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契约
张信知花了有大半个小时才打扫完整个院子，累的大病初愈的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再跑完父亲交给他的十公里越野，回到家时，天都已经黑了。
不过，在张信知进行过这些对平时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活动后，竟发现自己原本因肺病带来的种种后遗症都轻了许多。在诧异之下，张信知跑去问了村子里的老中医。老中医告诉他，像他生的这种肺病在病愈之后进行一定量的运动对身体很有好处。那老中医还说，村长也跟他问过这件事。
张信知非常惊讶：原来老爸他知道！他不是在惩罚我，而是在。。。帮助我恢复健康！
张信知的心一下子被某种柔柔的东西塞的满满的，这就是老爸那种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的父爱！然而，张信知并没有特地的跑去找父亲对他说一些感激涕零的话。因为他自己心里明白，这种父子之间的感情应该说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为了证明自己对父亲这份爱理解 ，第二天一大早。东辉微现时，张信知就又开始了自己从小学五年级时就开始练习的十公里越野长跑。
望着青翠的田园牧歌，呼吸着乡村那特有的清新空气，张信知的十公里越野终于跑完了。
“我回来了！”还没进院子，张信知就喘着粗气，大声道。
“真是奇怪！人呢？”张信知心里默默嘀咕。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只有六点多，家里人都应该在啊！这要是在以前，自己做完“早课”回来后，表妹韩霜应该是第一个冲上来蹦蹦跳跳的给他拿毛巾擦汗；母亲则会拉住他的手，不厌其烦的说着那句暖人心肺的话：“儿子回来啦！”，然后回身朝父亲唠叨：“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你别让儿子起那么大早去跑步，累着他怎么办？”；父亲一般时会站在院子里那棵大枣树下望着天，一句话不说，只是少有的向他赞许的点点头。。。
可今天怎么一个人也不见呐？呵，或许是我上大学之后大家就忘记这个习惯了吧！张信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直到他走进院子里才明白问题的答案——原来，李向东正在他家！
堂屋的门没有关，屋子里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此刻李向东正大刺刺的坐在他家那张可以拿出去当古董去卖的太师椅上，自在的抽着烟；母亲杨桂玲沉着个脸靠在了墙边的椅子上，看样子是生了很大的气；父亲张建国则坐在她身边，依然是那副淡定摸样；李灵一脸的畏惧，和韩霜一起乖乖的站在父亲身后。
“ 哎呦，大侄子，咱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看见张信知回来，李向东居然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不过他说话时坐在那张太师椅上是一动不动，笑了一下，还是皮笑肉不笑。而且，他还有意无意的把“第一个大学生”这六个字咬的特别重。任谁都看的出来，这家伙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瞧着这位不速之客，张信知心中暗暗叫苦：都知道你会来，可谁知道你来的这么快！唉，不用说，一定是要钱来了！就算真的要给你钱，可这才一天，你让我们到哪里去给你弄？
张信知猜的没错，在跟他打过招呼后，李向东就继续着此行的目的，他直截了当的说道：“来吧！说说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办？大村长，你答应给我的钱呢？”李向东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在手上不停的把玩着。
“这件事情信知跟小灵是两厢情愿的！现在小灵怀孕了为什么要我们给你钱？”杨桂玲站起身大声喊道。看来昨天张建国的一席话让她对张信知和李灵之间的事改观了不少，此时的她也以此作为理由跟李向东反口相驳。
“桂玲，别大呼小叫的！让邻居听到多不好！”张建国对妻子低声说道。
“怕被人家听见？你怕别人知道就不怕我知道？！你。。。。。。”
“桂玲，坐下来慢慢说！” 张建国拉住了妻子的手，皱起眉头示意她李灵那副可怜的样子，杨桂玲仔细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
另一边，李向东依然半躺半靠在那张太师椅上。听了杨桂玲说的话，他轻抬下眼皮，故作惊讶道：“什么？两厢情愿？可是昨天你儿子亲口承认是他强暴的小灵啊！这可是他自己说的，当时又没有人逼他！”说着，李向东奸险的笑了笑：“嘿嘿，就是怕你们言而无信，我昨天下午可是在村里挨家挨户对大家讲的，想不认账，门儿都没有！”
听李向东这么说，杨桂玲气极，她再次站起身，指着李向东大骂道：“你这么做会有报应的！小心将来不得好死，断子绝。。。” 说到这里，杨桂玲的话突然间停了下来。
“说啊！你继续说！断子绝什么？断子绝孙？你可别忘了，你孙子同样也是我外孙！”李向东冷笑一声：“哼，报应？我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只要有钱，我就有酒喝有肉吃有烟抽！没钱，那可就什么都干不喽！”
“钱钱钱！你心里有没有过别的？你眼睛里就只有钱吗？你这个王八蛋，今天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跟你拼了！”看着李向东那副无赖的样子，杨桂玲再也压不下心头的怒火，想要冲上前去跟李向东拼命！
“桂玲，你回来！”一边的张建国站起身拉住了妻子：“这件事我由来处理，你不用管了！”
“什么？到现在你还敢说由你来处理？你答应给这无赖三万块钱的事还没跟我说清楚呢！好啊！你来处理，你有钱你给他！我这就收拾包袱走人，我走，我走行了吧！”说着，杨桂玲朝里屋走去，站在旁边被吓得连声都不敢出的李灵和韩霜见状也连忙跟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听里屋房间传来了三人“呜呜”的哭声。
看着眼前瞬间所发生的这一切，张信知虽然是怒火中烧，但却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李向东虽然是个无赖，但也算是他的长辈。在他们乡下，长辈就算是犯再大的错，做晚辈的也不能对其指手画脚，这也是最基本的礼貌。可是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在听到母亲的哭声时，张信知心中愤怒的闸门就再也关不上了。
张信知是个孝子，在他幼年时期刚开始呀呀学语时，父亲教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百行善为首，百善孝为先”。如今母亲被欺负成这样，自己要是再不出声，就对不起她那十月怀胎的辛苦，二十年劳累的养育之恩。
“你究竟想要怎样？要让我们家乱成一团你才高兴吗？看来我今天真该好好的教训你一顿了！”张信知怒瞪着双眼朝李向东吼道。
“大侄子，别那么大声。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叔，将来没准儿还是你岳父呢！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干嘛这个样子，何必呢？”李向东头也不抬，慢条斯理的说道。
“谁跟你是一家人，看我今天打不死你。。。。”张信知开始捋胳膊挽袖子准备胖揍李向东一顿。
就在这时，同样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建国拦住了他，摇头示意要他不要冲动。
“我说老张，你儿子这个大学是怎么读的？他在大学里学的就是怎么样不尊重长辈和吵架打人吗？”自以为抓住了张建国的“把柄”，李向东干脆连村长都不叫了，直接称其为老张。
“这是我教他的，对该尊敬的人尊敬，对不该尊敬的人不用尊敬！”张建国冷眼瞄了一下李向东，不卑不亢的答道。
“你。。。。”
听张建国用这种不带脏字的话损他，李向东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张建国，又一时语塞，不知应该怎样回应他才好。不过只片刻，他就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我不跟你们说别的了？我只要钱，你们答应给我的三万块钱呢？”
“我们家没钱！就是有也不能给你这个混蛋？！”没等父亲说话，张信知抢着说道。
“小伙子，东西可以乱吃，话是不可以乱说的！”看来是平日里太无聊，港台片看多了，李向东居然蹦出这样一句在港台电影里黑社会老大才会说的话。紧接着，他抬起头，扬了扬眉毛，音色也冷了下来：“反正现在我也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一辈子该享受的东西我都享受过，也差不多活够了。而你这个大、学、生可是前途无量啊！实在不行咱们去法院打官司啊！我不在乎！”他再次把“大学生”三个字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
李向东的这几句话绝对是刺到了张建国父子的软肋！明摆着，这家伙是在耍无赖，就是想要破罐子破摔。可张信知跟他拼不起，因为这事儿根本就说不清！如果将来真的上了法庭，无论是输是赢，村里人以后都会用异样 的目光去看他；而在张信知的档案上，也会有此人因涉嫌”强奸“在某年某日与某某人打了场官司的字眼。真是那样的话，将来张信知大学毕业后连找工作都不好找！试问，又
有哪个公司会聘用一个与别人有过法律纠纷的菜鸟本科生呢？虽然说打官司张信知赢的几率会很大，但用人公司又怎么会知道这案子里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儿？！现在的大学生早就不比二十多年前了，那时的他们堪比熊猫！而现在 。。。。。说的寒颤点儿，可能连野猫都不如！在大街上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
也就是说，如果事情真照李向东说的那样走下去：双方谈不拢一拍两散，最后对簿公堂！那么张信知的前程很有可能就毁了！
双方都进入到了暂时的沉默。而就在这时，一直在里屋陪着杨桂玲同时又一心二用听着事态动向的李灵走了出来，她对李向东说道：“爸，你就别再逼张伯和信知哥了，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没有我，你想告要他们都没法在公安局立案！”
说着，李灵的眼泪再次大颗大颗的从脸庞往下滑落。由于自小就遭受着父亲的打骂，她的性格早已变得异常坚韧、刚强，早已不像普通女孩子那样爱哭爱笑。自打懂事以来，她就没怎么哭过！但就在这两天，她几乎是把已经积攒了十几年的泪水全部倾泻了出来。
见女儿这么说，李向东显得很惊讶，他指着李灵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个死丫头，居然帮着外人说话！好，我带你走，过几天我就把你卖到山西去！让你给煤黑子做老婆！”说着，李向东走上前去，狠狠的拉住李灵就要离开。
没有人认为李向东是在说气话！以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来看，就算他真的偷偷把自己亲生女儿给卖了也不足为怪。
“等等！”沉默许久的张建国叫住了李向东。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大村长，这可是我女儿，我们家的家事还用不着你管！”李向东抬起脖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钱，我会给你。。。”
“哪里哪里？有就快给我！”一听到“钱”这个字，李向东立刻停下了脚步，跟打了兴奋剂一样。
“不过，不是现在！”
“你耍我？！”闻听此言，李向东顿时面色阴沉，凶相毕露。
“不是我不想给你，是我现在真的没钱！”瞧着李向东那副丑恶的嘴脸，张建国直觉得胃里犯恶心！干脆转过身不去看他。虽然张建国只是个村长，但怎么说也是“国家最低领导人”。他们这个村子属国家一级贫困村，也经常得到政府的拨款，但张建国把拨款都用来打井修路了，从没拿过公家一分钱！这么多年下来，全家人家省吃俭用。虽然也曾有过一些积蓄，但经过张信知这两年的大学和他今年这场凶极一时的大病，本就不多的家底儿也是所剩无几了。家里现在的钱，只够张信知上大学半年的费用。
“你没钱？”李向东冷笑道：“没钱你就别他妈管我的家事！”说着，他再次拽着女儿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这时，刚刚还在屋子里哭泣的杨桂玲走了出来。此时的她早已擦干泪水，这个要强的农村妇女不愿在一个无赖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你不能带小灵走！你不是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不过我也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三万块钱，没有！我手里现在只有两千。。。。”
“两千块钱？你打发要饭的呐？！”虽然说两千块对于李向东来说，也不算少了。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此行的目的是三万！故此，李向东做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不用这么快拒绝！”杨桂玲扬了扬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三年之内，我会给足你三万块。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先把这东西抵押给你！”
“姑妈！”
“伯母！”
“。。。。。。。。。。”
在看清杨桂玲手里的东西后，众人一齐惊呼道。因为此时她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房产证！
张家虽然没有什么钱，但他们家的房子却是全村最好的！这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大院子，据说是解放前一个土财主建的。建房时用的全是上等材料：房梁和立柱都是一个成年人都抱不过来的四十年成年松木做的；地基和墙壁用的是从山里采来的大青石，以糯米做浆；就连房瓦也都是最好的琉璃瓦！院子里光是能居住的房间就有十几个，面积足足有三百多平米！这院子再住个百八十年没问题 ！比现在城市里的那些豆腐渣工程可强太多了！
据说当时为建这所院子，那个土财主花掉自己的一大半积蓄。解放时这个土财主跟自己在国民党军队里做上校的儿子一起跑到了台湾，房子被国家收缴。文革时这里是周围十里八乡红卫兵的“革命司令部”，文革后就一直空着。直到张建国从老山前线带着二等功勋章回来，乡里才决定把它作为奖品奖励给张建国这个战斗英雄。
现在听说杨桂玲要把这座大院子拿给李向东当抵押品，众人自然都是惊讶不已。
“伯母，不要啊！这所大院儿是你们张家的命根子，千万别把它抵押给我爸！”李灵扑到杨桂玲怀里，哭着说。
杨桂玲慈爱的抚了抚已经泣不成声的李灵：“傻孩子，这院子虽然好，但它终究有自己的价格，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紧接着，她又回头对李向东冷笑着问道：“怎么样？行吗？”
李向东心里暗暗盘算着：看他们这个样子，应该是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虽然张家的大院子在这小山村里不值几个钱，但这也是他家最值钱的东西！既然他们把这个抵押给了我，就不怕他们不给钱！ 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搬来这里住！他们家的大院子可比自己的那间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破瓦房强多了。想到这，李向东点了点头，不过他又在这上面加了个条件：“行倒是行，不过你得先把手里的那两千块钱给我，权当是利息。怎么样 ？”
“你。。。。”张信知被气得不行，想要再跟他理论。
“信知，不要跟他说了，这件事就照你妈的意思办吧！”张建国再一次拦住了年少气盛的儿子，沉声说道。
旁边的杨桂玲听到李向东的条件，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既然事情商量好了，那就快把钱和房产证给我。我还得回家喝一顿呢，出了这么大的喜事，我可得好好庆贺庆贺！”厚颜无耻的李向东不顾张信知那能杀死人的眼神，向杨桂玲做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一脸的得意。
“等一下！”张建国道：“别忘了，咱们还得签字画押！”
“不用那么麻烦吧！”
“用，当然用，谁知道你会不会拿着我家房产证出去招摇撞骗！”张信知白了李向东一眼，说道。
“好好好，写就写，谁怕谁啊！”李向东摸了摸自己的那几根鼠须胡，从张信知手中接过纸币，歪歪扭扭的写道：今，乙方强奸甲方爱女李灵，故乙方欠得甲方遮羞费人民币三万。现以乙方。。。。。。写到这时，站在一旁看着的张信知已经是双眼冒火，他拿起桌子上那张“契约书”撕了个粉碎！
“好好好，既然我写的你不满意，那么你写好了！”看着怒气冲天的张信知，李向东有些胆寒，心里默念道：看来老人们说的没错，还真是后生可畏！
不一会儿，张信知就把那两份封契约书写好了。李向东拿起来念道：“今甲方因故欠得乙方人民币叁万块，暂时无法偿还，故以甲方房产做为抵押，如三年之内仍无法偿还欠款，此房则归乙方所有。立据为证，一式两份！甲方，张信知。乙方，李向东。”
“行，就这么办了。我先签字了！”说着，李向东把契约书放到桌子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张信知瞪了他一眼，也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给你这两千块钱，以后别来我们家了！”杨桂玲从屋子里拿了钱出来，丢给李向东。
“没事你们请我来我还不来呢！”李向东拿起那两千块钱，回道：“我走了，不用送了啊！”说着，他拿着那两千块钱和房产证，恬不知耻的跟张家人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无其他，只希望有人能喜欢看
不过，在张信知进行过这些对平时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活动后，竟发现自己原本因肺病带来的种种后遗症都轻了许多。在诧异之下，张信知跑去问了村子里的老中医。老中医告诉他，像他生的这种肺病在病愈之后进行一定量的运动对身体很有好处。那老中医还说，村长也跟他问过这件事。
张信知非常惊讶：原来老爸他知道！他不是在惩罚我，而是在。。。帮助我恢复健康！
张信知的心一下子被某种柔柔的东西塞的满满的，这就是老爸那种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的父爱！然而，张信知并没有特地的跑去找父亲对他说一些感激涕零的话。因为他自己心里明白，这种父子之间的感情应该说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为了证明自己对父亲这份爱理解 ，第二天一大早。东辉微现时，张信知就又开始了自己从小学五年级时就开始练习的十公里越野长跑。
望着青翠的田园牧歌，呼吸着乡村那特有的清新空气，张信知的十公里越野终于跑完了。
“我回来了！”还没进院子，张信知就喘着粗气，大声道。
“真是奇怪！人呢？”张信知心里默默嘀咕。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只有六点多，家里人都应该在啊！这要是在以前，自己做完“早课”回来后，表妹韩霜应该是第一个冲上来蹦蹦跳跳的给他拿毛巾擦汗；母亲则会拉住他的手，不厌其烦的说着那句暖人心肺的话：“儿子回来啦！”，然后回身朝父亲唠叨：“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你别让儿子起那么大早去跑步，累着他怎么办？”；父亲一般时会站在院子里那棵大枣树下望着天，一句话不说，只是少有的向他赞许的点点头。。。
可今天怎么一个人也不见呐？呵，或许是我上大学之后大家就忘记这个习惯了吧！张信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直到他走进院子里才明白问题的答案——原来，李向东正在他家！
堂屋的门没有关，屋子里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此刻李向东正大刺刺的坐在他家那张可以拿出去当古董去卖的太师椅上，自在的抽着烟；母亲杨桂玲沉着个脸靠在了墙边的椅子上，看样子是生了很大的气；父亲张建国则坐在她身边，依然是那副淡定摸样；李灵一脸的畏惧，和韩霜一起乖乖的站在父亲身后。
“ 哎呦，大侄子，咱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看见张信知回来，李向东居然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不过他说话时坐在那张太师椅上是一动不动，笑了一下，还是皮笑肉不笑。而且，他还有意无意的把“第一个大学生”这六个字咬的特别重。任谁都看的出来，这家伙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瞧着这位不速之客，张信知心中暗暗叫苦：都知道你会来，可谁知道你来的这么快！唉，不用说，一定是要钱来了！就算真的要给你钱，可这才一天，你让我们到哪里去给你弄？
张信知猜的没错，在跟他打过招呼后，李向东就继续着此行的目的，他直截了当的说道：“来吧！说说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办？大村长，你答应给我的钱呢？”李向东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在手上不停的把玩着。
“这件事情信知跟小灵是两厢情愿的！现在小灵怀孕了为什么要我们给你钱？”杨桂玲站起身大声喊道。看来昨天张建国的一席话让她对张信知和李灵之间的事改观了不少，此时的她也以此作为理由跟李向东反口相驳。
“桂玲，别大呼小叫的！让邻居听到多不好！”张建国对妻子低声说道。
“怕被人家听见？你怕别人知道就不怕我知道？！你。。。。。。”
“桂玲，坐下来慢慢说！” 张建国拉住了妻子的手，皱起眉头示意她李灵那副可怜的样子，杨桂玲仔细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
另一边，李向东依然半躺半靠在那张太师椅上。听了杨桂玲说的话，他轻抬下眼皮，故作惊讶道：“什么？两厢情愿？可是昨天你儿子亲口承认是他强暴的小灵啊！这可是他自己说的，当时又没有人逼他！”说着，李向东奸险的笑了笑：“嘿嘿，就是怕你们言而无信，我昨天下午可是在村里挨家挨户对大家讲的，想不认账，门儿都没有！”
听李向东这么说，杨桂玲气极，她再次站起身，指着李向东大骂道：“你这么做会有报应的！小心将来不得好死，断子绝。。。” 说到这里，杨桂玲的话突然间停了下来。
“说啊！你继续说！断子绝什么？断子绝孙？你可别忘了，你孙子同样也是我外孙！”李向东冷笑一声：“哼，报应？我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只要有钱，我就有酒喝有肉吃有烟抽！没钱，那可就什么都干不喽！”
“钱钱钱！你心里有没有过别的？你眼睛里就只有钱吗？你这个王八蛋，今天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跟你拼了！”看着李向东那副无赖的样子，杨桂玲再也压不下心头的怒火，想要冲上前去跟李向东拼命！
“桂玲，你回来！”一边的张建国站起身拉住了妻子：“这件事我由来处理，你不用管了！”
“什么？到现在你还敢说由你来处理？你答应给这无赖三万块钱的事还没跟我说清楚呢！好啊！你来处理，你有钱你给他！我这就收拾包袱走人，我走，我走行了吧！”说着，杨桂玲朝里屋走去，站在旁边被吓得连声都不敢出的李灵和韩霜见状也连忙跟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听里屋房间传来了三人“呜呜”的哭声。
看着眼前瞬间所发生的这一切，张信知虽然是怒火中烧，但却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李向东虽然是个无赖，但也算是他的长辈。在他们乡下，长辈就算是犯再大的错，做晚辈的也不能对其指手画脚，这也是最基本的礼貌。可是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在听到母亲的哭声时，张信知心中愤怒的闸门就再也关不上了。
张信知是个孝子，在他幼年时期刚开始呀呀学语时，父亲教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百行善为首，百善孝为先”。如今母亲被欺负成这样，自己要是再不出声，就对不起她那十月怀胎的辛苦，二十年劳累的养育之恩。
“你究竟想要怎样？要让我们家乱成一团你才高兴吗？看来我今天真该好好的教训你一顿了！”张信知怒瞪着双眼朝李向东吼道。
“大侄子，别那么大声。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叔，将来没准儿还是你岳父呢！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干嘛这个样子，何必呢？”李向东头也不抬，慢条斯理的说道。
“谁跟你是一家人，看我今天打不死你。。。。”张信知开始捋胳膊挽袖子准备胖揍李向东一顿。
就在这时，同样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建国拦住了他，摇头示意要他不要冲动。
“我说老张，你儿子这个大学是怎么读的？他在大学里学的就是怎么样不尊重长辈和吵架打人吗？”自以为抓住了张建国的“把柄”，李向东干脆连村长都不叫了，直接称其为老张。
“这是我教他的，对该尊敬的人尊敬，对不该尊敬的人不用尊敬！”张建国冷眼瞄了一下李向东，不卑不亢的答道。
“你。。。。”
听张建国用这种不带脏字的话损他，李向东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张建国，又一时语塞，不知应该怎样回应他才好。不过只片刻，他就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我不跟你们说别的了？我只要钱，你们答应给我的三万块钱呢？”
“我们家没钱！就是有也不能给你这个混蛋？！”没等父亲说话，张信知抢着说道。
“小伙子，东西可以乱吃，话是不可以乱说的！”看来是平日里太无聊，港台片看多了，李向东居然蹦出这样一句在港台电影里黑社会老大才会说的话。紧接着，他抬起头，扬了扬眉毛，音色也冷了下来：“反正现在我也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一辈子该享受的东西我都享受过，也差不多活够了。而你这个大、学、生可是前途无量啊！实在不行咱们去法院打官司啊！我不在乎！”他再次把“大学生”三个字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
李向东的这几句话绝对是刺到了张建国父子的软肋！明摆着，这家伙是在耍无赖，就是想要破罐子破摔。可张信知跟他拼不起，因为这事儿根本就说不清！如果将来真的上了法庭，无论是输是赢，村里人以后都会用异样 的目光去看他；而在张信知的档案上，也会有此人因涉嫌”强奸“在某年某日与某某人打了场官司的字眼。真是那样的话，将来张信知大学毕业后连找工作都不好找！试问，又
有哪个公司会聘用一个与别人有过法律纠纷的菜鸟本科生呢？虽然说打官司张信知赢的几率会很大，但用人公司又怎么会知道这案子里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儿？！现在的大学生早就不比二十多年前了，那时的他们堪比熊猫！而现在 。。。。。说的寒颤点儿，可能连野猫都不如！在大街上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
也就是说，如果事情真照李向东说的那样走下去：双方谈不拢一拍两散，最后对簿公堂！那么张信知的前程很有可能就毁了！
双方都进入到了暂时的沉默。而就在这时，一直在里屋陪着杨桂玲同时又一心二用听着事态动向的李灵走了出来，她对李向东说道：“爸，你就别再逼张伯和信知哥了，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没有我，你想告要他们都没法在公安局立案！”
说着，李灵的眼泪再次大颗大颗的从脸庞往下滑落。由于自小就遭受着父亲的打骂，她的性格早已变得异常坚韧、刚强，早已不像普通女孩子那样爱哭爱笑。自打懂事以来，她就没怎么哭过！但就在这两天，她几乎是把已经积攒了十几年的泪水全部倾泻了出来。
见女儿这么说，李向东显得很惊讶，他指着李灵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个死丫头，居然帮着外人说话！好，我带你走，过几天我就把你卖到山西去！让你给煤黑子做老婆！”说着，李向东走上前去，狠狠的拉住李灵就要离开。
没有人认为李向东是在说气话！以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来看，就算他真的偷偷把自己亲生女儿给卖了也不足为怪。
“等等！”沉默许久的张建国叫住了李向东。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大村长，这可是我女儿，我们家的家事还用不着你管！”李向东抬起脖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钱，我会给你。。。”
“哪里哪里？有就快给我！”一听到“钱”这个字，李向东立刻停下了脚步，跟打了兴奋剂一样。
“不过，不是现在！”
“你耍我？！”闻听此言，李向东顿时面色阴沉，凶相毕露。
“不是我不想给你，是我现在真的没钱！”瞧着李向东那副丑恶的嘴脸，张建国直觉得胃里犯恶心！干脆转过身不去看他。虽然张建国只是个村长，但怎么说也是“国家最低领导人”。他们这个村子属国家一级贫困村，也经常得到政府的拨款，但张建国把拨款都用来打井修路了，从没拿过公家一分钱！这么多年下来，全家人家省吃俭用。虽然也曾有过一些积蓄，但经过张信知这两年的大学和他今年这场凶极一时的大病，本就不多的家底儿也是所剩无几了。家里现在的钱，只够张信知上大学半年的费用。
“你没钱？”李向东冷笑道：“没钱你就别他妈管我的家事！”说着，他再次拽着女儿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这时，刚刚还在屋子里哭泣的杨桂玲走了出来。此时的她早已擦干泪水，这个要强的农村妇女不愿在一个无赖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你不能带小灵走！你不是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不过我也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三万块钱，没有！我手里现在只有两千。。。。”
“两千块钱？你打发要饭的呐？！”虽然说两千块对于李向东来说，也不算少了。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此行的目的是三万！故此，李向东做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不用这么快拒绝！”杨桂玲扬了扬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三年之内，我会给足你三万块。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先把这东西抵押给你！”
“姑妈！”
“伯母！”
“。。。。。。。。。。”
在看清杨桂玲手里的东西后，众人一齐惊呼道。因为此时她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房产证！
张家虽然没有什么钱，但他们家的房子却是全村最好的！这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大院子，据说是解放前一个土财主建的。建房时用的全是上等材料：房梁和立柱都是一个成年人都抱不过来的四十年成年松木做的；地基和墙壁用的是从山里采来的大青石，以糯米做浆；就连房瓦也都是最好的琉璃瓦！院子里光是能居住的房间就有十几个，面积足足有三百多平米！这院子再住个百八十年没问题 ！比现在城市里的那些豆腐渣工程可强太多了！
据说当时为建这所院子，那个土财主花掉自己的一大半积蓄。解放时这个土财主跟自己在国民党军队里做上校的儿子一起跑到了台湾，房子被国家收缴。文革时这里是周围十里八乡红卫兵的“革命司令部”，文革后就一直空着。直到张建国从老山前线带着二等功勋章回来，乡里才决定把它作为奖品奖励给张建国这个战斗英雄。
现在听说杨桂玲要把这座大院子拿给李向东当抵押品，众人自然都是惊讶不已。
“伯母，不要啊！这所大院儿是你们张家的命根子，千万别把它抵押给我爸！”李灵扑到杨桂玲怀里，哭着说。
杨桂玲慈爱的抚了抚已经泣不成声的李灵：“傻孩子，这院子虽然好，但它终究有自己的价格，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紧接着，她又回头对李向东冷笑着问道：“怎么样？行吗？”
李向东心里暗暗盘算着：看他们这个样子，应该是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虽然张家的大院子在这小山村里不值几个钱，但这也是他家最值钱的东西！既然他们把这个抵押给了我，就不怕他们不给钱！ 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搬来这里住！他们家的大院子可比自己的那间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破瓦房强多了。想到这，李向东点了点头，不过他又在这上面加了个条件：“行倒是行，不过你得先把手里的那两千块钱给我，权当是利息。怎么样 ？”
“你。。。。”张信知被气得不行，想要再跟他理论。
“信知，不要跟他说了，这件事就照你妈的意思办吧！”张建国再一次拦住了年少气盛的儿子，沉声说道。
旁边的杨桂玲听到李向东的条件，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既然事情商量好了，那就快把钱和房产证给我。我还得回家喝一顿呢，出了这么大的喜事，我可得好好庆贺庆贺！”厚颜无耻的李向东不顾张信知那能杀死人的眼神，向杨桂玲做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一脸的得意。
“等一下！”张建国道：“别忘了，咱们还得签字画押！”
“不用那么麻烦吧！”
“用，当然用，谁知道你会不会拿着我家房产证出去招摇撞骗！”张信知白了李向东一眼，说道。
“好好好，写就写，谁怕谁啊！”李向东摸了摸自己的那几根鼠须胡，从张信知手中接过纸币，歪歪扭扭的写道：今，乙方强奸甲方爱女李灵，故乙方欠得甲方遮羞费人民币三万。现以乙方。。。。。。写到这时，站在一旁看着的张信知已经是双眼冒火，他拿起桌子上那张“契约书”撕了个粉碎！
“好好好，既然我写的你不满意，那么你写好了！”看着怒气冲天的张信知，李向东有些胆寒，心里默念道：看来老人们说的没错，还真是后生可畏！
不一会儿，张信知就把那两份封契约书写好了。李向东拿起来念道：“今甲方因故欠得乙方人民币叁万块，暂时无法偿还，故以甲方房产做为抵押，如三年之内仍无法偿还欠款，此房则归乙方所有。立据为证，一式两份！甲方，张信知。乙方，李向东。”
“行，就这么办了。我先签字了！”说着，李向东把契约书放到桌子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张信知瞪了他一眼，也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给你这两千块钱，以后别来我们家了！”杨桂玲从屋子里拿了钱出来，丢给李向东。
“没事你们请我来我还不来呢！”李向东拿起那两千块钱，回道：“我走了，不用送了啊！”说着，他拿着那两千块钱和房产证，恬不知耻的跟张家人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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