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节 误会
凤凰赌场附近非常热闹,大批的重型车辆把山脚下围得水泻不通,雪亮的车灯照得附近的山体雾气蒙蒙。 日本客商兼村君道做事绝对是一把好手,谈妥想通之后,很快大批的设备就开始源源不断运向了造好的厂房,兼村君道自己亲自做监工,也整夜呆在工地上,指挥卸货安装,不到几天就瘦了一圈。 陈静曾经出于客套劝他不需要这样加班加点,但兼村君道坚决不同意,他认为开工要越快越好。 时间就是金钱,兼村君道cào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了句听着挺深奥的话。 为这话,陈静盯着他看了好久。 这几天陈静一直在约这个小日本什么时候有空吃顿饭,但是小日本一直推辞着,说先把事业忙好,其他的等等再说。陪伴着小日本在工地上忙活的几个外贸办的官员一脸谄媚的赞叹了兼村先生的敬业心。 跟着陈静的几个马崽都有点忿忿,都说这傻比是蹬鼻子上脸了。 陈静笑笑说,你们懂个屁,我们可不是巴结他,凭他也配我们巴结?我们巴结的是钱,是能给凤凰会带来的经济效益。 今天晚上所有的设备基本上已经到位,兼村君道给了陈静一个电话,于是陈静让“架势堂”不要关mén,特地让几个厨师和服务员没休息,专mén留着夜里陪日本客商兼村先生吃宵夜。 由于后续工作很琐碎,兼村君道的本田车直到夜里两点左右才开到饭店mén口来,跟在后面的还有外贸办事处的一辆伏尔加。 架势堂mén口霓虹闪烁,映得本田车头上chā着的膏yào旗格外刺眼,膏yào旗和饭店mén口的红旗一起在夜风里刷刷作响。 不等车停稳当,伏尔加上抢先冲下了两个féi头大耳,身材臃肿的官员,屁颠颠的走上前来帮本田车开了车mén,还学电影上那样把手挡在了车顶。 兼村君道下了车,只见mén口一排花篮齐刷刷排列着,两个身着旗袍的领座小姐弯腰倩笑着给他打开了豪华气派的玻璃大mén。 陈静一身黑sè名牌西服,戴着金丝眼镜,身后站着一排膀大腰圆的汉子,个个都戴着白手套,西服领带,笑容亲切的上来迎接兼村君道一行。 陈静刚刚想伸出手,兼村君道和自己的老婆就是一个九十度弯腰。 陈静只好跟着也来了个九十度。 直起腰的兼村君道抬头就看到了大厅里的那个巨大的玻璃箱,不由得楞楞的出了神,玻璃箱里有个nv子着轻纱,体态婉约,象条美人鱼一样上下游动着,几条sè彩斑斓的热带鱼在她四周上下翩纤。 “美人捞?”小日本象个小孩似的看着上面的汉字,笑容可鞠的看着陈静。 “X市不是海滨城市,我们的厨师做的海鲜还是很出sè的。”陈静说道:“不过今天我并不准备请您吃海鲜。” “我们日本人吃东西很简单的,我本人也是崇尚简约,陈小姐不要太客气。”兼村君道用夹生的中国话对陈静说道。 陈静觉得这个小日本的中国话明显不如他老婆说得好,不过他老婆好象有点害羞,多数情况下都很难得看到她说话。陈静觉得做日本nv人看来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兼村太太的和服永远都是这么漂亮。”陈静真心的赞叹着。 “再没有比穿着和服,行走在被富士山掩映着的樱花树下更高贵的了。”日本nv人矜持的点了点头。 陈静素来冷酷的脸上也带出了一丝笑靥,她想起了尹俊杰对和服的评价了。尹俊杰说以前日本nv人穿和服的时候其实里面是不穿内裤的,不是不穿,而是没有得穿,他们男人不过也就是拉了条布带两边一缠罢了。 “兼村先生一直为了工厂呕心沥血,我们这些做地主的,招待不周也太说不过去。尹先生出mén的时候可是一再强调,要把兼村先生、太太照顾好的。”陈静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让您太费心了。”兼村太太双是个九十度。 “尹生的生意做得真的是很大啊!”兼村君道看着金碧辉煌的殿堂禁不住啧啧称赞着。 “尹先生可是我们X市赫赫有名的商业大亨。”做为陪客的一个官员凑上来说道。 “今后我们还要仰仗尹生的照顾啊!”兼村君道说得挺真诚。 “哪里哪里,互相照顾。”陈静说道:“今天我们特地为远道而来的贵宾兼村先生还准备了一道很不错的菜。” “什么菜?”另外一个陪同的官员忍不住抢先问了。 “老虎ròu。”陈静说道:“我们nòng来了一条老虎,X市动物园前不久有条半成年的小老虎抢食的时候被同伴咬死了,我们把它nòng了来,今天做道菜,给兼村先生和兼村太太品尝一下。” “老虎?”几个人都倒chōu了一口凉气。 “呵呵……”陈静笑道:“没事,我们是通过特殊渠道nòng来的,卫生方面绝对没问题。动物园的老虎死了,一般都在冰库里留着,普通人是绝对nòng不出来的。我们为了招待贵宾,也豁出去了。” “太破费了!”兼夺君道惊叹道。 “哪里哪里,兼村先生来华投资,造福X市,我们自然得拿出点诚意来。”陈静微笑道:“老虎须很坚硬,是最好的牙签,几位吃完了之后,可以每人拿一根做个纪念。” “不知道虎鞭有没有得吃。”两个陪同的官员在肚子里暗暗想道。 日本商人大快朵颐的,癞痢李的肚子正在唱着空城计。 癞痢李已经藏了很久了,医院厕所的这个残疾人专用间虽然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味道却实在是有点差强人意。 癞痢李虽然饿,但是他不渴,厕所里的自来水他喝了很多,他靠自来水来充饥,六六粉味道很重的自来水喝得他都有点恶心了。 饥饿的感觉虽然不好,但和饥饿相比起来,时间的漫长更让癞痢李难以忍受。癞痢李无数次悄悄从厕所mén缝里伸出脑袋观察龙五的病房,那两个警察就象是木雕的塑像一样,还在那里看报纸。 入夜之后,癞痢李不敢再偷偷出去观察了,他知道这会肯定走廊上空dàngdàng的,只要碰上一个值班的医生就完了。 癞痢李在脑海里想了很多接近龙五的方法,但是守在mén口的两个警察让他又一一推翻了自己的方案。虽然身上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但癞痢李依然缺乏自信,他自己自己的机会可能只剩一个了。 从来都不mí信的癞痢李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一会激动,一会沮丧,他开始后悔,后悔应该先逃出X市的。 癞痢李开始数自己的脉搏,他觉得自己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如果脉搏一分钟跳的是单数,他就再等等,如果是双数他就走向那个病房,就算是大开杀戒,他也要拼上一把。 数了三次单数之后,终于数出了一次双数,癞痢李解脱似的长吁出了一口气,仔细检查了一下手枪和里面的子弹之后,小心把手枪掖在了白大褂的兜里。癞痢李坐在残疾人专用的位置上最后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右手揣在了兜里,紧紧握住了手枪,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睁开眼的癞痢李刹那间停止住了所有的动作。 厕所mén是虚掩着的,里面的灯早被癞痢李nòng坏了,走廊上的灯光可以照到厕所里一点点,这其实是癞痢李玩的一点小伎俩,他靠这个能看出有没有人来上厕所。 mén外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一晃而过,癞痢李的头皮一阵发炸,坐在残疾人专用马桶上一动也不敢动,贴在手上的手枪传来的安全感让他混沌的大脑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醒。 两个身影迅疾而无声,走廊上根本就连脚步声也听不到,这种安静更让癞痢李的心里揣揣不安。 癞痢李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即始终连什么动静也听不到,外面仍然是一片静悄悄的。正当他以为自己刚刚眼花的时候,厕所的mén开了,轻轻的一声枝桠,外面走廊上照shè进来的灯光一闪,mén又被迅速掩上了。 癞痢李一反应就是慢慢弓下腰,残疾人专用的厕所座位是有道木mén半掩着的,能不能将他的身形全挡住,癞痢李自己也不清楚,他连呼吸都屏住了,虽然什么脚步声也没传来,但他能从地面上传来的那股轻微的颤栗上感觉出有人已经进来了。 癞痢李觉得自己腿抖得很厉害,整个小腿都在chōu筋,汗水刷刷的往外冒着,癞痢李觉得自己很想咽口口水,但他不敢。 “妈的,该怎么办?”外面有人在小声说话了,是nv人的声音。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厕所里,就连水笼头上面溢出的水珠发出滴答的声都能清晰听到,更何况是人在说话。 “麻烦!惠惠在这里,我们怎么杀龙五啊。”另外一个声音说道。 癞痢李努力在保持着自己僵直的姿势,很费力。 “我看不能杀,惠惠以前和你我见过面,不好办啊。” “我们倒没什么,关键要是让惠惠知道了,我们该怎么和明臣解释?” “你看有没有可能把惠惠打晕过去,然后我们再把龙五干掉?” “白痴!”有个声音在冷笑:“那是不可能的!房间里还睡着两个警察呢。” “那怎么办?” “也不知道大牛他们找没找到癞痢李。” “上哪找去?不定溜到哪去了,说不定去外地潜藏起来了。” “嗨……如果躲起来算他自己命大吧,给大牛找到的话,这会就应该没命了。”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感觉俊杰现在有没有变了?” “是变了,变得更狠毒了,更加没有顾忌了。” “黑尾你变了没有?” “我也变了,我这辈子不服谁,但就是服尹警官,他为了监狱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曾怀疑过,我们的出发点并不是成为黑社会,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现在我明白了,如果我们不杀掉别人。那整个凤凰会,整个玫瑰监狱都会成为陪葬品,尹警官以前是个很善良的人,他能做到这种地步,比我们这些以前有劣迹的人,更值得钦佩。” “你现在怎么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的,妈我就问你一句,你扯这么多干什么。得,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个龙五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干掉他就跟干掉只jī似的,真想宰了他,哪天都好动手。但是牵涉到惠惠就不好nòng了,我挺希望俊杰和这个nv孩继续下去的,我看着他们之间为了身份地们闹成这样,说不出的恶心和不值。” “滚,惠惠虽然不错,但我还是希望陈静跟尹警官。” “声音小点!快走吧,任务终止就终止了,我回去和陈静解释一下,你去帮大牛,一起把那个癞痢李找出来,赶紧办掉,留着迟早是祸害!” 癞痢李听得浑身冰凉一片,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不敢直起腰,外面虽然不再说话了,但他不知道外面的人还在不在。 黑尾,凤凰会的地下刑堂打手啊,癞痢李和她们住在一起几天,早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角sè了,血浴东城,力战青帮,无数光辉到令江湖上小字号心寒的战绩。 而且她还是一个nv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汗水彻骨的冰凉惊醒了癞痢李,癞痢李缓缓靠到了马桶背上,神情委顿。 还有路可走么?癞痢李苦笑着问自己,他忽然有种想大哭一场的念头,很畅快淋漓的大哭一场。 “彼将取而代之!”癞痢李想起了自己以前意气风发的指着街上前呼后拥的花将军对彪子说过的话了。 他想了自己短暂的辉煌。 想起了死在自己手里的胜男,以及和胜男缠绵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想起了小时候帮弟弟掏空咸鸭蛋壳,抓来荧火虫塞在里面做灯笼的点点滴滴。 “我一辈子没干过坏事,为什么会这样?”癞痢李不甘的,象野兽一般发出低沉的呐喊。 有风从mén缝里吹过,象在呜咽。 “尹俊杰!”癞痢李倏的抬起头,黑漆漆的yīn暗里闪着他血红的双眼,“就是死,我也要让你记着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