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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一六节 安得不动容

    舒娥不解兪氏的意思,只得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兪氏按了按舒娥的额头,说道:烧是退了,不知道药煎好了没有。我且去问问。

    丁香忙说道:怎能劳动婕妤娘子?奴婢去看便是了。

    兪氏笑了笑,说道:这是在贵府上,不要再称‘婕妤’二字了。我看舒妹妹这么久没有饮食,不知道想吃些什么?

    舒娥口中还留着药物的苦涩,并不想吃东西,然而看见兪氏对她缓缓点头,便说道:不拘什么,清甜一些就好。

    菊豆也忙答应着去了。

    待得室内只剩下两人相对,舒娥忙不迭开口说道:婕妤娘子,我……

    兪氏止住舒娥的话,眉目间颇含忧色,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皇上手上的伤,确是箭伤无疑,可是皇上却隐而不宣,只让我一个人看过。我猜想皇上所以不让别人知道,便是因为你的缘故,因为你们受了一样的箭伤。

    舒娥听着兪氏的话,不由得更是脸红起来,低声嗫喏着说道:皇上,皇上还好吧?

    兪氏点了点头,长眉稍稍舒展,说道:等你回宫之后,伤势略好,太后和皇后定要问你伤势的来由。皇后也还罢了,只怕太后那里不好应付。

    舒娥听了兪氏的话,也跟着担忧起来,说道:婕妤娘子怎么会到了曹府这里?

    兪氏微笑道:有人牵挂着你,却不能自己来,所以让我来照顾你。太后跟前你也不必担心,回宫后皇上必会告诉你该怎样对太后说。说着顿了一顿,续道:其实,就算你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皇上也会帮着你的。

    舒娥的脸更红了三分,略侧过了头,不再直视兪氏的眼睛。

    兪氏淡然笑道:怎么害羞起来了,你若不爱听我说话,我另喊人进来照顾你。

    舒娥急忙说道:婕妤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能看见你,我是很高兴的。我也很愿意跟婕妤娘子说话。回到宫里,能够自在说两句话的人,并没有几个。

    兪氏微笑着坐好,说道:那你又为难些什么?你知道我并不是口舌轻薄之人,亦不会说些生安白造的话去打趣你。

    舒娥说道:正因为是这样,我才更是着急害怕。

    兪氏的惊奇也是淡淡的,什么?

    婕妤娘子言语稳重,我所深知。奴婢进宫……舒娥说到这里,却忽然被兪氏打断,兪氏说道:不管今后如何,你现在也是正五品的‘国夫人’了,奴婢二字,再也不要提起。

    舒娥点了点头,说道:舒娥进宫这些日子以来,颇承婕妤娘子的照顾。舒娥不敢说与婕妤娘子有什么交情,但也知道其实婕妤娘子一直暗中关照着我。当日我在竹林中晕倒一事,太后命皇后和婕妤娘子裁处。皇后只罚了我一个人的俸禄,婕妤娘子却说永安堂的傅姆、教习娘子都应略受惩罚,最终永安堂三人一起受罚。

    过去这么久,你还记得。兪氏说道,当时你不明白我的用意吧。

    舒娥微微报以一笑,说道:当时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皇后已经说过了裁处的办法,婕妤娘子却要有异议。因为不管怎样看来,婕妤娘子都不是一个喜欢在这些细琐事情上计较的人。疑惑之下,渐渐体会到了娘子的用意,娘子所以对皇后的话提出异议,不过是为了提点我。对于此事,事后思之,舒娥常自感激。

    区区小事,还是忘了的好,免得心中牵记。兪氏淡淡说道。

    还有后来,我去庵堂里找妙元。婕妤娘子托皇上转告我,让我置身事外。娘子说是怕我惹祸上身,我亦懂得那是娘子的一片好意。舒娥又说道。只是因为华东阳当初提醒过舒娥,宫中知道妙元公主的人甚少,不能随便多说,而且当日在熠雪馆里,也没有说明妙元的身份,所以舒娥只是重复了当日兪氏的话,并没有提及公主这个两个字。

    妙元……兪氏悠悠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说道:太后知道她,皇上却不知道,皇后也不知道,我却知道她。这就是宫里,事事都这样离奇。那许多进宫多年的妃嫔都不知道,舒娥你却知道。所以这样才会有危险。

    舒娥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婕妤娘子记挂提点。还有后来玉津园中的事情,也要多谢婕妤娘子解围。

    是皇上和皇后相信你,给你解了围,我什么也没有做。兪氏说道。

    舒娥虽已经不能全部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总还相信自己的感觉,婕妤娘子帮了舒娥。舒娥诚恳地说道。

    兪氏嘴角微扬,说道:你定要谢我,我也无法推辞。你说了我这许多的好处,到底是为了说什么?

    舒娥怔了一怔,笑道:我真是烧糊涂了,这样词不达意。说着敛去了笑意,正色说道:舒娥深知婕妤娘子的为人,亦愿意相信婕妤娘子的话没有虚假。可是连娘子你……连你都这般说起我来,我真不知……真不知……

    兪氏奇道:我怎样说你啊?

    舒娥看着兪氏嘴角的笑意,微嗔道:婕妤娘子何时也学会笑话别人了。

    兪氏亦敛去了笑容正色说道:你说的对,皇上匆匆离宫,又带了你一起回来,亲自将你送至曹府。连我也拿着你和皇上的事情来说,宫中对于此事更会说得沸沸扬扬,喧嚣甚上亦是可想而知。可是舒娥,不管当日你以什么理由来推辞,外命妇的身份也好,太后侍婢的身份也好,脸上的伤疤也好,那都已经是过去了。事情到了如今,你难道仍不动容?

    舒娥并不是没有动容的。从千军万马中看到皇上的那一刻,舒娥便感到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心动。所以那一刻,舒娥坐在皇上的战马之上,倚在皇上身边,并没有推却。

    然而舒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隐隐有一种不能平复的感觉,让她不能坦然去接受,在夏地的战场上是,此刻在这里也是,包括以前,皇上每次向她流露出心意的时候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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