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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瞬苡暮兮

    高烧不退。

    停滞三个月后她终于又提起笔杆。

    感到自己似乎坐在一张安乐椅上,被儿时的乳妈摇着船儿荡啊荡,一直不停歇地游荡。

    荡到天花板整个的旋转,电脑里隐身的头像发出叫嚣的压抑。客厅中那只朋友送的纯白色猫种为饥饿而躁腻的啜泣。

    决定去看看医生。

    费尽气力把衣服套上。原本晾在被褥外冰凉的手臂触到炽热的肌肤瞬间发热——如同被烫伤的裂口,泛起水泡“啪”一声破灭。

    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不断吞噬及涌入。

    39。7℃。

    她只是感到头晕,然后无力。

    未曾想过会是如此高的体热。

    护士为其做皮试,被手腕上深深浅浅溃烂的深红色吓到。在白炽灯底下闪耀妖媚的诡秘。

    她去挂了点滴。

    行走不便。依然是在晃荡,混乱着回家。在路边摊买上一碗馄饨,不放葱跟虾皮。

    已是凌晨一二点的深夜。

    几近没有人烟。

    所有乖张的孩子也许都靠在网吧安逸的座椅上小憩。而或在家里同父母一起安眠。

    只有十足24小时营业的灯光微弱地照亮坑洼的路面。

    她进去,买了一包烟。

    绿色装的ESSE。

    曾经手间夹得永远都是云烟,只是无意撞见了爱喜,很精致的修长。挂完点滴后身上只有十块钱,生活难以维续,毕竟三个月没有写字了。

    电视在播快乐大本营。她看着何炅颇许沧桑的皱纹还在扩张,无止尽。

    忽然有些恶心。

    端着盛满馄饨的碗汤水洒了一身。

    放下后顺带扔进垃圾桶。看到一地的残渣剩羹突兀抱头痛哭。

    头埋在膝盖。已经冰冷的汤黏在皮肤上,粘在腹部。

    她胃痛。

    想到一个人生活已经很久了。

    次日傍晚酒吧call来电话,客套里掩不住深切的鄙夷。是催债的号码。

    她放下手机对医生说了谢谢把报告单塞进随身的提包半驼着背下了楼。

    无法开车和坐车。

    只得走路。

    穿过人潮人海穿过这里那里。

    穿过无数对情侣。

    她告诉自己恋爱没有任何意义。

    她告诉自己不需要不可以谈恋爱。

    她要等一个人。

    一个从未相遇未曾相恋却让她偏执地错念在网络里撕心裂肺欺骗了她的他。

    她已经忘记过了多久。

    停下的时候忽而听到楼上昏暗的争吵然后用短信戛然了争执。

    戛然而止。

    “你来干什么?”男人质问她。

    她没吭声,从包里拿出皱折的验孕单。

    不恋爱,不代表不Z爱。

    同居不需要爱情。

    “二十万我们了结。”淡漠的音律在暗哑的空气里游刃。

    男人眯上眼,“生下来,我养他。’

    “我不需要。”她面无表情。

    “我不废话,你老婆对你很重要。”她看到瑰丽的别墅,明白20万不算多,至少对男人来说。

    可是20亿他不能丢。

    男人终于妥协。

    开支票。

    她在收款人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她一个人以来。

    ——唯一记得的东西。

    于是她往回走。

    绕过很多很多的红绿灯,看到霓虹拼命地闪烁终于抬头望见“寞夜”。

    推门进去。

    一片嘈杂声里在吧台找到给她打电话的侍生。

    “我来还钱。”

    支票上写着安兮。

    侍生愣住。而后叫来boss。

    “寞夜”的老板,确切的说是六个月前的那个老板经常被人叫做穗子。

    她说寞夜是寂寞的夜晚。落寞的街角是受伤者的归途。

    她说为了祭奠曾经曾时轰轰烈烈破碎地支离幻灭的暗恋。于是她总在每天下午的2:51分准时奏起burning。

    她擅长爵士鼓,偏爱散打。迷恋街舞。

    她已经失踪半年。

    没有谁见过她的样貌。只是看到墨黑镜片下惨白无血的肤色。

    唯独她昔日的他,她以为欺骗了她的他。

    Boss看着女人苍白的脸庞发问。

    “你叫安兮?”

    她点头。

    她说远行前来还债,日后离开也能安然。

    似乎不需要侍生的来电她也将在同一时刻站定。

    “等等。”boss叫住转身的淡漠女人。感到她体内透出的微凉血液是如此似曾相识。

    他抚摸她的容颜。潸然泪下。

    他抱住她。“穗子,我们去美国,去找最好的医生。”

    他哽咽。

    “我们在一起,像以前一样。”

    安兮惊愕。

    上演的暴怒声响吞没她和他的表情。

    安兮有严重臆想症。

    半年前决定独自远行,然后车祸。

    身上没有任何通信工具,只一张身份证。

    她回到了原来的城市,不同的角落。

    她失忆。

    她靠写字生活。

    她不谈恋爱但可以因为钱当情妇。

    她在某一天昏黄时刻爱上了“寞夜”。

    爱她每天14:51的burning和她的诠释。爱她的装潢及设计。

    爱深夜的干红。

    她总是忘记带足够的钱,后来没钱,于是次次赊账。

    拿到验孕单后她转身做了人流。

    她希望去一次奈良。或者神奈川。

    她最后一次来到“寞夜”。

    被陌生男子抱住无法挽回。

    现在我在飞机上。

    场面混乱。

    我和别的乘客一起不断下滑。

    很多时候人这种生物需要多灾多难。才可以证明生命不是一场幻觉。

    因此我终于想起那些亘古的记忆。包括穗子和寞夜。

    我是安兮。

    愿安逝天命。瞬苡暮兮。

    这是只属于我的心情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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