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蚂蚁剑法
话说赵小铭在那罗汉竹林里已不知不觉已经待了些时日，他那简陋竹屋周围的竹林也以非常可观的速度日复一日的往秃顶的方向发展着，直恨得公孙问道牙根痒痒，这小子也太不爱护花花草草了！
“唉，嘴巴都淡了。”赵小铭一脸愁容的瞟了眼腾云峰的方向，十分委屈的感叹了一声，也算是简略的总结概括了自己这几天的悲惨生活。
此时的他正蹲坐在离得竹林二三里地的一条小溪旁，公孙问道赠与的宝剑已经化身成为了烧烤棒，串着一只叫不上名来的形似野猪，却长着一对兔子耳朵的灵兽。这几天来，几乎是已经将其一家几口尽数吃进了肚子里。
这“兔耳猪”的活动范围不过数百里，赵小铭唾手可取，并且肉质鲜嫩，烤来也很容易下喉。不过没有油米尚可，但是没有盐巴确实是一件让赵小铭非常郁闷的事情，本来想寻些野椒之类的充作调料，但是方圆百里自己都搜索遍了，竟是一无所获。
“早知道就该先问师父讨些来，唉——”赵小铭又是一声哀叹，手中的烤猪已经是“呲呲”的直冒出油来，不过对于这已经腻味了的肉香，他倒是没什么食欲，要不是自己暂时还没弄明白这仙境是怎么进出的，哼哼，今晚我就回家找娘去！
略感艰难的饱餐一顿，赵小铭长长的呼了口气，低头确定了一下衣服上没有沾上油污，就坐于溪边洗手。
这春山天里的溪水往往是带着那么些刺骨的清寒，赵小铭扑扑的把水拍在脸上，早上长时间的集中精神练剑已经是让他觉得有一些困乏，心想着这时候家里的井水打上来应该是暖的吧，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感觉眼眶里微微热了起来，赵小铭连忙抹了把脸，提剑起身。
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想家了。
或许对于徐青纱的相思还能够完完整整的化成修炼的动力，但是对家里，对母亲的眷恋，却常常成为自己想偷懒的一个借口。
不过，他自从六岁起，早已经不知道偷懒为何物，于是可怜的罗汉竹们继续着倒霉的命运。
赵小铭还算是节约了许多，每一次也就“仅仅”震落大概百十片竹叶，然后锁定其中的几片为目标舞出一朵剑花。
剑花人人可舞，舞剑成花的过程中能够有几式目标精确，力道凝实的剑招，就是所谓的几剑一花。形容的乃是剑客对于剑的理解运用，对于剑道的参悟程度。
而那目标精确，力道凝实的标准，赵小铭自小就把握得极为苛刻。用蚂蚁来习剑的方式也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不见得还有来者。
一开始的时候赵小铭的目标也就是将墙上的蚂蚁戳死了之，徐青纱看了好笑，就说：“出得去，还要回得来，你收不住劲就说明你对自己力量的控制并没有达到极限！”
所以有那么些年，赵小铭一直为了能用剑尖“按”死墙上的蚂蚁而努力，由于年纪尚小，他甚至也就和手里的剑差不多高，站在墙边使起剑来还有一种不协调的滑稽，而且要么是发力不到，剑不到墙就已经收回，要么还是难以避免的戳得太过，这才使得自家院墙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剑痕。
后来赵小铭对剑法的要求越来越高，当不碰墙壁按“死”蚂蚁的水平已经不能满足自己的时候，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蚁头部和身体的间隙宽度，对比了一下宝剑峰口，得出一个结论：用剑还是可以把蚂蚁的头砍断的。
这个结论甚至把徐青纱吓了一跳，因为蚂蚁身体本身就是极小，宝剑再是锋利，若是没有达到一定的速度，还是只能将其“按”死，而非“刺”死。打个简单的比方，检测刀剑的锋利通常会通过一种叫做“吹毛断发”的方法，这毛发就可以粗略的视为蚂蚁，那要是把和一段蚂蚁长短的毛发丢过本可吹毛断发的锋口，还会断吗？
显然不会。
而这“按”“刺”之间虽然是一字之差，但是后者的速度要求起码在前者的一倍以上！徐青纱劝道：“你于剑道的进境，或许会因为你太过苛求这一点而变慢。”但是赵小铭当时固执的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嘴里还念念有词：“蚂蚁们呀，以后你们的日子好过得多了，砍了头去怎么也是个痛快，被按扁了多不好受啊。”
于是蚂蚁们都哭了。
而赵小铭此后蹲在墙根研究蚂蚁尸体的时间猛然增至练剑时间的半数以上，经常发疯了似的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一个人“嗷嗷嗷”的乱叫，各种悲催，各种抓狂。徐青纱还担心弟弟该不会练出啥毛病来吧？于是就问他：“你的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赵小铭十分认真的答道：“应该算快算稳了，但是还不够准，姐姐你看，这一只是从肚子断成两半，这一只是从脑袋中间破开，这一只是……”
徐青纱看着弟弟一边指着地上蚂蚁的残尸解释，一边又在他自己身上比划着，顿觉胃里一阵翻滚，连忙落荒而逃。
虽然这过程显得有一些诡异滑稽，但是成果无疑是十分辉煌的。因为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虽然快准稳是最基础的三字剑诀，但却是所有剑法的基本，若说赵小铭的剑法有多么的玄妙恐怕是言过其实，但若是用他那般扎实无比的基础发挥出来，就是另当别论了。
就如同同一招黑虎掏心在不同的人手里使出来是不同的威力，这差距的根源往往来自于扎马步这类基础武学中。
而前几日的冷清霜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告诉他：“你的剑法，就是你的一切。”
那时的赵小铭身受重伤，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但是手上的剑却不抖！那一种感觉不是人手里拿着剑，而是剑柄上吊着一个人！那一刻冷清霜惊骇的察觉，此子虽然根骨平凡，但是尚且算得上聪明，最重要的是要经过怎样一番苦练，才能够练就剑握在手，却像是握在天地之手的那种不动如山的稳重？要知道宇宙之大，从来不会缺少天才，但是往往成名的绝世高手却不一定是资质多么出众，因为更重要的在于问道路上的坚忍不拔，在于自己对天道的执着追求！
而古来极道强者，无一不是耐性超凡，偏执过人！
就在那时，冷清霜改变了她原本安排好了的计划，于是徐青纱的命运也随之一变，由一个牺牲品，变成了冷清霜倾心教导的传人，变成了赵小铭可以朝思暮想的未婚妻！
所以七杀，搅乱天下之贼，从蚂蚁剑法，就已经开始！
赵小铭偏过头，目光顺着风的方向找到了自己刚才出剑的目标，不由自主的微眯了双眼，眉心处凝成了一个“川”字，显然是对于自己的发挥很不满意。
“剑口处仍有起伏，速度还是差了一些。”赵小铭暗自念道，正要再度出手，耳后倏的一声清亮的锋鸣，耳边传来公孙问道的一声轻喝：“看好！”
赵小铭眉心一展，甚至都懒得去想师父是什么时候来的，连忙凝神看去。
公孙问道的佩剑剑身长三尺三寸，宽一寸两分，镜面似的映出周围的景物，剑格合咬如兽吞食，剑茎长三寸三分，正莹莹的发出浅黄色的光芒。
他闭着眼睛，头微往下低，披散的长发随着林间略有些呼啸的气流飘然舞动，左脚往左侧推后了半步，念动之下，竹稍上一阵簌簌的声响，赵小铭心道师父真是比我还狠，直接把附近几簇罗汉竹剃了个光头！
竹林间又是一片落叶纷飞的景象。
公孙问道蓦然一剑迎出，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恰好是一个让赵小铭看起来十分舒服的速度。而说是“一剑迎出”乃是因为此一剑并不是多么犀利的招式，只是剑出七分，刚好一片叶子触到了剑尖的锋口，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是和落在地上一般无二，如同是回到了怀抱，安然躺下。只见公孙问道手腕顺风而转，剑身之上已经又多了五片竹叶，再乘势一递，九片竹叶就似被公孙问道的长剑吸附住了一般，叶脉微有抖动的抵在锋口，从剑尖到剑格，刚好合适的长度！
公孙问道剑往回收，九片竹叶的叶脉发出几点“呲呲”的声响，一下分开两半，飘落开去。
赵小铭早已是瞪大了双眼，如观神迹般看这师父轻描淡写的表演出了九剑一花的不世剑法！说表演，因为整个过程公孙问道虽然双脚并未离地，但整串动作一蹴而就，浑然天成，竟如竹叶纷落般给人一种乘风轻舞的美感。而且赵小铭在此刻终于真实的体会到，九剑一花绝非剑法的终点，因为公孙问道所展现出来对剑的控制，对环境的把握，已经是远远超越了九剑一花的境界，须知即便是分寸之间，气流方向也都各不相同！
但是公孙问道居然能够不差分毫的利用竹叶的重量与气流的方向，甚至连剑峰的锋利程度恐怕也算计了进去。
要说公孙问道向赵小铭展示的是九剑一花的剑法，倒不如说是给他体会了一番天人合一的境界！
“你看到了多少剑？”公孙问道睁开眼睛，看向了对立的赵小铭，和声问道。
赵小铭努力平复了自己惊讶的情绪，认真的答道：“也许是一剑，也许是万剑，还请师父指点。”
公孙问道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并没有对徒弟的回答立即给予什么点评，只是转身瞅了瞅赵小铭的竹屋说：“剑乃君子，君重安和，以后务要轻动杀气。”
赵小铭深深一拜，已是心服：“师父教诲，弟子谨记。”
公孙问道满意的的点了点头，看着犹自飘舞的纷纷竹叶喃喃道：“小铭，依你之见，我还有什么可以教你的？虽说能够把你收为弟子我甚为欢喜，但实则从未以师父自居。”
赵小铭惶然拜下，十分内疚的说：“师父，小铭真的知错了！”
公孙问道却没有立即看他，手上玄光一闪，已不知把那仙剑收到何处去了。
“你心里的师父，只有你的那位学究天人的姐姐吧？”良久，公孙问道才是回头冲着赵小铭轻笑着问道。
赵小铭微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公孙问道于是继续说：“你姐姐刚到临安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她，太阴之体，五岁三重，简直就不世之才。但是我料她背后必有高人，所以并未冒然相邀。”
“你姐姐在八岁那年就已经是六重之上的修为，不知是使了什么法门，后来我就看不透她是何境界了，只能凭气息大致估算。后来她独自一人将你拉扯长大，教你知书达理，教你洗衣做饭，并且也带你修习武艺。”
“我想，你姐姐要是一心修炼的话，恐怕十二岁左右就能飞升上界。但她直到二十二岁，也就大概才刚好达到九重巅峰。”
赵小铭低着头，心里猛的一阵锥痛，泪水已经是止不住的开始滴落下去。公孙问道微敛了笑容，声音也放轻了一些：“所以，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姐姐，我根本就不会来拜什么师门，这个姐姐就是我的一切！”
而顺着赵小铭下巴滴落的泪水也渐渐的密集起来，手上一松，就跪于公孙问道身前，伏首哭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公孙问道的脸上这才是显出了些许慈爱，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赵小铭的肩头道：“那你能不能给一个确定的答案，师父刚才到底是出了一剑，还是万剑？”
“万剑为引，一剑破之！”强子忍住哭腔的赵小铭声音还是有一些颤抖，但也答得十分坚决，而这一刻他听到公孙问道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正式的自称“师父”，也才是终于收起心中的难过。
公孙问道“嗯”了一声，起身仰天笑道：“当年你大师兄秋乘风在这里和你给的答案一模一样，随后他就自创了秋水剑法，乘风剑法——秋水为引，乘风破敌，虽不能达到万剑一花的境界，但也算是十分精妙的剑法了。”
转而又看向了跪伏在地上的赵小铭，继续道：“同是十七岁，你比起你的大师兄多了几分固执，但是，少了许多潇洒。”
赵小铭应了声“是”，公孙问道也不再过多的教训，眼见得已经把这个弟子摆平，心里“哈哈”一笑，慈声道：“下午早些回来，你师娘说要教你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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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赵小铭身受重伤，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但是手上的剑却不抖！那一种感觉不是人手里拿着剑，而是剑柄上吊着一个人！那一刻冷清霜惊骇的察觉，此子虽然根骨平凡，但是尚且算得上聪明，最重要的是要经过怎样一番苦练，才能够练就剑握在手，却像是握在天地之手的那种不动如山的稳重？要知道宇宙之大，从来不会缺少天才，但是往往成名的绝世高手却不一定是资质多么出众，因为更重要的在于问道路上的坚忍不拔，在于自己对天道的执着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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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铭偏过头，目光顺着风的方向找到了自己刚才出剑的目标，不由自主的微眯了双眼，眉心处凝成了一个“川”字，显然是对于自己的发挥很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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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问道蓦然一剑迎出，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恰好是一个让赵小铭看起来十分舒服的速度。而说是“一剑迎出”乃是因为此一剑并不是多么犀利的招式，只是剑出七分，刚好一片叶子触到了剑尖的锋口，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是和落在地上一般无二，如同是回到了怀抱，安然躺下。只见公孙问道手腕顺风而转，剑身之上已经又多了五片竹叶，再乘势一递，九片竹叶就似被公孙问道的长剑吸附住了一般，叶脉微有抖动的抵在锋口，从剑尖到剑格，刚好合适的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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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铭低着头，心里猛的一阵锥痛，泪水已经是止不住的开始滴落下去。公孙问道微敛了笑容，声音也放轻了一些：“所以，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姐姐，我根本就不会来拜什么师门，这个姐姐就是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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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问道的脸上这才是显出了些许慈爱，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赵小铭的肩头道：“那你能不能给一个确定的答案，师父刚才到底是出了一剑，还是万剑？”
“万剑为引，一剑破之！”强子忍住哭腔的赵小铭声音还是有一些颤抖，但也答得十分坚决，而这一刻他听到公孙问道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正式的自称“师父”，也才是终于收起心中的难过。
公孙问道“嗯”了一声，起身仰天笑道：“当年你大师兄秋乘风在这里和你给的答案一模一样，随后他就自创了秋水剑法，乘风剑法——秋水为引，乘风破敌，虽不能达到万剑一花的境界，但也算是十分精妙的剑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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