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1    过年了。    超市里的气氛非常热烈，红红火火的商品被一一陈列在显眼的柜台上，音响里不停地放出一首首年年都在放的关于新年的歌。走在其间的人们无不被这气氛感染着。酒店里夜晚的时候总是满满的，一桌一桌的的团圆饭，一阵一阵的碰杯声都在宣告着这个中国最大最隆重的节日到来    春节是和两个词连接在一起的，一是家庭，一是团圆。    许多人总在说随着时间的流逝，社会的发展，这个节日越来越格式化了，没有了最初的过春节时的那种兴奋与真诚。    我觉得不然，无论节日的形式如何去变，其本质不变就可以了。    2    今天是大年初一，妈妈出去旅游了，我一个人在家。总不能傻傻的呆在家里吧，于是一大早，我就带上一个大大的环保袋，叫上列雨一起去逛超市去了。    很快，在超市的贵宾厅里，我见到了坐在沙发上和部门经理聊着天的列雨。    “新年好！”我开心地笑着，朝她跑过去，“有没有红包？”    她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看上去很大的红包递给我：“看看。”    我带着一股激动的心情拆开了那封红包，竟然是一张她的照片。“喂，亲爱的，红包里装的应该是钱，你搞什么嘛。”    “送钱太伤感情，这是我列雨这些年唯一一张有微笑的照片，你识相点吧。”她说完，迅速拉上我走出了贵宾厅，开始海拼。    “晚上一起做饭啊，今天我们两个人好好过。”    3    “妈，我明天结婚了。”落冬坐在了徐冬英的对面，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祝福的话啊？”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她红着眼睛大声喊，“东成会破产的啊！落冬！”    “我没做什么啊，利安不跟我们签大不了跟陈伯伯签就好啦，我觉得你很奇怪，当初不是你强行拆散我和列雨的吗？怎么，现在后悔了？”    “还不都是你！我和你爸辛辛苦苦地打拼了几十年，还不都是为了你日后能有好的生活嘛，现在倒好，因为那个列雨，利安集团封锁了我们东成一半的收入来源，这样下去……”    “为了我吗？”落冬提高音量，打断了她的话，“强迫自己的儿子与所有朋友断交往来，每天生活在一堆企划案中。为了公司的利益将儿子卖给事业，要儿子与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人结婚。还有，当初我自杀，不都是拜你所赐的么？哦，这些都是为了我好啊，徐冬英。”    落冬说完，朝徐冬英露出了一个十分冷淡的笑容，然后他轻轻转过身，朝二楼走去。“我不会解除婚约的，即使东成破产。”    4    “怎么，你真的陪我吃饭啊。”在拿着几大包装满食物的环保袋走出超市后，我问她，“春节要和家人一起过的。”    “吃完饭就回去，大不了再吃多一顿。”    坐上列雨那部看上去非常闪亮的车子的时候，我感觉像是坐在软软的床上一样，特别舒服。哎呀，这有钱的人就是会享受。司机坐在前头开着车，我和列雨就在后面十分激动地聊着天。    “诶，你不会真的封掉了人家公司的一半的收入来源吧？”    “当然，本来是想收了他们公司的，后来想想那样做显得我太小气，所以就只切了一半。”    “你牛。”    “我算什么，人家明天都要结婚了。”列雨微微看了我一眼，说，“他要结婚了。”    我极其难受的给了她一个笑容。我在想：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感情底子也很深了，这也真算是一个大打击了，任谁都不会好过的吧。    “梨爱，要不……”她像是来了精神。“我们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吧。”她说。    5    吃完晚饭后，列雨走了，家里又只有我一个人了。今天我收到了许多关于新年祝福的短信，有米炫的，还有许多同班同学的。    我说好了要和列雨一起去参加落冬的婚礼，这个举动很疯狂，但我不后悔。我想知道落冬在婚礼上见到列雨时的表情，我想让他也尝尝心酸的味道。    正在我想得十分入神的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    “喂，我是梨爱。”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小爱啊，新年快乐。”    心像是一下子被勒紧了，我捂紧话筒，尽力压住快要涌上喉咙的酸意。    那个声音我记得，并且记得非常清晰，那个声音和它的主人在这段时间一直回旋在我的脑海里，从不曾散去。    我抹了抹不断涌出来的眼泪，不再掩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朝话筒那边喊：“爸！”    “爸……”    “小爱别哭啊，别哭，听到没？”他等我哭了好一阵子后说，“爸爸今年没给你买礼物啊，明天补回来，好吗？”    “你还会回来吗？”我用力握紧话筒，等着他说话。    “会的，爸爸一定会回去的。”我听得出来爸爸也在用力控制着他的情绪。他说：“你要原谅爸爸今年没跟你一起过节，跟妈妈好好过吧，别跟她顶嘴。我……我希望我的女儿能永远开开心心的，永远……”    我挂断了电话，我受不了，我不想听！    “我要爸爸……我不要礼物……”    在模糊的记忆里，我像是在不停地说着这句话，一遍一遍，不曾停息。    6    米炫坐在梨爱家门口的阶梯上，他静静地坐着。    身后是一片漆黑的梨爱的家。他记得就在不久前，他经过这里的时候门口的路灯还好好地亮着，非常温暖。然而现在，孤寂已经取代了这里的温暖。    这种感觉很陌生，冰凉透骨。    7    第二天打开门透气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躺在门口的米炫。这家伙，又爬过我家篱笆进来了。总喜欢睡我家门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小的时候还把菜园的紫苏踩死了几株，害得我伤心了好几天。    其实我挺喜欢看他熟睡的样子，那样子真是单纯极了，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子一样。而且，总会让我觉得十分轻松。每次在这种时候，我都会悄悄在他身边坐下，等着他醒过来。    我将一条小毯子轻轻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像往常一样坐在了他身边。    过了可能有半个钟头，他醒了。    “咦，你又在我旁边啊。”他揉了揉眼睛，懒散地说，“我就知道，每次醒来都看得到你。”    “你还真是。”我轻轻按了按他的头，“冬天睡在外面很容易感冒的！你这次进来没踩到我家紫苏吧？”    他听完，立即举起双手笑着说：“放心，一只蚂蚁也没踩到。”    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站了起来：“走啦，进来吃早餐。”    8    下午两点，我，列雨还有硬要一起来的米炫一起出现在了礼堂里。没错，这是落冬的婚礼。    现在主人公都还没来，于是我们三个人十分低调地坐在了最后一排，悠闲地聊着天。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列雨的敌意和异样的信号。我说这妮子不会就单纯的来看别人结婚吧。    几个穿着非常讲究的人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在这群人里，有四个人走进来是非常自信，头抬得很高。我在猜想这一定是各位家长了。果然，他们一直昂着头，走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列雨安静下来了，她将身体拉得直直的，眼睛朝前看着。    很快，教堂的大门开了，神父迈着沉重的步子领着他们走进来了。    落冬，还有一个挽着他的手的女生。    他们都穿着圣洁的白色礼服，画着精致的淡妆相互挽着手走了进来。那个女孩是标准的古典式美女，她的每个微笑，都能扣人心弦，令人难以忘怀。    但现在的我，全没有了以往见到穿着婚纱的人时的兴奋感。    我只觉得，很心痛。    9    落冬进入礼堂的时候，看到了坐在末排的列雨。在那瞬间，一股酸酸的感觉猛地侵蚀了他的心，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往那边看。    在神父说完一长串宣誓语后，他淡定地说：“我愿意。”    安姬觉得心口一阵疼痛，她抓紧了落冬的手。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也不会离弃他吗？”神父微笑着放下一张显得有些陈旧的灰色的卡片，看着安姬。    “我……”    她倒了下来，她缓缓拉着落冬的手，倒了下来。    全场顿时乱作一团，列雨的眼泪从眼角缓缓流出，她和许多人一样，缓缓站起身，走向礼堂的门口。我拉上还愣在那儿的米炫，跟在了列雨的后面。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我，“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头晕。“别问我，我现在感觉我在看无聊的电视剧。”    米炫拉住要往列雨跑去的我，说：“那个女的我认识，陈安姬。”    “我也知道啊。”    “可是……”他十分严肃地看着我，“为什么是她？”    10    “替我跟列雨说声对不起……”    落冬一直紧握着安姬的手，他那洁白的礼服在雪白的病房内显得更加苍白。    “我们的婚约取消，就当作，这是一个梦。”她笑着，拼命抓紧了落冬的手，“再见了，落冬……”    随即，如同所有的事物都被抛上了月球，再没有了声响。    11    “安姬走了。”陈俊华对着话筒说，“就在今天下午。妹妹结婚，你本来应该来的。”    陈参抓紧话筒，没有说话。    “他穿着婚纱的时候特别漂亮，像个天使一样。”    “葬礼定在下个月七号，也就是三月七号，在北城区的礼堂举行。”    陈参缓缓叹了口气，挂下了电话，迈着他异常沉重的双脚离开了公用电话亭。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疑问。    “如果我还在家……如果我拿到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