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第八章
数年后。
初夏。福州府外一处酒肆内。
这间酒肆店面不大，店内几张桌椅整齐摆放着，门外向路旁挑出一个酒招子，迎风摆动。
此时天色已晚，酒肆生意清淡，只有靠墙角一张桌子上坐着个斗笠遮面的少年。说他是少年，是因为虽看不见他的面容，但看那身形颇为纤瘦，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颇为年轻。只是身旁一柄长剑显示这是一个江湖中的少年侠客。
少年酒喝得极慢，似乎并不介意这粗野酒肆酿的劣酒。喝光一壶之后又唤道：“店家，再来一壶酒。”声音虽低，却颇为好听。
内堂里应了一声，转出个青衣少女。那少女身形婀娜，肤色却黑黝黝的甚是粗糙，脸上似有不少痘瘢，容貌甚丑。她自己也似乎十分羞愧于自己的面貌，只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端来一壶酒，放在少年面前的桌上。
少年似乎并在意她的丑陋，见她送上了酒，道了声：“有劳姑娘”，伸手递上一块碎银。显出极好的教养。
青衣少女似乎被他的客气有礼惊了一下，脸色微微一红，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低低回了声不谢，旋即匆匆忙忙回了内堂。
少年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便又斟了一杯酒，喝了起来。南国湿热，过了一会，少年有些憋闷，见酒肆内并无他人，便抬手摘下了斗笠。
斗笠底下赫然是一张明艳动人的少女脸庞，乌发如墨，肤白如玉，一双眼睛灵动之极。眉目间依稀可见数年之前的可爱模样。
不是初入江湖的唐宁又是谁？
数年之前的小孩脸庞已经长成动人心魄的美丽少女，一身的男装更添了几分英姿。
几年的刻苦练剑，唐宁终于在一年之前下山。那时她已学成了独孤九剑中的“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箭式”，而余下的“破掌式”、“破气式”，风清扬只细细传授了她口诀喝修习之法，对她说道：“这两式你虽已习得，但它们于内力修为上要求极深，要求神而明之，存乎一心。你若想以这两式来破敌之掌法与内功，自身亦需有足够修为。以你的年纪，若无一二十年，绝达不到信手拈来。”
唐宁闻言毫不惊讶。原著中风清扬也对令狐冲说过同样的话。以自己的资质，比起令狐冲来虽不遑多让，却也并不高出多少，这样的结果她早有预料。况且这几年真正修习了独孤九剑，才知道这套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剑法究竟有多深奥。那每一式便包含几百种变化，每一种变化又包含着无尽后招，真正是变化无穷，不知需要多少时日才可掌握其中全部奥妙。因此唐宁便道：“爷爷放心。五年年学不会，我便再学五年。若还不会，我便继续学到会为止。”
风清扬倒笑了。他欣慰地看着已沉稳许多的孙女，心中虽有不舍，仍下定决定道：“我能教你的，这些年已然都教会了。只是武学一道，并非闭关苦练就能练成的，更需江湖历练，与人过招，更甚者，要生死一线之际方能顿悟。你如今也学的很好，是时候下山，入一入江湖了。你只要记得，练这独孤九剑之人，用剑无所施而不可，为人更要存乎一心，心随意动。你资质虽称不上最佳，天性却极纯，这点我倒是不必担心了。只要记得我当初对你说的话。若是剑术不精，败于歹人之手，吾必废去你一身武功，不再认你这弟子。你可还记得？”
唐宁闻言心中猛跳，忍不住喜笑颜开道：“记得！孙女决不敢忘。爷爷，我真的可以下山了？”
风清扬含笑点头。只是在她临下山前，忍不住又命她反复背诵拆解了几遍独孤九剑的口诀与修习之法，叮嘱了又叮嘱，才看着她下了山。只是唐宁走了以后，数十年习惯了孙女环绕膝侧的老者，心中免不得要倍感不适。
唐宁下山之后，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笑傲江湖的剧情究竟到了哪里。只是何为江湖？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她干脆便扮成少年模样，四处游荡，一路打探着江湖消息。直到确定了此时林家还未被灭门，剧情还未正式展开，便抱着围观剧情的打酱油心态，一路向南游玩而来，不时顺手劫富济贫、又交了些性情豪爽的朋友。走走停停，直到一年后，才到了福州。
此时便是她入了福州地界的第一天。眼看着快进了福州城，她实在疲累不堪，见路边有个破旧酒肆，干脆便停下歇脚。
此时天色已渐暗。估摸着城门快关了，酒也喝的差不多，唐宁戴好斗笠，拿起桌上的剑便欲起身。忽听马蹄声急，倏忽间数匹马便到了酒肆门外。一个彪形大汉挑了帘子走进门，看也不看角落里的唐宁，大声道：“酒家，打三斤上好的竹叶青来。”回头向门外笑道：“少镖头，咱们在这喝一杯怎么样？刚猎来的新鲜兔肉、野鸡肉，正好炒来下酒。”
门外一阵喧哗笑声，又进来几个大汉，簇拥着中间一个锦衣少年。这少年与约么十八、九岁年纪，左肩上停着一头猎鹰，腰悬宝剑，背负长弓，眉清目秀，甚是俊美。那少年笑道：“甚好。只是别忘了留下两只回去孝敬我爹娘。”
刚进门的大汉应道：“那是自然。”又向内堂喊道：“老蔡呢，怎么不出来牵马？”
内堂咳嗽声想起，走出一个白发老人，操着北方口音赔笑道：“客官请坐，我这便让宛儿给诸位客官打酒。”
那青衣少女也默不作声地走到酒炉旁料理起酒水。
余下这些人又说了些什么，唐宁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坐在角落里，下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被斗笠挡住的嘴角一抽。
不是这么巧吧？她的运气也忒好了，这才刚刚进了福州，就碰上剧情开场？
这熟悉的情节，熟悉的对话，还有那声“少镖头”，她要是再猜不到眼前的人是谁，就白看了那么多遍原著了。
那边林平之与几个镖头分坐了两张桌子，正巧那青衣少女低头托着一只木盘，在林平之等人面前放下杯筷。唐宁余光瞥见，嘴角又是一抽。
她这才想明白方才那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什么白发老者和青衣少女，根本就是易了容的劳德诺和岳灵珊啊！
唐宁摇摇头，心想，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干脆便不作理会，一个人静静缩在角落里喝酒。只是手中酒杯还没送到嘴边，又一次呆住。她怎么忘了，这林平之都来了，片刻之后，那两个引起林家灭门的祸根，被林平之杀死的青城派的短命鬼不就要出现了？
自己是想围观剧情，可不想围观杀人啊！何况原著中这一场景里，可没有外人在。这回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打起来必然会波及自己，就算不波及，那姓史的镖头事后为了替林平之善后，也绝不会放自己走。
唐宁思及此处，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唤来岳灵珊结了帐，便欲离去。
她突然出声，自然引起林平之等人的注意。几个镖头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去，林平之的目光却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刻。许是年少气盛，见到年纪相仿的少年侠客忍不住起了比较之心，林平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这位朋友，不知你是哪里人士？看你年纪与我相仿，气质却不凡。在下林平之，萍水相逢，不如一起喝上一杯，交个朋友。”
唐宁讶然看着他。
在唐宁心里，对林平之的评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出身名门，勉强可称得上是个纨绔子弟，却能为了父母之仇忍辱负重；他气量狭窄，不能容人，却也曾真心敬慕岳不群、钦佩令狐冲；他心机极深，但众所公认他对岳灵珊也真的曾经真心以待。但无论哪一条，都和眼前这个锦衣华服，豪爽大方的俊美少年联系不到一起。
因此唐宁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了。
林平之见她犹疑，一时面上也有些难堪。
好在唐宁很快反应过来，一抱拳笑道：“多谢林少侠抬爱。在下唐宁，北方人士。蒙林少侠看得起，本不该推辞，只是天色渐晚，急着赶路，不便多做逗留。在下就干了这一杯，权作赔罪吧。日后有缘相逢，定与林少侠喝个痛快。”说着举起手中酒杯，仰首干了。
仰首间，却不慎露出了一截洁白细腻的脖颈和精致的嘴唇。
林平之见这少年虽未应允，却给足了自己面子，心里高兴，对这少年更多了份好感，一眼瞥见少年露出的小巧嘴唇，心中不知怎的竟然一跳。
他自己向来最是厌恶别人说自己貌若好女，但不知怎么，见了这少年，却生不出厌恶之感。又见唐宁性格爽快，更心生结交之意，当下便欣然应允道：“自当如此。若是唐少侠在福州若有何难处，到福威镖局找我林平之便是，在下定可助你一臂之力。”
这话虽有些骄傲轻狂，但唐宁听完心里却是一暖，对林平之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初夏。福州府外一处酒肆内。
这间酒肆店面不大，店内几张桌椅整齐摆放着，门外向路旁挑出一个酒招子，迎风摆动。
此时天色已晚，酒肆生意清淡，只有靠墙角一张桌子上坐着个斗笠遮面的少年。说他是少年，是因为虽看不见他的面容，但看那身形颇为纤瘦，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颇为年轻。只是身旁一柄长剑显示这是一个江湖中的少年侠客。
少年酒喝得极慢，似乎并不介意这粗野酒肆酿的劣酒。喝光一壶之后又唤道：“店家，再来一壶酒。”声音虽低，却颇为好听。
内堂里应了一声，转出个青衣少女。那少女身形婀娜，肤色却黑黝黝的甚是粗糙，脸上似有不少痘瘢，容貌甚丑。她自己也似乎十分羞愧于自己的面貌，只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端来一壶酒，放在少年面前的桌上。
少年似乎并在意她的丑陋，见她送上了酒，道了声：“有劳姑娘”，伸手递上一块碎银。显出极好的教养。
青衣少女似乎被他的客气有礼惊了一下，脸色微微一红，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低低回了声不谢，旋即匆匆忙忙回了内堂。
少年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便又斟了一杯酒，喝了起来。南国湿热，过了一会，少年有些憋闷，见酒肆内并无他人，便抬手摘下了斗笠。
斗笠底下赫然是一张明艳动人的少女脸庞，乌发如墨，肤白如玉，一双眼睛灵动之极。眉目间依稀可见数年之前的可爱模样。
不是初入江湖的唐宁又是谁？
数年之前的小孩脸庞已经长成动人心魄的美丽少女，一身的男装更添了几分英姿。
几年的刻苦练剑，唐宁终于在一年之前下山。那时她已学成了独孤九剑中的“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箭式”，而余下的“破掌式”、“破气式”，风清扬只细细传授了她口诀喝修习之法，对她说道：“这两式你虽已习得，但它们于内力修为上要求极深，要求神而明之，存乎一心。你若想以这两式来破敌之掌法与内功，自身亦需有足够修为。以你的年纪，若无一二十年，绝达不到信手拈来。”
唐宁闻言毫不惊讶。原著中风清扬也对令狐冲说过同样的话。以自己的资质，比起令狐冲来虽不遑多让，却也并不高出多少，这样的结果她早有预料。况且这几年真正修习了独孤九剑，才知道这套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剑法究竟有多深奥。那每一式便包含几百种变化，每一种变化又包含着无尽后招，真正是变化无穷，不知需要多少时日才可掌握其中全部奥妙。因此唐宁便道：“爷爷放心。五年年学不会，我便再学五年。若还不会，我便继续学到会为止。”
风清扬倒笑了。他欣慰地看着已沉稳许多的孙女，心中虽有不舍，仍下定决定道：“我能教你的，这些年已然都教会了。只是武学一道，并非闭关苦练就能练成的，更需江湖历练，与人过招，更甚者，要生死一线之际方能顿悟。你如今也学的很好，是时候下山，入一入江湖了。你只要记得，练这独孤九剑之人，用剑无所施而不可，为人更要存乎一心，心随意动。你资质虽称不上最佳，天性却极纯，这点我倒是不必担心了。只要记得我当初对你说的话。若是剑术不精，败于歹人之手，吾必废去你一身武功，不再认你这弟子。你可还记得？”
唐宁闻言心中猛跳，忍不住喜笑颜开道：“记得！孙女决不敢忘。爷爷，我真的可以下山了？”
风清扬含笑点头。只是在她临下山前，忍不住又命她反复背诵拆解了几遍独孤九剑的口诀与修习之法，叮嘱了又叮嘱，才看着她下了山。只是唐宁走了以后，数十年习惯了孙女环绕膝侧的老者，心中免不得要倍感不适。
唐宁下山之后，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笑傲江湖的剧情究竟到了哪里。只是何为江湖？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她干脆便扮成少年模样，四处游荡，一路打探着江湖消息。直到确定了此时林家还未被灭门，剧情还未正式展开，便抱着围观剧情的打酱油心态，一路向南游玩而来，不时顺手劫富济贫、又交了些性情豪爽的朋友。走走停停，直到一年后，才到了福州。
此时便是她入了福州地界的第一天。眼看着快进了福州城，她实在疲累不堪，见路边有个破旧酒肆，干脆便停下歇脚。
此时天色已渐暗。估摸着城门快关了，酒也喝的差不多，唐宁戴好斗笠，拿起桌上的剑便欲起身。忽听马蹄声急，倏忽间数匹马便到了酒肆门外。一个彪形大汉挑了帘子走进门，看也不看角落里的唐宁，大声道：“酒家，打三斤上好的竹叶青来。”回头向门外笑道：“少镖头，咱们在这喝一杯怎么样？刚猎来的新鲜兔肉、野鸡肉，正好炒来下酒。”
门外一阵喧哗笑声，又进来几个大汉，簇拥着中间一个锦衣少年。这少年与约么十八、九岁年纪，左肩上停着一头猎鹰，腰悬宝剑，背负长弓，眉清目秀，甚是俊美。那少年笑道：“甚好。只是别忘了留下两只回去孝敬我爹娘。”
刚进门的大汉应道：“那是自然。”又向内堂喊道：“老蔡呢，怎么不出来牵马？”
内堂咳嗽声想起，走出一个白发老人，操着北方口音赔笑道：“客官请坐，我这便让宛儿给诸位客官打酒。”
那青衣少女也默不作声地走到酒炉旁料理起酒水。
余下这些人又说了些什么，唐宁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坐在角落里，下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被斗笠挡住的嘴角一抽。
不是这么巧吧？她的运气也忒好了，这才刚刚进了福州，就碰上剧情开场？
这熟悉的情节，熟悉的对话，还有那声“少镖头”，她要是再猜不到眼前的人是谁，就白看了那么多遍原著了。
那边林平之与几个镖头分坐了两张桌子，正巧那青衣少女低头托着一只木盘，在林平之等人面前放下杯筷。唐宁余光瞥见，嘴角又是一抽。
她这才想明白方才那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什么白发老者和青衣少女，根本就是易了容的劳德诺和岳灵珊啊！
唐宁摇摇头，心想，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干脆便不作理会，一个人静静缩在角落里喝酒。只是手中酒杯还没送到嘴边，又一次呆住。她怎么忘了，这林平之都来了，片刻之后，那两个引起林家灭门的祸根，被林平之杀死的青城派的短命鬼不就要出现了？
自己是想围观剧情，可不想围观杀人啊！何况原著中这一场景里，可没有外人在。这回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打起来必然会波及自己，就算不波及，那姓史的镖头事后为了替林平之善后，也绝不会放自己走。
唐宁思及此处，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唤来岳灵珊结了帐，便欲离去。
她突然出声，自然引起林平之等人的注意。几个镖头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去，林平之的目光却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刻。许是年少气盛，见到年纪相仿的少年侠客忍不住起了比较之心，林平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这位朋友，不知你是哪里人士？看你年纪与我相仿，气质却不凡。在下林平之，萍水相逢，不如一起喝上一杯，交个朋友。”
唐宁讶然看着他。
在唐宁心里，对林平之的评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出身名门，勉强可称得上是个纨绔子弟，却能为了父母之仇忍辱负重；他气量狭窄，不能容人，却也曾真心敬慕岳不群、钦佩令狐冲；他心机极深，但众所公认他对岳灵珊也真的曾经真心以待。但无论哪一条，都和眼前这个锦衣华服，豪爽大方的俊美少年联系不到一起。
因此唐宁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了。
林平之见她犹疑，一时面上也有些难堪。
好在唐宁很快反应过来，一抱拳笑道：“多谢林少侠抬爱。在下唐宁，北方人士。蒙林少侠看得起，本不该推辞，只是天色渐晚，急着赶路，不便多做逗留。在下就干了这一杯，权作赔罪吧。日后有缘相逢，定与林少侠喝个痛快。”说着举起手中酒杯，仰首干了。
仰首间，却不慎露出了一截洁白细腻的脖颈和精致的嘴唇。
林平之见这少年虽未应允，却给足了自己面子，心里高兴，对这少年更多了份好感，一眼瞥见少年露出的小巧嘴唇，心中不知怎的竟然一跳。
他自己向来最是厌恶别人说自己貌若好女，但不知怎么，见了这少年，却生不出厌恶之感。又见唐宁性格爽快，更心生结交之意，当下便欣然应允道：“自当如此。若是唐少侠在福州若有何难处，到福威镖局找我林平之便是，在下定可助你一臂之力。”
这话虽有些骄傲轻狂，但唐宁听完心里却是一暖，对林平之的印象也大为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