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无边落木萧萧下
夕阳斜落，日晖照在古朴的酒楼，在江面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倒影。
微风拂过，湖面激起一层层的涟漪，扩散开去。
虽非丝竹，水亦有音。
楼外楼傍水而立，湍湍的水声穿过木质窗口，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现在却没人在意。眼前的场面，已经剥夺了他们除了视觉外几乎所有的感官。
那是一场怎样的战斗？
场中，李云浩的剑和白衣男子的纸扇相向而对，虽然隔了数尺的距离，但是隐约之际两人中间的空气泛起了细微波动，两人的内力竟然都达到了外放的境界！
内力外放，超一流高手的象征。
这是众多武林高手梦寐以求的境界。
眼前的一幕，让那些原本抱有看戏心态的人猛地吸了口冷气。
“天哪，超一流高手！还是两个超一流高手啊！”
人们都在心中无力地呐喊，但过了好久，也没有人敢发出哪怕丝毫的声音。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窗外的湖水声，以及两人对抗时隐约发出的内力撞击声！
“没想到李兄的修为竟到如此境地。不过可惜，到此为止了。”白衣男子打破了长达半盏茶时间的僵局，轻启口悠悠说道。
李云浩脸色顿时一变。在方才的内力对抗相持中，两人看似旗鼓相当，但李云浩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他的内劲遇到白衣男子时，就仿佛石沉大海般消失殆尽，无论再如何提升劲力也于事无补。
李云浩本是将其归结为催动古怪功法，自己一不注意着了道。可现在，此人竟然能在与自己相抗的同时开口说话，那就不再是功法奇特那么简单了。
他的内功远远比自己要深厚得多！
一想到这点，李云浩的脸色不由青白交加。
就在这时，白衣男子眼神凌厉起来，顿时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内劲，如狂风般扑向李云浩。
李云浩本来就一直在苦苦支撑，现在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但他毕竟也是超一流的高手，危机时刻临阵不乱，撒手脱剑一个后跃，双臂抵在胸前，内力外放形成了一个能量罩。
狂风撞在能量罩上，并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只听得“嗡”一声，此声几乎细不可闻，但是耳尖的人都清楚，这一声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两个超一流高手内劲的再一次比拼，而且是倾力而战，这一回合，胜负将出现。
无形的内劲撞击后，没有散发狂烈的风暴。劲力如涟漪般缓缓扩散开去，周围的桌椅都明显能感觉到在颤抖。
显然，两人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最大功力，方才避免了一场劫难的发生。否则这百年老字号的酒楼就要从江湖上永久消失了。
但即便这样，胜负已定。
噔噔镫！两人皆是后退了三步。
待得二人站稳后，但见那白衣男子面色温和，气息匀称，悠然地打开扇子，似乎并没有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而李云浩虽然看上去并无大碍，但他脸色微微苍白，似乎已是受了些许的内伤。
众人见了，面色顿时一变。
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击败了星罗教数一数二的高手。
虽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身为前任星罗教教主伯吾长座下的弟子，李云浩的名头并不是很响亮，但是 他的武功境界达到了超一流高手，显然在教中绝非什么寻常人物。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有如此凶悍的能力，还有那不怕得罪星罗教的勇气。
众人猜测纷纷，却始终不得其解。李云浩神色变幻不定，显然也在推测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突然，李云浩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猛地一变，失声道：“传闻沧海心法有海纳百川之功力，与之相抗者就算内功深厚也会如石沉大海，不得其力。”
说到这里，李云浩顿了顿，脸上难以察觉地闪过一抹艳羡，接着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习得其功法者纵然做不到天下第一，也足以睥睨天下。而据我所知，当世只有三个人能使得。”
白衣男子不置可否，淡淡笑道：“貌似是有这么回事。”
李云浩有些艰难地咽了口，接着道：“其中两人，都是成名已久的武林老前辈。一位乃墨海道长萧无量老前辈，另一位则是当今武当掌门张继风大师。”
“天哪，那两位大师可是近乎神人，假若今生得他们指点一二，说不定能得道升仙呢。”
“是啊。如果我能一见二老之一的仙貌，这辈子都死而无憾了。”
“你们在做梦啊。那两位可都是天外高人，我们寻常人哪里能够一睹他们的风采？”
“没错，假若能与他们的弟子沾一丁点的边，都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了。”
旁人窃窃私语，接着不少人发出了叹息声。对于那两位神乎其神的高人，他们就是连仰望的勇气也难以鼓起。
李云浩继续说道：“而第三位，则是近些年才崭露头角，但其风头却早已盖过了许多武林前辈的青年俊秀，”李云浩满眼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外号白羽剑的萧落木。”
白衣男子笑容更加浓郁了，问道：“哦？此人真有如此大本事？”
李云浩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不信，但今日之后不敢有任何怀疑了。白羽剑不愧是白羽剑，李云浩甘拜下风！”
此话既出，全场寂静。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白羽剑，萧落木，名满天下。
众人的炙热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位立在场中央的俊俏男子。挺拔的身形，一袭白衣，手中纸扇轻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书生气息中隐约间又有种落拓不羁的味道，让人眼前一阵恍惚。
胡梦瑶右手紧紧的扣住别在腰间的剑，左手轻轻掩在口边，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男子飘逸的身影，神色闪烁不定。显然她也听过白羽剑的名头。
此时此刻，萧落木也不再掩饰，叹息了声道：“李兄谬赞了。”
萧落木在龙门客栈与老板娘一别后，便直下江南调查一帮派。只因当时他在赵重胜的腰间搜到一块铜色的令牌，虽不金贵却是那帮派客卿一职的象征。赵重胜至死都随身带在身上，令萧落木不免产生了兴趣。虽然那帮派势力在江浙地带也算是一方豪强，但若说要对付龙门客栈，却只能说是蚍蜉撼树。但纵然不是主使者，其门下的客卿做出了这等事，数不得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为了追查此事而不走漏风声，萧落木不得不尽量低调行事。尽管在酒楼，他的低调只能做到这个地步——纵然天要塌下来，也万分挡不住他饮酒做赋的闲情雅致。
故而当时李云浩问其身份时，萧落木避而不答。
他本不是喜欢掩掩藏藏的人。更何况现在被人认了出来，萧落木绝不会再做表面功夫。
哪怕自己的行踪被暴露了，萧落木也不会皱一分眉头。
他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傍晚的风有些微微寒冷，胡梦瑶微微地打了一个寒战。
原本神态安逸的他，眉头却是轻轻一皱。
无论再怎么苦，也不能苦了女人。
萧落木转过身，走到胡梦瑶的跟前轻轻握住了她的左手，星眸盯着胡梦瑶的脸庞，不知在想些什么。
胡梦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虽然是江湖儿女，不太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但身为女子，往日在师门中跟其他师兄弟也是很少有这种亲昵的接触。
正待要出口娇斥，突然只觉得一股暖流沿着手掌传达全身。
胡梦瑶恍然大悟，原来他在为自己输送内力驱寒。心中微微掀起一丝涟漪，突然想到此举颇为暧昧，脸颊蓦地腾起一片红霞，别有一番娇态。
“箫兄弟，”李云浩脸色有些尴尬，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名头，他自然也客气起来，“这件事很明显是个误会，我在这里向您陪个不是。”
星罗教的高手亲自向萧落木低头赔罪，众人看得下巴差点脱臼。
但很快他们就醒悟过来，萧落木虽然功力看上去与李云浩相差不大，但他现在也就二十五六岁，比李云浩等人可以小了将近十多岁，未来可是无可限量！
如果与这种人结下了梁子，除非有绝对的把握斩草除根，否则今后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李云浩显然很清楚这一点，这次的相遇虽然并不愉快，但还是要尽量与之交好，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能为星罗教埋下潜在的敌人。
听到李云浩的声音，萧落木方才回过神来。
略微尴尬地瞧了胡梦瑶一眼，却发现她的脸颊早已绯红，宛若窗外的晚霞。
原本英姿飒爽的女子，竟然也有如此娇羞动人的一面。
轻咳了一声，萧落木转身客气地笑道：“李兄言重了。我说过，只要莫打扰在下饮酒作乐，其他的都一概不管。”
李云浩连忙点头道：“萧兄弟说的是，是我等鲁莽了。”
说完，神色复杂地望了胡梦瑶一眼，便不再言语。
胡梦瑶见到李云浩的目光投向自己，人又变有些不自然。别过头去，似乎要避开他的目光。
这些举动都分毫不差地落入萧落木的眼里。
淡淡一笑，萧落木松开手，对李云浩拱手作揖道：“李兄的功夫也是了不得，若非我修得沧海心法，这场胜负还是两说。望李兄莫要妄自菲薄。”
李云浩惊异地望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萧落木又道：“星罗教本是名响江南的大门派，我与星罗教教主伯吾长老教主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我本无意冒犯，只不过李兄的其他兄弟太过于跋扈，所以忍不住出口教训，还望李兄见谅。”
你岂止是出口教训啊？众人翻了个白眼，心里皆是如是想道，却是没有人敢作声。
李云浩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今日能与萧兄弟相遇，是李某的福分。还望以后萧兄弟能到敝教做客则个。”
萧落木点点头，突然纸扇一收，探手而出，闪电般点向李云浩。
李云浩面色微微一变，脚一点地，身形暴退开去。
萧落木，你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待得站稳刚要开口怒斥，却发现眼前白光一闪而逝，旋即两道身影如飞燕般掠出窗户。
“哎呦，疼死老子了！”“想死啊，连二师兄都打不过他，你还敢自称老子！”
周围原本静如磐石的同伴们身子晃了晃，每个人都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嘟囔道。
李云浩方才明白，原来萧落木是在给自己的兄弟们解穴。
“承蒙李兄的美意，他日我必登门造访！”
窗外传来朗朗笑声。待得最后一个“访”字发出时，声音已是从百丈开外的距离传过来。
这等内力，当真惊世骇俗！
而这一切说来话长，却是在眨眼之间完成的。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却又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洒脱不羁。
人们仿佛还在回味方才的一幕，久久未回过神来。
斯人远去，余音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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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落木转过身，走到胡梦瑶的跟前轻轻握住了她的左手，星眸盯着胡梦瑶的脸庞，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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