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出头鸟
从许多八卦老头嘁嘁喳喳的交谈中，她得知这次会议果然是针对孙悟空召开的……猛然一下子听见他的名字，月菀纱心里莫名一阵激荡，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接触到跟那只猴子相关的事件了，是不是离见到那个传奇人物更近一步了呢？ 她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恐慌。说起来很奇怪，她遇见七大圣之首的牛魔王时都没有这样又惊又怕，估计还是孙悟空大闹天空的事迹给她留下了很难磨灭的印象。 三月十五这天，在南瞻部洲一处隐秘的巨大地宫里，数以千计的土地神因为这次会议秘密聚集到一起。 据说有很大一部分地处偏僻的土地尚来不及赶来。不过，根据随后主持会议的几个老头子讲解，参加这届提前会议的基本都是由东土大唐往西天这一路上的土地神…… 她听那几个主事的老头子啰啰嗦嗦半天，差点打起瞌睡来，总算将他们的中心意思听清楚了——就是说那孙悟空护着唐僧往西天取经，这一路上走哪儿都麻烦欺负土地，导致未来西去路途上的土地们人心惶惶。 这些担忧如同雪片一样汇集到土地协会，那些没权没势的小土地们无非也是想抱团寻求一个依附。 但是，现任的土地协会会长一听闻这事就自动请辞了。所以这届会议首要是选个有担当的会长出来主持大局，其次就是商量怎样反欺压反暴力了。 土地协会会长诶！听着多神气啊，可连月菀纱这个雏鸟都知道，这个名头比世间任何噱头都不如——那就是一只不怕死的出头鸟，稳挨第一棒的倒霉鬼！ 所以她只管坐得远远的，低调地认真倾听那些老头子叽叽喳喳。 在选会长之前，主持协会的几个土地很懂得煽动与会者的激愤情绪，他们特意安排了在南瞻部洲跟东胜神洲花果山受过孙悟空欺压的倒霉土地来诉苦。 最先出场的那个土地最惨——因他是五行山的土地，虽说是奉了如来的命，在孙悟空被压的五百年里渴了给他喝铜汁，饿了给他吃铁丸。但泼猴可不讲这些道理，他斗不过如来，那五百年里只有拼命使唤差遣土地。后来一出五行山，就拿那土地出气，直接打个半死…… 花果山的土地更别说了，以前不但要被齐天大圣拧着耳朵惟命是听，还要被他手下的四员大将领着众多的猴子猴孙戏弄欺负……几百年来苦不堪言。 最后还有几个小地方的土地，都是孙悟空刚刚跟着唐僧踏上西天取经之路欺负过的。 月菀纱也大致了解了孙悟空的西行行径——就是一到个新地方，率先抓出土地来恶狠狠地教训一顿。要么是说不早点去迎接他师徒二人，要么就是说此处有妖怪也不知道提早跟他报备。而如果土地屁颠颠地先跑去招呼他师徒，也只惹得那猴子发泄一下手痒难耐的寂寞…… 孙悟空的霸道不讲理让很多土地都闻之色变，怠慢了不对太积极也讨不了好去——总之就是做什么怎么做都是错！ 大多数土地听着听着就联想到往后自身的遭遇，情不自禁得两眼含泪，却没一人愿意去担当会长那个风险职位，也没一人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对付那只猴子。 空旷的地宫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长吁短叹，石壁又传出回声，一时之间，整个会场气氛凄凄惨惨的好不悲凉。 大家伤感过后，安抚下那几个最先被孙悟空欺负的土地，又开始嘁嘁喳喳起来。 月菀纱心里也被深深触动，她想着观音姐姐之前对她说的话，那唐僧师徒西去取经肯定是要经过火焰山的。 到时候，她也要被孙悟空一顿乱棒打个半死？！虽然她也能做到卑躬屈膝，却不代表可以任人鱼肉！ 她不甘心这样坐以待毙！ 月菀纱此时心理活动很激烈，全然忽视了周围的一切，刚好这时候整个会场因为被悲伤的阴云覆盖而出现空前的宁静状态。 她脑袋里正慢慢消化着孙悟空的种种恶行，联想到未来自己在火焰山不但要被铁扇公主打压牛魔王惦记还要坐等孙悟空来欺负，越想越悲愤，她骨子里的反抗因子全数苏醒——她腾地从一下子地上激动得站了起来！ 她这一鹤立鸡群似的举动，立即吸引了所有的土地的视线。彷佛在黑暗的深夜里看见一道明亮的光束照射下来——全体人员齐刷刷敬仰地望着这个清清秀秀的小女仙。 虽然月菀纱是个小小的女土地，可她那一脸的坚毅跟悲愤之情还挺符合情境的，在旁观者印象里，她简直像是一个舍身忘我的女英雄。 等月菀纱发现有很多不寻常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之时，才惊觉有什么不对劲……她这次出神出得似乎太厉害了些，她连忙摆摆手，想要解释点什么，却一时想不好怎么说。 当然那些老头子们根本就不会给她说话辩解的机会，反应超快，不约而同地鼓掌同时振臂高呼道：“真是后生可畏啊！我们就拥护这位积极的小土地当会长了！” 然后又是七嘴八舌的询问——“这位小同僚是哪一方的土地啊？”“你这样年轻，正是为大家出力的时候啊！”“你当上会长之后打算怎样带领我们抵抗压迫呢？”…… 潮水一样涌来的问题几乎将月菀纱给淹没，她肺里像是呛进了巨量的海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努力了半天，小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于是，可怜的月菀纱土地就这样稀里糊涂被赶鸭子上架，当了那只出头鸟，成为了土地协会新一届的会长。 月菀纱真的很想哭啊！ 她虽然想做一个拥有自我尊严的土地，也在听见孙悟空恶行之时义愤填膺，可……没想过要带头去反抗那个恶势力份子呀！ 以她的修为，那不是以卵击石是什么？！ 那些老头子太狡猾了！她在百口莫辩的情形下，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会长一职。 月菀纱最担心的还不是误打误撞当上这个劳什子的土地协会会长，最担心的是她想起原本观音姐姐是让她相助唐僧师徒取经的，谁知道她现在却当了阻扰他们取经的反对派。若是今后出了什么事，正应了观音姐姐当日的话，她也保她不得了。 可没办法，当都当了，她总得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打算，还有作为弱势群体的土地们，总不能放任他们被死猴子欺负吧？ 她立即又想到孙悟空无法无天的作为，心想凭什么啊？！ ——他们土地神平日里已经够窝囊了，现在明明是那只一路西行的猴子有求于他们，却还要摆出一副大爷的姿态来命令指挥敲打他们，他当真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威风八面的齐天大圣哪？！ 俗话也说“别拿土地爷不当神仙”！他这样欺压良善，总要给他点苦头尝尝不是？！ 一想至此，月菀纱的心态又平衡了，精神也稍微振奋一点——就像凡间所说的官逼民反，她这也是逼于无奈嘛！ 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她站在一群老态龙钟的土地公之间，那样另类而不屈。 既然已经这样，她打算拿出诚心，带领众多西行途上的土地们创造属于自己的尊严。她郑重地说：“我愿意当新一任会长——虽然我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呃……带领大家，抵抗恶势力的！” 原本她是想说保护大家，却发现那跟天方夜谭没区别……月菀纱总是很快就能想通，她刚刚接受自己成为土地协会会长的身份，也对协会的成员表了态，一副斗志勃勃的亢奋状态。 只是她没想到挑战会来得这样快。 她本打算先好好跟那几个被孙悟空欺负过的土地好好交流一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她也好制定接下来对付那只猴子的方针。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冒冒失失的小鬼跌跌撞撞地闯进地宫，打乱了她的计划。