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51章 迷雾重重
到现在为止，关于斯齐亚沃尼公子，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曾想过要让他知道，也不愿让他知道。毕竟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他有自己的生活，还有即将到来的幸福，他没有义务非要知道，非要领情。 但当他开口的时候，我心底深处还是期盼着他能够认出我来，即使现在我蓬头垢面看不清眉眼，即使被他认出也只会给他给我自己增添烦恼。 他终是没认出我，毕竟不管是那沙龙里打过几个照面，还是在酒楼里的擦身而过，我于他而言只是个路人而已。 这样很好，我心里想着，会觉得难过只是自己太矫情。 “不说话小姐一定也看出来了吧！我是胭脂巷里卖笑的！”斯齐亚沃尼公子笑着说，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补充道，“……好人家的公子也不会被关进这种地方。” 似乎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黯然，他便又笑道：“不过我被关习惯了！也没什么！就是总想和人说说话！不说话小姐是国都人吗？” 他问，见我点点头，接着说：“我不是这儿的人呢，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出生的，也不知是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被拐卖到了这里，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后来我走过一些地方，可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呆不久。” 因为不是你的家，灵魂不属于这里，血脉不在这里，所以不管在哪儿都没什么归属感，像找不到根的浮萍。周围的人熙熙攘攘，自有他们的生活，看着，羡慕着，却怎样都融不进去。 就像我一样。 “说起来，我在人贩子那里也常常被关黑屋子呢！她们说再没见我这样不老实的了！”斯齐亚沃尼公子微微笑着，想要缓解一下气氛，但是笑容却有些勉强，“不过后来还是让我给逃了，本来她们怕我逃，平时就不给吃饱，那会儿怕被捉到，连在大街上讨饭都不敢，饿的狠了，就摸到别人家的院子里跟猪狗抢食吃，走投无路的时候，被老板捡了回来。当时饿红了眼，加上不懂事，什么贞洁名声，在我眼里都不如个面包来得实在！”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说，“有时候，我会想，其实逃不逃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向来敬若天人的斯齐亚沃尼公子这样说着，语气中很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我突然非常想要抱住他，好好安慰安慰他，又像狠狠摇醒他，让他积极振作一些。但是这样做了的话，之后呢，我又该怎么办，于是强忍着走过去的冲动，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害怕他知道自己的感情，我害怕的是让他知道这份感情之后的自己，不晓得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我又有些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否则便不会听到这些话。这样我就会以为他是幸福的，认为他的世界不需要我，所以便满足于站在他的世界外面，远远望上一眼便好。可是现在，他这番话却让我产生了不该有的妄想，想要给他幸福。 只是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番话，以我们现在的身份来讲，这些话过于交浅言深了。 “为什么……”斯齐亚沃尼公子侧着头，不解地望着我，“明明是在说我的事，你却好像比我自己还要难过的样子，不说话小姐平时也是这样吗？”他又笑了起来，慢慢伸手遮住了眼睛，“谢谢你……或者我该说对不起，啰里八嗦说些陈年旧事，可能是因为不说话小姐是和我无关的人，所以觉得就算表现得再狼狈再没用也没有什么关系，其实……我现在特别害怕……好像不说点什么就真的撑不住了……这里是定北塔啊……单这三个字便能把小孩子吓哭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结果会是怎么样……” 我胸口一阵闷痛，突然想，他在客人面前的温文尔雅是伪装，私底下的放肆随意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伪装，他将自己伪装得更加坚强来守护身边的人，而现在这个有点颓废，有点愤世嫉俗的，因为害怕而哭泣的，恐怕才是真正真实的他。 我有些窃喜，又有些悲哀，我甚至开始想，若不是先有了查尔斯、路德维希的话，自己是不是就能够放纵对他的感情。但随即又自嘲地笑了，没有查尔斯、路德维希，单凭我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去，更用什么去谈让别人幸福。 …………………… 出了定北塔的门，日头还没有落山，夕阳斜照，周围的景物好像都镀了层金。刚想上马车，忽见有个女子打着伞在定北塔门口徘徊，长得颇有些面善。 心下暗暗思索这个人在什么时候见过，我一边问：“你有什么事吗？”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她有事情与我何干，自己一堆糟心事还没有头绪，居然还有心事管别人。 在马车旁边候着的侍女低声对我说：“公主殿下！下次在要问话，就叫我们下人去就行了，您这样没得掉了身份！再说了，若对方是刺客的话要怎么办？” 我哼哼唧唧听着，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倒是那个女子似乎见我比较好说话的样子，凑了过来。 “这位爵爷……”她犹豫了一下，便问，“请问这牢里是否关了一个那沙龙里的公子？”她说着，从袖子底下偷偷递给我一个盒子。 呃……我倒是想起这个人了，她是我第一次去那沙龙里见过的那个某某。我有些好奇地打开盒子——我当时不知道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如果里面是毒粉或者毒针之类的，我恐怕直接就去见穿越之神了，虽然我并不确定是不是真有这么个神灵。总之，我十分幼稚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两颗淡青色的夜明珠。 看她焦虑不安的神色，我心里突然对这个人的印象分蹭蹭蹭地往上涨，站着同一战壕的亲切感的同时也有种不明不白的敌意，当下微微一笑，关上盒子还给她。 某某却只以为送的礼物不够，又说：“区区心意，日后必有重礼送上。” 我只摇摇头：“放心吧！他会没事的。”说完，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转身上了马车。可能是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在想办法营救斯齐亚沃尼公子的缘故吧，心里一下子踏实不少。 …………………… 回到家，特蕾莎安娜迎了上来，帮我换了衣服：“没想今天公主也回来这么早。” “查尔斯殿下也早就回来了，不过不知道公主也这么早，这会儿正沐浴呢！”特蕾莎回答。 我随口应了，接过安娜递给我的红茶，轻轻尝了口。心想等斯齐亚沃尼公子救回去之后，便再也不去见他了，反正就算没有我，一样有人会去珍惜他，为他东奔西走。想起某某没头苍蝇似的在定北塔外面乱转，我突然觉得好笑。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嘲笑她，毕竟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查尔斯给的，除此之外，我定是不如她的。决心是下了，却觉得心里难受，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只是往后日子该怎么过，一时间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脑子浑得很，我打了个呵欠，假寐一会儿。醒了时却还没见到查尔斯。 “查尔斯还没出来？”我问安娜。 “都一个多小时了！要隔平常早洗完了。”安娜回答。 我想起学生时曾经和几个同学在澡堂洗了四个半小时的创举，不过查尔斯一直都没这个习惯。我明知在家里不会出什么大事，还是不由得有点担心，暗暗抱怨一句真不让人省心，一个人往浴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