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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零四节 幡幡中林叶,迢迢语离别

    王大官略略直起身子,看着太后郑重说道:“可他娘娘之子。”

    太后闻言侧过头来,对着王大官温言说道:“够啦,别再一味向着我说话啦。你这些年对我……哀家都是知道的。此事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可你也没有一言半语责怪过我,你毕竟是……是先帝的人呀!”

    王大官忽然站直了身子,对着太后说道:“娘娘忘了,那年五月三日,先帝爷将小的赏给娘娘的那一天起,小的就是娘娘的人了。”

    太后闻言微微一怔,十分动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片刻,方才微微笑道:“他虽不能进到后宫地方,王公公,难道哀家还不能到宣德门外去看看他吗?”

    王大官颤声叫了一声“娘娘”,伸出衣袖在眼上抹了抹,想要说话,却被太后止住:“罢了,你也下去吧。哀家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去看看皇上,我看他今日的神色大非寻常,很是担心。”

    王大官忙答应了,一面又开解道:“皇上历来沉稳有度,娘娘还请宽心为上。只是娘娘,这样送永安夫人走,好吗?”

    “好,怎么不好?这孩子很好,还知道为我着急……”太后轻轻咳了一声,续道:“皇上的那些妃嫔,可有愿意为我去青云观的吗?”

    王大官躬身答应。

    太后忽然又笑道:“舒娥出宫,皇上怎么会知道的这样快。”太后说着徐徐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王大官方才躬身退出。

    马车如风般疾驰前进。

    舒娥怀抱着空空如也的木雕盒子,心中也是一阵空落。

    太后,皇上,玉津园,仿佛就在鸽子飞走的那一瞬间,通统离开了自己。

    舒娥本是个天性豁达之人,本不会为了飞走一对鸽子而难过,相反她看见鸽子在笼中囚禁的可怜,也定会将鸽子放飞。然而这个时候,舒娥心中却没有一丝将白鸽重新放回蓝天的喜悦。

    丁香看舒娥一脸哀戚的神色,有意要逗她开心,便伸手撩开了车子左边的帘幕,路边葱郁的树木瞬间便映入了眼帘,更有不知名字的花草,在树下郁郁生长,映着明媚的日光,更是鲜艳。

    丁香高兴的对舒娥说道:“你快看,这路边长得也不知是什么花,颜色倒鲜艳。”

    舒娥侧过头看去,果然路边的花儿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鲜艳,竟似不怕这炎热的天气一样。只是帘幕外面的光线太过刺眼,却一时有些经不起。

    舒娥淡淡一笑,回过头来,只是看着足下被油漆的木板暗自发呆。

    丁香见舒娥没有兴致也就松了手,让帘幕缓缓垂下。

    就在车子中的光线随着帘幕暗下去的那一瞬间,舒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忙伸长手去,一把拉开了丁香左边的帘幕,尽量向左边探着身子。

    只是舒娥的眼光,却不是再看路边的树木花草,却是看向了天际。

    丁香被舒娥奇异的举止惹得又惊又笑,忙问道:“你看见什么了,是看见鸽子了吗?”

    舒娥不理会丁香的话,又回身掀开了自己右侧的帘幕,向着外面的天空看了一看,回头对着丁香做出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丁香姐姐,车子不是去青云观的。”

    丁香一时间不解舒娥的意思,只是问道:“不是去青云观,你怎么知道?”

    舒娥低声说道:“太后曾告诉我,青云观在东城郊。可是据我看车子的走向,却是一路向着西北。”

    “向着西北?”丁香心中凛然,忙道:“那不是要进皇城吗?难道车子还要回宫中?又或者……”丁香看了看舒娥,脸上带了几分惊喜的神色,轻声说道:“是不是要先会宫中接菊豆?”

    舒娥看着丁香,缓缓摇头。

    丁香伸手指了指马车门,低声说道:“要不要先问问他们?”随即又拉住舒娥,神色甚是惊慌:“算了,还是别问了。舒娥,太后到底是怎样交代你的?”

    舒娥细细回想太后所说的每一句话,又摇了摇头,低声道:“确是去青云观。丁香姐姐,你看有什么不妥吗?”

    “我忽然想起来琉璃送你时候的神色,很是古怪的样子。倒好像是……”丁香微微一顿,看着舒娥,满脸忧色:“好像是你要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她却又不能拦阻一样。”

    舒娥经丁香一提,心中也是一凛。想到进宫以来与琉璃之间所有的种种情形,一时难以索解。舒娥只顾着垂首沉思,眼光忽然落在了出发前琉璃交给自己的盒子上面。

    那时候,琉璃将两样东西交给自己,只说一样是太后赏赐的,一样是皇上赏赐的。

    琉璃当时还说道,太后交代所赐的东西,要到了地方才能打开。

    到了地方,到了什么地方?

    现在想起这句话,只觉得奇怪。为何琉璃不是说,要等马车到了青云观才能打卡呢?除非,马车要到的地方,不是青云观?

    舒娥愣了一愣,忙不迭地伸手打开了盒子。里面果然有一方大红泥金的信笺。

    路面起伏,马车颠簸。信笺上的字迹也在舒娥的眼前、脑中,跳跃闪烁。

    丁香无法从舒娥的脸上看出悲喜,却也并不凑过来一起看那信笺上写的是什么。只等着舒娥的手缓缓垂下,方才问道:“怎么?”

    一颗眼泪忽然从舒娥的眼中滴下,恍如断线的珠子,“啪”地一声,打在纸上。

    丁香接过舒娥递过来的信纸,忙不迭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中犹自不相信,又看了一遍,还是带着疑惑地问舒娥:“咱们是要回府了么?”一边又翻动着手中的信笺,反复看了看,说道:“这……是皇上写的?”

    舒娥缓缓点头,说道:“字迹是朱颜嬷嬷的,想是她替太后和皇上写的。”

    擢永安堂从五品夫人永安夫人曹氏为正五品国夫人,封号“安”。准即日起归家,照料并协理 之子曹佑与 之女尚氏大婚之仪。以全太后许婚之意。

    丁香脸上尽是惊异之色,或许是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虽然即刻便能回到曹府,却没有丝毫的欣喜之意,只是疑惑地问舒娥道:“归家?这算是,算是省亲吗?”

    舒娥茫然说道:“算是吧。”

    “那既然是省亲,为何,为何没有定下归期?”丁香仍是惊疑:“况且还让你协理三少爷的婚事,若是省亲,哪有这样长时间的道理?舒娥,太后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还有皇上——”丁香说得激动,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起来:“皇上那么喜欢你,又怎会让你这样贸然离去?”

    舒娥只是怔怔地看着丁香,说道:“没有归期,那就是不用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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