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惊心
晚霞西沉，明月翘首。暮如期，像一方墨砚，层层弥漫、荡开，熏染出一个静谧的黑夜，罩着这方沉寂的土地。清冷的月光皎洁而温柔， 照在红墙碧瓦上，倒影着幽光细细。吐蕊樱花掩映重叠，争奇斗妍。虽少了芬芳， 但不失潇洒。绮秀居坐落于花影幽深的一角，在湛蓝如碧的天空下沉默而诡谲。
一抹黑影从绮秀居外闪过。
夜深花睡意朦胧，树影重重，水光溶溶，烛灯盏盏。
绮秀居内，置有珠箔银屏，紫罗纱幔，墨画梅瓶。梨花案上熏着瑞脑香，暗香盈室。绿纱窗边，设有棋盘，两人相对而坐，凝神对弈。
右边执黑子者，着一件金黄色的云烟锦绣罗，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烟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媚态如风，香脸轻匀，黛眉巧画宫妆浅。左边执白子着者，碧纱轻裹，头上插着一支极美的点翠簪。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看你心神不定的样子，你的棋快要输了！”执黑子者说。
“我看未必。”她从钵子里取出一颗白子，含着似有若无的笑，“下棋须心思缜密，要知道这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你那边办的事如何？”执黑子者问道。
“一切如常，并无意外。”她随手落下一子，露出一抹轻挑而略带得意的笑，“看来这局是你输了。”
“夫人！”
听见声音，两人同时侧首，但见一个黑衣人用手捂着额头，恭恭敬敬地跪在她们身前。
“我交代你的事办妥了吗？”黄衣女子问道。
“小的，按照吩咐都办妥了。”黑衣人应道。
“你为何捂着额头？”碧衣女子疑惑地问他。
“这……这……”他说话支支吾吾。
“把你的手拿下来。”黄衣女子皱了皱眉。
见他跪在那里不动，黄衣女子霍地起身，怒道：“你耳聋了吗？”
他身形微微一动，立刻缩下手，只见额头上青了一块。
碧衣女子掩鼻一笑：“你这额头怎么了？”
“是被慕岚公主用胭脂盒砸的。”黑衣人如实答道。
“难不成今天在宫内闹得沸沸扬扬采花贼，就是你呀！”碧衣女子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那慕岚公主算什么东西？又凶又毒辣，哪有宜柔公主你温柔漂亮。今天我还亲眼看到她是如何惩治她的侍婢的，把人家当狗一样使唤，事后，还将其发落到了杂役房。”黑衣人对那位慕岚公主可是发至肺腑的嫌恶，他颇为无奈地埋怨道，“像我这么一个英俊的人物，我的一世英名可全毁在了她的手里，就算要采，也要采像宜柔公主你这么漂亮的花呀。”
“你说什么？！”碧衣女子狠瞪了他一眼。
“额，我……”黑衣人突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即噤声。
“这么说你被发现了。”黄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她缓缓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食指摩挲着这锭银子，不悦地说道，“拿着它，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将它掷于地上。
黑衣人听了，马上捡起银子，顿时大喜：“多谢夫人！小的一定遵命。”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黄衣女子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这样危险的眼神却被碧衣女子敏感地捕捉到了，心中不由一寒。
黄衣女子不动声色地垂下手，露出衣袖的两只手指夹着一根银针，待黑衣人走至门口时，夺命一针朝他咽喉刺去，见血封喉。乐极生悲，恐怕连他自己怎么被结果的都不知道。
“做事情就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更何况此事险些败露，这样的人，断不能留他性命。”黄衣女子冷冷地说道。
“你下手也忒狠了。”碧衣女子沉稳地问道，“你让他去慕岚公主的寝宫做什么？”
“下毒。”黄衣女子干脆地说，“我让他在慕岚公主的浴盆里下了‘一点梅’之毒，此毒并不会立即要了她的性命，只会让她奇痒难耐，浑身上下长出梅花瓣一样的红斑。”
她说话的样子就感觉是在享受一样很美妙的东西似的，把这种事情引以为乐，果真是阴毒险恶之至，让人看了生厌。
“一点梅，名字倒好听，可是越美好的事物，越是危险。”碧衣女子耐人寻味地说道。
“宜柔，这件事你也有份。”黄衣女子拉过碧衣女子的手握住，黄衣女子的手掌冰冷，传递到她的指尖，连同她的心脏都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姨娘为何这么说？”宜柔疑惑而胆颤地问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今天早上若不是你瞧见慕岚公主被兔子捉弄，又无意地告知于我，我怎会有这么的好的时机下药。”黄衣女子笑道。
“宫里人都知道慕岚公主有洁癖，又害怕动物，我只不过想拿此事取笑她一番罢了。没想到姨娘竟有如此心机。”宜柔刻意避开她森冷的目光，鄙夷地说道。
黄衣女子冷哼一声，钳着她的手腕说：“我最见不得张扬跋扈之人，你也不想想平日里她是如何待你的，今日我只不过是帮你出了口恶气。别不识好歹。”
“是，姨娘对我的厚爱，宜柔定当没齿难忘。”她语气冷漠地应道，尤其是“没齿难忘”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她中了此毒，如果两天之内滴酒不沾，也不会发作的。”黄衣女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剩下的事交由我处理就行了，你回去吧。”
送客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她已了然于心。
“那我就告退了。”她福了福身，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问道，“姨娘可是东玥国人？”
“是又怎样，你问这做什么？”
宜柔只是浅浅一笑，默不作声，走了出去。
宜柔到了绮秀居外，但见一个身穿红石榴宫裙的婢女躺在墙角边，她弯下身子，两指并拢，点在她后颈部的凹陷处，解开了施在她身上的睡穴。
宫婢醒来，惶恐地说道：“公主恕罪，是奴婢失职，公主叫奴婢看守在外面，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宜柔忙扶起宫婢，温婉地说道：“蕊儿，虽说这已是春天，但夜依然冷，你可别受了凉。”
宫婢蕊儿赶紧应道：“公主待奴婢真好。”
走在宫墙深巷间，凄清的月光映在静默的宫墙上，仿佛在宜柔的心间笼上了一层凄迷的纱，添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宜柔心中不免感叹，这里的夜为何这般漫长，这般清冷？她陡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寒冷而孤寂，但好在被摒弃于温暖之外，满足于荒凉的寂寞，有孤独才能支撑着她苟延残喘的身体。
蕊儿在前面掌灯，宜柔紧随其后，蕊儿关切地说道：“公主这夜黑，你小心点儿走路。”
“夜这么黑，我自然要小心点走，不然今天看着别人摔跟头，指不定哪天就是自己，常言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宜柔意味深长地说道。
蕊儿扭头对宜柔说话时，不经意地瞧见插在宜柔发髻上的点翠簪，发着莹莹的绿光，她欣然说道：“公主，你头上闪着一点儿绿光，像极了萤火虫，好漂亮呀！”
宜柔温然说道：“那是点翠簪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的光。”
宜柔回到自己的住处胧月轩，坐在梳妆镜旁，拔下发髻上的点翠簪，把它放在手里，不停端详。眸中含着几缕淡淡的忧伤，不可名状。
“公主，夜深了，早点儿休息吧。”蕊儿上前说道。
“你先睡吧。”宜柔轻声说道。
“喏。”蕊儿应道。
“等等。”宜柔突然转身叫住她，“你可听说承欢宫有宫婢被遣去杂役房当差的。”
“是有耳闻。”她略带怜悯地说，“不过那么心灵手巧的丫头被遣去杂役房当差也够可怜的。”
“听你说话的口气，你好像认识她？”
“以前还没有分宫的时候，我们曾在一起做过事，后来她被分在了承欢宫，我被分在了胧月轩。知道慕岚公主心性残忍，我暗自替她捏了一把汗……”蕊儿沉默了片刻，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宜柔忙放下手中簪子，将她扶起来。蕊儿抬起眸子时，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她掏出一方丝绢，温柔地拭去蕊儿眼角的泪花。
“我从来没见过哪位主子对奴婢这样好，奴婢跟着公主真是三生有幸。”这确实发至她的肺腑之言。
宜柔拉她在身旁坐下：“跟着我这样的主子倒让你吃苦了，那些宫人哪一个不是仗势欺人，我因是庶出，又是弃妃所生，明着是主子，背地里还不是被那些得了势的宫人欺负，连那下等的宫婢都敢明目张胆地欺侮你们。”
蕊儿连连摇头：“不，奴婢不苦，公主总是护着奴婢，奴婢还有什么苦的呢？”
宜柔伸手捋了捋散在蕊儿额前的碎发，温和地说道：“你明天陪我去一趟杂役房。”
她侧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么晚了，去歇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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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黑影从绮秀居外闪过。
夜深花睡意朦胧，树影重重，水光溶溶，烛灯盏盏。
绮秀居内，置有珠箔银屏，紫罗纱幔，墨画梅瓶。梨花案上熏着瑞脑香，暗香盈室。绿纱窗边，设有棋盘，两人相对而坐，凝神对弈。
右边执黑子者，着一件金黄色的云烟锦绣罗，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烟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媚态如风，香脸轻匀，黛眉巧画宫妆浅。左边执白子着者，碧纱轻裹，头上插着一支极美的点翠簪。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看你心神不定的样子，你的棋快要输了！”执黑子者说。
“我看未必。”她从钵子里取出一颗白子，含着似有若无的笑，“下棋须心思缜密，要知道这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你那边办的事如何？”执黑子者问道。
“一切如常，并无意外。”她随手落下一子，露出一抹轻挑而略带得意的笑，“看来这局是你输了。”
“夫人！”
听见声音，两人同时侧首，但见一个黑衣人用手捂着额头，恭恭敬敬地跪在她们身前。
“我交代你的事办妥了吗？”黄衣女子问道。
“小的，按照吩咐都办妥了。”黑衣人应道。
“你为何捂着额头？”碧衣女子疑惑地问他。
“这……这……”他说话支支吾吾。
“把你的手拿下来。”黄衣女子皱了皱眉。
见他跪在那里不动，黄衣女子霍地起身，怒道：“你耳聋了吗？”
他身形微微一动，立刻缩下手，只见额头上青了一块。
碧衣女子掩鼻一笑：“你这额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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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今天在宫内闹得沸沸扬扬采花贼，就是你呀！”碧衣女子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那慕岚公主算什么东西？又凶又毒辣，哪有宜柔公主你温柔漂亮。今天我还亲眼看到她是如何惩治她的侍婢的，把人家当狗一样使唤，事后，还将其发落到了杂役房。”黑衣人对那位慕岚公主可是发至肺腑的嫌恶，他颇为无奈地埋怨道，“像我这么一个英俊的人物，我的一世英名可全毁在了她的手里，就算要采，也要采像宜柔公主你这么漂亮的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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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听了，马上捡起银子，顿时大喜：“多谢夫人！小的一定遵命。”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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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柔，这件事你也有份。”黄衣女子拉过碧衣女子的手握住，黄衣女子的手掌冰冷，传递到她的指尖，连同她的心脏都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姨娘为何这么说？”宜柔疑惑而胆颤地问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今天早上若不是你瞧见慕岚公主被兔子捉弄，又无意地告知于我，我怎会有这么的好的时机下药。”黄衣女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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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告退了。”她福了福身，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问道，“姨娘可是东玥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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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婢醒来，惶恐地说道：“公主恕罪，是奴婢失职，公主叫奴婢看守在外面，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宜柔忙扶起宫婢，温婉地说道：“蕊儿，虽说这已是春天，但夜依然冷，你可别受了凉。”
宫婢蕊儿赶紧应道：“公主待奴婢真好。”
走在宫墙深巷间，凄清的月光映在静默的宫墙上，仿佛在宜柔的心间笼上了一层凄迷的纱，添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宜柔心中不免感叹，这里的夜为何这般漫长，这般清冷？她陡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寒冷而孤寂，但好在被摒弃于温暖之外，满足于荒凉的寂寞，有孤独才能支撑着她苟延残喘的身体。
蕊儿在前面掌灯，宜柔紧随其后，蕊儿关切地说道：“公主这夜黑，你小心点儿走路。”
“夜这么黑，我自然要小心点走，不然今天看着别人摔跟头，指不定哪天就是自己，常言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宜柔意味深长地说道。
蕊儿扭头对宜柔说话时，不经意地瞧见插在宜柔发髻上的点翠簪，发着莹莹的绿光，她欣然说道：“公主，你头上闪着一点儿绿光，像极了萤火虫，好漂亮呀！”
宜柔温然说道：“那是点翠簪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的光。”
宜柔回到自己的住处胧月轩，坐在梳妆镜旁，拔下发髻上的点翠簪，把它放在手里，不停端详。眸中含着几缕淡淡的忧伤，不可名状。
“公主，夜深了，早点儿休息吧。”蕊儿上前说道。
“你先睡吧。”宜柔轻声说道。
“喏。”蕊儿应道。
“等等。”宜柔突然转身叫住她，“你可听说承欢宫有宫婢被遣去杂役房当差的。”
“是有耳闻。”她略带怜悯地说，“不过那么心灵手巧的丫头被遣去杂役房当差也够可怜的。”
“听你说话的口气，你好像认识她？”
“以前还没有分宫的时候，我们曾在一起做过事，后来她被分在了承欢宫，我被分在了胧月轩。知道慕岚公主心性残忍，我暗自替她捏了一把汗……”蕊儿沉默了片刻，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宜柔忙放下手中簪子，将她扶起来。蕊儿抬起眸子时，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她掏出一方丝绢，温柔地拭去蕊儿眼角的泪花。
“我从来没见过哪位主子对奴婢这样好，奴婢跟着公主真是三生有幸。”这确实发至她的肺腑之言。
宜柔拉她在身旁坐下：“跟着我这样的主子倒让你吃苦了，那些宫人哪一个不是仗势欺人，我因是庶出，又是弃妃所生，明着是主子，背地里还不是被那些得了势的宫人欺负，连那下等的宫婢都敢明目张胆地欺侮你们。”
蕊儿连连摇头：“不，奴婢不苦，公主总是护着奴婢，奴婢还有什么苦的呢？”
宜柔伸手捋了捋散在蕊儿额前的碎发，温和地说道：“你明天陪我去一趟杂役房。”
她侧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么晚了，去歇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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