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原来如此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经过去年深秋的废太子事,宫里在开年后的三月有了喜色。康熙看上去精神饱满,与太子的关系又亲密起来。他一向是个倔强的人,怎么会轻易将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治国接班人给去掉呢。所以三月复立太子,只要太子稍微听话些,他就舒心了。 天气晴好,三月的桃花雪刚下过,南风北吹,空气潮湿带着花的芬芳。我在院中伸了个懒腰,想起早上芸芳临走时交代我去浣衣局拿衣服的事,便匆忙吃了点她留的饼,去浣衣局领衣服了。 因今天一大早的芸芳随皇帝去畅春园了,她昨天送了件马夹给浣衣局去洗,如今天这天乍暖还寒的,穿得多了怕热,穿个夹子正好,所以他怕皇帝晚归了没得换洗的,便让我替她去拿了。还好我以前在良妃处跟着红香去过一次,这路还是记得些。 到了浣衣局,里面没以前那般吵了,许是近来宫里头出的事儿较多,都不敢乱嚼舌头,怕有个闪失。到底是御前当差的,身份还真是没得说的,一入门,值事的公公就一脸哈巴样儿地笑着招呼,“哟,姑姑来了,您是来替芸芳姑姑拿皇上的龙衣的吧?这边请,早烫好了,大老远的,要不您先在屋里歇个脚,喝杯茶再走?”这值事公公倒很会看人说话的,一个劲往自个嘴上抺蜜儿。我点点头,随着他入了一偏院的小屋坐下。值事公公倒了杯茶后就退出去拿夹衣了。 我拿着茶刚要入口,却听到隔壁有人咳嗽,还伴着嘤嘤哭泣声,难不成是哪个新来的丫头被人欺负哭了?我放下茶盏循声走到隔壁屋子,门是虚掩着的,我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里见有人推门,停了哭声,我见到屋子靠墙处的一个床边坐着个女子,她正拿着手绢儿拭泪,见我进来,抬起头看向我,这一看倒把我们俩都吃惊不小。原来她就是那个有七八分像我的康熙妃嫔,记得好像是叫陈筱纯来着。她怎么会到这来了?难道犯了什么错被贬到这来了?她看了我一会,然后又哭道,“原来如此,我始终是个影子。”这话说得让我听了一头雾水,什么影子?听她哭得伤心我便劝道,“小主子何必如此伤心哭?既来之则安之,也许过一阵子又好了。”哪知她听了只是叹了口气,“我原以为他喜欢的是我。”说到这,她看着问道,“姑娘是叫雪韵?”我点点头,“小主子怎么知道我名的?你怎么会到此的呢?”我们好像以前没说过半句话吧?她怎么知道我名的呢?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呢? 她又叹了一声,“唉,如今我已如此,便告知你吧。”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给我,然后坐在对面,瞧着窗外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幽幽地道,“你可知去年秋狝时废太子之事?”我心中一个激凌,不知怎么回答,她的脸很苍白,只听得陈筱纯自顾自地说道,“我本是皇上封的答应,但皇上从未临幸过我,皇上的妃嫔那么多,忘记我们新选入的秀女也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一日无聊跟姐妹们在御花园玩耍时,碰到了他,他当时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也没见过如此丰神俊朗的男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事后我只恨我已嫁作人妇,而且是皇上。但他时时来找我,逗我开心,温柔至极,在宫里孤寂的我无法拒绝他的情怀。”我看着陈筱纯的眼中流露着幸福。也许那人真是对他好吧,只是她已是皇帝的女人,这是悲剧的起源。陈筱纯继续道,“那日晚间我去了茶房,因为他说过喜欢喝我泡的茶。却没想到他也正好在茶房,只是他一身的酒气。他拥住我的时候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我心开始痛了,我当时只想着离开那儿,想回到自己房中大哭。当你知道你被自己爱的人当作一个影子时,那种心痛的感觉是绝望。”说到这,她眼里放出狠狠的光盯着我,“你知道他叫的是谁的名字吗?”我虽然心里猜到了五六分,但还是不愿承认,摇摇头道,“不知道。”她冷笑一声,“真是可笑,哈哈,他喜欢的却不喜欢他。喜欢他的却把她当做影子。”她话语越来越冷,“他叫的就是你的名字。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是你吗?我在挣脱他时,刚好十三阿哥经过,他听到里面的声音便进了来,看到他抱着我,叫着雪韵,便大怒,拿出刀就向他砍去。”听到这里,我心已凉得如腊月飞雪,原来康熙说十三不仁不义就是因为他拿刀要杀太子。在康熙眼中为了一个女人而动刀是不耻的。我身子有些颤抖,想着十三因为我而差点送了命,这十三怎么这么傻啊。我欠他的情要怎么还呀。 陈筱纯见我这样,眼里满是恨意与嫉妒,“我恨你,从他叫你的名字那一刻起。”我木然地听着她的话,已不想去看她的怨恨。她拿手指着我道,“今天我就要告诉你,你是一个祸水,喜欢你的男人都会遭到噩运。哈哈”她凑近了我道,“怎么心疼了?还是害怕了?你夺走了我最爱的男人,你这个祸害。”说完她两手用力抓住我的双肩使劲晃着,“我恨你,你为什么要把他抢走?你还给我。”我任她晃着无力地坐在凳子上,想着我难道真的是祸水?我很想哭,却哭不出来。 “哟,这是怎么了,快放手,你这疯子,你以为你还是凤凰呀?如今连落毛的鸡都不是,还在这逞能,还不快洗衣服去,今儿的饭都没得吃了。”值事公公一把拉开了陈筱纯。将我拉出了屋,忙不迭的赔着礼,“姑姑受惊了,这疯子还当自个是皇上的女人,您别生气。”站在院中,听着屋里的女人放声大哭,我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道,“没事儿,多谢公公了。不知公公可将衣裳拿来了?”值事公公将手中的一个布包递到我面前笑道,“带来了,您瞧,都包好了的,这皇上的龙衣,奴才不敢有半点差迟。”我接过包,又看了看屋里,伸手掏出几两碎银放到公公手中,“劳烦公公替屋里的那位小主子打点些。好生待她,不要为难她了。日后我再差人送些银子来给公公。有劳公公了。”那值事公公一脸不解地接过银子,但面上还是笑道,“姑姑真是菩萨心肠,奴才定当效力。请姑姑放心,有奴才在没人会为难她的,能遇上姑姑这样的人,也是她的造化。” 离了浣衣局,外面温暖的春风拂不去我心中的凄凉,陈筱纯的话就像根刺一样插在胸口,一呼吸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