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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三七节 清水出芙蓉,论谁心计工(一)

    杨婕妤欲要行礼,皇上双手挽住她的手止住,细细端详后说道:“清水出芙蓉,春熙不琢雕饰,竟也这般好看。只是脸颊清减了,颜色却还好。”

    杨婕妤微微低头,不胜娇羞。皇后一边笑道:“虽是夏天,湖边到底有风。你看春熙的衣角被风一吹,就跟池中随风摇摆的荷叶一样仪态万方。”

    皇上似是被点醒了一半,忙说道:“全福,快备轿,送杨婕妤回去。”全福忙答应了,朝着一边树荫下面拍了拍手,便有四个内侍抬着轿子走了过来。

    皇上微笑道:“你倒是思虑得很周全。”

    全福忙躬身说道:“方才皇上让奴才下来接杨婕妤,皇后娘娘便嘱咐奴才备了轿子。一并连一会儿送皇上和众位娘子回去的轿椅,都吩咐奴才准备下了。”

    皇上一边看着杨婕妤上了轿子,一边对皇后说道:“近来许多事情,你也辛苦了。”

    皇后本是带着微笑送杨婕妤,神色稳重端凝,听见皇上这样说,却忽然垂下了头,双手指尖轻轻扯了扯手中的柳黄帕子,随即抬头笑道:“帮皇上料理家务,都是臣妾应做的。”

    杨婕妤离去,众人又回到碧沼荷香亭中。

    紫毫从小船中走了出来,朝着西边的来路张了张,忙忙走了过去。紫毫走到舒娥面前,万福道:“夫人久等了。”

    舒娥点点头往回走去,轻声说道:“你原是应该等他们去了才出来的。”

    紫毫忙说道:“让夫人等了这么久,夫人不怪吧?”

    舒娥淡淡一笑:“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本说是自己要先回去的,你也并不知道我在等你。”顿了一顿,舒娥回眼看了看跟在斜身后一步远近的紫毫,又说道:“你今日这身打扮,实在是很好看。”

    紫毫低低一笑,说道:“夫人见笑了。若不是夫人赏我这样好的衣服,原也……”说道这里,忽然住了口,片刻又说道:“夫人怎么不自己将饵料送给公主呢?”

    “你送我送,又有什么分别?”舒娥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没有来由得感到一阵凉意,于是伸手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续道:“麝香的事情虽说是澄清了,耿御医、小广子和茜桃也都受了惩戒,但我终究还是处在嫌疑之地。毕竟这些人与我都不相熟识,无端端地,为什么他们要来害我呢?我若有什么举动,难免惹人猜疑。”

    舒娥说着回头看了看紫毫,紫毫脸现茫然之色,说道:“紫毫不解。”

    “他们为什么找上了我,连我也并不知道。我在宫中身份虽不算低微,却是个十足无关紧要的人物。不过是领了一份闲职,受着一份俸禄,平静度日罢了。且我自忖平日行事,并无对人不起的地方。”舒娥说着说着,却也有几分激动,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不平与自伤的神色。

    紫毫扶住舒娥的胳膊,小声说道:“夫人。”

    舒娥缓了缓,勉力一笑:“你看我说道了哪里。如今那件事情才刚过去,难免人们私下还在议论。我若是此刻又拿了饵料,又拿了方子去给公主,众人不说我是早早做了饵料等着为公主庆生,倒说我此刻拿出这些,好像故意去洗白自己的嫌疑似的。况且既有这些东西,为何当日不拿出来呢?”

    紫毫说道:“当日,当日这些饵料并没有做好呀!即便拿出来,也没人知道是做什么的。况且当日药房拿出来的方子也是……”

    “也是被改过的。”舒娥淡淡说道:“所以只得今日拿来了。你送过去,也只算是咱们永安堂的一份心意。”

    “夫人果真是思虑周详。”紫毫赞道。

    舒娥微微冷笑:“若果真是思虑周详,也不会变生肘腋而不自知了。”

    紫毫听舒娥的声音中微含有怒意,便不再说话。舒娥顿了一顿,笑道:“想起那日的事情,兀自心有余悸。方子可是交给皇后了?”

    紫毫将在碧沼荷香亭里的情景大略说了些,说道:“恰好木御侍说了那句饵料快用完了,奴婢便顺势将方子呈了上去。”舒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琴美人从碧沼荷香亭中出来,一路上只是扶着雅筝的手慢步往回走去。雅筝看了看琴美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一路回去都是树阴凉儿,这伞,就不要了吧?”

    琴美人点了点头。雅筝忙对着后面撑伞的丫鬟说道:“宝笛,你先回去准备了橘皮竹茹茶,等美人回去喝。”

    看着宝笛收伞离去,琴美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幽幽叹了口气。

    雅筝陪笑说道:“娘子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琴美人笑道:“我的心思,你又能猜到多少?”

    雅筝忙说道:“奴婢不敢。”

    “不妨。”琴美人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去,接着说道:“你若不知道我的心思,又怎会这样及时遣走了宝笛呢?况且如今我身边,统共也只你一个知心人了。我有什么也并不会瞒你。只是身在宫中,处处皆是眼睛耳朵,有些话,实是不便当面说。你若能明白我的心思,才替我说了我想说的话,做了我想做的事。”

    雅筝笑道:“奴婢实在不敢妄自揣度娘子的心思,只是事事处处,总是要多为娘子打算罢了。奴婢不敢说是娘子最最知心的人,却敢说是对娘子最最忠心的人。况且诚心依附娘子的,也不直奴婢一人。廖御侍就不必说了,与娘子原是有些关系的。就拿今天的事情来比,娘子不是又要多一个姐妹吗?”

    “你既看得这样透彻,却还说不明白我的心意。”琴美人笑道。

    “奴婢便是有一点不懂。”雅筝微微蹙起了眉心。

    琴美人轻轻扬了扬手中的嫣红帕子,将手缓缓覆在隆起的肚腹上。如今她人在孕中,服饰皆做的宽大些,所以连日常所穿的衣衫,也都是大袖。宋朝礼制,只有贵族妇女才可穿着大袖,也只在庆典宴会等盛大的场合才会穿着大袖的襦衫褙子。日常作息,都以窄袖为主。此刻琴美人的衣袖遮住了大半只手掌,只露出如玉般白皙的手指,衬在红色的帕子上,愈显得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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