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寻找快乐的王子3
男生宿舍与女生宿舍在同一栋楼房里面,一二三层为男生宿舍,四五六层为女生宿舍。林老师带我去的时候二三层已经人满为患,唯有底层寂寥冷清。林老师看着我微笑,她说,浩然,只有住底层了。我未置可否地看着她微笑。我是一个内敛的孩子,我是一个懂礼貌的孩子。林老师那双十公分的黑色高根鞋在长长的走廊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清脆响亮。走廊两边肆意蔓延着污垢和很久无人打扫过的黑色垃圾,稀稀疏疏几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游走。有人出去,有人起来。空气里飘浮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腥臭味。我将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度过漫长的大学四年吗?我忍不住在心里暗忖。我开始慨叹,侘傺。林老师用钥匙很谙练地打开一间宿舍,里面空空荡荡,桌上和地板上叠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回头可以看见自己的脚印,轮廓分明。我是第一个入住这间宿舍的人。须臾片刻又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带着两位男生走进这间宿舍,那两人在门口兴之所至地谈论着什么,进来后表情一下子发生180度的大转变,几分钟后方才缓过神来,面面相觑。那中年妇女说她姓池,是我们的生活老师,她说以后在生活中遇到困难可以找她帮忙。她介绍完自己便扬长而去,宿舍里只剩下我和那两个男孩。
我是一个内向的孩子,不知道如何去与别人沟通,于是就选择沉默。那两个男孩也缄默不语,只是拿着手机在不停地发短信。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没有一点定力的人要去承受还是有些勉强。很久之后高个子男孩才微笑着向我介绍他自己,他说他叫张心野,来自湖南。他又指着矮一点的那个男孩说,他叫文涛,是我的高中同学。那个叫文涛的男孩看着我微笑表示问候。他有着和心野一样飘逸的长发,干净的容颜。他们染着夏季黄色的头发,穿着杰克琼斯和匹克。我告诉他们我叫伊浩然,来自广东岭南。文涛听闻我短暂的介绍后忽然精神焕发,他说,浩然,你真的是广东的吗?他惊喜的神情之中带着些许质疑。
是的,我真的来自广东。我从裤袋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证递到他的手里。他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仔细地翻来覆去地看起来。大概十分钟后他才把证件物归原主,他握住我的手说,浩然,好兄弟,以后你教我说粤语吧!我一直想说一口标准的粤语,可惜拜师无门。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却多年前的夙愿了。于是文涛和心野就成为我的好兄弟了。
我们一起打扫宿舍,一起吃饭,一起去办公室领被褥和床单。暮色四合时明亮的电灯把宿舍照得灯火透明。整栋宿舍楼一下子变得嘈杂喧嚣。另一间宿舍里传来沉闷的轰响,好像是打斗的声音,不一会儿走廊里又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我们开门出去时看见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男孩和四五个新疆人扭打在一起,很多人围观,但无一人制止。四五六楼的美女们也开窗伸出脑袋俯视着楼下这一幕精彩绝伦的表演,做着隔岸观火的姿势。
染着紫色头发的男孩势单力薄,远不是那群新疆人的对手,不到五分钟就被如雨点般的拳打脚踢摏倒在地,那群新疆人一边踢一边咬牙切齿地骂,老子今天一定要弄死你,弄死你。开始紫发男孩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后来就不能挣扎了,再后来就不能动弹了。他有着清澈的眼眸,干净的脸庞,应该是没有经过风雨的孩子,不懂人情世故。他明亮的眼睛一直睁着,口里流出大量的红色血液氤氲在走廊里,犹如一枝红欲如燃的玫瑰。他死了。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每到晚上十点宿舍就实行强制断电,年轻的人们在漆黑的夜里精神焕发,夜不能寐,肆意地喧哗,于是就有保卫人员在宿舍外面拿着手电筒不停地瞎晃,听见哪间宿舍的声音大就把手电筒的光源定位在那间宿舍的玻璃窗上,于是那间宿舍一下子就变得很安静。待那保安走后,人们又开始高谈阔论,莺歌燕语,这让我想起了电影里的游击战。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我们。
每到这样的时刻文涛和心野就给我讲解他们故乡的风景名胜以及那些早已成为过往的岁月。文涛说他在高中时交过很多女朋友,是学校小有名气的花花公子,因为长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很多女孩子都主动接近他,他也是来者不拒,来一个收一个,这一举动不知伤了多少无辜少女的芳心,直到现在又变成了孤家寡人。他又说心野整天只知道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即使被女孩子暗恋也假装糊涂。心野却说他不想在高中交女朋友,他想考一所理想的大学,他有抱负,有理想。他说高考填志愿时,他填了上海X大学,没想到还是名落孙山。心野的口吻颇显失落。心野说,浩然,唱首歌吧!
是啊,浩然,为我们唱首歌,最好是用粤语唱,就唱张学友的《相思风雨中》吧。每当提到唱歌或者关于粤语方面的问题文涛就精神焕发。于是文涛和心野就静静地躺在床上听我唱《相思风雨中》:
难解百般愁相知爱意浓/情海变苍茫痴心遇冷风/分飞各天涯他朝可会相逢/萧萧风声凄泣暴雨中/人海里飘浮展转却是梦/情深永相传飘于万世空/当霜雪飘时/但愿花亦艳红/未惧路上烟雨蒙……
几乎每天晚上我都是最后一个入眠的人,有时我听见文涛在梦里说呓语,听见心野轻微的鼾声。我常常待他们睡熟后起床站在窗边眺望远方。窗外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由于没有树,公路上累积着很多淤泥,卡车碾过就会出现很多轮胎的痕迹,轮阔分明。公路旁边有高压线,有小小的山丘,山丘上有土狗的叫声。我常常站在窗边莫名其妙地就开始难过起来,有时甚至泪流满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过,甚至不知道眼泪为谁而流。白天,眼泪对于我来说是珍贵的,即使悲痛欲绝,也会强颜欢笑,可是每到晚上它们就变得廉价。
当眼泪廉价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够一觉睡去不再醒来该有多好,那样我们就可以在另外一个国度永远地快乐了。可是我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每当东方泛白我就醒了,我还得面对这个世界。
很久之后有人对我说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我一直想了很久。终于有一天我想明白了,因为他一直生活在美好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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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内向的孩子,不知道如何去与别人沟通,于是就选择沉默。那两个男孩也缄默不语,只是拿着手机在不停地发短信。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没有一点定力的人要去承受还是有些勉强。很久之后高个子男孩才微笑着向我介绍他自己,他说他叫张心野,来自湖南。他又指着矮一点的那个男孩说,他叫文涛,是我的高中同学。那个叫文涛的男孩看着我微笑表示问候。他有着和心野一样飘逸的长发,干净的容颜。他们染着夏季黄色的头发,穿着杰克琼斯和匹克。我告诉他们我叫伊浩然,来自广东岭南。文涛听闻我短暂的介绍后忽然精神焕发,他说,浩然,你真的是广东的吗?他惊喜的神情之中带着些许质疑。
是的,我真的来自广东。我从裤袋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证递到他的手里。他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仔细地翻来覆去地看起来。大概十分钟后他才把证件物归原主,他握住我的手说,浩然,好兄弟,以后你教我说粤语吧!我一直想说一口标准的粤语,可惜拜师无门。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却多年前的夙愿了。于是文涛和心野就成为我的好兄弟了。
我们一起打扫宿舍,一起吃饭,一起去办公室领被褥和床单。暮色四合时明亮的电灯把宿舍照得灯火透明。整栋宿舍楼一下子变得嘈杂喧嚣。另一间宿舍里传来沉闷的轰响,好像是打斗的声音,不一会儿走廊里又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我们开门出去时看见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男孩和四五个新疆人扭打在一起,很多人围观,但无一人制止。四五六楼的美女们也开窗伸出脑袋俯视着楼下这一幕精彩绝伦的表演,做着隔岸观火的姿势。
染着紫色头发的男孩势单力薄,远不是那群新疆人的对手,不到五分钟就被如雨点般的拳打脚踢摏倒在地,那群新疆人一边踢一边咬牙切齿地骂,老子今天一定要弄死你,弄死你。开始紫发男孩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后来就不能挣扎了,再后来就不能动弹了。他有着清澈的眼眸,干净的脸庞,应该是没有经过风雨的孩子,不懂人情世故。他明亮的眼睛一直睁着,口里流出大量的红色血液氤氲在走廊里,犹如一枝红欲如燃的玫瑰。他死了。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每到晚上十点宿舍就实行强制断电,年轻的人们在漆黑的夜里精神焕发,夜不能寐,肆意地喧哗,于是就有保卫人员在宿舍外面拿着手电筒不停地瞎晃,听见哪间宿舍的声音大就把手电筒的光源定位在那间宿舍的玻璃窗上,于是那间宿舍一下子就变得很安静。待那保安走后,人们又开始高谈阔论,莺歌燕语,这让我想起了电影里的游击战。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我们。
每到这样的时刻文涛和心野就给我讲解他们故乡的风景名胜以及那些早已成为过往的岁月。文涛说他在高中时交过很多女朋友,是学校小有名气的花花公子,因为长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很多女孩子都主动接近他,他也是来者不拒,来一个收一个,这一举动不知伤了多少无辜少女的芳心,直到现在又变成了孤家寡人。他又说心野整天只知道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即使被女孩子暗恋也假装糊涂。心野却说他不想在高中交女朋友,他想考一所理想的大学,他有抱负,有理想。他说高考填志愿时,他填了上海X大学,没想到还是名落孙山。心野的口吻颇显失落。心野说,浩然,唱首歌吧!
是啊,浩然,为我们唱首歌,最好是用粤语唱,就唱张学友的《相思风雨中》吧。每当提到唱歌或者关于粤语方面的问题文涛就精神焕发。于是文涛和心野就静静地躺在床上听我唱《相思风雨中》:
难解百般愁相知爱意浓/情海变苍茫痴心遇冷风/分飞各天涯他朝可会相逢/萧萧风声凄泣暴雨中/人海里飘浮展转却是梦/情深永相传飘于万世空/当霜雪飘时/但愿花亦艳红/未惧路上烟雨蒙……
几乎每天晚上我都是最后一个入眠的人,有时我听见文涛在梦里说呓语,听见心野轻微的鼾声。我常常待他们睡熟后起床站在窗边眺望远方。窗外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由于没有树,公路上累积着很多淤泥,卡车碾过就会出现很多轮胎的痕迹,轮阔分明。公路旁边有高压线,有小小的山丘,山丘上有土狗的叫声。我常常站在窗边莫名其妙地就开始难过起来,有时甚至泪流满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过,甚至不知道眼泪为谁而流。白天,眼泪对于我来说是珍贵的,即使悲痛欲绝,也会强颜欢笑,可是每到晚上它们就变得廉价。
当眼泪廉价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够一觉睡去不再醒来该有多好,那样我们就可以在另外一个国度永远地快乐了。可是我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每当东方泛白我就醒了,我还得面对这个世界。
很久之后有人对我说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我一直想了很久。终于有一天我想明白了,因为他一直生活在美好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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