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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九六节 怀琬琰之华英,载云荼之晶莹

    舒娥请尚才人往上手坐了,自己坐在下手相陪。一面采薇端上了精美茶点、以及切得小巧精致的瓜果,采茵便跟着托过一壶茶,丁香为二人斟上。

    尚才人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众人忙碌,等到众人皆散,淡淡说道:“你不便去我的秋阑馆,我便到你的永安堂来。有事有话,只管说个清楚,何必闹这些虚应文章。”

    舒娥心想:尚才人虽是性子直率,却也不是泛泛之辈,请她来永安堂的原因,她倒也十分清楚。舒娥笑道:“尚才人请用茶。”

    尚才人看了舒娥一眼,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忽然看着茶水说道:“这是顾渚紫笋?”尚才人的话带着些微疑问的语气,然而不等舒娥开口回应,尚美人又接着说道:“明前急程进宫的顾渚紫笋,汝窑的青瓷茶具,五脚人面足的耀州窑香薰炉——”说着微微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还有这龙脑苏合香——”

    舒娥心中微微吃了一惊:茶水并未入口,茶碗自接端上来到手中,尚才人似乎都未曾正眼瞧过,这也倒罢了,毕竟是端在手中的东西。那香薰炉子,小小巧巧并不十分惹眼,进屋时也没有看见尚才人特别注意什么,况且此刻还放在尚才人身后,她却知道的这样清楚!还有那香味,袅袅一缕,淡雅清凉,微微的香气,也是十分不易察觉。

    “永安夫人果然是用了一番心思,有备而来。”尚才人的语气带着一点讥嘲,似乎也含着一点酸意,“不,应该说是准备妥当,才让我来。”

    舒娥自然知道尚才人话中的含义,汝窑生产的青瓷天下驰名。汝窑茶具宫中所用者甚多,然而这套汝窑天青釉的茶具,听闻却是去年进贡的上品。舒娥在兪氏那里见过,琴美人是否有舒娥不知,杨美人那里便没有。

    而这尊耀州窑的五脚人面足香薰炉,则是不知谁孝敬太后的,太后因为不熏香,便直接赏给了自己。

    至于这香……舒娥脸上微微一热,自己虽然不懂香,不熏香,然而皇上送来的东西,想必也不会差吧……

    摆上这些东西,舒娥原是不愿意的,只是不愿拂逆孙娘子她们三人的一番心意。舒娥定了定心神,笑道:“这些东西,舒娥自知十分贵重,平素敢擅用。只是今日贵客临门,方才拿出来一用。一来,也是切合尚才人的身份,二来,也显得我待客的诚意。”

    舒娥看着尚才人的神色似乎变得缓和,不似刚一来时那样带着分明的疏远和戒备,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我既然夸口要送尚才人一份贺礼,私下猜度,合於尚才人您身份的礼物,必非泛泛。若连这些诚意也没有,又怎能让您相信,舒娥确实拿得出那份大礼呢?”舒娥看着尚才人,眼睛里、嘴角上,依旧带着笑意。

    “你我相谈的地点,不在秋阑馆而在这永安堂,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有话直说?”尚才人问道。

    舒娥没有想到尚才人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我有两件事不懂,还请夫人指教。第一,夫人要送我的大礼究竟是什么;第二,你我向无交情,想必彼此间的恶感尚且多于好感,那你为何要送我这份大礼?”尚才人的声音清脆利落,如迸珠玉。

    比之丁香的性子爽利,尚才人的性子显得更为单刀直入,直截了当。

    “如今曹、尚两家的婚姻已成事实,那么你我之间的小小冲突,便顺其自然不再成为冲突。”舒娥微微垂下眼皮,轻轻说道。

    “琬云自由便是我家的掌上明珠,连父亲也对她处处容让,从不让她受过半点委屈……”尚才人有些愤愤地说道。

    “琬云?”舒娥听这个名字身为陌生,忍不住插嘴。但随即心中一阵酸楚,声音也变得有些涩然,“啊,是了,便是尚才人的令妹。”只是似乎今日已经笑得麻木,脸上经还带着三分笑意,只是舒娥自己看不到这笑中的苦涩罢了。

    尚琳月,尚琬云。

    “琬云,琬云。圭有琬者,乃美玉也。琬圭柔和无锋芒,以治德,以结好。云者,天之祥瑞也。闺名琬云,一生多福,清雅荣贵,真是,真是好名字。”舒娥幽幽地说道。

    尚才人一直不露喜色的脸上忽然现出了温和的笑意,连同声音也变得温雅起来,“夫人真是家学渊博。这名字自然是好的,只是我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却没有你知道得这样多。琬云生时朝阳初升,照在白云之上,显得五彩晶莹,蔚然有光,宛然便是一块上好的美玉,映着太阳,剔透晶彩,美好莫可名状。我只是挑着那含义最好、意象最美的字,又要和我的名字相呼应,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舒娥淡淡一笑:“原来令妹的名字,是尚才人你取的。”

    尚才人忽然说道:“已经行过了问名之礼,令尊大人还没有告诉你吗?”

    舒娥的笑容微微一滞,想不到尚才人问起了这个。问名之礼早已行过,曹家也应有书信口信之类的消息传给自己这个“曹姑娘”才是,怎么自己还不知道尚家姑娘的名字呢?

    舒娥的笑意尚未因为难以措辞而收敛,门声微响,一个人缓缓走了过来,未语先笑:“老大人只顾着欢喜,匆匆托管家捎了口信,只是这消息从紫宸殿的侍卫传给了林公公,恐怕是老大人不好随便向外人吐露尚姑娘的名字,便是老大人自己,因为尚姑娘尚未过门,也不便称呼她的闺名的,因此夫人竟也不知道。”

    菊豆笑着走到舒娥身边,给二人续上了茶水,一边又笑着说道:“想必过不多时,太太便会修书信捎来,老爷不便说,太太总会告诉的。”说完走到舒娥身后,静静地站在那里。

    尚才人点了点头,微笑道:“府上原是大家,礼节之事,自然要更加小心在意。路子繁琐一些,也是尊重云儿的一番好意。”

    舒娥也报以一笑,心中长长舒了口气。

    忽然,尚才人修眉一蹙,脸上神色严峻,如罩寒霜,登时现出一副清冷肃然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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