个大将军肚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实在也有些弄不懂。
你说他要篡权吧，那为什么不直接把刘弗陵给做了？
你说他忠君吧？却是事事都要掺一脚。
或许那些外人都不懂，这是一种欲望与原则的冲撞。也只有刘弗陵身在其中才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霍光，才是那个矛盾的人。
他不甘自己的才华没落，却又在心中默认这天下属于刘家。
这是经过刘弗陵的再三试探得来的结论——忽然，刘弗陵就觉得这个老臣很可悲。如果……如果接下来他没有选择好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那么，这个坐上皇位的人终有一天会将这个老人从权利的巅峰上打入地狱！
所以当刘弗陵旁敲侧击地暗示了自己不想要这个皇位了以后，霍光当时就“噗咚”一声跪倒了。至于之后刘弗陵究竟是如何将或霍光说服，并且约定三章……此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在静默了良久后，霍光才缓缓提出了以上的那句话。
刘弗陵自然是听懂了他的这句话，“霍大将军以为可行？那具体的行程安排就交给霍大将军了。对了与现任的河南太守说一声，要是他能够在最近几日患上个伤风咳嗽，那就再好不过了……”
“是，皇上放心，老臣省得。”
说完了这许多，刘弗陵才悄无声息地缓缓深呼吸——手心手背，甚至背脊都已经出了密密的一层汗了。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心力憔悴的刘弗陵几乎一躺下就睡着了。
而一直待在上林苑的刘病已，则在算过了时间后重新踱步来到了宣室殿外头。也方此时正见霍光从里面出来。
霍光是见过刘病已的，再加上与霍水仙还有刘弗陵这层中间关系，霍光只是瞧着他停顿了一下脚步。
在他眼中，刘病已就是个小混混，别无其他。自己曾经很反感小女儿和他来往，但是神奇的是，霍水仙越与他交往，整个人却也越来越伶俐活泼，甚至也明白了些人间疾苦，再也不会动不动就闹脾气摔瓶子了。
只见刘病已只是笑眯眯地盯着霍光，就连一旁的苏文都觉得这个小小的柴炭司司长也太过嚣张了吧。正要上前训斥，却被霍光拦下了。
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霍光只是背手问道，“刘病已，你也姓刘……祖籍是何处？”
谁想刘病已只是笑了笑道，“无祖。”
霍光一皱眉，“笑话！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祖先呢？”
刘病已又无所谓地哼笑了一下，“怎么不可能？我自幼无父无母……”
还没等刘病已说完，霍光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明亮，“你说你无父无母？真的？”
刘病已随即敛了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是啊。”心里却想，自己无父无母，这个老头儿干嘛一脸这么惊喜的表情？
“嗯，那你家里还有谁？”
“我的两位奶娘。”
“好，老夫知道了。”
刘病已很想追上去问一声，你究竟知道什么了？我虽然姓刘，还无父无母，但你难不成还能给我捏造个皇亲国戚的身份？！
不过刘病已没有问出口，而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霍光走远了。
厉害……那个病弱皇帝居然真的就这么收拾了这个老狐狸？！也是直到此时，刘病已才觉得刘弗陵并非只是一个玩偶皇帝而已。
他的真面目或许比自己想象中……更值得琢磨。
刘弗陵身体状况很不好，所以也睡不踏实，过了一会儿就起身喊苏文，却发现苏文根本不在身边。
“回皇上，苏公公按您吩咐去找袁美人了。”
一个宦官上前恭谨地答道。
“去找袁美人需要这么长时间？”
“这……据说是因为袁美人在皇后娘娘宫里，所以苏公公就转道椒房殿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据奴婢们回报，不知苏公公怎的惹恼了皇后娘娘，此时正被娘娘训斥呢！说是……娘娘的马之所以受惊，是苏公公害的……”
刘弗陵一听就支撑着坐了起来，“更衣，去椒房殿。”
“可是皇上您的龙体……”
“朕说更衣，如果你觉得自己耳朵不好，朕不介意帮你将这对耳朵摘下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或许上官凤早已不记得了，但是刘弗陵却是记得很清楚——那年刚被封为皇后的上官凤坐在椒房殿里，整个人神色冷漠。除了对紫留，其他人一概不理。而刘弗陵也无心去理会那时的上官凤，于是只吩咐了苏文照顾好上官凤。
不想隔天就听闻因为上官凤不肯就寝让苏文迫于情势整整跪了一夜。这之后只要刘弗陵吩咐苏文去伺候上官凤，上官凤每次都有法子弄得苏文在一众人前丢脸。
刘弗陵有理由相信，上官凤不是故意的，但是也绝对有理由认为，苏文这样眦睚必报的人必定是将上官凤怀恨在心了。
更何况现在上官凤正得势，刘弗陵有事也几乎只找了上官凤，更是让这奴婢恨得牙痒痒。若他日真的生出嫡长子来，苏文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过刘弗陵担心的自然不是苏文，而是上官凤。凭现在的她，暂时是斗不过苏文的。更何况，苏文还有用呢。
“娘娘！”
椒房殿里的上官凤刚想教训一下苏文，外头的紫留居然回来了。只见她来回打量了众人一眼，然后悄声道，“娘娘，奴婢刚想去皇上那儿就见皇上忽然从宫殿里出来了，直往咱们宫里来。”
听见刘弗陵的动向，上官凤只是故作淡定地回嘴道，“往咱们宫里来你慌什么？”
“所以……所以，娘娘您让苏公公在这殿里一直跪着是不是不太好？”
一说起苏文，上官凤就一把火，干脆接了话茬就扔给别人，“袁美人，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这……”
“看，连袁美人都没有意见，你操什么心，是不是啊苏公公？”
不想，苏文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千金贵体自然不比奴婢，奴婢跪一跪是无碍的。只是还请娘娘不要口说无凭，待会儿皇上来了给丢了话柄。”
上官凤想要亲自上前抽死他的心都有了！
也就在这时，刘弗陵到了。
自从一起跌下山林后，上官凤就忽然觉得自己看着刘弗陵居然有些微微慌神。起身后刘弗陵就挨着上官凤跪坐在主位。
一路风雪过来，刘弗陵又免不得一阵要命的咳嗽。脸颊有些绯红，但语气仍是平稳，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一般，朝着上官凤缓缓开口道，“朕刚刚过来的路上闻见了梅花香，想要过去赏梅，却发现形单影只的……不知凤儿此时有空闲么？”
上官凤丝毫没有意识到刘弗陵叫了自己的名字，只是点了点头道，然后又摇了摇头，“可是你的身体还没有好。”
“这倒也是。”
于是刘弗陵看向了仍旧跪在一边的苏文，“苏文，你怎么还跪着？”
苏文心想定是想起他来要当初定夺了，自己绝对不会让上官凤给抓住把柄的。于是笑了笑刚想说话，却听刘弗陵继续道，“朕不想追究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那花园里的雪压弯了梅，正缺一人打扫，苏文，你就替朕解了这忧吧。”
苏文一愣，但也只是犹豫着应了“喏”。
“啊……还有，今后管司马的人严谨一些，免得让朕再要分心理会那种小事，苏文，你明白么？”
听到这里苏文哪还有不明白的——他即使知道上官凤之前所说的“人证物证”是骗人的，但对于刘弗陵，这个肚子里一团黑墨水的皇帝，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妄加揣测。
上官凤见苏文竟似这么容易就能逃了，顿时想要起身，但是右手却被刘弗陵默默地给按住了。
那边苏文刚要出门随便找个下手扫雪呢，忽然刘弗陵又叫住了他，“苏文，朕没让你现在去啊……凤儿似乎想让你过来伺候一下。还有，这扫雪观景的事朕不放心别人，苏文你一定要记得亲手来，这样朕才安心。”
苏文当场脸就僵了——这么大一个皇家花园，这要一个人扫雪扫到什么时候去？！而且这么冷的天……绝对会冻出病来的！
“可是皇上，奴婢还要随身伺候您呢。”
“不用了，你教的几个小宦官也挺机灵的，够用就好。朕这几日打算宿在椒房殿了，也自有凤儿照顾，你不必担心。”
什……什么？！刘弗陵要住到自己的窝里？！
上官凤瞪着眼看刘弗陵，而刘弗陵的眼睛却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袁美人。
“袁美人。”
“臣妾在。”
“朕和凤儿不在的这几日你有心了。”
袁美人连忙起身跪倒，“臣妾不敢，只是这是臣妾分内的事。”
“哼。”
一旁的兰婕妤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来。
却见刘弗陵依旧淡定地一手握着上官凤的手掌，另一手摩挲着自己的玉佩，“你的心朕是知道的，可朕没有想到袁美人居然担心到连霍大将军那里也问到了。不错……不错……”
袁美人顿时浑身一颤，“臣妾……心想将军那里消息最灵通，臣妾……太心急了……想要打听皇上和娘娘的消息了……”
“是么，霍大将军倒是没怎么提及你。”
“不会的！臣妾昨日还见了将军带领着御林军搜查，其中一个御林军还回答臣妾……”
上官凤就这样看着袁美人神色不安、脸庞苍白地说着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的话。而终于，她总算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些什么，于是在兰婕妤等人不解的目光下对着刘弗陵就开始磕头认罪。
“第一，霍光大将军说过，在朕和皇后出事后，内宫从未有人问过他此等事；第二，袁美人你擅自与外官在宫门外相会……苏文，你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凤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弗陵在瞬间秒杀了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个人还不得不顶着大风险去处置另一个人。
“还是禁闭吧。”
上官凤忽然开口说道。然后她缓缓看向刘弗陵，“看在……就看在……她刚刚流产……还没有恢复身子……”
刘弗陵几乎只要看着上官凤的眼睛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是的，他利用过她，而她现在已是弃子，但是上官凤却希望自己手下留情。
刘弗陵虚弱地笑了笑，“皇后才是后宫之主，那就听皇后的。”
刘弗陵几乎在清醒的后一秒就让人请来了霍光。
曾经有很多人都在想方设法去打听他们两个关起门来到底说了些什么。说起来，自从刘弗陵和上官凤失踪后却是霍光亲自率队第一个找到了刘弗陵的，大家对于这个大将军肚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实在也有些弄不懂。
你说他要篡权吧，那为什么不直接把刘弗陵给做了？
你说他忠君吧？却是事事都要掺一脚。
或许那些外人都不懂，这是一种欲望与原则的冲撞。也只有刘弗陵身在其中才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霍光，才是那个矛盾的人。
他不甘自己的才华没落，却又在心中默认这天下属于刘家。
这是经过刘弗陵的再三试探得来的结论——忽然，刘弗陵就觉得这个老臣很可悲。如果……如果接下来他没有选择好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那么，这个坐上皇位的人终有一天会将这个老人从权利的巅峰上打入地狱！
所以当刘弗陵旁敲侧击地暗示了自己不想要这个皇位了以后，霍光当时就“噗咚”一声跪倒了。至于之后刘弗陵究竟是如何将或霍光说服，并且约定三章……此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在静默了良久后，霍光才缓缓提出了以上的那句话。
刘弗陵自然是听懂了他的这句话，“霍大将军以为可行？那具体的行程安排就交给霍大将军了。对了与现任的河南太守说一声，要是他能够在最近几日患上个伤风咳嗽，那就再好不过了……”
“是，皇上放心，老臣省得。”
说完了这许多，刘弗陵才悄无声息地缓缓深呼吸——手心手背，甚至背脊都已经出了密密的一层汗了。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心力憔悴的刘弗陵几乎一躺下就睡着了。
而一直待在上林苑的刘病已，则在算过了时间后重新踱步来到了宣室殿外头。也方此时正见霍光从里面出来。
霍光是见过刘病已的，再加上与霍水仙还有刘弗陵这层中间关系，霍光只是瞧着他停顿了一下脚步。
在他眼中，刘病已就是个小混混，别无其他。自己曾经很反感小女儿和他来往，但是神奇的是，霍水仙越与他交往，整个人却也越来越伶俐活泼，甚至也明白了些人间疾苦，再也不会动不动就闹脾气摔瓶子了。
只见刘病已只是笑眯眯地盯着霍光，就连一旁的苏文都觉得这个小小的柴炭司司长也太过嚣张了吧。正要上前训斥，却被霍光拦下了。
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霍光只是背手问道，“刘病已，你也姓刘……祖籍是何处？”
谁想刘病已只是笑了笑道，“无祖。”
霍光一皱眉，“笑话！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祖先呢？”
刘病已又无所谓地哼笑了一下，“怎么不可能？我自幼无父无母……”
还没等刘病已说完，霍光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明亮，“你说你无父无母？真的？”
刘病已随即敛了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是啊。”心里却想，自己无父无母，这个老头儿干嘛一脸这么惊喜的表情？
“嗯，那你家里还有谁？”
“我的两位奶娘。”
“好，老夫知道了。”
刘病已很想追上去问一声，你究竟知道什么了？我虽然姓刘，还无父无母，但你难不成还能给我捏造个皇亲国戚的身份？！
不过刘病已没有问出口，而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霍光走远了。
厉害……那个病弱皇帝居然真的就这么收拾了这个老狐狸？！也是直到此时，刘病已才觉得刘弗陵并非只是一个玩偶皇帝而已。
他的真面目或许比自己想象中……更值得琢磨。
刘弗陵身体状况很不好，所以也睡不踏实，过了一会儿就起身喊苏文，却发现苏文根本不在身边。
“回皇上，苏公公按您吩咐去找袁美人了。”
一个宦官上前恭谨地答道。
“去找袁美人需要这么长时间？”
“这……据说是因为袁美人在皇后娘娘宫里，所以苏公公就转道椒房殿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据奴婢们回报，不知苏公公怎的惹恼了皇后娘娘，此时正被娘娘训斥呢！说是……娘娘的马之所以受惊，是苏公公害的……”
刘弗陵一听就支撑着坐了起来，“更衣，去椒房殿。”
“可是皇上您的龙体……”
“朕说更衣，如果你觉得自己耳朵不好，朕不介意帮你将这对耳朵摘下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或许上官凤早已不记得了，但是刘弗陵却是记得很清楚——那年刚被封为皇后的上官凤坐在椒房殿里，整个人神色冷漠。除了对紫留，其他人一概不理。而刘弗陵也无心去理会那时的上官凤，于是只吩咐了苏文照顾好上官凤。
不想隔天就听闻因为上官凤不肯就寝让苏文迫于情势整整跪了一夜。这之后只要刘弗陵吩咐苏文去伺候上官凤，上官凤每次都有法子弄得苏文在一众人前丢脸。
刘弗陵有理由相信，上官凤不是故意的，但是也绝对有理由认为，苏文这样眦睚必报的人必定是将上官凤怀恨在心了。
更何况现在上官凤正得势，刘弗陵有事也几乎只找了上官凤，更是让这奴婢恨得牙痒痒。若他日真的生出嫡长子来，苏文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过刘弗陵担心的自然不是苏文，而是上官凤。凭现在的她，暂时是斗不过苏文的。更何况，苏文还有用呢。
“娘娘！”
椒房殿里的上官凤刚想教训一下苏文，外头的紫留居然回来了。只见她来回打量了众人一眼，然后悄声道，“娘娘，奴婢刚想去皇上那儿就见皇上忽然从宫殿里出来了，直往咱们宫里来。”
听见刘弗陵的动向，上官凤只是故作淡定地回嘴道，“往咱们宫里来你慌什么？”
“所以……所以，娘娘您让苏公公在这殿里一直跪着是不是不太好？”
一说起苏文，上官凤就一把火，干脆接了话茬就扔给别人，“袁美人，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这……”
“看，连袁美人都没有意见，你操什么心，是不是啊苏公公？”
不想，苏文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千金贵体自然不比奴婢，奴婢跪一跪是无碍的。只是还请娘娘不要口说无凭，待会儿皇上来了给丢了话柄。”
上官凤想要亲自上前抽死他的心都有了！
也就在这时，刘弗陵到了。
自从一起跌下山林后，上官凤就忽然觉得自己看着刘弗陵居然有些微微慌神。起身后刘弗陵就挨着上官凤跪坐在主位。
一路风雪过来，刘弗陵又免不得一阵要命的咳嗽。脸颊有些绯红，但语气仍是平稳，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一般，朝着上官凤缓缓开口道，“朕刚刚过来的路上闻见了梅花香，想要过去赏梅，却发现形单影只的……不知凤儿此时有空闲么？”
上官凤丝毫没有意识到刘弗陵叫了自己的名字，只是点了点头道，然后又摇了摇头，“可是你的身体还没有好。”
“这倒也是。”
于是刘弗陵看向了仍旧跪在一边的苏文，“苏文，你怎么还跪着？”
苏文心想定是想起他来要当初定夺了，自己绝对不会让上官凤给抓住把柄的。于是笑了笑刚想说话，却听刘弗陵继续道，“朕不想追究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那花园里的雪压弯了梅，正缺一人打扫，苏文，你就替朕解了这忧吧。”
苏文一愣，但也只是犹豫着应了“喏”。
“啊……还有，今后管司马的人严谨一些，免得让朕再要分心理会那种小事，苏文，你明白么？”
听到这里苏文哪还有不明白的——他即使知道上官凤之前所说的“人证物证”是骗人的，但对于刘弗陵，这个肚子里一团黑墨水的皇帝，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妄加揣测。
上官凤见苏文竟似这么容易就能逃了，顿时想要起身，但是右手却被刘弗陵默默地给按住了。
那边苏文刚要出门随便找个下手扫雪呢，忽然刘弗陵又叫住了他，“苏文，朕没让你现在去啊……凤儿似乎想让你过来伺候一下。还有，这扫雪观景的事朕不放心别人，苏文你一定要记得亲手来，这样朕才安心。”
苏文当场脸就僵了——这么大一个皇家花园，这要一个人扫雪扫到什么时候去？！而且这么冷的天……绝对会冻出病来的！
“可是皇上，奴婢还要随身伺候您呢。”
“不用了，你教的几个小宦官也挺机灵的，够用就好。朕这几日打算宿在椒房殿了，也自有凤儿照顾，你不必担心。”
什……什么？！刘弗陵要住到自己的窝里？！
上官凤瞪着眼看刘弗陵，而刘弗陵的眼睛却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袁美人。
“袁美人。”
“臣妾在。”
“朕和凤儿不在的这几日你有心了。”
袁美人连忙起身跪倒，“臣妾不敢，只是这是臣妾分内的事。”
“哼。”
一旁的兰婕妤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来。
却见刘弗陵依旧淡定地一手握着上官凤的手掌，另一手摩挲着自己的玉佩，“你的心朕是知道的，可朕没有想到袁美人居然担心到连霍大将军那里也问到了。不错……不错……”
袁美人顿时浑身一颤，“臣妾……心想将军那里消息最灵通，臣妾……太心急了……想要打听皇上和娘娘的消息了……”
“是么，霍大将军倒是没怎么提及你。”
“不会的！臣妾昨日还见了将军带领着御林军搜查，其中一个御林军还回答臣妾……”
上官凤就这样看着袁美人神色不安、脸庞苍白地说着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的话。而终于，她总算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些什么，于是在兰婕妤等人不解的目光下对着刘弗陵就开始磕头认罪。
“第一，霍光大将军说过，在朕和皇后出事后，内宫从未有人问过他此等事；第二，袁美人你擅自与外官在宫门外相会……苏文，你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凤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弗陵在瞬间秒杀了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个人还不得不顶着大风险去处置另一个人。
“还是禁闭吧。”
上官凤忽然开口说道。然后她缓缓看向刘弗陵，“看在……就看在……她刚刚流产……还没有恢复身子……”
刘弗陵几乎只要看着上官凤的眼睛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是的，他利用过她，而她现在已是弃子，但是上官凤却希望自己手下留情。
刘弗陵虚弱地笑了笑，“皇后才是后宫之主，那就听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