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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贰拾壹回. 从安怀孕

    直到凌晨,婉妃那儿方传来消息:顺利诞下个小公主。众人忙给濮阳醇扶好襦裙,理了理发髻,便拥着濮阳醇赶到野然居去道喜。

    野然居里没了往日的开阔敞亮,处处纱帐颦颦。各处皆摆上了炉火,一进屋,竟烘的濮阳醇脸颊都泛起红晕来。婉妃卧在屏风之后的大圆床上,脱去了往日的华服,身着淡粉色的单衣;发丝和着汗水黏在脸上,面上无妆,竟是个清秀温和的妇人一般。将近大半日的生产让她精疲力竭,她只闭着眼睛,拥搂着包着襁褓的小公主,脸上疲惫却带着极浅的笑意。

    濮阳醇上前下跪行了个大礼,道,“婉妃殿下万福。醇儿恭喜姑姑,恭喜公主。”

    婉妃仍闭着眼睛,气息微弱地道,“醇儿。来,看看小公主。”

    濮阳醇轻轻坐在床边,看着那初生熟睡的小婴儿,悄悄道,“公主眉眼可像皇上呢。你瞧她那小样子,日后定是极讨人爱的小家伙”

    婉妃听了自是高兴,怎奈是在累得一丝气力也没了,只笑了笑。“凤儿呢……”

    “殿下回来了,现在敛川堂,这个时候,他不便过来。殷公公着人去告诉了,殿下说明儿一早便过来瞧您和妹妹。”

    婉妃点点头,嗓子里匀出“恩”的一声。站在床头伺候的杨公公轻声告道,“陛下正往这边来呢。”

    婉妃紧了紧眉头,道,“我不想见陛下……他若来了,便说我睡熟了,先别扰我。”

    “这……”婉妃强撑着气,瞪了一眼杨公公,那公公方忙跪下道,“是。”磕了个头,便出了寝殿张罗去了。

    婉妃握起濮阳醇的手,明明屋里这般的暖和,可那手却冰凉。“醇儿,去把台儿上的青雀头黛拿来,给姑姑描描眉……”濮阳醇只点点头。桌上那铜丝编嵌的小盒子上还镶着几颗红绿宝石,盒子里是深灰的眉墨。濮阳醇倒是未曾见过,曾听殷公公提起过,那是陛下所赏的西域贡品。

    芊芊玉手拾起细细的眉笔,点了点那墨,替婉妃描起眉来。孩子已抱在乳娘的怀里,那婉妃闭着眼,缓缓道,“这眉黛色淡,不至于过艳了……就算我睡着了,陛下看着,也得是美的。”

    濮阳醇笑了笑,“姑姑放心,醇儿细细给你涂着呢。”

    “恩。一会儿,你便先回去罢,不必候着了。”婉妃只觉眉间那软头顿了一下,复又细细描画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那丫头面上正挂着笑。

    半晌,濮阳醇放下眉笔,笑道,“好了。虽是疲惫,可姑姑望着仍是动人呢。”

    婉妃半睁开眼,笑道,“去吧。”许是刚刚诞下孩子,口气里少了往日的骄傲,多了好些的慈爱。濮阳醇莞尔一笑,正经行了个万福,方退下。婉妃望了望濮阳醇离去的背影,轻轻哼笑一声,复又闭上眼养身去了。

    。

    转眼婉妃已出了月子,白露也过了二侯。天气渐渐转凉,暑气已过,皇宫已重新做好准备,迎回皇族众人。回了皇宫濮阳醇便住在婉妃的紫金殿内,这般伴着姑母,也方便些。这一日,婉妃打发濮阳醇到太学给凤儿送些东西。回来的路上,忽地见从安所居的承香殿里向来门庭冷落,可今日人丁多了不少,甚觉奇怪。可面前是殷公公,却也不敢多问什么。

    倒是殷公公抬头望了望濮阳醇,平静道,“今儿个早上御医给濮阳才人确为喜脉,皇上大喜。便吩咐皇后赐封才人为正二品昭媛,赐名为和,即封其为和昭媛。另赏宫人十人,绫罗二十匹,绸缎二十匹,金银玉玩十件,瓷器铜具三十件。和昭媛贵人有福,如今有了身孕,婉妃日后也能为她少操些心了。

    濮阳醇喜上心头,却也不知为何而喜,只觉从安从此不再孤单一人,比起寡人一个,要开心多了。至少,从今往后,她的小公主或是小皇子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母凭子贵,她这一生,怕是不会太苦了罢。怎奈殷公公到底是婉妃的人,只好浅浅笑了笑,

    直到回了紫金殿的南厢,濮阳醇歪在软榻上歇息,半晌,闭着眼道,“公公,和昭媛受封……毕竟同为濮阳家的,姐妹一场,于情于礼,也该去请个安。”

    殷公公奉来一盏热酥酪,缓缓道,“姑娘愈发懂事了。这便着画意给姑娘准备去。”濮阳醇虽面上这般,可殷胡安殷公公心中倒是清楚:她同从安的昔日的情分,自己看在眼里的。这孩子面上淡漠,实际里是个多情的姑娘,对从安那般绝情是真是假,心中也有个数。

    次日一早,下房的小张公公来报,“回姑娘的话,和昭媛已起身,正用早饭呢。”

    宫女素心小声道,“知道了,下去吧。”便轻轻将濮阳醇唤起,与画意等人伺候姑娘更衣。因是给新昭媛娘娘行礼去,特意将新做的宫服拿出来给濮阳醇穿上。那衣裙考究的很,橘红的衬底,榴花蔓枝的暗纹绸料上绣着锦上芙蓉的花样。高腰的襦裙间缀着七皇子所赠的青翠玉佩,头上点点珠玉相佩寰间,郑重而不张扬,却怎么看也少了些灵气。可今日既是去瞧姐姐,便无那心思管这些了。

    自从那日听蕊阁一别,二人便再没见过。如今的从安已非往昔,不再是夜里和自己在床上聊脂粉,聊诗音,聊心事,直到纷纷睡着的小姐妹。如今的她,是二品诰命夫人,是有了身孕的皇帝的女人,不再相互了解的姐妹,该要如何面对她?兴许她们还能似从前那样亲好,兴许,客套几句便是如今的她俩了?濮阳醇忽地心里乱了起来,五味杂陈。

    正想着,到了承香殿,缓过神来,已坐在殿里的正堂之中了,承香殿里竟是意料之外的简单,竹制的窗廊,初秋之际已能略感寒冷,竟连些纱帐也没有。屋内更是一览无余,过于简单,置物架上仅有四五件梅瓶酒器,可看来确是官制的,精良的很,许是皇上或是皇后之人赐的罢。

    濮阳醇心中凉了半截,此处竟简陋的连夏宫里的听蕊阁都比不上。皇后册封从安之时还赐了从安一些摆设,远不止如今摆在外边的寥寥几件,可如此四壁皆白的,怎会如此惨淡。

    正纳闷之时,只见宫女扶着从安打东侧门进来。一见从安,濮阳醇便像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呼吸也喘不上来似的。消瘦的身子撑在华丽衣裙之下,却已不见昔日的婀娜曼妙,脸上更是难觅血色,更别提那疲惫无力的神态了。濮阳醇怔怔的望了从安好久,从安和她说话好似也没听进,素心见状,偷偷上前去小声道,“行礼。”

    不知不觉眼泪含在眼圈里,濮阳醇才缓过神来,忍着泪,上前行了个大礼叩了头,“和昭媛万福。”

    从安忙道,“妹妹快起,和我哪讲这般规矩。”画意上前将濮阳醇扶起,濮阳醇便在一旁的座塌上坐着。收拾了心情,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客套未免过于冷漠,可声讨她太不照顾身体,却也太亲密些。

    思复半天,只好强笑道,“昭媛怎么,看着消瘦了些?”

    从安只是浅浅笑了笑,“这阵子害喜呢,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所以看着憔悴些。”

    “怎么不吃些进补的炖品什么的?”

    从安晃了晃神,尴尬地笑道,“啊,正是那些药材的味道吃不惯。”

    濮阳醇一看从安的神色,便猜出了几分,转眼瞪了从安身边的丫鬟一眼,只道,“昭媛如今腹中怀有龙子,你们若是敢有一星半点的怠慢,几个脑袋等着掉?”

    只见那丫鬟一脸的不慌不忙,道,“殿下如今确实是食而无味,阿婢也没有办法。”

    濮阳醇茶碗重重砸在桌上,“什么混话,你个小蹄子怎么选进宫的!怎么照顾主子的,公公们没教你么?”一看濮阳醇怒了,那丫鬟连忙跪下嘴上喊冤,直说因为昭媛害喜。濮阳醇骂道,“好你个奴才,主子害喜,你还不让她吃了是么?堂堂二品昭媛,就是让这般伺候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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